云泥
對于城鄉(xiāng)聯(lián)姻的夫妻來說,如何對待彼此的老家親戚來“蹭”住,考驗著一個家庭的智慧,也考驗著夫妻之間的感情……
老家親友頻頻來“蹭”住
我在省城長大,大志來自豫西一個山村。他從省城一所大學畢業(yè)后,進入一家企業(yè)工作。大志為人樸實、能干,很快就被公司委以重任。我倆經(jīng)人介紹相識后,我被他身上的憨厚勁兒打動,很快接受了他。
得知我的男朋友來自農(nóng)村,閨蜜阿雯提醒我:“大志是個潛力股,將來肯定有前途??赡阆霙]想過,嫁給農(nóng)村出來的人事兒多,我爸就來自農(nóng)村,我媽因為我爸老家的事情和他吵了大半輩子。”
阿雯的提醒我承認有道理,可就因為大志來自農(nóng)村就和他說拜拜,我真的做不到。與大志相處兩年后,我倆走上了婚姻的紅地毯?;榉渴前唇屹J款買的,我爸媽出的首付,貸款由我和大志來還。結婚前夜,看著裝潢一新的婚房,大志激動得雙眼濡濕:“在省城我也算有房的人了!”
結婚時,只有大志父母從老家趕來參加婚禮。婚后沒幾天,大志老家的人就陸續(xù)登場了。大志二叔的兒子彬彬患了一種疑似類風濕的病,要來省城看病。大志求學時,二叔曾在經(jīng)濟上資助過他。來省城給兒子看病,二叔第一個就想到了大志。
那天下午,大志的二叔拎著一袋花生帶著10歲的彬彬登門了。彬彬剛進門,一股濃濃的中草藥摻雜著膏藥味兒撲鼻而來。大志問二叔:“彬彬腿上是不是糊膏藥了?”二叔點點頭,說:“鄰村有個專看風濕病的醫(yī)生,找他看病的一般都貼幾貼他自己配的膏藥。”
大志的二叔父子倆到家后,天快黑了,只能第二天掛號看病了。當晚,父子倆住在我家,彬彬身上的膏藥味兒揮之不去。為方便第二天看病,大志讓他洗洗澡,小家伙扭扭捏捏不愿洗。在大志的哄勸下,彬彬才紅著臉去了浴室。彬彬洗完澡,整個衛(wèi)生間里都散發(fā)著膏藥味兒,弄得我上個廁所都得捂著鼻子。最別扭的是,一想到有外人在家里住,我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第二天,大志陪二叔父子看了一天的病,晚上回來,二叔唉聲嘆氣。原來,彬彬的病始終不能確診,有的醫(yī)生說是股骨頭壞死,有的醫(yī)生說是類風濕。大醫(yī)院看病貴,二叔嘆著氣說:“這大城市的醫(yī)院真是吃人??!”我睡覺輕,整晚都聽到大志的二叔在隔壁嘆氣,睡眠質(zhì)量可想而知。
大志的二叔爺兒倆在我家住了3天,帶著滿肚子的心事走了。他們一走,我把床單、被罩都洗了一遍,開窗通了一天的風,家里漸漸恢復了原來的氣息。
剛過了兩天清凈日子,有天凌晨,大志的手機突然響了,是他老家的一個發(fā)小從廣州打工回來,在鄭州下火車,第二天轉車回豫西老家,想在我家借宿一晚。大志接完電話,穿衣下床要去接發(fā)小。聽說他發(fā)小半夜里還要住進我家,我睡意全無,嚷道:“你掏錢給他找個賓館不就得了!”大志哄我說:“離天亮也就幾個小時了,住賓館不劃算,對付對付吧!”說著,他匆匆忙忙下了樓。
半個多小時后,大志的發(fā)小扛著大包小包進了門。我躺在床上裝睡沒出來,等大志安置好發(fā)小,我一點睡意都沒了。
第二天,大志的發(fā)小倒是一早就拎包趕火車去了。當我到次臥打掃衛(wèi)生時,滿屋子的臭腳味兒差點把我熏暈。照例,我把床單、被罩一股腦兒塞進洗衣機,又是一通狂洗。
迎來送往家里成“旅店”
蜜月沒過,卻兩次接待大志老家的來客,弄得我滿腹怨氣。我喜歡靜,又有些潔癖,喜歡過沒人打擾的生活。我對大志說:“我有自己的原則和生活方式,你也要尊重我的感受。”大志表態(tài),以后他盡量不讓老家的人住進家里。
大志話音未落,手機就響了,打來電話的是大志讀初中時的同桌,在北京一家公司打工,回家探親路過鄭州,然后轉車去北京。電話里,大志的同桌說晚上想住我家里,和大志好好嘮嘮嗑。大志看了我一眼,猶豫了一下,撒謊說:“我岳母在家里住著,不方便,要不咱去外面開個房間吧?”發(fā)小那邊不以為然地說:“嗨,咱自己有家還破費啥?現(xiàn)在不是時興沙發(fā)客嘛!到時我在沙發(fā)上躺一宿就行了?!蓖涝挾颊f到這份兒上了,大志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第二天下午,大志的同桌如約而至,我心里不痛快,態(tài)度不冷不熱的。大志央求我對他的同桌熱情些,我回擊他:“我心里別扭,你非得讓我裝出笑臉,我做不到!”當天晚上,大志和同桌在次臥抵足而眠,聊了大半宿。我獨自睡在主臥,半夜去衛(wèi)生間時,沒想到大志的同桌也開門出來,弄得我趕緊返回房間,等到對方方便完回臥室后,我才敢出來。想到自己家的馬桶被一個陌生人占用,我心里別提有多別扭了。
大志的同桌走后,我的情緒仍沒有緩過來。大志心里也憋著氣,我倆冷戰(zhàn)了兩天。還沒等我倆關系緩和,大志嫁到湖北的表妹瑛子又打來電話,說她帶著孩子回豫西老家探望父母,在老家住了半個月返回湖北,要在鄭州中轉,因為帶著孩子,需要在鄭州住一晚。接完電話,大志看到我冷冷的表情,討好似的解釋道:“表妹不是外人,如果把她們母子安置到賓館,姑媽知道了會不高興的,還是讓他們住一晚吧!”我氣呼呼地說:“你做人重要,我的感受就不重要?隨你便吧!”
雖然我不情愿,大志的表妹抱著剛滿周歲的兒子還是進了我家的門。為了照顧大志的感受,我努力擠出笑臉,還擰了擰他表妹兒子的臉蛋,夸他長得好看。我的表現(xiàn)讓大志很意外,他偷偷捏了一下我的手,表示感激。可接下來大志表妹的表現(xiàn)讓我不淡定了。他表妹說話大大咧咧,支使著大志為她兒子換衣服、倒開水沖奶粉,就像在自己家一樣隨便。更讓我憤怒的是,大志表妹的兒子喝過奶粉不久,臉漲得通紅,還一個勁兒地哭,大志哄也哄不住。在衛(wèi)生間給兒子洗衣服的表妹沖過來,說:“他可能要尿尿?!闭f著,她抱起兒子,把孩子的兩腿掰開,嘴里吹著口哨,讓孩子直接把尿撒在了我剛拖過不久的地板上。
這時,大志意識到了什么,急忙喊道:“瑛子,你怎么讓孩子尿到客廳里呢?”眼前這一幕讓我目瞪口呆,敢情大志表妹把我家客廳當廁所了。我滿腔怒火,又不知該向誰發(fā)泄……
夫妻溝通找到最佳平衡點
那天,我一氣之下,出去找閨蜜阿雯逛街。阿雯看我滿臉怒氣,詫異地問:“大小姐,你這是怎么了,誰惹你了?”我氣呼呼地把大志表妹的“惡行”控訴了一通。阿雯有點幸災樂禍,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遭現(xiàn)世報了吧?”我擂了阿雯一拳,嗔怒道:“想看笑話是吧?快給本宮出個主意,這樣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呀?”阿雯收斂了戲謔的口吻,認真地說:“大志是個好男人,單為這點事也不能和他離婚,但生活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得找個讓你舒心,讓大志和他家的客人也能接受的平衡點,這樣你們才不會整天別別扭扭過日子?!?/p>
阿雯大學讀的是心理學,從事的也是行政工作,接觸的人和事比較多。她給我分析道:“大志從小在農(nóng)村長大,農(nóng)耕文化理念根深蒂固。在農(nóng)村把客人請到家里吃飯,甚至留宿家中,是一種極高的禮遇。而在現(xiàn)代都市,隨著20世紀90年代實行住房改革,到現(xiàn)在房地產(chǎn)大發(fā)展,人們逐漸樹立了產(chǎn)權意識。產(chǎn)權的興起以及對這種產(chǎn)權的捍衛(wèi),最終催生了‘私密與‘公共的區(qū)分,家里不再是最佳待客場所了。尤其是‘80后‘90后,心里都有家是最需要捍衛(wèi)的隱私場所的意識,這種認識無疑是社會的一大進步……”
看阿雯只顧滔滔不絕往下說,我焦急地打斷她:“別賣弄你那些高深莫測的理論了,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快替我出個主意唄!”阿雯笑著說:“‘蹭住是舊文化對新文化的冒犯,咱們得找個最佳平衡點,可以把大志老家的客人請到家里吃頓飯,以示對對方的重視,然后再把客人安排到賓館住。時間一長,我想大家都會接受你的做法,接受不了的話,只能說對方不尊重他人的生活方式,咱們沒必要遷就每一個人的想法?!卑Ⅵ┑睦碚摵徒ㄗh讓我眼前一亮。
那天晚上回到家,大志的表妹哄著孩子已經(jīng)睡去,我為白天的沖動向大志道了歉。我的態(tài)度讓大志有些意外,不過他也承認表妹的行為確實魯莽,沒尊重女主人的感受。我把阿雯的建議說給大志聽,大志猶豫了一下,同意了。他說,雖然他怕冷落了親朋好友,但這樣無休止地被打擾,他的生活也亂套了。
此后,大志的老家再來人,除了公婆至親外,我們都是把他們請到家里吃頓飯,然后安排到賓館住。過后不少親友有怨言,可大志待人真誠,鄉(xiāng)親們有事能幫忙他絕不推脫,有時還解囊相助。漸漸地,親朋好友都理解了我們。2017年3月,我的女兒來到人世,有了孩子后,大志老家要求來家住宿的親友就少了。
從這件事上,我悟出一點:對于城鄉(xiāng)聯(lián)姻的夫妻來說,如何對待老家親戚來家里“蹭”住,考驗著一個家庭的智慧,也考驗著夫妻之間的感情。解決問題的關鍵還在于夫妻多溝通,在照顧三方感受的基礎上,找到最佳平衡點。
〔編輯:劉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