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子,編輯,自由寫手。想認認真真做一個寫好文字的普通人,想把心里的話講給你聽。公眾號:zuobanspace 荔枝播客號:作伴space
睡在塔比拉蘭的第一個夜晚,聽著窗外摩托一輛輛輾過,在馬路上翻騰,不知名的鳥兒撲棱著翅膀,粗啞的聲音像牛蛙。
我不喜歡睡太軟的床,懸浮感總讓人不安。
窗外的月光亮亮地灑在窗臺上,映出高腳杯窈窕的陰影。
我聽見兩個人聊天的聲音從窗外時斷時續(xù)地傳來,偶爾有一縷香煙的味道鉆進來。
下樓吃早餐的時候聽說同行的一個女孩兒凌晨飛回國內了,大家都很詫異為什么她招呼都不打,明明昨天住進來的時候,她最歡呼雀躍。
第二天晚上為了抵御失眠,我一個人坐在臺階上看月亮。一縷熟悉的煙草味道游過來,我一回頭,另一側的臺階上,另一個同行的男孩兒在抽煙。
他的側臉很好看,睫毛很長,像米色的蛾翅落在眼眸。
他看見我:“還沒睡?”
我笑了一下,問他:“昨晚,你也在樓下抽煙?”
他沉默了很久:“可以聊會兒嗎?”
他嘆了口氣,我覺得空氣好像忽然被什么東西凍住,一旦發(fā)出任何聲音,都會敲碎這萬籟俱寂。
他緩緩說:“我們好多年沒有聯系過,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會突然出現,又告訴我她愛上了我,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想通我們之間到底怎么了。不不不,我的意思不是說我不愛她……我還記得大學的時候,上馬哲課,我回頭偷偷看她,她散落的卷發(fā),像《傲慢與偏見里》的女主……那時候我們跑遍學校所有的天臺,坐在操場上聊一整夜,所有人都覺得我們是一對。我也覺得我們之間,順其自然就會在一起吧!可是后來有一天,我聽說,她有男朋友了……之后我們就幾乎沒怎么見面,我也記不清這中間都發(fā)生了什么,就那樣就散了……”
他的語氣越來越急促,“這些年我的生活里發(fā)生了太多事情,比如我的臉,”他忽然轉過頭,下巴到嘴唇一道清晰的疤在他白皙的臉上異常突兀,“四年前我出了車禍,現在整張臉里面二十幾個銅釘,命撿了回來,我那時候就發(fā)誓,未來的每一天都是撿來的,只做最想做的事。然后我自己創(chuàng)業(yè),又不斷跳槽,換不同的職業(yè),不同的國家。出國以后,發(fā)現這世界可真大,用盡一生都體驗不完。我不想回家,不想過按部就班的生活,不想在意任何人的評價,我一點點建立自信,想孤獨終老想浪跡天涯,可是她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在我面前……我還沒有準備好,我沒有辦法給她穩(wěn)定的生活……我該怎么辦?我能怎么辦啊?”
他又點燃一根煙,打火機的光有點刺眼,火苗顏色發(fā)燙,像要把他的手燒著。他猛烈吸著煙,直到只剩煙蒂才緩緩開口:“一輩子不長,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吧?!?/p>
他騰地站起身說:“快回去睡覺吧,很晚了?!比缓笙袷窃趯ξ艺f又像是勸自己,“還嘮叨這些干嗎呢?明明昨晚說得很清楚了……”
他急匆匆離開,好像再多留一分鐘,就會嘶吼哭喊。他類似逃跑的背影,在深夜里憂傷得可怕。
墻外的摩托車依舊跑得山響,在這空曠的夜里,像要撕碎那些鳳凰花在月光里柔緩的影子。
是什么時候開始呢?
我們把隱忍當美德,心被山壓住,表面還要裝作歲月靜好,最后連情愛都不敢肆意表達。
等我長大,等我成熟,等我賺夠了錢,等我穩(wěn)定,等我漂泊夠了,等我配得上你。
再給我一些時間好不好……
這一等,擦肩而過行人紛擾。再見,已是來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