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海燕
很少有書能讓人讀了再讀,李佩甫的“平原三部曲”做到了。
很少有書能讓人欲罷不能,李佩甫的“平原三部曲”做到了。
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讀完《羊的門》時,內心升騰起的震撼感,呼天成那個人物形象就那么強悍地立在了我的心里。那時我讀大學,現當代文學史那本書里介紹了《羊的門》,我還不那么了解李佩甫,也不清楚他在文壇的地位,但我從此記住了他。
機緣巧合,畢業(yè)之后,我到了河南省文聯主管主辦的《時代報告》雜志社成了一名編輯。那時我才對這位曾經主導省文聯的前輩有了更多的認識,他的名望,他的著作,在我腦海里漸漸形成了一條線。
記得一次加班到夜里12點以后,租住的都市村莊里,大門早已落鎖。不得已,到就近的同事家里借住。僅書房還有一張床,書架鋪滿了整面墻,那書真多呀!不用想,我的疲憊感一掃而空,我的手在那些書上面摩挲著,忽然就看到了夾藏在深處的一本小書——《城的燈》。
那是讓人難忘的一夜,我整夜沒合眼,讀完了那本書。《城的燈》灌輸給我一種近乎激勵的精神,影影綽綽的,天就亮了。
拿到《生命冊》的時候,看到書的腰封上顯赫地印著“第九屆茅盾文學獎作品”。那一年,大家都在傳頌他。匆匆地讀了,腦海中刻下了“見字如面”“汗血石榴”……
2018年的4月,在第六屆奔流作家研修班的課堂上,終于有了第一次親耳聆聽李佩甫老師講課的機會,激動的心都要跳出來。那次他講的是《平原客》的創(chuàng)作心路,真澎湃??!那個夜晚,我精神百倍地坐在床上跟同事交流聽課的感受,回味著李佩甫老師對中原大地的理解——這塊遭受了蹂躪的土地呵,這塊被打斷了脊梁的土地呵!
直到最近重讀“平原三部曲”,我才發(fā)現李佩甫文字中凝聚著的一種氣,那是平原人活著的一口氣,那是千百年來缺了脊梁骨的中原大地升華出來的一股氣。
這次先讀了《生命冊》,李佩甫老師在奔流作家研修班的課堂上說,這本書砸進去了他50年的生活體驗。一句“見字如面”勾連起了一部人生百態(tài),一個吃百家飯而存活下來的個體,見證了生與死的糾葛,真真的,生動而豐滿的一部生命冊!
再讀《羊的門》,因為回憶里還留存著青春的躁動。這一次,呼天成這個人物形象在我的胸中似乎沒有那么尖銳了,或許,我能夠承受和容納的當量更大了。
最后讀《城的燈》,作為一名女性讀者,我為自己選擇這樣的順序感到慶幸。以女性的視角來看,在這部作品里,一名柔弱的女子悲情地對抗著五條硬漢,卻毫無失衡的感覺。這一次,我是流著淚讀的,我的淚呵,在那些大段大段的第二人稱敘述中,汩汩地流著,流的那么心痛,我的胸中,感到那么悲戚,可我又分明覺得,那么美好,那么明凈,那些文字,是那么那么地,洗潤著我的心。還有一股青氣,在夏日里躁著。
這本曾經我稱之為小書的《城的燈》,此時此刻,成為了一本巨著。我讀大了啊,我滿足地想著,我終于能把薄書讀厚,把小書讀大了。
這是李佩甫的“平原三部曲”,在這里,你能更深地感受到自己深植這片鄉(xiāng)土的味道。你讀著那些“日兒日兒的”“出出律律的”“紅霞霞的”“麻莎莎的”“真強量啊”……的詞匯時,你會開心的笑,腦子里浮現出許許多多你記憶中曾經留下的與此相關的畫面。你讀著那些能讓你一夜不合眼的文字,你會不斷地回味你的根,你的魂,你活下來的那口氣,那是生你養(yǎng)你的那片土地,它賦予你的,你就會從淡忘了的記憶中去挖它,尋它,然后你會敬畏它,在心底神圣地祭奠著它。
這是李佩甫的“平原三部曲”,我從他的“平原”中,找回了自己的“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