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馬體育
《摔跤吧,爸爸》,柯國凡看了兩遍,這個故事和他們家如此相似,父親未完成的理想,逼迫著兒子去完成。
柯國凡很喜歡《摔跤吧,爸爸》里面一首歌,“老爸,你這么嚴格,我們真的很受傷……我倆的童年十分折騰,天真樂園已然遠去……”
“他邊做題,邊吃蘋果。咬著蘋果就睡著了,蘋果就掉地上了。真可憐”柯國凡說,“要是再來一次,我肯定不會送,不會送到北京了?!笨聡苍诳聺嵑桶柗ü反髴?zhàn)之后,對記者袒露了自己的心聲。
但如果還有一次重來的機會,不出意外,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的。
從小,柯潔就變成實現爸爸職業(yè)棋手夢想的寄托,或者工具。
7歲那年,學了一年棋的柯潔拿下浙江省山海杯少年組冠軍,當時獎杯都沒來得及領,就趕去搭開往北京的火車。這趟列車再也沒有停下來。
從柯潔2008年定段起,五六年間,媽媽就辭掉工作來北京陪讀,但柯國凡還在老家工作,在麗水水電設計院,他是高級工程師。
除了寒暑假團聚,柯國凡和柯潔沒什么相處的時間。從定段一直到2014年,五六年間,柯潔像被淹沒在森林里的荒草,默默無聞,也沒打出來什么成績,在這段職業(yè)生涯最困難的時候,父親,總是缺位的。
“我家里必須要生活,工作賺錢?!?/p>
柯國凡很多時候,只能讓柯潔自己承擔痛苦,“痛苦只能自己承擔,我們很難走進他心里。每個職業(yè)棋手都一樣。即便他是你的孩子?!?/p>
過強的好勝心和長時間的距離感,使柯國凡和柯潔之間,產生了不可避免的矛盾。
“《摔跤吧爸爸》有一段,女兒到了國家隊,開始反抗爸爸。后來打了一個電話回去,很可憐的。那個場景我也非常感動。那種事情也很正常,小孩子總會有一種叛逆,開始他覺得我老爸很牛,是個高級工程師,他很崇拜。后來漸漸下棋。我來北京陪他以后,他覺得你干嘛不去上班。你的棋那么臭,你還能指揮我?”
有次柯國凡教訓兒子:今天為什么輸這么多?兩人吵起來??聡膊铧c砸了電腦,說,明天韓國比賽,你不要去了。
父子關系緊張時,柯潔也說過,爸爸你回去,媽媽留下就可以。
在拿了第一個世界冠軍第二天,柯潔發(fā)了個朋友圈,開了一句稍顯自戀的玩笑。被柯國凡的朋友看到,投訴說:你兒子是不是準備走演藝圈了?
柯國凡大發(fā)雷霆,“我說你永遠記住,不管你拿了冠軍不冠軍的,不能這樣嘚瑟?!乜蘖?。他流眼淚了?!?/p>
媽媽說,柯潔委屈,覺得父母誤解他,把他想成他本不是的輕浮之人。只是,大家思維方式不一樣,“為什么你要把你們那一代的傳統(tǒng)強加給我們呢?”
“我說兒子,老爸有些做得可能不一定那什么……但柯潔你要理解我們這代人,比較傳統(tǒng)。你現在前衛(wèi)了,游戲規(guī)則你去改變,不可能的,整個社會你改變不了的?!?/p>
年少天才的輕狂不只在爸媽眼中,也在他的微博上,大嘴巴里,讓某位棋手“血濺五步”,“滿分一百成的話,李世石勝率五成”,即使柯國凡知道,柯潔把言論出格和推廣圍棋交織在了一起,但他仍然沒法接受這樣的想法。
但在這段陪伴柯潔成長的歲月里,柯潔慢慢知道了自己在社會中的責任和角色。很多時候開始修正自己的言行,和以往面對記者,在椅子上來回轉悠的他,完全不同。
“他現在講話,完全比我們這代人要強得多。他知道怎么去面對這個社會?!比缃竦目聺?,在柯國凡眼里,留存更多的是驕傲。
阿爾法狗和柯潔的大戰(zhàn),是柯國凡和妻子第一次從頭到尾看到兒子比賽的樣子,現場巨大屏幕上,有一個攝像機全程跟拍柯潔的個人狀態(tài),這和棋譜直播太不一樣,柯國凡和妻子把兒子“從頭看到腳”。
第一盤棋,柯潔不停用指頭卷著頭發(fā),突然有幾根白頭發(fā)在屏幕中閃現出來,柯國凡和妻子難受極了。
李曉峰的父親是河南汝州的醫(yī)生,月薪800元,這是一家七口的全部收入。
老街的貧窮和落后是李曉峰與生俱來的困境,但他更大的阻力來自于家庭和學校的偏見。父母覺得李曉峰成績不好純屬懶惰,動輒打罵;老師們也認為他品質不佳,打他最狠的是英語老師,外號“泰森”。
在一條街的孩子都學習不好,每天胡鬧的環(huán)境里,他們的日常生活就是翹課逃學、抽煙喝酒、打群架。
李曉峰為了尋求靠山,一度和老街上的爛仔們混在一起。有一晚,領頭的大哥“八戒”,給每個人發(fā)了一把大砍刀,說要去砍死一個“仇人”,李曉峰跟著一堆人浩浩蕩蕩進發(fā),幸而撲了個空。后來,那位大哥“八戒”因搶劫公路收費站進了監(jiān)獄。
對兒時的李曉峰來說,游戲給了他最多的快樂。他并沒有從中得到什么好處,但這種耗費青春的方式維護了他的簡單,沒有讓事情變得更糟。他學會沉迷于一件事情,并自然而然地與少年黑幫漸漸疏遠。
李曉峰的一些品質開始顯露出來:他打起游戲來勤奮刻苦,不惜忍饑挨餓、忍受屈辱;遇到困難時,他犟而且頑強,打得再狠,他也不求饒、不頂嘴、不躲閃,打完了往游戲廳照跑不誤。就像他后來著名的“Sky流”:你知道我會怎么做,但你就是拿我沒有辦法。
2000年,李曉峰已經在星際項目上打遍汝州市無敵手;同時,中考成績一塌糊涂。除了英語和歷史,他其他科目都沒能過40分。李曉峰帶著成績單離家出走,在電腦房把錢花光后開始流浪,有時問路過的朋友要一個饅頭吃,有時去一個陌生人家里蹭頓飯。一個晚上,李俊峰帶著兩袋泡面找到哥哥時,李曉峰正睡在農貿市場的大街上。
五天五夜后,李曉峰回到家里。李長健關起門來把兒子胖揍一通,打得乒乓作響。李俊峰在門外聽得心驚膽戰(zhàn)。這是他哥被揍得最狠的一次,迷糊中李曉峰伸手捏碎了電燈泡,被電流擊中,不省人事。
之后,李長健托了關系,把兒子以成人大專生的身份安排進了洛陽醫(yī)專。他打算讓兒子畢業(yè)后頂職,也在人民醫(yī)院謀一份工作。在老街,這算是不錯的出路。
在離開汝州前,李長健在床邊和兒子促膝長談了一次,他從自己18歲扛包養(yǎng)家開始,談到腿腳殘疾的不便、努力奮斗的艱辛;他希望兒子能夠理解,困難的家境需要他盡早繼承重任。談話一直持續(xù)到破曉。總而言之,他希望兒子能少花些時間在游戲上。
把李曉峰送到洛陽后,為了兒子能以成人大專生的身份進入正規(guī)班,李長健找到一個輔導員,送禮、請吃飯,小心翼翼地托了關系。父親的樣子讓他深感負疚,這個15歲的少年帶著一種“重新做人”的自我期待走進校園。
與此同時,李曉峰開始了一段長達十年的規(guī)律的生活:傍晚起床,洗把臉,直奔網吧。為了在包夜時搶到角落里那臺常用的機器,他提前兩個小時,早早在那守候。訓練前,他會充滿儀式感地磕出鍵盤里的煙灰,把機械鼠標里的滾球旋出來,用寢室?guī)淼膱蠹堊屑毜夭粮蓛簟?/p>
這就是sky李曉峰風雨電競路的第一站,背對著父親走完的。
兩屆女網大滿貫冠軍瑪莉亞·皮爾斯在草場上的風采無與倫比。與蘇珊娜·蓮格林相比,瑪莉亞更具有女性魅力,她不僅天生麗質,而且所穿的比賽服比蘇珊娜·蓮格林更大膽、前衛(wèi)。
瑪莉亞出生前,她的父親吉姆·皮爾斯就惡運纏身,他幾進幾出監(jiān)獄,襲擊警察,還在精神病院呆過。他對女兒的訓練中多多少少都帶有他生活經歷的印記。他往往在看臺上大聲恐嚇自己的女兒,“打死你,狗雜種!”雖然,皮爾斯先生高興時也會給女兒買許多禮物,但這無法替代瑪莉亞對親情的渴望。忍無可忍下,瑪莉亞辭掉了自己父親的教練職務,并雇傭貼身保鏢防備自己親生父親的騷擾。此后不久,在法網上,吉姆·皮爾斯對彼得·格拉芙大打出手,世界女子網球賽聯合會(WTA)鑒于老皮爾斯火暴的脾氣而禁止他到現場觀看網球比賽。
作為對這些“打擊”的回應,老皮爾斯把自己的女兒告上了法庭,要求瑪莉亞·皮爾斯賠償單方面解除合同所造成的損失,認為女兒應當把25%的收入交給他。
1998年溫布爾頓網球賽成了瑪莉亞的夢魘之地。由于不能忍受瑪莉亞輸給對手,她的父親在飯店的房間打暈了自己女兒,并且還捎帶上了妻子安姬拉。17歲的女選手康復后立即帶著母親和4個兄弟姐妹逃到了大洋彼岸。至今回憶起來,瑪莉亞還心有余悸,“每次當我輸掉比賽后都要經受爸爸的毒打,那真是太可怕了,有許多場景現在我都不敢想起”。
張泉靈在微博上發(fā)了這樣一條,“其實父親節(jié)可以發(fā)起一場吐槽孩子他爹的活動,你會發(fā)現很多中國婚姻完整的家庭,父親扮演的不過是付贍養(yǎng)費的潛伏的角色?!?/p>
對于這個觀點,我是信服的。作為一個和沉默寡言,動輒打罵,深度酗酒的父親相處20余年的孩子,我肯定,還有會千千萬萬個和我父親一樣的中年男子,至今仍舊不知道,什么樣的父親,是孩子需要的。但我同樣肯定,還有深耕于心的中年男子們,他們終其一生的夢想,是為了讓孩子獲得快樂的權力和好好生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