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從選院長到選院士

      2018-04-25 08:33沈衛(wèi)威
      讀書 2018年4期
      關(guān)鍵詞:傅斯年胡適蔣介石

      沈衛(wèi)威

      在政治糾纏學術(shù)時尋求超越

      院士是科學技術(shù)領(lǐng)域的一個至尊稱號。自一六六六年法蘭西科學院成立,并給予在其中工作的科學家以院士稱號始,歐美多國紛紛效仿,蔚然成風。于是,世界各地,有許多國家級科研機構(gòu)相繼誕生了自己的院士。

      一九二八年四月十日,國民政府公布修正中華民國大學院組織法暨國立中央研究院組織條例,改“中華民國大學院中央研究院”為“國立中央研究院”,二十三日,國民政府任命蔡元培為中央研究院院長。六月九日,中央研究院在上海東亞酒樓舉行第一次院務(wù)會議,這標志著中央研究院正式成立。一九四八年四月一日中央研究院發(fā)布首屆當選院士八十一人,貧窮落后的中國,經(jīng)過幾十年的努力,終于有了自己可以與國際學術(shù)界對話的科學榮譽頭銜。

      民國時期中央研究院雖是中國學術(shù)研究的最高決策、領(lǐng)導(dǎo)機構(gòu),但也常受到政治干擾和戰(zhàn)爭摧殘。中央研究院的檔案中,有多卷記載了涉及政治的非學術(shù)化事件。如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以下簡稱“二檔”)三九三-508《國民政府關(guān)于公文寄遞注意保密的訓(xùn)令及中央研究院被函知在該院秘密設(shè)置國民黨第一區(qū)二十三分部等文件》,尤其是一九二八至一九三一年,中央研究院幾次接到國民政府訓(xùn)令,要求檢舉“共產(chǎn)黨嫌疑犯及反革命分子”,但他們沒有檢舉過任何人。雖被設(shè)立秘密黨部,卻沒有檢舉出“共產(chǎn)黨嫌疑犯及反革命分子”的中央研究院,一九三三年卷入致命的“人權(quán)運動”,導(dǎo)致中央研究院首任總干事楊銓六月十八日在上海遇刺身亡。楊銓為蔡元培院長的得力助手,蔡元培曾是以暗殺清廷官員為主要手段的“光復(fù)會”會長,三十年后自己的助手被政府的特工殺掉,此事對蔡元培的行事頗有影響,因此淡出政壇,幾乎不再觸及政黨的敏感問題。中央研究院為紀念楊銓,于一九三六年在院內(nèi)專門設(shè)立了“楊銓獎金”。

      一九四三年三月十日,蔣介石《中國之命運》出版,二十七日,國防最高委員會秘書廳發(fā)函,要求“全國各級政府機關(guān)等均應(yīng)切實研討批評,依限呈報”。據(jù)二檔三九三-136(1)《中央研究院匯送該院人員研讀(中國之命運)讀后感意見》、三九三-136(2)《中央研究院各所遵從(中國之命運)一書原則擬具工作實施計劃案》顯示,勞斡對《中國之命運》,提出了多達十一處需要“斟酌”的意見。其中一處質(zhì)疑“絕對標準”,“不知何指”;一處質(zhì)疑“中國的命運的標準”,“不知如何標準”。

      官方的指示,意在“研討”,不在“批評”。而勞斡對蔣介石的著作,以“斟酌”的字眼,透出的卻是批評性的針芒。勞斡是北京大學歷史系畢業(yè)生,受胡適、傅斯年的影響較大,在研究居延漢簡、秦漢史方面成績卓著。他實際上是以史學家的考據(jù)學方法,實證《中國之命運》文理不通,“文法上或文義之貫串上有可斟酌者,尚所在皆有”。即以學術(shù)研究的方式對《中國之命運》加以否定,這是一個純粹學者所擁有的學術(shù)權(quán)利。勞斡一九五八年當選為遷臺的“中央研究院”院士,隨后到美國加州大學執(zhí)教,一九七五年榮退。

      在關(guān)注中央研究院這個科學家群體與民國學術(shù)的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時,尤其可以感受到其中所散發(fā)出的人文精神,即學者個體的自由意志和獨立人格。正是這種精神使這一學術(shù)共同體居于那個時代的思想高地。

      一人一票擋掉蔣介石的“條子”

      一九三五年中央研究院評議會的建立,為這一學術(shù)共同體內(nèi)的學者確立了投票權(quán)。中央研究院評議會評議員每屆任期五年,時值一九三九年,中央研究院開始討論第二屆評議員改選辦法,傅斯年在十一月十五日給評議會秘書翁文灝的信中,強調(diào)對評議員候選人名單“去取之問,必須公正,一以學績?yōu)閿?,不便阿其所好,而?yīng)使見此名單者佩服”(《傅斯年遺札》第二卷,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二0一五年版,789頁)。以“學績?yōu)閿唷钡墓?,不“阿其所好”,正是中央研究院評議會的真精神。新選舉形成的第二屆評議會,為今后研究院工作的順利進展,提供了基本的學術(shù)管理、評價和監(jiān)督機制。中央研究院評議會評議員在一九四。年三月五日蔡元培去世后選舉新任院長時,第一次展示了這種“真精神”。

      根據(jù)《中央研究院評議會條例》第五條規(guī)定:“中央研究院院長辭職或出缺時,推舉院長候補人三人,呈請國民政府遴選。”這次評議會首先選舉院長候補人。此時,國內(nèi)翁文灝、朱家驊、王世杰三位學界領(lǐng)導(dǎo)者的呼聲較高,但傅斯年、周炳琳、汪敬熙、段錫朋等胡適的北大門生,和一向主張學術(shù)獨立的陳寅恪,卻積極抬出遠在美國當大使的胡適。他們明明知道此時的胡大使肩負爭取美國對中國抗戰(zhàn)支持的重任,卻故意要唱這出戲,就是強調(diào)以學術(shù)為重,以知識精英的投票權(quán)為重。這時浮現(xiàn)出的一個關(guān)鍵人物是顧孟余。

      顧孟余早年留學德國,先任教于北京大學,后出任廣東大學校長。一九二七年從政后,先后出任過宣傳部長、鐵道部長、中央政治委員會秘書長、交通部長。顧原本與汪精衛(wèi)關(guān)系密切,后棄汪投蔣,得蔣介石的信任,臨近選舉中央研究院院長的前兩天,被蔣“下條子”,欽點為院長人選。但結(jié)果卻讓蔣介石和顧孟余十分難堪。

      傅斯年在給胡適的信中說有預(yù)投票和正式投票兩輪,并列出了兩次的票數(shù),還說憑記憶可能有一兩票誤差。據(jù)二檔三九三-1554《中央研究院首屆評議會第五次年會紀錄》所示,一九四0年三月二十三日上午九時,院長候選人選舉,三十人到場投票,大會主席王世杰是候選人,主動放棄投票,其他二十九位參與投票,李書華、秉志、陶孟和為檢票人。結(jié)果出來,得票過半者三人:翁文灝二十四票,朱家驊二十四票,胡適二十票。此三位為院長候補人。

      一人一票的現(xiàn)場表決權(quán),是最為直接、看得見的民主權(quán)利,也是自由思想和獨立人格的現(xiàn)場展示。在這個公共自由空間,學者的投票權(quán)最具民主性和權(quán)威性。

      在中央研究院評議會評議員這里,蔣介石“下條子”不管用。這件事的從臺前到幕后的過程被評議員傅斯年捅了出來,八月十四日,他用長信詳細報告給了遠在美國的胡適,摘錄如下:

      先是,蔡先生去世后,大家在悲哀中,前兩日未曾談到此事。后來彼此談,不謀而合,都說,要選您一票,其余則議論紛紛矣。……此事,有若干素不管事之人,卻也熱心。如寅恪,矢言重慶之行,只為投你一票。到重慶后,評議會同人漸集,自非“科學社”幾個外,平空談到此事,都說,先生一票不可少?!?/p>

      忽在開會之前兩天,介公下條子,舉顧孟余出來。此一轉(zhuǎn)自有不良影響。平情而論,孟余清風亮節(jié),有可佩之處,其辦教育,有歐洲大陸之理想,不能說比朱、王差,然而如何選出來呢?大難題在此。及介公一下條子,明知將其舉出,則三人等于一個人,于是我輩友人更不肯,頗為激昂。……次日晚翁、任出名請客,談此事,寅恪始發(fā)言,大發(fā)揮其academic freedom說,及院長必須在外國學界有聲望,如學院之外國會員等,其意在公,甚為了然(彼私下并謂,我們總不能單舉幾個蔣先生的秘書,意指翁、朱、王也)。(《傅斯年遺札》第二卷,829-830頁)

      陳寅恪所說的“秘書”,是指翁、朱、王、顧,他們都曾是國民黨中央委員會或國民政府的秘書長(翁文灝一九三二年出任軍事委員國防設(shè)計委員會秘書長,朱家驊一九三六年任中央黨部中執(zhí)委兼秘書長,王世杰曾任國民黨中央設(shè)計局秘書長,顧孟余曾任中央政治委員會秘書長)。

      傅斯年對這樣的結(jié)果顯然十分滿意,他在給胡適的信中說:

      此番經(jīng)過,無組織,無運動,在翁、任請客外,亦未聚商,三五人閑談則有之耳。舉先生者之心理,蓋大多數(shù)以為只是投一廢票,作一個demonstration,從未料到政府要圈您也。我輩友人,以為蔡先生之繼承者,當然是我公,又以為從學院之身份上說,舉先生最適宜,無非表示表示學界之正氣、理想、不屈等義,從未想到政府會舍翁、朱而選您。我初到渝時,曾經(jīng)與雪艇、書詒談過舉你一票事,他們都說,“要把孟余選出,適之也必須選出,給他們看看”,當時可以說是沒有人料到照顧到你。此會全憑各人之自由意志,而選出之結(jié)果如此,可見自有公道,學界尚可行democracy!

      所以我們的意思,只是“正經(jīng)事,正經(jīng)辦”,且不惜忤旨(不舉顧),以為此事至少決不至于忤及中國之大academician,兼自由民主主義之代表者也!(《傅斯年遺札》第二卷,831頁)傅斯年強調(diào)只是“正經(jīng)事,正經(jīng)辦”,且不惜忤旨,全憑各人之自由意志,自然是對蔣介石“下條子”的demonstration(示威),表示學界之正氣、理想、不屈等義。“給他們看看”就是“中國之大academician”(學者)借手中一票的公開抗爭。寧可“忤旨”,而“不至于忤及中國之大academician兼自由民主主義之代表者”。也就是“學界尚可行democracy”(民主)的“公道”。

      投票表決這事,自然讓蔣介石好生氣悶。選舉之后,政府沒有及時任命院長,直到九月十八日國民政府文官處才公函國立中央研究院“特派朱家驊代理國立中央研究院院長,此令”。隨之國民政府主席林森簽發(fā)“國民政府指令”(二檔三九三-642《中央研究院代理院長朱家驊就職案及向蔣介石請假的文書》),要朱家驊到院視事。

      歷史會重演。一九五八年四月十日,胡適就任“中央研究院”院長時的一番話更讓蔣介石不滿。蔣介石在“訓(xùn)辭”中,贊揚胡適“個人之高尚品德”,并號召大家“發(fā)揚‘明禮義,知廉恥之道德力量”,并說大陸上之所以批判胡適,即緣于此。胡適不顧蔣介石在臺的個人權(quán)威,在蔣介石講話完結(jié),便當場反駁蔣介石的這一提法:“剛才總統(tǒng)對我個人的看法不免有點錯誤,至少,總統(tǒng)夸獎我的話是錯誤的。我們的任務(wù),還不只是講公德私德,所謂忠信孝悌禮義廉恥,這不是中國文化所獨有的,所有一切高等文化,一切宗教,一切倫理學說,都是人類共同有的??偨y(tǒng)年歲大了,他說話的分量不免過重了一點,我們要體諒他。我個人認為,我們學術(shù)界和中央研究院應(yīng)做的工作,還是在學術(shù)上。我們要提倡學術(shù)?!保愂澹骸讹h零的落葉——胡適晚年在海外》,載《新文學史料》一九九一年第四期)并說。他被批判,被清算,并不是道德上的原因,而是因為他提倡一種思想,提倡“要拿出證據(jù)來”,及科學方法。

      蔣介石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

      今天實為我平生所遭遇的第二次最大的橫逆之來。第一次乃是民國十五年冬、十六年初在武漢受鮑爾延宴會中之侮辱。而今天在中央研究院聽胡適就職典禮中之答拜的侮辱,亦可說是求全之毀,我不知其人之狂妄荒謬至此,真是一狂人。今后又增我一次交友不易之經(jīng)驗。而我輕交過譽,待人過厚,反為人所輕侮,應(yīng)切戒之。惟仍恐其心理病態(tài)已深,不久于人世為慮也。十時,到南港中央研究院參加院長就職典禮,致辭約半小時,聞胡答辭為憾,但對其仍禮遇不予計較……因胡事終日抑郁,服藥后方可安眠。[陳紅民:《(蔣介石日記)中的胡適》(上),載《南方都市報》二0一一年六月二十二日]

      再回頭看顧孟余。這事對顧孟余的日后行事產(chǎn)生了長遠的影響,以至于讓他對政治有了逐漸淡出的諸多做法。蔣介石心中自然是不滿中央研究院評議會成員的投票行為,但又不好明確表露,他只能及時給顧孟余一次補償。一九四一年,當羅家倫辭去中央大學校長時,他就順勢把顧孟余補了上去。

      這次評議會上學者用投票的方式否定了蔣介石欽點的院長人選,也就為后來用投票方式讓郭沫若當選院士開啟了通道。

      “十四票對七票”,郭沫若當選

      一九四六年十月二十日至二十二日在南京召開中央研究院第二屆評議會第三次年會,討論了一系列有關(guān)院士制度的具體問題。評議會對院士的選舉資格做出了相應(yīng)的規(guī)定:其一,對所習的專業(yè)有特殊著作、發(fā)明或貢獻;其二,專業(yè)學術(shù)機關(guān)領(lǐng)導(dǎo)或主持在五年以上,成績卓著。但在推薦候選人和最后投票選舉過程中,尤其是數(shù)理組和生物組的人選,更多體現(xiàn)出一些學科奠基人的貢獻。因為是第一屆院士,有些學生、弟子的發(fā)明、貢獻可能比老師強,這次機會就給了老師,把未來留給學生、弟子。

      北京大學校長胡適是此次院士選舉的“人文組”召集人,具有相當大的學術(shù)權(quán)力。除去必須考慮到的學術(shù)組織者和引領(lǐng)風氣的長者外,這次人文組院士的標準是:發(fā)現(xiàn)、掌握新材料,提出新問題者;傳統(tǒng)學術(shù)功夫深厚,有影響力,培養(yǎng)學生成就較大者?!爸袊膶W”類不推薦文學創(chuàng)作的作家,而是要研究語言文學的專家。“哲學類”不推薦玄學論者,而是傾向于實證的哲學史家。檢閱九卷全部候選人提名表后可知,胡適一人的最初提名就多達一百一十九人。胡適沒有提名馮友蘭,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馮友蘭、錢穆、張其昀在《思想與時代》上的“保守”“反動”言論與自己的民主、自由理念相悖。他在一九四三年十月十二日的日記中寫道:“張其昀與錢穆二君均為從未出國門的苦學者;馮友蘭雖曾出國門,而實無所見。他們的見解多帶反動意味,保守的趨勢甚明,而擁護集權(quán)的態(tài)度亦頗明顯。”

      一九四七年十一月十五日,中央研究院評議會審定的一百五十位候選人名單在政府公報和京滬各大報公示,同時請求國人對公告名單中任何候選人之資格提出批評意見。此時,因患高血壓在美國就醫(yī)的傅斯年致信朱家驊、翁文灝、胡適、薩本棟、李濟,對人文組劉文典、潘光旦提出了否決意見:

      候選人中確有應(yīng)刪除者,如劉文典君。劉君以前之《三馀札記》差是佳作,然其貢獻絕不能與余、胡、唐、張、楊并舉。凡一學人,論其貢獻,其最后著作最為重要。劉君?!肚f子》,甚自負,不意歷史語言研究所之助理研究員王叔岷君曾加檢視(王君亦治此學),發(fā)現(xiàn)其無窮錯誤。??敝畬W如此,實不可為訓(xùn)。劉君列入,青年學子當以為異。更有甚者,劉君在昆明,自稱“二云居士”,謂是云腿與云土。彼曾為土司之賓,土司贈以大量煙土,歸來后既吸之又賣之,于是清華及聯(lián)大將其解聘,此為當時在昆明人人所知者。斯年既寫于信上,當然對此說負法律責任。今列入候選人名單,如經(jīng)選出,豈非笑話。學問如彼,行為如此。故斯年敢提議將其自名單中除去。(《傅斯年遺札》第三卷,1340頁)

      社會學一項,有潘光旦君。潘君自是聰明人,然其治譜牒學之結(jié)論,實不能成立。彼以科學之名,證明蘇州人天資優(yōu)越,然此說實不足以成之,蓋科舉之業(yè)亦有風氣,且可揣摹,主考與入選者每為一調(diào),忽略此歷史事實,仍潘君之說,故潘君之功夫似未可與陳達君同列也。治學不可以報紙文字定其高下,此學在中國既不發(fā)達,如求其次,則孫本文君似應(yīng)列入。此君之書,甚有理解,其工夫非作二三小文之比,故

      敢提議將其列入候選名單。(《傅斯年遺札》第三卷,1342頁)

      一九四八年三月九日袁翰青致信中央研究院評議會,主張“可采寧缺不濫之態(tài)度,以免貽笑于國際科學界”。他指出化學一科中的紀育灃,在化學界雖為前輩,亦偶有論文發(fā)表,“但所發(fā)表之論文均無創(chuàng)見”,其實驗僅限于“嘧啶”,是他美國導(dǎo)師的工作范圍。而其導(dǎo)師的論文在化學界已被公認為二三等論文?!凹o先生二十年來只知做其博士論文之延續(xù),無異自認其尚無自尋門徑,獨立研究之能力。國內(nèi)類似紀先生之有機化學家為數(shù)不少,今獨選舉紀先生為院士,恐既不能使國內(nèi)化學界心服,亦不免使國際化學界訝異也?!比铝?,醫(yī)師王和夫致信選舉籌備會,說“候選人中行政人員太多”,“貴院評議員全部列名,最受國人攻擊。還以退避為是”。“馬文昭醫(yī)師,此人老朽昏聵,他根本無研究之素養(yǎng)、熱心與能力,所有數(shù)篇非驢非馬之研究皆具技術(shù)員、助手及友人代作代寫。關(guān)于忌煙之研究與治療全是騙詐,他用此忌煙之蛋黃素雜有嗎啡,不能根戒煙癮。貴院評議員林可勝及吳憲二先生熟知此人,可請其作證也?!?/p>

      袁翰青、王和夫與傅斯年三人的信分別被選舉籌備會作為“極密件”第一號、第二號、第三號刻印件,分發(fā)給評議員“作為參考資料”,讓“評議會討論”。結(jié)果是紀育灃、馬文昭、劉文典、潘光旦四人都落選。這是舉報、監(jiān)督的力量。

      胡適并沒有因郭沫若此時的“左傾”而排斥他。相反,胡適看中的是郭沫若的甲骨文、上古史研究。這里引述當時以“歷史語言研究所代理所長”名義列席評議會的夏鼐的日記為證據(jù),其中涉及朱家驊、薩本棟、吳有訓(xùn)(正之)、巫寶三、陶孟和、胡適及夏鼐本人等多位與會者的意見:

      上午評議會繼續(xù)審查名單。關(guān)于郭沫若之提名事,胡適之氏詢問主席以離開主席立場,對此有何意見。朱家驊氏謂其參加內(nèi)亂,與漢奸罪等,似不宜列入;薩總干事謂恐刺激政府,對于將來經(jīng)費有影響;吳正之先生謂恐其將來以院士地位,在外面亂發(fā)言論。巫寶三起立反對,不應(yīng)以政黨關(guān)系,影響及其學術(shù)之貢獻;陶孟和先生謂若以政府意志為標準,不如請政府指派;胡適之先生亦謂應(yīng)以學術(shù)立場為主。兩方各表示意見,最后無記名投票,余以列席者不能參加投票,無表決權(quán),乃起立謂會中有人以異黨與漢奸等齊而論,但中央研究院為Academia Sinica[中國的科學院],除學術(shù)貢獻外,惟一條件為中國人,若漢奸則根本不能算中國人,若反對政府則與漢奸有異,不能相提并論。在未有國民政府以前即有中國(國民政府傾覆以后,亦仍有中國),此句想到而不須說出口,中途截止。故對漢奸不妨從嚴,對政黨不同者不妨從寬。表決結(jié)果,以十四票對七票通過仍列入名單中。(《夏鼐日記》四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二0一一年版,150-151頁)

      由此評議現(xiàn)場,可以看到,大會主席朱家驊和總干事薩本棟,不能左右其他評議員的學術(shù)立場,更不能包辦其他人的意見,或挾持他人的學術(shù)觀念。可以有不同的意見,或出于政治立場考量,或?qū)W術(shù)觀點不同,但一人一票的表決權(quán)是最為民主和獨立意志的體現(xiàn)。在“學術(shù)立場”和“學術(shù)貢獻”的基本底線上,多數(shù)學者是要死守的,所以才會有“以十四票對七票通過”的結(jié)果。前面談及在一人一票的學者獨立表決現(xiàn)場,蔣介石“下條子”也不能決定由誰來當中央研究院院長;此時中央研究院院長同樣也不能決定誰不可以當選為院士。這正是民主制度賦予學者的學術(shù)權(quán)力,也是學者堅守學術(shù)倫理的人格展示。一代有一代之學術(shù)品格,一代有一代之人品。

      “您選思永或沫若,我愿放棄”

      梁思永是繼安陽小屯發(fā)掘甲骨文之后,在小屯西北五里之外主持發(fā)掘侯家莊最大商代墓葬區(qū)的功臣,被法國漢學家伯希和一九三五年在哈佛大學建校三百年紀念大會上公開表彰??箲?zhàn)期間,梁氏兄弟隨各自的研究所輾轉(zhuǎn)遷徙到大西南,卻被貧困和疾病纏繞(梁思成夫人林徽因結(jié)核病臥床,梁思永肺病三期),難以生存。關(guān)鍵時刻,傅斯年給中英文教基金董事會董事長朱家驊、教育部次長杭立武寫信,請求為林徽因申請“科學研究補助”。更甚者,傅斯年又專門致信蔣介石為梁思成、梁思永申請“救濟”。梁氏兄弟不負眾望,在這次院士選舉時,同時入選。

      “甲骨四堂”的羅振玉(雪堂)、王國維(觀堂)、郭沫若(鼎堂)、董作賓(彥堂),有遭人非議者,董作賓的人品特好,他明確提出考古者不能收藏,自己以身作則。梁思永與董作賓都長期參與了殷商遺址的考古發(fā)掘,是同行,也是朋友,他們同時出現(xiàn)在公示的一百五十位候選人名單中。一九四八年二月二日,董作賓致信胡適,在匯報自己的學術(shù)工作的同時,向胡適提議:“喜聞中研院選院士,您必出席,關(guān)于考古學方面,希望您選思永或沫若,我愿放棄,因為思永是病中,應(yīng)給他一點安慰,沫若是院外人,以昭大公。這是早想托您的。”[《董作賓信七通》,見耿云志主編《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手稿本)第37冊,黃山書社一九九四年版,699頁]所幸四月一日公布的八十一位院士名單中,郭沫若、梁思永、董作賓都當選上了。這才有了梁思成、梁思永兄弟當選,梁家一門兩院士的佳話。

      董作賓自己愿意放棄,一求給同行、友人病中“一點安慰”,二求給院外人“以昭大公”。同行學者中,這是什么精神?哪來的自信,哪來的底氣??!董作賓是我南陽前輩先賢,斯人斯言,令人感慨。

      艱苦的戰(zhàn)亂年代,學者以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為做人的坐標,堅守學術(shù)底線,維護學術(shù)尊嚴,同時也彰顯出人性的友善、友愛與正義。

      猜你喜歡
      傅斯年胡適蔣介石
      蔣介石:我敬佩一人、畏懼兩人
      傅斯年與俞大彩:藏在最后一筆稿費里的愛
      傅斯年的善舉
      藏在最后一筆稿費里的愛
      黃侃妙試胡適
      胡適清紅先負王琳娜
      胡適的星期日
      錚錚硬骨傅斯年
      宋美齡弄錯蔣介石的秘密替身
      蔣介石要兼職怎么辦
      平陆县| 金秀| 灵武市| 盐津县| 阿勒泰市| 怀安县| 阜新| 泾阳县| 香河县| 临泽县| 铜川市| 峨眉山市| 马关县| 谢通门县| 榆社县| 吉首市| 安福县| 石阡县| 师宗县| 沙坪坝区| 阿荣旗| 思南县| 大竹县| 平远县| 海门市| 定南县| 沙雅县| 百色市| 大连市| 怀来县| 都安| 湖口县| 新蔡县| 嘉义县| 枣阳市| 曲靖市| 巴林左旗| 应城市| 大方县| 永登县| 济源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