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劍
20年前,云南省一家園藝公司老總張青松過起了家外有家的生活,妻子為他生下了女兒張倩,情人則為他生下了兒子張宏藝,并終生未嫁。張青松原本以為,這種齊人之福會一直延續(xù)下去,不想張宏藝17歲時,偶然得知自己身世的秘密,于是逼父親離婚,娶自己的母親。這種做法,讓一直隱忍的張倩懷恨在心,為替自己母親鳴不平,她在網(wǎng)上自曝家丑。一對有血緣關(guān)系的“姐弟”,誰都不讓誰,都要給自己媽媽爭一口氣。上一代的恩怨戰(zhàn)場,彌漫到了下一代身上,悲劇一觸即發(fā)……
2015年春節(jié),云南省楚雄州高二學生張宏藝回家過春節(jié),他敏感地發(fā)現(xiàn)家里氣氛有些詭異。張宏藝的父親張青松一直在省城昆明做生意,平時難得回家。這個春節(jié),父親總算回來了,但母親和他經(jīng)常為一些事悄悄爭執(zhí),張宏藝不禁心生疑竇。一天晚上,他起來上衛(wèi)生間,路過父母臥室時,發(fā)現(xiàn)他們竟在吵架,他偷聽到一個關(guān)于他身世的大秘密。
原來,張宏藝竟是張青松的私生子,而他的媽媽楊晨,竟不是張青松的妻子,而是他的情人!兩人這次吵架,就是因為楊晨想讓張青松出點錢,把已經(jīng)讀高二的兒子轉(zhuǎn)到師資比較好的省城高中讀書,但張青松卻覺得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把兒子轉(zhuǎn)到昆明讀書,會驚動家里的老婆和女兒。一向驕傲的張宏藝得知自己的身世,驚得張大嘴巴,他想都沒想,當即撞開父母臥室的門,沖了進去。
“你們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張宏藝瞪大眼睛責問父母。楊晨想拉他的手,被他猛然甩開?!拔液弈銈?!”他大吼著沖出門去。楊晨哭著追出門外,張青松也沖了出來,但張宏藝已經(jīng)下樓跑走了。張青松見狀,慌得不行,原本還猶豫要不要把兒子帶到昆明讀書,現(xiàn)在想都不想就答應(yīng)了。楊晨仍淚流不止:“要是兒子有事,我跟你沒完……”
張青松,1967年出生在吉林省四平市農(nóng)村,1985年考入北京一所大學,大三時,他與老家在云南省大理州的同學唐玲相戀。1989年7月,張青松大學畢業(yè),他放棄回原籍的分配機會,隨唐玲來到昆明工作并結(jié)婚,1993年生下女兒張倩。
云南有“植物王國”的美譽,張青松幾年后辭職下海,籌資創(chuàng)辦了一家園藝公司,公司很快就賺了錢。之后,唐玲便辭職在家做“全職太太”。張倩從小乖巧可愛,張青松很知足,一家人生活美滿。
1997年初,張青松在云南楚雄州和大理州分別開設(shè)了分公司。這年8月,張青松在楚雄結(jié)識了24歲的楊晨。楊晨大專畢業(yè),在楚雄城里經(jīng)營一家花店。因為分公司布展要用鮮花,兩人有較多接觸,逐漸發(fā)展為情人關(guān)系。
1998年初,楊晨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張青松托人在當?shù)匾患裔t(yī)院做B超,得知楊晨懷的是一個男孩,他覺得可以彌補膝下無子的遺憾,當即在楚雄城里買了套三居室,讓楊晨不要再開店,安心養(yǎng)胎。1998年10月,楊晨生下兒子張宏藝,張青松托關(guān)系為兒子上了戶口。此后,他經(jīng)常以到分公司視察工作為由,隔三岔五到楚雄州陪伴楊晨母子。
張青松頻繁去楚雄,引起了妻子唐玲的懷疑。她請人暗中跟蹤調(diào)查,得知丈夫在楚雄過著家外有家的生活,非常震驚和痛苦。面對唐玲的質(zhì)問,張青松沒有辯解,他說:“事已至此,你決定怎么做,我都尊重你?!碧屏峁铝o援,最終只好選擇妥協(xié)。張青松見妻子不再鬧,為了安慰她,也不提離婚。而楊晨這邊,他經(jīng)常給予生活上的照顧,在楚雄呆的時候遠遠多于昆明。楊晨也曾提出讓他離婚,但張青松同樣舍不得女兒,只得兩邊哄著過,只是隱瞞了兒子私生子的身份。
張倩一直學習成績優(yōu)秀,2011年考進云南一所大學,2014年底,她還沒畢業(yè),就被學校保研。楊晨得知后暗暗較勁,希望兒子別落在張倩后面。張宏藝學習雖不算優(yōu)秀,但也正常升入高中。哪知,2015年這個春節(jié),因為張青松、楊晨背后商議和爭執(zhí),一不小心,讓他聽到了身世的秘密......
張青松和楊晨后悔不已,當晚連忙發(fā)動親友四處尋找,但哪有兒子的身影?他們想報警求助,但擔心兒子的身份被徹底曝光,只好放棄,繼續(xù)悄悄尋找。
直到第二天凌晨,兩人才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公園的角落里找到張宏藝。張青松想去拉兒子,被張宏藝一把甩開。“你滾!我不是你的兒子!”張宏藝向他吼道。之后,張宏藝攙著母親朝家走去。張青松緊跟在后面。進了家門,張宏藝猛地將門關(guān)上,將張青松關(guān)在了門外。想到這事給兒子帶來的震撼和痛苦,張青松沒有計較,孤獨地開車回到昆明。
張青松走后,楊晨把真相告訴了兒子,哭著哀求道:“媽媽這一生就指望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學習。你爸爸最愛的人是你,他的事業(yè)還指望你繼承……”怕母親傷心,張宏藝答應(yīng)母親不離家出走。
幾天后,張青松又來到楚雄,想緩和與兒子的關(guān)系,張宏藝仍不理他。楊晨心疼張青松,想幫著他說服兒子。張宏藝說:“媽,要想讓我跟他和好可以,他必須離婚娶你!”張青松聽罷無言以對。
2015年3月,楊晨接到兒子班主任的電話,說張宏藝已幾天沒去上課,楊晨震驚地問兒子?!拔也幌胱x了,我要輟學,打工賺錢,你離開他!”楊晨無奈,打電話將兒子要輟學的事告訴了張青松。
張青松聽后焦慮不已,最后只能妥協(xié)。他向妻子唐玲提出離婚:“我沒辦法,不離婚的話那小子就要輟學!”唐玲這些年早已對丈夫死了心,罵道:“你的心從沒放在我和女兒身上,我清楚遲早會有這一天的。我不為難你,女兒也長大了,只要你把財產(chǎn)分割清楚,不讓我老無所依,我放你一馬?!?/p>
見妻子如此大度,張青松百感交集,主動將大部分財產(chǎn)分給唐玲,盡量減輕對她和女兒的傷害。
2015年5月,張青松和唐玲辦理了離婚手續(xù)。之后,張青松又迅速與楊晨辦理了結(jié)婚手續(xù),并將兒子轉(zhuǎn)到昆明讀高三。他在昆明重新買了房子,楊晨也來到昆明,這個來之不易的家終于團聚了。
剛開始時,張青松和唐玲都小心地對女兒張倩隱瞞著離婚的消息,張倩還未畢業(yè),半個月左右才回一次家,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樣。直到兩個月后,張倩放暑假回家,連續(xù)多天沒見到父親,她才感到奇怪地詢問母親。開始時,唐玲還謊說公司生意忙,但問的次數(shù)多了,唐玲忍不住把一切對女兒說了。
張倩驚得目瞪口呆。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在她還很小的時候,父親就背叛了母親,還跟“小三”在外生了兒子,如今公然拋棄了她和母親。一時間,對父親的巨大怨恨,在她心底升騰;同時,對那個從未聽說的弟弟,她內(nèi)心同樣充滿了敵意。
張倩哭著撥通張青松的電話:“爸爸,媽媽一輩子為我們付出,你卻這樣傷害她,你良心過得去嗎……”她在電話里哭得說不出話來,憤怒地掛斷電話。張青松一次次打她電話,她一次次掛斷。張青松的心倍感痛苦和煎熬,好在有兒子在身邊,給了他一些安慰。特別是看到兒子用心讀書,他很知足,給兒子請了家庭老師,輔導(dǎo)他全力沖刺高考。
以前,張青松總覺得虧欠了兒子,現(xiàn)在,他又覺得虧欠了女兒。他一次次去女兒學校,甚至求助女兒的導(dǎo)師,找到女兒的宿舍,希望能父女和解,張倩要么不見,要么態(tài)度十分冷淡。
2016年春節(jié),大年初三,張青松打電話約女兒出來吃飯,并努力說服兒子,帶他去見姐姐,想讓姐弟倆好好相處。張倩本以為是跟父親單獨見面,哪知她趕到飯店后,卻見到了她最不想見到、最痛恨的弟弟。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父親旁邊的張宏藝,轉(zhuǎn)身就走,場面非常尷尬。
2016年6月,張宏藝高考被昆明一所大學錄取,張青松請了親友吃飯。此時,張倩正放暑假呆在家里,聽說這一切,她傷心、痛恨,決意報復(fù)!
11月初,張倩寫了一篇文章,將父親張青松這些年來供養(yǎng)情婦和私生子的所作所為記述下來,發(fā)表在云南一知名論壇和張宏藝所在高校論壇上,還通過媽媽的手機調(diào)出父親及楊晨母子的照片,一并發(fā)在了論壇上。張倩自曝家丑,在網(wǎng)絡(luò)上引起軒然大波,剛剛適應(yīng)大學生活的張宏藝,瞬間成了校園里的“名人”。張宏藝將打印出來的文章拿給父親,張青松一看,臉都氣綠了,立即打通女兒的電話,對張倩一頓痛罵,責令她趕緊刪帖,不要再惹禍。
報復(fù)的快感過后,張倩也許是覺得自己做得有些過分,很快將自己發(fā)的帖子刪了。但此事已在張宏藝就讀的學校人盡皆知,他過得非常煎熬和痛苦。他想讓父親狠狠地“懲罰”一下張倩,可看到父親憔悴的樣子,他又有點不忍心再逼父親。
張青松知道以女兒的脾氣,如果不趕緊想辦法,她遲早還會做出新的舉動,繼續(xù)傷害楊晨母子。
2017年春節(jié),張青松給張倩發(fā)了5000元支付寶紅包,并約她吃飯。不知是愧疚還是別的,張倩總算同意了,這讓張青松看到了姐弟倆和好的希望。這次,張青松帶了兒子赴約,希望他們姐弟能“相逢一笑泯恩仇”。父子倆提前來到小西門一家提前訂的酒店,耐心等待張倩。不一會,張倩走了進來,張宏藝連忙站起來,怯怯地喊了聲:“姐!”
“誰是你姐?你沒資格叫我姐!”張倩怒視著張宏藝?!澳阕隽隋e事不道歉,憑什么這樣?”張宏藝叫道。“誰是你爸?你出生前,他就是我爸,你是個‘野種!”張倩高聲回敬道。張倩的話剛落音,張青松揚起手,一巴掌打在女兒臉上。張倩捂住臉,含淚盯著他,哭著跑了出去。
經(jīng)歷了這一幕,張青松徹底絕望了,他知道女兒已不可能回頭,她心里可能會永遠帶著仇恨!
2017年4月,張倩即將研究生畢業(yè),憑著出色的專業(yè)知識,被上海的一家中美合資企業(yè)聘用,但她心事重重。在同學也是閨蜜劉萍的追問下,張倩才將自己家的尷尬事說了出來,并說她怕自己一旦離開昆明,母親就更加孤單,更加受欺負了。
“我媽嘴上不說,但我知道她很傷心,我好幾次見她偷偷流淚。這一切都拜那個賤女人和野種所賜!”張倩言語中,充滿了仇恨。
幾天后,張倩又忍不住在微信朋友圈發(fā)文,講述自己家庭的不幸,攻擊父親和楊晨母子的所作所為。消息很快在微信朋友圈瘋傳,張宏藝和父母成了人們的談資,有些人在朋友圈里對他們進行道德審判,一家三口覺得眾叛親離,在昆明簡直無處藏身。
“我們只有離婚,她才會安心。”楊晨哭著對丈夫說。張青松說什么也不同意,但為了不使兒子再受到進一步傷害,楊晨鐵了心。
2017年4月21日,星期五下午,張宏藝從學校回家。一進家門,他就感覺氣氛不對勁?!皟鹤?,我和爸爸跟你商量一件事,我們決定還是離婚。”楊晨盡量用平靜的口氣說?!笆裁??”張宏藝驚得張大嘴巴,反應(yīng)過來后大聲問道:“憑什么?我們好不容易才有一個完整的家?!?/p>
見母親不說話,他問一旁的父親,“是不是因為張倩?她攻擊我們,我都能忍受!”張青松嘆了口氣說:“兒子,我跟你媽要是不離婚,她會沒完沒了……”“不,我堅決不答應(yīng)你們離婚!”張宏藝大吼一聲,轉(zhuǎn)身沖出去。
楊晨要去追,被丈夫攔住了:“孩子長大了,讓他自己先冷靜冷靜,慢慢會理解我們的苦衷的?!?/p>
夫妻倆做夢也沒想到,張宏藝沖出家門后,沖動之下,他在路邊一家小商店購買了一把匕首,打車來到唐玲母女居住的小區(qū)附近,要找張倩理論!
案發(fā)后,據(jù)張宏藝交代:他在張倩家小區(qū)等了很久,才看見她去家附近的超市買零食,待張倩買完零食往回走時,他悄悄地跟在了后面,在一個沒人的角落,他突然沖上前去,抓住張倩。張倩回頭見是他,質(zhì)問道:“你想干什么?”
“你憑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我?你跟我走,去跟我爸爸、媽媽道歉!”張宏藝憤然叫道。“跟你們道歉?沒門!”張倩還擊?!澳惚频盟麄冇忠x婚了!”“好??!那正好,反正我爸爸是被你們搶走的,現(xiàn)在還給我,就沒你們的事了?!睆堎恍覟?zāi)樂禍,說完轉(zhuǎn)身就繼續(xù)往家里走。
張倩的舉動徹底激怒了張宏藝,他掏出剛買的匕首,沖上去對她連捅四刀,張倩慘叫著倒在血泊中??吹浇憬愕乖诘厣贤纯鄴暝逍堰^來的張宏藝嚇得丟掉匕首,轉(zhuǎn)身就往小區(qū)外跑,在大門口被門衛(wèi)和幾個居民當成了小偷,合力將他抓住。很快,小區(qū)居民發(fā)現(xiàn)了倒在地上的張倩,立刻打110、120,有人認出她是唐玲的女兒,忙去叫唐玲。唐玲沖出家,當她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女兒時,頓時昏倒在地。
民警和120急救人員先后趕來,將張宏藝帶走,奄奄一息的張倩被送往醫(yī)院搶救。當晚,張倩因傷勢過重且傷及心臟,搶救無效死亡。女兒慘死,兒子又被抓走,張青松痛哭著以頭撞墻,后悔不已。
到案后,張宏藝很快交代了一切。5月10日,張宏藝被批準逮捕。張青松一次次去找前妻唐玲,跪在她面前懺悔,請求她能原諒自己的兒子。
愛女慘死在張宏藝的刀下,唐玲如何能原諒?
但經(jīng)過檢察官一次次做工作,唐玲終于明白,張宏藝其實也是受害者。最后,在張青松早已準備好的《家屬諒解書》上簽字后,她哽咽道:“你這輩子既對不起我,更對不起你的兒女。這都是你作的孽,你向他們懺悔吧!”張青松失聲痛哭。考慮到案件的特殊性,且社會危害性較小,兇手張宏藝為在校大學生,且認罪態(tài)度好,加之受害人家屬的諒解等因素,案件最后由昆明市南市區(qū)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目前案件正在審理判決階段。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相關(guān)信息做了技術(shù)處理)
[編后]這個案子,固然有年輕人的自私和各自的想法,但更是因為張青松年輕時的不檢點,而埋下的一顆定時炸彈。張青松一開始就沒有處理好兩段感情,以至于兒女長大后,各自為自己的媽媽叫屈,最終矛盾激化,導(dǎo)致這樣慘烈的結(jié)局。
對張宏藝來說,他殘害姐姐的行為,必須受到懲處和強烈的譴責,但正像檢察官說的那樣,他也是一個受害者。如果張宏藝能設(shè)身處地為姐姐一家想想,能冷靜、成熟應(yīng)對父母的感情問題,也不至于姐弟相殘。同時,張倩在學業(yè)上是優(yōu)秀的,但她思想和情感并不成熟,她情緒被仇恨所裹挾,痛恨親人,自己也無法解脫,最終害了自己!
編輯/羅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