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詩是脫韁野馬

星星：請說說你與散文詩的緣分。

洪燭：我1982年在《南京日報》首次發(fā)表文學作品，是散文詩《刀與磨刀石》，有寫：假若有一天，刀忍不住所受的痛苦，它擺脫了磨刀石，結(jié)果將怎么樣呢？哦，世上將多一片銹鐵！我的第一部散文詩集《你是一張舊照片》，河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一版，首印一萬冊，散文詩算是給我?guī)磉^版稅，對我有養(yǎng)育之恩。

星星：希望您能談談散文詩與詩歌和散文的邊界問題？

洪燭：從個人來講，我希望自己散文也寫，詩歌也寫，散文詩也寫。因為每個人的情感世界也是很豐富的，有的適合通過散文來表現(xiàn)，有的適合通過詩歌來表現(xiàn)，有的適合通過散文詩來表現(xiàn)。讓內(nèi)容去尋找形式吧。新世紀以來，詩歌重新變得繁榮了，散文詩也得到很多詩人喜歡，寫散文詩的特別多，我個人感覺散文詩與詩歌和散文都是有邊界的，但是我覺得我們可以溝通它們的邊境，使之相輔相成。中國經(jīng)常把詩歌散文分開，其實我覺得詩歌和散文是一對孿生姐妹，也就是說詩歌和散文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這個血緣關(guān)系就是語言之美，語言和文字的美，這種美對于詩歌及散文的創(chuàng)作是尤為重要的，所以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要感受這種美，表達這種美，甚至創(chuàng)造這種美。詩歌和散文并不矛盾，是可以相互促進的，在今天的寫作中更應該把散文和詩歌的美感相結(jié)合，結(jié)合后才能產(chǎn)生新的文體，新的詩意，新的語言之美。這就是“混血的散文詩”。如果一個詩人寫詩，肯定有一些多余的素材，沒法入詩，不是會成為廢料，就是成為邊角料。這些不適合用詩歌表現(xiàn)的內(nèi)容，恰恰適合用散文詩和散文的形式來表現(xiàn)，事實是：這些素材能得到再利用，甚至起到化學反應，令人刮目相看。所以對于一個能掌握多種文體的作家來說，他的情感里是沒有廢料的，所有的資源都能得到利用，發(fā)揮出巨大能量。同樣，能掌握多種詩體或詩風的詩人，也是幸運的，天生屬于節(jié)能環(huán)保型，所有的體驗都不至于浪費。

星星：你為什么寫散文詩？你更喜歡寫詩歌還是散文詩呢？

洪燭：我為什么寫散文詩，肯定是有些體驗或經(jīng)驗，無法用詩來表現(xiàn)，或者說用詩的形式表現(xiàn)不夠得力，而恰好適合散文詩，是散文詩的特有資源。嚴格意義上來說，散文詩并不真的是詩的邊角料，更不是酒糟，它是另一種醞釀的方式。它能夠夠得著詩夠不著的東西。散文詩與詩有重疊，也有互補。在詩的死角，散文詩誕生。在詩的盲區(qū)，散文詩睜開眼睛。在詩的背影里，散文詩像開花一樣露臉，那是一張憑借自身能量而發(fā)光的臉。在詩止步的地方，散文詩大可以繼續(xù)前進。散文詩與詩有血緣關(guān)系，但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又承擔著不同的使命。被詩遺忘的角落，就該是散文詩的領(lǐng)地。散文詩不用去爭做名貴的品種，它應該像野草一樣填補著詩無意間留下的空白。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天意。詩歌是對形式要求較嚴謹?shù)奈捏w，形式上的革命就是內(nèi)容上的革命，比如從舊體到白話就是一個轉(zhuǎn)變。散文呢，則是很寬松的袍子，具有無限的可能性。散文的特點，在于百川歸海，在于易學難工，它對任何潮流都不拴死。而散文的核心力量，是具有神圣感、最不易被世俗化的詩人散文詩，尤其詩人所寫的散文詩，其作者注定是站在時代、文化或人性的至高點上，不斷革命。它是脫韁野馬，永遠掙脫傳統(tǒng)和體制（含詩歌體制）的束縛，不可能沿著固定軌道走。詩歌永遠是野生動物，散文是圈養(yǎng)動物，散文詩是脫韁野馬闖進別人的田園，這就給詩歌和散文這兩塊既定的園地帶來一絲野性。散文詩確實有些野，那種渾然天成，有鬼斧神工之感。我個人更愛野路子的散文詩，反常規(guī)的散文詩，甚至迷路的散文詩。它在奔騰中逃離主人的懷抱，找不到歸途。這種絕境之美是散文詩的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