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敏捷
我和作家陳再見認識很多年了,但說實話,對于他的小說,我不是很了解。不是沒有看過他的作品,相反,我看得還挺多。
作家畢飛宇說,一個人的閱讀能力,就是他的寫作能力。如果一個寫作者,既掌握了極好的素材組織能力,又有不同尋常的主題提煉能力,那他的每一篇作品,一定都有著較好的質量。
其實,聰明的作家不會主題先行,并以此框住自己。他只不停地寫,把自己想要說的話表達完整,就可以了,至于是什么主題,那是讀者的問題,評論家的問題。陳再見,就是具備這種能力的小說家。我說對他的小說不了解,是我覺得,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還沒有定勢,讓人無法把握。一個作家還在尋找發(fā)聲方式的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唱出什么樣的歌謠來。陳再見就是在這樣的找尋中,迎來他的中篇小說集《青面魚》。
陳再見早期的許多作品,線條比較單一,順著故事核心,一路捋下去。而到了《青面魚》,敘述風格有了很大的變化。最直觀的感受是,這是一種新穎的蜂窩狀的敘述。小說的框架和故事的脈絡都隱藏起來,放眼望去,小說中密布的,是一個個網(wǎng)狀漩渦,每個漩渦中,都養(yǎng)著一只不斷羽化的小蜜蜂。隨著羽翼的不斷豐滿,這些小蜜蜂一起振動出同一個頻率的聲音,合成了一首首旋律獨特的歌謠。
《青面魚》由六個中篇小說組成?!渡哳悺分v述的是一個小女孩,基于對自己身體的本能認識,繼而在此基礎上去理解生活、理解人生的故事;《母輩》以“我”的視角,展現(xiàn)母親一家人的生活曲折與愛恨悲歡;《殊途》的主人公是“我”的表兄,他從小因病導致臉色變成了青色,整個人生也跟著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最后糊里糊涂地販毒,也糊里糊涂地被槍斃;《棄兒》說的是一個圖書管理員與一個喜歡畫肖像畫的女孩的故事,管理員一心想寫一本關于癔癥的小說,而這個女孩,正好是癔癥患者;《魚生》是一個關于復仇與自我救贖的故事;《天橋》有著多視角和雙線條,一條講述的是一個性別錯亂的男子與另一個“畏罪潛逃”的男孩之間的短暫相處,另一條講述的是一個被包養(yǎng)的空姐與破產(chǎn)香港富商之間的故事。
細看這六篇小說,不由得讓我想起了英國作家伊恩·麥克尤恩的《最初的愛情,最后的儀式》,它們都隱藏著一個作家文學創(chuàng)作不斷進步的脈絡。伊恩·麥克尤恩說:“這些故事的主人公很多都是邊緣人、孤獨不合群的人、怪人,他們都和我有相似之處。”我想,這段介紹同樣也適用于陳再見的《青面魚》。
《青面魚》中的故事結局多有遺憾,有人評價說,陳再見是帶著“恨意”寫作的作家。陳再見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文學的存在本身就應該是向善的,但向善并不是一般意義講的‘光明的尾巴,而是更高層面的對世間人事及萬物的善意和愛憫。即便是寫社會的陰暗面、人性惡的那一面,寫作者也不是為惡而惡?!?/p>
陳再見具有極強的領悟能力,他正以孩子的純真視角、不加評判的客觀敘述,一步一步構建自己的文學版圖,用文字重建一個文學的故鄉(xiāng)。
編輯 喬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