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愚

1.乞丐收孤

故事發(fā)生在清末民初的天津衛(wèi)。那時正值寒冬臘月，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在大街上走著，他突然聽到小巷子里有哭聲傳來，走近一看，是個約莫三歲大的男娃娃，正哭著要媽媽呢。那娃娃穿得比老乞丐還要破爛，小臉凍得通紅。

老乞丐打了一輩子光棍，一直膝下無子，他看這孩子虎頭虎腦，煞是可愛，不禁心中大喜。他從懷里掏出吃的，沒費(fèi)多大功夫，就把那孩子哄得不哭了，跟他手拉手走進(jìn)了寒風(fēng)里。那年是虎年，所以乞丐給孩子起名叫大虎。因?yàn)檫B年兵荒馬亂，日子太難過活，第二年開春，老乞丐又收留了一個襁褓中的孤兒，給他起名叫二虎。

大虎、二虎很快就長大了，大虎生得又高又壯，為人忠厚;二虎則長得細(xì)皮白面，像個斯文書生，鬼點(diǎn)子也多。兄弟二人都把老乞丐當(dāng)親生父親看待，但有件事讓他倆一直想不明白：老乞丐從不讓他們喊自己父親，而總讓他們喊師父。

這天，老乞丐把大虎、二虎叫到面前，說道：“你們喊了我十幾年師父，我今天就讓你們知道，這聲師父不是白喊的。我也沒幾年活頭了，就把身上的絕技傳給你們吧?！?/p>

大虎、二虎面面相覷，他們從沒發(fā)現(xiàn)老乞丐有什么過人之處。

“雖然我是個乞丐，可你們仔細(xì)想想，咱們爺仨什么時候受過凍、挨過餓？這都是拜我的絕技所賜，但丑話說在前頭，這絕技能招財(cái)進(jìn)寶，也能惹殺身之禍，使用的時候一定要萬分謹(jǐn)慎?！?/p>

說罷，老乞丐取來一張黃紙，拿支禿筆在上面隨手畫了道符。他往黃紙背面抹了些紅紅的東西，然后往自己胸口一貼。霎時，老乞丐不見了，變成了一條大狗。

這可真把大虎、二虎嚇得不輕，兩個人起身就要逃，只見那狗用嘴把胸前的紙符一扯掉，竟又變回人形。

“瞧瞧你倆那點(diǎn)出息，這就嚇跑啦？要讓你們遇到了我?guī)煾?，還不把你們的魂都給嚇出來！”

2.謀財(cái)法術(shù)

原來這老乞丐本是跟著師父修煉的茅山術(shù)士，因?yàn)樾男g(shù)不正，被逐出師門。

老乞丐年輕時常常下山，用法術(shù)到處坑蒙拐騙，結(jié)果他被師父下了咒，把畢生所學(xué)幾乎都忘光了，只記得自己最熟練的化犬術(shù)，就是把人變成狗的法術(shù)。這種法術(shù)很簡單，只要畫好符紙，然后抹些狗血把符貼在身上就可以了。被逐出師門后，他一路流浪到天津衛(wèi)，白天扮作乞丐，走街串巷，到處踩點(diǎn)打探，晚上就帶著符紙，給自己施法變成身形細(xì)長的獵犬，鉆墻入洞，打家劫舍。

老乞丐來到天津衛(wèi)的那幾年，常常有大戶人家失竊，案發(fā)現(xiàn)場的門窗都是完好無損，最多屋頂爛了個小洞，或是窗戶閃了個縫兒，屋里沒有任何遭賊的痕跡。直到有一次，丟了首飾的人在地上發(fā)現(xiàn)了從沒見過的爪印……結(jié)果，“黃鼠狼精入戶行竊”的傳聞在天津衛(wèi)盛行起來，然而這一切都是老乞丐的“杰作”。

話說大虎、二虎見識了老乞丐的法術(shù)，都從心底佩服得不行，當(dāng)場就磕了三個響頭，正式拜老乞丐為師，學(xué)習(xí)法術(shù)。待他們學(xué)成后，也干起了入室行竊的勾當(dāng)。老乞丐卻立下規(guī)矩，每個月只能行竊三次，而且每次得手后，都一定要換一個地方。大虎、二虎明白，老乞丐教他們干的是刀口舔蜜的行當(dāng)，謹(jǐn)慎是必須的，但他們私下里都感覺師父太死板、小心過了頭。

后來，老乞丐金盆洗手，全靠大虎、二虎供養(yǎng)。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了三年，這年冬天，老乞丐突然一病不起，大虎張羅著要請城里最好的醫(yī)生，二虎則提議找輛馬車，帶師父去北京城看病。老乞丐都沒答應(yīng)，他把兄弟倆叫到床前，說道：“別瞎折騰了，命是躲不過的。你們記著，滿招損、謙受益，善惡終有報(bào)。我死后，再也沒人給你們立規(guī)矩了，你們要好自為之?！?/p>

說完這些，老乞丐把兩人支開，安然入睡，靜候大限來臨。

3.路遇紅顏

大虎、二虎埋葬了老乞丐后，很快便繼續(xù)利用化犬術(shù)偷盜劫財(cái)。年輕人心貪氣盛，沒了老乞丐的約束，兩個人幾乎天天犯案。一時間天津衛(wèi)人人自危，很多人家花錢養(yǎng)了特別兇惡的大狗來看家護(hù)院，這可給兩兄弟帶來了不少麻煩。

兩人尋思著，與其在這將就，不如收拾行李，一路往南走，換個地方施展拳腳，等這陣風(fēng)頭過去，再回來也不遲。于是，兄弟倆拾掇了家當(dāng)，搞來一輛馬車就上路了，他們一路走走停停，打劫了不少浮財(cái)，最后在濟(jì)南落了腳。

濟(jì)南真是個好地方，有山有水，南來北往做生意的，都要在那里停歇，兩兄弟打算就在濟(jì)南住上一段日子。

那時候，到處都不太平，匪患尤其嚴(yán)重，不少老百姓流離失所，到處逃荒。這天，大虎、二虎正在館子里吃飯，一個面容滄桑、背著二胡的老人，領(lǐng)著一個穿紅襖的妙齡少女走了進(jìn)來。他們剛進(jìn)門就引來不少人的注意，主要是那姑娘太俊俏，生得像個瓷娃娃一般。

老人先白話了一段，大意就是這姑娘是自己的孫女，從小沒了爹娘，只好跟著自己到處賣唱為生。然后，那姑娘就伴著二胡“咿咿呀呀”唱了起來，唱的是當(dāng)?shù)氐拿耖g小調(diào)，悠揚(yáng)質(zhì)樸，別有韻味。一曲唱畢，兩人便向食客們討要賞錢，他們來到大虎、二虎身邊，二虎掏出一枚銀元交給姑娘，老人家連聲道謝。大虎則拿了兩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給他們，那姑娘收了包子，對他“撲哧”一笑。一老一少把錢收好，就離開了。

二虎把飯館的掌柜喊來，向他打聽了那個姑娘的身世：姑娘名叫翠芬，當(dāng)年土匪來的時候，她和爺爺躲在麥草垛里才死里逃生。兩人到處討飯，后來被一個戲班子收留，翠芬也就學(xué)會了唱小曲，可兵荒馬亂的世道，哪還有人聽?wèi)蚰?？戲班子后來解散了，爺孫倆只好自謀生路。

大虎和二虎回去后，都對翠芬姑娘念念不忘。第二天，兩人心照不宣地來到那家館子吃飯，那一老一少果然又來賣唱了，兄弟倆趕緊要了壺好酒，專門請二人坐下來，好好聊了聊。

老爺子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一看就知道兩兄弟為啥要請自己這個糟老頭喝酒，于是也索性對他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其實(shí)老人家一直想為翠芬找個好歸宿，只是翠芬年紀(jì)尚輕，身上還有不少孩子脾氣，所以老爺子希望能等一年后，時機(jī)成熟了，再把婚姻大事敲定。而且，他們兄弟有二人，自己的孫女卻只有一個，這事到底該怎么辦，還需要他們兩兄弟好好商量。

三人聊天的時候，翠芬一直深深埋著頭，似笑非笑，小臉羞得通紅。她見這二人，一個面容俊朗，好像秀氣書生;一個身高體壯，忠厚可靠，都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心中自然難以抉擇。

4.兄弟反目

自從和老人家聊了天，大虎、二虎兩兄弟的關(guān)系就出現(xiàn)了裂痕，先前兩人的錢都是放在一起開銷的，現(xiàn)在竟自顧自攢起了錢。

兄弟倆吸取了剛出道時的教訓(xùn)，現(xiàn)在行事更加小心謹(jǐn)慎。他們專挑那些著急趕路的生意人下手，每次偷盜的財(cái)物也不多，等到對方發(fā)現(xiàn)東西沒了，往往已經(jīng)離開濟(jì)南城好幾十里路了，根本就記不得在哪里丟了東西。劫來了錢財(cái)，兄弟倆自然會想辦法討翠芬歡心。

大虎總是帶著翠芬去集市閑逛，買一些小首飾、小零食之類。兩人經(jīng)常光顧各種攤子、小店，一來二去，街上那些做小生意的，幾乎都認(rèn)識了這對年輕男女，有事沒事就會找他們聊聊天、拉家常。相處久了，大虎發(fā)現(xiàn)這些販夫走卒雖然地位低微，但為人都誠信仗義。這些人都在靠辛勤的勞動來謀生路，自己堂堂七尺男兒，卻總干些偷偷摸摸的勾當(dāng)，不勞而獲，每想到這些，大虎就心生慚愧。

為了討好翠芬，二虎也使出了自己的手段。他常領(lǐng)著翠芬去聽?wèi)?，有時還帶著她騎洋車，這可是個新鮮玩意兒，他們每次騎車去玩，都有不少小孩跟在后面笑著起哄，真是好不熱鬧?？磻颉ⅡT車倒是有趣，開銷可著實(shí)不低，不過看到周圍人艷羨的目光，二虎就認(rèn)為這錢花得真值，他越發(fā)覺得，人就得要有錢，才能活出滋味來。

就這樣，翠芬一直周旋在大虎與二虎之間。轉(zhuǎn)眼間，一年的時間就快要過去了，這天，二虎很少見地和大虎搭了話，說自己搞到兩壇上好的女兒紅，不如晚上兩兄弟在家里好好喝一場，大虎欣然答應(yīng)。酒酣耳熱的時候，二虎勸大哥，希望他能把翠芬讓給自己。大虎嘆了一口氣，掏出一個簪子，向二虎道出了原委：原來，長期相處下來，翠芬感覺二虎性格太輕佻，所以最終選擇了為人忠厚的大虎，同時把簪子作為信物交給他，希望他能和二虎說明白。那簪子是翠芬家里祖?zhèn)鞯念^飾，兄弟倆都見她戴過。

大虎又借著酒勁，道出了心聲：他想要金盆洗手，帶著翠芬回天津衛(wèi)過安穩(wěn)日子。自己年齡不大，哪怕是出苦力，過清貧生活，也比整天偷雞摸狗、提心吊膽要好。他還勸二虎及時停手，想辦法做其他營生。

二虎聽罷直嘆氣，最終拒絕了大虎的提議。他新開了一壇女兒紅，眼中帶著淚，說道：“大哥，你我兄弟一場，一直相依為命，如今卻要分道揚(yáng)鑣，我實(shí)在不舍，只希望你與翠芬能過得好。”大虎聽了非常感動，立馬將滿滿一碗酒一飲而盡，可隨后就感覺天旋地轉(zhuǎn)，一頭栽在地上……

話說濟(jì)南城里有不少奇人，其中有個專門給人文身的師傅，外號叫“神筆馬良”，他之所以出名，主要是文身速度快、圖案清晰。他還研制出一種特殊的色料，用在人身上，一點(diǎn)兒不覺得疼。

這天，馬良正要收工，來了一個醉醺醺的客人，那人出手闊綽，一進(jìn)門就給了五個大洋，讓馬良師傅幫忙給人文身，并答應(yīng)他事成之后，再給十個大洋。馬良跟著客人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大屋，里面有個壯漢睡得正香。

那客人拿出一張白紙，紙上是用墨汁畫的一道符，他讓馬良按照紙上的符箓在壯漢身上刺青。那符箓看似復(fù)雜，但對馬良來說真心小菜一碟。馬良下手前，那人又混了些紅顏料在馬良準(zhǔn)備好的色料里。盡管馬良疑慮重重，但為了豐厚的報(bào)酬，還是利落地把活兒干完了。他完成刺青后，擦了擦額頭的汗，突然，他看到眼前的壯漢變成了一條雜毛大狗。馬良大吃一驚，就在這空當(dāng)，一根結(jié)實(shí)的細(xì)繩勒在了他的脖子上……

原來，去找“神筆馬良”的人就是二虎。為了獨(dú)占翠芬，二虎對大虎起了殺心，但念及兄弟一場的情分，他最終不忍下手，一番苦思冥想后，他終于想出一條詭計(jì)：先在酒里下藥，讓大虎昏睡過去，然后讓文身師傅用混了狗血的色料，在大虎身上刺下化犬術(shù)的符箓。這一下，大虎就永遠(yuǎn)變成了狗，而二虎則可以吞了大虎的財(cái)產(chǎn)，帶著翠芬遠(yuǎn)走高飛。至于“神筆馬良”，二虎自然不能留他活口。

5.原形畢露

處理完現(xiàn)場后，二虎回到住宅，把屋里值錢的東西都打包收好，裝上馬車，然后就趕車到了翠芬家里。

二虎告訴祖孫倆，大虎是家里的長子，已被喊回去繼承家業(yè)了，順帶還要和家鄉(xiāng)大戶人家的小姐成親。接著二虎又拿出翠芬的簪子，示意說大虎已把翠芬托付給了他，而他會帶翠芬一起去外地闖闖，爭取讓翠芬過上更好的日子。翠芬心中本來還有少許疑惑，但看到簪子就全信了，于是向爺爺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和二虎離開了。

二虎帶翠芬來到了火車站，兩人先到了南京，并在那里成了婚，然后就去了上海。那個時候，上海已經(jīng)開埠多年，異常繁華。十里洋場燈紅酒綠，黃浦江上汽輪如鯽，到處都是發(fā)財(cái)?shù)臋C(jī)會，到處都是發(fā)了財(cái)?shù)娜恕?/p>

這種環(huán)境，當(dāng)然最方便二虎下手。此時的他正值壯年，出手更加利落，也更加隱蔽。他只告訴翠芬，自己在做生意，并把變賣贓物的錢款交給翠芬保存，卻從來沒吐露過關(guān)于化犬術(shù)的半個字。

就這樣過去了一年多，二虎開始讓有門路的朋友去買賣公債，通過這種手段弄錢，比自己偷搶來錢還要快，他也樂得清閑。有了錢，自然就有一批狐朋狗友聚到他身邊，帶著他體驗(yàn)大上海的紙醉金迷，讓他大開眼界。很快，二虎就經(jīng)常夜不歸宿，回來也帶著一身脂粉味，翠芬見了十分傷心。

二虎每天開銷如流水，加上買賣公債的收益時好時壞，二虎的日子很快就開始捉襟見肘了。他開始向周圍相熟的朋友借錢周轉(zhuǎn)，但沒想到這些平日里的“鐵哥們”，一聽他要借錢，全都翻臉不認(rèn)人。

二虎明白，這樣下去可不行，是時候把自己的“老本行”撿起來嘍。就在這時，他得知一個消息，大財(cái)主黃嘯榮為了給老母親祝壽，托人從法蘭西買了一顆大鉆石，就藏在自己的小金庫里。不少道上的毛賊都在打這顆鉆石的主意，但無奈黃老爺家里家丁甚多，戒備森嚴(yán)，實(shí)在不好下手。二虎可不在乎這些，他借著祝壽的名義，托朋友帶他去黃家公館轉(zhuǎn)了一圈，實(shí)際上是去踩個點(diǎn)。在黃公館祝壽時，他遠(yuǎn)遠(yuǎn)看到有棟遠(yuǎn)離其他建筑的獨(dú)立小樓，周圍還有一圈鐵絲網(wǎng)。二虎偷笑了，這明擺著告訴別人，屋子里肯定藏了不少值錢的東西。

情況打探清楚后，一日夜半時分，二虎帶著符紙和幾瓶水就直奔黃公館而去。他來到黃公館的院墻外，把幾瓶子的水全澆到墻根，用手戳一戳，土就變得比較松軟，然后他把符紙往胸口一貼，立馬化作了一條細(xì)長獵犬。頓時，方圓幾里的氣味都涌進(jìn)了他的狗鼻子里，聽覺也變得特別靈敏。他觀察了一陣，發(fā)現(xiàn)四下無人，便放心大膽地開始挖洞。洞剛挖好，他就迫不及待鉆過去。二虎的眼前出現(xiàn)一棟兩層小樓，還有一道鐵絲網(wǎng)。他心中暗喜，現(xiàn)在只要翻過鐵絲網(wǎng)，屋里的值錢貨就全是自己的了。二虎知道，這個時候要沉住氣，不能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他把身體下壓，低著頭悄悄靠近小樓……

6.終釀大禍

天剛蒙蒙亮，警局接到來自黃公館的報(bào)警電話，黃公館出事了！

局長很重視，親自帶人趕到現(xiàn)場，奇怪了，不知誰在公館的圍墻下挖了一個地洞，直通大院里面，可洞口非常窄，連小孩都很難鉆過去。局長來到圍墻的另一邊，卻看見離洞口不遠(yuǎn)處，有個渾身赤裸的男人趴在地上，已斷氣多時了。經(jīng)警方初步判斷，男人是今天凌晨斃命的。警察合力把尸體翻過來，一旁的管家大吃一驚：“我見過這年輕人，前些日子有人帶他來祝壽，名字好像叫張二虎。”

這時，有個警察指著死者身邊的一張黃紙大喊：“這是什么？”

眾人看去，那是一張用朱砂畫的符紙。在場的人都認(rèn)為這是晦氣作祟的邪物，一時間，竟沒人敢再靠近。管家忍不住說道：“這年輕人，該不會是中邪死的吧？”

“瞎說什么，”局長一邊說著，一邊用口袋里的一支鋼筆挑起了死者焦黑的手指，“這房子外面圍了一層通高壓電的鐵絲網(wǎng)。這人手指焦黑，明顯是不小心碰了鐵絲網(wǎng)，觸電而死?！?/p>

死者的身份和死因都已確定，但是這張二虎究竟是怎么赤身裸體進(jìn)到公館里的，現(xiàn)場的地洞、符紙又和這個案子有什么關(guān)系，警方把黃公館里的人都問了一遍，前前后后調(diào)查了好久也沒什么結(jié)果。

黃老爺是大上海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亨，而死去的張二虎，則是聲色場所里的?？?，不少上流社會的公子哥都和他相熟。因?yàn)樯姘傅娜松矸萏舾?，案情又太離奇，所以這件事一直被壓著沒向外聲張。

張二虎究竟是怎么栽了呢？原來，雖然變成狗之后，二虎的嗅覺和聽覺都大大加強(qiáng)，可他的視線卻變低了，根本看不到高處的東西，包括鐵絲網(wǎng)上掛著的木牌他也根本沒留意，木牌上用鮮紅的大字寫著“高壓電危險，閑人莫近”……

7.浮生歸宿

二虎出事的消息還是輾轉(zhuǎn)傳到了翠芬耳朵里。翠芬拿著結(jié)婚證去警局認(rèn)領(lǐng)了尸體，她萬念俱灰，托人把二虎火化了，然后帶著一個小小的骨灰盒回到空蕩蕩的家里。

翠芬聽二虎醉酒時提到過自己的身世，他是孤兒，自小被師父收留，在天津衛(wèi)長大。既然他是從那兒走出來的，還是把他送回去，讓他魂歸故里吧。翠芬這樣想著，就收拾收拾行李，帶著二虎的骨灰盒出發(fā)了。一路上，翠芬也打聽著自己爺爺?shù)南ⅲ粺o所獲。后來，她輾轉(zhuǎn)到了天津衛(wèi)，給二虎尋了一處好風(fēng)水的墳地。

這天，翠芬迷茫地走在大街上，眼里都是淚，想著：天下雖大，我的容身歸宿又在何處呢？她在護(hù)城河的河堤上走啊走，想著跳下去一了百了，就在這時，一聲狗吠傳來，一條體格碩大的雜毛犬跑到翠芬身邊，咬住她的褲腳，把她硬生生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翠芬還來不及撫摸幾下狗頭，那大狗竟叼起一根樹枝，在沙地上一筆一畫寫出了字來。翠芬看著沙地上的字，先是吃驚，接著眼眶就紅了，最后抱住大狗，哭個不停。

那一天過后，天津衛(wèi)就有了個不起眼的、專門幫人干粗活的女人，她沒有成家，也不見有子女、親戚來看她，唯一陪在她身邊的，就是一條名叫大虎的雜毛狗。

說起那條狗，真是遠(yuǎn)近聞名，因?yàn)樗ㄈ诵?，女人干活的時候，它就在附近收集枯樹枝，晚上女人就帶回家當(dāng)柴燒。有時候，女人讓它叼住一個竹籃子，里面放幾元錢，它就跑到熟識的店家那里，換些香油、雞蛋。還有一次，一位有錢的先生坐人力車時，不小心把錢包掉了出來，大虎叼起錢包就追，跑了整整一條街，總算追上車夫，把錢包還給了失主，一時間被傳為美談。

后來，有馬戲團(tuán)的老板，想出五百大洋把大虎買走，卻被女人拒絕了;還有人見那女人頗有姿色，想娶她回家，也被女人拒絕了。女人說：“我以前闊氣過，有過好日子，但無奈天生命苦，還是過苦日子舒坦吧?！?/p>

女人叫翠芬，一生未再嫁，那條有靈性的大狗一直陪在她身邊。

（發(fā)稿編輯：丁嫻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