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清

1939年11月12日的皖南，陽光和煦，秋高氣爽。新四軍第一次青年代表大會在這宜人的氣候中召開。恰逢菲律賓華僑勞工聯(lián)合會組織的回國慰問團抵達皖南，會議特邀“慰問團”全體參會。

一天，軍部舉辦聯(lián)歡晚會，歡迎“慰問團”。晚會上，一支身著新四軍軍裝的銅管樂隊正式亮相。雖然新四軍戰(zhàn)地服務團多次組織晚會演出，但節(jié)目形式多以唱歌、戲劇和舞蹈為主，故被稱為“文藝輕騎兵”。而銅管樂隊的出現(xiàn)，顯然是一支文藝的“正規(guī)武裝”。當近20人組成的銅管樂隊整齊劃一的出現(xiàn)在舞臺上時，新四軍官兵的那種震撼、興奮和自豪，全部轉(zhuǎn)化成了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

舞臺上，小號、長號、圓號、定音鼓等渾然一體，充滿金屬感的音質(zhì)將音樂的旋律幻化成一種特殊的聽覺享受。隨著莫扎特、肖邦的作品片段以及協(xié)奏曲的演奏，新四軍官兵第一次被這種陌生又好奇的藝術感染和陶醉。突然，樂隊開始演奏大家耳熟能詳?shù)摹缎滤能娷姼琛?。那熟悉的旋律和鏗鏘有力的節(jié)奏，迅速在全場產(chǎn)生了共鳴。新四軍官兵們紛紛擊掌和拍，氣氛瞬間達到高潮。晚會結束，大家意猶未盡，這支銅管樂隊自然成了熱議話題。

說起新四軍銅管樂隊，不得不提到一個人，即沈爾七。沈爾七出生于福建，因家境貧寒，1930年前往島國菲律賓。隨著海內(nèi)外抗日救亡運動的興起，沈爾七積極投身各種活動，得到菲律賓廣大華僑的信任和尊重，先后擔任了菲律賓民眾武裝分會和勞工聯(lián)合會的領導人。日本全面侵華后，他在僑界大聲疾呼：“在國家民族危急存亡之際，無論國內(nèi)同胞、海外華僑，俱是炎黃子孫，皆應擔負起救國重任?！?/p>

1938年初，沈爾七招募并組織了近30人的“菲律賓華僑救國義勇隊”，秘密回國，抵達福建。在中共福建地下黨組織的安排下，華僑義勇隊于2月下旬到達新四軍第二支隊司令部駐地龍巖白土鎮(zhèn)，受到新四軍政治部副主任鄧子恢、第二支隊司令員張鼎丞的熱情接待。其時，新四軍為深入開展群眾性的抗日宣傳，正組建戰(zhàn)地服務團。根據(jù)新四軍方面的意見，菲華僑義勇隊改稱為菲律賓華僑回國隨軍服務團，作為新四軍戰(zhàn)地服務團的一部分，團長沈爾七，副團長戴血民。為加強其政治工作，新四軍派員擔任教導員。華僑回國隨軍服務團協(xié)同新四軍戰(zhàn)地服務團在龍巖城鄉(xiāng)以演劇、歌詠、書寫標語和漫畫等形式，宣傳動員廣大群眾投身抗日洪流。不久，華僑回國隨軍服務團的隊員們?nèi)繐Q上新四軍軍裝，隨二支隊到達安徽巖寺，之后改由新四軍政治部領導。

1939年初，為爭取菲律賓華僑更多的援助，軍部委派沈爾七重返菲律賓，宣傳新四軍的抗戰(zhàn)業(yè)績，發(fā)動華僑援助新四軍。沈爾七欣然領命返回菲島。正是這次在菲期間，沈爾七有了一個特殊創(chuàng)意。他覺得除了要多動員青年華僑回國參加抗戰(zhàn)，以及從經(jīng)濟上募集財物幫助新四軍外，還應該給新四軍一個特別的禮物，即為新四軍組建一支銅管樂隊。

沈爾七本身就是一名音樂愛好者，他認為音樂可以豐富部隊生活，振奮精神，鼓舞士氣。而銅管樂的飽滿渾厚、大氣磅礴以及那一整套如武器般錚亮的銅管樂器，特別適合部隊。為此，沈爾七專門籌款在菲律賓購買了一套銅管樂器，同時挑選了10多名有音樂基礎的華僑青年學習銅管樂器的演奏，聘請洪光學校音樂教員周東君任教練。當樂隊成員得知他們將以這種方式報效祖國時，熱情倍增。在銅管樂隊排練期間，許多在菲華僑青年踴躍參加回國慰問團，包括學生、工人和店員等，達50多人，正式名稱為：“菲律賓華僑各勞工團體聯(lián)合回國慰問團”，王西維任團長，沈爾七任副團長。而銅管樂隊則是“慰問團”的一部分。

當年5月底，正是春意盎然的時節(jié)。這天，“慰問團”在菲勞工聯(lián)合會的隆重歡送下，離開菲島，啟程歸國。3日后抵香港。鑒于香港與大陸的陸路交通為日軍所阻，“慰問團”取道越南海防、河內(nèi)，由鎮(zhèn)南關進入廣西省境。到達桂林后，“慰問團”受到八路軍駐桂林辦事處主任李克農(nóng)等人的熱情接待。

8月初，“慰問團”一行離開桂林，經(jīng)湖南、江西進入皖南。途經(jīng)江西上饒時，恰逢軍長葉挺公干路經(jīng)上饒。在上饒新四軍辦事處，葉挺專門接見“慰問團”，感謝他們千里迢迢歸國支援新四軍抗戰(zhàn)，并介紹了新四軍的情況和戰(zhàn)績。當他聽說“慰問團”中還有一支銅管樂隊時，充滿著濃厚興趣詢問情況，并且連連稱好。葉挺隨即向銅管樂隊隊員以及“慰問團”全體成員表達敬意。

意外地見到軍長，令“慰問團”成員十分興奮。此后，他們又繼續(xù)前行，進入安徽屯溪巖寺，經(jīng)太平抵涇縣云嶺新四軍軍部。

皖南山清水秀、層林疊嶂的自然環(huán)境，讓一路勞頓的“慰問團”倍感欣慰。副軍長項英、政治部主任袁國平以及秘書長李一氓等代表新四軍全體將士歡迎他們到來。不日后，新四軍軍直舉行隆重的歡迎大會，慰問團負責人王西維、沈爾七鄭重地將從菲島帶來的100多面繡有“努力殺敵”“為國為民”“驅(qū)逐日寇”“威震江南”“精忠報國”等題詞的錦旗、全套銅管樂隊樂器、各種醫(yī)療器械以及捐款贈送給新四軍。袁國平主任高度贊揚海外僑胞、特別是菲律賓華僑青年的愛國精神，王西維等則代表菲廣大華僑向堅持艱苦抗戰(zhàn)的新四軍將士表示誠摯而熱烈的問候。此后，慰問團全體成員正式加入了新四軍序列。由菲律賓青年華僑組成的銅管樂隊，則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新四軍第一支也是唯一的銅管樂隊。

為了感謝菲律賓華僑對新四軍的支持，軍長葉挺、副軍長項英聯(lián)合署名致信菲律賓華僑各勞工團體聯(lián)合會，稱“貴會對本軍愛護尤殷，時賜物質(zhì)及精神之援助。復蒙貴會同志踴躍參加本軍工作，前線敵后以及后方各部門，均有我僑胞之足跡，不獨為本軍之幸，亦貴會之光榮也。”

新四軍銅管樂隊后來直屬戰(zhàn)地服務團。在皖南期間，他們頻繁參與對地方、部隊的宣傳演出活動，給皖南軍民留下極深印象。遺憾的是后來發(fā)生了皖南事變，軍部損失慘重，銅管樂器也因此損失殆盡，一些成員也在突圍中犧牲、被俘。大音戛然而止，令人扼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