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孟紅娟
一看到青源這個村名,各種不同的綠,宛如一滴濃墨,蘸飽水后在宣紙上慢慢地由濃到淡鋪展開來,墨綠、深綠、軍綠、草綠、嫩綠、淺綠……它們帶著各自的色彩和清芬,在我眼前無邊地蔓延。
“青源”,讓我仿佛看見了夕陽中荷鋤晚歸的老農(nóng),看見赤腳在溪里摸魚蝦的孩童,看見月光下翻騰的麥浪,以及帶著一窩雛雞在菜地里刨食的母雞。好一幅農(nóng)耕文明的畫卷!
“青源”還讓我想到王維的山水詩:“悠悠西林下,自識門前山。千里橫黛色,數(shù)峰出云間”、“雉雊麥苗秀,蠶眠桑葉稀。田夫荷鋤立,相見語依依。”這些詩,一如晚霞中的紅蜻蜓和農(nóng)戶家的炊煙,從青源村里或飛來或飄出。
是的,還沒去青源,可青源高山上的古樹和茶葉,青源路邊的蒹葭和車前草,青源溪里的菖蒲和卵石等等,都已在我的心頭輕輕地吟詩歌唱了。
一次次在心里盤劃,一定要擇個陽光明麗的日子,去聞一聞那個蕩漾著青草味的地方,去看一看那迷人而清秀的眉目,去品一品那濃得化不開的鄉(xiāng)愁。
去青源前,先了解青源的地理方位和前世今生。
青源,位于富春江南岸,桐廬縣江南鎮(zhèn)的東南面,是桐廬太陽最早升起的地方。它三面環(huán)山,象形臥獅的獅子山山脈自北向南延伸,隔溪與潘氏宗祠相望。氣勢雄偉、群峰起伏的青源谷(水頂山)如一道高大綠色的屏障擋在村東。清朝康熙年間,杭州天竺一位法師來青源谷建寺塑佛,至20世紀(jì)60年代,村民拆寺修建了一個山頂水庫。
青源村依山而建,逐水而居,東面與杭州富陽區(qū)“孫權(quán)故里”龍門古鎮(zhèn)隔山為鄰,西與深澳古村連成一片。唯西向一條通道,與坐落在江南直路上的環(huán)溪、徐畈、深澳、荻浦連成一線,是桐廬江南鎮(zhèn)五大古村落地理上的源頭。距縣城30公里。村里居住著近2100余人,主要以潘、吳、申屠、鄧和方姓氏組成。
據(jù)《縣志》記載,三國時(225年),青源屬富春縣(現(xiàn)杭州富陽區(qū))桐溪鄉(xiāng),后劃歸桐廬縣,屬嚴(yán)州府。唐宋時,這里古木參天,碧草藍(lán)天,實乃人居寶地。當(dāng)時有朱、屠兩姓定居青草,毛姓定居西塢。明朝末年,朱、屠、毛三姓衰落,吳姓和申屠氏繁盛起來,鄧氏替居鄧家,申屠氏遷入西塢。清初,潘氏祖先從富陽圖山等地遷居青草。
約清朝雍正年間,實行改鄉(xiāng)管莊。因這里的地貌景觀,將之命名為“青草莊”,屬桐廬縣安定鄉(xiāng)。民國二十三年即1934年改為清源村,意清水之源,屬桐廬縣窄溪區(qū)環(huán)溪鄉(xiāng)管轄。1958年9月撤鄉(xiāng)(鎮(zhèn))建制,由清源村更名為青源村,意青山之源,屬深澳公社,青源生產(chǎn)大隊。青源的村名沿用至今。
一村之名,從最初的“青草”到清水之源的“清源”,再到青山之源的“青源”,足見這個地方是青草發(fā)芽的地方,是青山巍峨碧水蕩漾的美麗家園。
只有走進(jìn)青源村里,你才會明白青源之所以名為青源的理由。巍峨聳立的青源谷就在不遠(yuǎn)處,自東向西,宛如一道天然的綠色屏障,緊緊地環(huán)繞著整個村莊。風(fēng)可以吹老山上的古木,可以吹黃地里的野草,可以吹衰美人的容顏,卻吹不枯青源山上滿山滿崗的翠綠,吹不散青源上空的藍(lán)天和白云。獅子山不高,自北向南蜿蜒在村旁,抬腿即可登山。青源,可謂靠山有山。
在冬天的村莊里行走,不時會遇見院子里曬太陽的老人、趴臥在地上打盹的家狗,還有落光了葉子的樹,那么安靜那么閑適,唯穿村而過的溪水聲,將村莊的寧靜打破。村里的兩條溪,青源溪和方家溪,一東一西,在這塊土地上,逐級而降,奔流不息,汩汩不止。
站在青源溪坑邊,面對清洌的高山泉水,忍不住拿起手機(jī),將溪中一叢叢濃密的菖蒲草拍下。清人蘇靈在《盆景偶錄》一書中,把菖蒲與蘭花、菊花、水仙聯(lián)系在一起,并稱為中國“花草四雅”。《本草經(jīng)》載:“菖蒲之美可使人‘益心智,高智不老’”;《群芳譜》這樣贊菖蒲:“可以適性,可以養(yǎng)性。書齋左右有此君,便覺情趣瀟灑”。青源,這個青草發(fā)芽的地方,因一溪綠茸茸的菖蒲,又平添了一份質(zhì)樸中的優(yōu)雅。此時,我真愿是青源溪里的一棵菖蒲草,日日沐浴在青源溪的泉水里,獨自優(yōu)雅獨自芬芳。村中還有一水澳,一股清洌的泉水在澳里靜靜地流淌。這種結(jié)霜凍的天,一村婦竟蹲在澳邊洗菜。村民告訴我,這水一點不冷。跑下臺階,伸手一試,果然是溫的。青源,可謂要水有水。
攀登120余個臺階便到了獅子山頂。獅子山,又名石塔山。山上古木蔥郁,一棵棵歷經(jīng)歲月風(fēng)雨的古木扎根在光禿禿的石塔里,彰顯著生命的堅毅和韌勁。石階邊的石墻上,被濃密的木蓮藤嚴(yán)嚴(yán)地覆蓋著,陽光下,投下一叢叢斑駁婆娑的影子。黛綠色的木蓮藤上果子累累,它們在這塊時光的土地上睡著又醒來,周而復(fù)始。此時,我又愿是這藤上的一棵果子,在冬日的暖陽里,與這一墻的綠藤纏繞繾綣發(fā)呆。墻角邊一樹的紅葉,莫非是大山獻(xiàn)給我的禮物,不然怎會如此絢爛如此婉麗?站在山頂?shù)臇艡诶镞h(yuǎn)望,群山逶迤,白云在山頂一朵一朵地飄悠,它們也是戀著這片土地不舍離去吧。俯視山下,村莊田野、千畝松竹盡攬眼底。我想象著春天開滿映山紅的獅子山,又會是怎樣的繽紛和妖嬈呢?怪不得有人作《獅山古木》詩:“獅山古木奇又雄,盤根錯節(jié)扎巖中。四季誠迎天下客,古村古風(fēng)數(shù)青源”。
感受著青源的山和水,我又希望自己是《詩經(jīng)》里手搖木鐸的采詩官,穿著木屐,悠然地徜徉在青源的山川沃野里,采擷一首首屬于青源的田園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