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嬌
“SURF讓我下定決心從事應用實驗科學?!?/p>
2014年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Eric Betzig回憶在加州理工學院(以下簡稱Caltech)念書時,提到了一個重要活動——沖浪(SURF)。SURF的全稱是本科生暑期科研訓練(Summer Undergraduate Research Fellowship)。這個為期十周、面向學術“小白”的項目,被譽為Caltech本科教育“王冠上的珍寶(crown jewel)”。
全球高校諾獎密度之冠
用學術“小白”直呼Caltech本科生也許并不恰當。
這所建于1891年的大學號稱象牙塔里的象牙塔,全校學生總數(shù)不到2000,每年招收的本科生僅200人左右。但截至2017年,Caltech出了22位諾貝爾獎得主,每千名學生就出一個諾獎得主,毫無懸念全球高校諾獎密度之冠。1930年代離開德國的愛因斯坦,留下了他一頭白發(fā)在加州陽光下騎著自行車的燦爛笑容(后被普林斯頓撬了墻角)……
1979年,Caltech啟動SURF,40余年8000多名同學受益。目前每年培訓400多名,Caltech78%的大四學生都參與過SURF。Caltech本科生申請SURF,成功率在90%以上,這正是設計者的初衷:不在于拔尖,在于普惠。
與學生合作的資深搭檔
在SURF的十周,可以享受多種“福利”。
首先,能近距離接觸頂尖實驗室,比如航空航天領域相當神秘的JPL。JPL全名為噴氣推進實驗室(Jet Propulsion Laboratory),共有5000多人。1938年的JPL首屆主任馮·卡門是“中國航天之父”錢學森的博導。近年來的火星探索又把JPL推向風口浪尖,它的飛船已到過全部已知的大行星。
另一個神奇的實驗室是在2016年震驚世界的激光干涉引力波觀測站LIGO。
其次,SURF摸索出了一整套幫助科研“小白”用十周時間邁入學術大門的方法。SURF明確了這十周要達到的目標:本科生有機會探索不同的科研領域并對自己的專業(yè)加深理解;建立與教授、博士后以及研究生的學術圈子;弄清自己的學術與職業(yè)興趣,并在檔案袋里增加一項重要經(jīng)歷(即科研訓練);提高溝通能力(包括書面報告與口頭演講);學習新的研究技術及方法;還有最為重要的一條——在一個學科領域做出原創(chuàng)性的貢獻。
基于這些目標,SURF的項目設計思路不是灌輸知識的授課或工作坊,也不是以考試判定能力,而是像模擬法庭的實操,模擬一次從研究問題提出到論文發(fā)表的科研全過程。令人嘆為觀止的是,SURF拆分這一過程,分解出個個關鍵環(huán)節(jié),并給出具體的針對性建議。這些環(huán)節(jié)按發(fā)生的先后順序,分別是在申請時提交一份2~3頁的開題報告,導師面試,十周全程參與(包括實驗室操作、小組例會),兩份中期報告,一份最終報告,一次15分鐘的口頭演講,提供摘要匯編成冊,完整的論文經(jīng)多次修改后在學術期刊或會議上發(fā)表。在每個關鍵環(huán)節(jié),SURF發(fā)動導師們傾囊相授,僅是針對一次面試的建議,列出的要點就高達20多項。
第三,無比強大的導師。SURF對導師們的定位令人刮目相看,他們是“與學生合作的資深搭檔(senior partner in collaboration with the student)”。這種搭檔關系當年鮮活體現(xiàn)在錢學森與他的導師馮·卡門之間。他們在科研上并肩作戰(zhàn),共同命名了“卡門-錢學森”公式。馮·卡門這樣評價愛徒錢學森:“我發(fā)現(xiàn)他非常富有想象力,他具有天賦的數(shù)學才能。人們都這樣說,似乎是我發(fā)現(xiàn)了錢學森,其實,是錢學森發(fā)現(xiàn)了我?!?/p>
SURF還形成了一個科研訓練合作團隊,減輕導師,尤其是資深教授的工作量。資深教授主要負責面試、選題、經(jīng)費以及安全等決策,十周里有四周可以離開。日常的指導工作另設一名協(xié)同導師(co-mentor),由博士后或高年級研究生擔任。協(xié)同導師與學生的接觸更頻繁,幾乎每天都在一起工作。協(xié)同導師在導師與學生之間起到協(xié)調作用,包括安排每周進行的三人碰頭會等。
翻開2017年的SURF論文摘要匯編(abstract book),信手拈來幾個題目,比如“IC860的鐵化與分子氣體:外流的證據(jù)”“單維跳躍機器人的移動塊與機械爪機理”“運用抗生素的合成模塊來限制細菌生長”“通過過度訓練形成人類的習慣”“暗物質光譜儀器的整合與模擬測試”,可以看到這些科研項目覆蓋天文、物理、生物等Caltech的傳統(tǒng)優(yōu)勢學科,結合機器人、精準醫(yī)療等新興熱點,甚至還延伸到了人類行為等社科領域。
論文摘要是SURF的短期成果匯報,它的長期成效體現(xiàn)在跟蹤這些本科生。來自羅馬尼亞的Viviana Gradinaru在2003年和2004年連續(xù)兩次參與SURF,除了學習與科研,她還愛上了國標舞,遇到了未來的人生伴侶。正是SURF的這段經(jīng)歷促使她選擇神經(jīng)科學作為研究領域,致力于亨廷頓舞蹈癥的攻克。Gradinaru本科畢業(yè)后,前往斯坦福大學讀同方向的博士,并于2013年回Caltech任教,斬獲各大青年科學家獎項,成為《細胞》雜志選出的“40位40歲以下的科學家”。如今,Gradinaru已指導了13名參與SURF項目的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