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禮英
我的小弟出生于1974年。1973年冬天,伴著刺骨的寒風,迎著飛舞的雪花,我們?nèi)覐纳角嗨愕墓枢l(xiāng),搬到干枯貧瘠的新地,家中的6個孩子(大哥在部隊)中,大姐16歲,最小的妹妹還不會走路,弟弟還在媽媽的肚子里,我們一家8口在新的地方陷入饑荒。次年4月媽媽艱難地生下了小弟,那時,全家天天吃南瓜,僅有一點麥子,搓一下皮煮在南瓜上面,就算不錯了。媽媽沒有奶水給弟弟吃,父親只好借來一點大米,泡漲后用白布做個小袋子,揉出米糊煮給弟弟吃,就靠那一小碗一小碗的米糊,弟弟頑強活了下來。弟弟是8個兄妹里的老幺,父母雖沒時間疼愛弟弟,但弟弟也很幸運,因為他擁有眾多哥哥姐姐的愛。當時三姐腳不好,四妹6歲,小妹才兩歲,都抱不動弟弟,二哥就用繩子把篩子掛在樓梯扶手上,鋪上墊子,讓弟弟睡在上面,姐姐們蕩來蕩去,看著弟弟甜甜的笑。
窮人家的孩子缺吃少穿,弟弟知道日子苦,從不挑食,見啥都吃,雖很少吃好的,但長得也算敦敦實實。
窮家多事,家本來就困難,新房卻讓村里人建成“豆腐渣”,住在搖搖欲墜的土房子里,父親沒辦法只好給在部隊的大哥寫信,說房倒屋塌了,這才驚動移民辦重新拔款修房。經(jīng)過這幾次變遷,本來就身體不好的父親,因感冒咳嗽,無錢好好醫(yī)治,最終轉(zhuǎn)成肺炎,離我們而去。那時弟弟不到9歲,剛上三年級。從小缺乏營養(yǎng)的弟弟很快染上重病,面黃肌瘦、弱不禁風,母親帶弟弟到處找醫(yī)生看,吃藥沒有一點效果,再找醫(yī)生只是搖頭。一晃大半年過去了,也許是母親的執(zhí)著感動了上蒼,遇上一位老中醫(yī),終于讓弟弟掙脫了病魔。
隨著時間的推移,姐妹們相繼出嫁了,小弟初中未上完就輟學了。才十四五歲的弟弟,想出去打拼,憑著一腔熱血和別人合開小吃店。那時弟弟初涉社會,倍受冷眼和責備,他忍辱負重、不畏人言。生意雖然沒做成,但練就了走出去的膽識。弟弟帶著幾元錢,踏上人生第一次征程。我們只知道他學會了開車,還學了廚師,經(jīng)歷了魔鬼般的銷售訓練……這些艱辛的錘煉,使一個未讀完初中的農(nóng)村孩子,成長為帥氣而有才華的小伙子。
弟弟是我們這個大家庭的紐帶,他每次從外面回來都是大家相聚快樂幸福的開始,平時各自奔忙的兄妹也因為弟弟在手機微信群里團聚。
2016年是個沉重的年份,弟弟得了胃癌,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大家都懵了。10年前,你剛在兄弟姐妹的齊心協(xié)力下修了房,結(jié)了婚,生了寶貝女兒。再后來,弟弟攜家?guī)Э?,在外繼續(xù)打拼,有了妻女的日子,讓弟弟變得更自信、更充實。為了讓家人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弟弟勤學苦練,掌握了高超的技藝,他的生活也很快步入小康。但弟弟的女兒在上四年級時突發(fā)腦疾,弟弟和妻子全身心為女兒求醫(yī),吃了很多苦,終于治好了女兒的病。弟弟又投入工作掙錢、建房、買車,眼看著辛苦的日子即將結(jié)束,美好的生活剛剛開始,弟弟卻病了。
弟弟熱情助人、與人為善、和睦同事,但卻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事無巨細,親力親為,把最好的一面呈現(xiàn)在別人面前,總想讓妻女有超出別人的生活,可單單不顧及自己。
弟弟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忍受著病痛的折磨,已經(jīng)好多天水米沒粘了。我知道弟弟還有好多心愿未了,他想給家里掙更多的錢,想讓女兒考上大學,學成歸來找到滿意的工作……弟弟,你才44歲,可你最終還是離開了大家,獨自去了天國。
明媚的春天,多雨的清明。應了那句“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弟弟,你在天國可好?愿你再無艱辛勞作超然若仙,愿你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