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嘉
清晨七點,微風正掀枝攬葉,陽光從樹縫間搖搖曳曳而來,一派清新明媚的模樣。我無心細看周圍的景致,因為得爭分奪秒去上班,還得把去學校上課的兒子帶到地鐵站。
在小區(qū)里行車,車速不敢太快,我慢慢地拐過兩個彎,再沿著大門口的綠化帶往外行駛,正準備踩一腳油門,兒子突然大聲說道:“嘿,啄木鳥!”
啄木鳥?那只我于三十多年前在童話故事書里看到過的小生靈?在童話故事里,它被稱為大樹的醫(yī)生,因此在我的意識深處,它“篤篤篤”的啄木聲應(yīng)該回蕩在童年、森林以及童話世界里,我沒有想過它會出現(xiàn)在城市里,更何況我所住的小區(qū)就在城市的主干道邊,這樣的地段,不應(yīng)該只有車水馬龍、喧鬧的人群嗎?怎么可能會有啄木鳥?
我連忙追問兒子是不是看錯了,兒子肯定地說,那只啄木鳥攀緣在直立的樹干上,正用嘴敲擊樹干找蟲吃。那一瞬間我有剎車的沖動,想停下來看看,但一想到時間緊,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往前開了。
然而那天的路像是遺憾鋪成的一樣,越往前開,車行駛得越慢,等我把兒子送到地鐵站,應(yīng)該繼續(xù)直行前去單位的時候,我索性在路上變道調(diào)頭,因為我得去看看那只啄木鳥,問問它是怎樣從童話書里飛出來的,是不是和那個叫貝利的狗一樣,完成了許多使命后,又回到了我身邊。
回到小區(qū),我把車停好,小跑到那幾棵大樹旁,才想起來剛剛忘記問兒子是在哪棵樹上了,只能一棵一棵地去找。我看不到鳥,也聽不到“篤篤篤”啄木的聲音。高大的樹蔭籠著我,周圍還有匆匆走過的行人,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像個孩子。
這樣的事情不止一次了。在查資料的時候,彈出的網(wǎng)頁上有感興趣的內(nèi)容,但因為手頭的任務(wù)很急,就想先放著稍后再看,可稍后就不記得了;畢業(yè)二十年的同學來我的城市,我因為需要完成某項工作,不得不把會面往后推遲,等終于有空赴約了,他卻必須要提前離開了。那些久違的、久等的,在猝不及防間出現(xiàn),卻在你們可以相遇的時候,因為眼下的、瑣碎的、不得不先完成的,變成了擦肩而過。你以為不過是稍后就來,可是你卻錯過了那個適逢其會的點,只能從此花開幾朵,天各一方,如同邂逅、暗戀、表白等所有的成長故事一樣。
站了不知多久,我回過神來,恍然若失,又恍如隔世。在去上班的路上,我看了看表,還是七點多。算了算時間,居然只有短短的十來分鐘,我卻遍嘗了重逢、錯過,以及滲入心髓的前世今生之感。如果當時我停車,和兒子一起來到樹下,在晨風中仰頭,我相信那一刻我倆肯定會笑得很燦爛。可是,我因為讓步于那十來分鐘,竟錯過了那只啄木鳥。
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一朵花、一片云或者一棵樹,不要匆忙走掉,停一停,幫我看看那只啄木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