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一本日記,我們可以了解日記作者的性格特征。寫日記,也不失為描摹自畫像的好方法。蔡康永先生則通過這樣一本《痛快日記》,向大家展示了那個想打架卻又無架可打的小孩形象。
痛快日記
文/蔡康永
我九歲開始唱平劇。很多人也以為我“有病”。
還有人以為我對“傳統(tǒng)中華文化”有興趣。
其實,原因很“低級”:
我想要打扮成古時候的人,打架。
如此而已。
我想要拿刀拿劍、穿盔甲、帶軍隊,跟人“相殺”。
因為我小時候迷兩樣?xùn)|西:布袋戲、武俠片。
布袋戲和武俠片,對我來說,是同一件事情: “穿古裝打架?!笨墒牵菚r候的武俠片,幾乎沒看過有小學(xué)生在當(dāng)主角的,電影里偶爾出現(xiàn)一兩個小孩,不是流落路邊的小乞丐,就是忠臣的家眷,在忠臣慘遭“全家滅口”時,負責(zé)倒在大門門檻上,提供永遠“晚到一步”的俠客,跨進門檻后,有尸體可以翻看,再咬著牙丟下一句:“連小孩子也不放過!”
我一點也不想演小乞丐和被俠客翻來翻去的尸體。我要演英雄!我要打架!
沒有機會主演武俠片,并不表示我會向往去當(dāng)布袋戲的“操作員”。我也買過布袋戲偶來嘗試一番,左手戲偶和右手戲偶相殺。結(jié)果呢?如果右手打贏,舍不得讓左手戲偶就此死掉;換成左手打贏,又舍不得讓右手死個干凈,于是此起彼落、沒完沒了,最后實在筋疲力盡,只好收攤大吉。
我的英雄打架夢,明顯遇到了瓶頸。
我沒有放棄。
我現(xiàn)在重新翻看七歲時,扮成平劇里馬超、石秀,還有黃天霸的照片,才忽然醒悟到:在我后來勉強延續(xù)到十五歲的唱戲生涯里,我再也沒有機會演到這等英雄的角色了!
顯然一個人一生能扮的英雄,配額是有限的。
我在七歲就把扮英雄的配額用光,等后來九歲真的上臺唱戲,就只能扮扮狗熊了。
哪一位狗熊?
知名度極高、成就感極低的,楊四郎。
楊四郎,一個“和番”的男子。(為什么從沒有人把他和王昭君相提并論?)
一個十歲的小孩,實在無法了解一—
一出毫無英雄氣概的“四郎探母”,竟然讓全場一堆中國大陸移來,留在臺灣、從頭再成了一次家、立一次業(yè)的中老年紳士,紛紛熱淚盈眶,臺上幾個加起來不到四十歲的小鬼,弄哭一堆七十老翁哪。
為了一逞血氣之勇,實現(xiàn)“打架”美夢,才上臺唱戲的我,竟然莫名其妙的跳過了“打架”的層次,被迫見識了人生如戲的種種委屈、種種糾纏不清的荒謬和辛酸。(節(jié)選)
拓展
對待我自己小時候剩下來的蛋殼碎片,我也是這樣,覺得可笑,也有嫌惡,還有眷戀。
但真正讓我珍藏在記憶之中,再三回味的,是每次啄破蛋殼那一刻,猛烈撲面而來的鮮活空氣、眩目天光,以及那令我慚愧又狂喜的、跨出蛋殼時無所遁形的渾身狼狽、蹣跚步伐。
啄破蛋殼這么細小的動作,在別人眼中是微不足道的。但我卻很珍惜自己在這些時刻的小小力氣和勇氣。
一蔡康永《痛快日記》自序
閱讀筆記區(qū)
1.因為一個想要打架的夢想,蔡康永選擇學(xué)評劇(蔡康永書中寫作“平劇”,但實際應(yīng)為“評劇”),但愿望卻未能實現(xiàn)。在你的童年時代,是否也有過如此天馬行空的夢想?你為此做了怎樣的努力呢?
2.如果蔡康永是你身邊那個整天想打架的小孩,你會怎樣看待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