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祥
1.引狼入室
這天中午,一輛“京”字頭牌照的黑色奔馳越野車,駛到內(nèi)蒙古科爾沁草原的一個小鎮(zhèn)路邊停了下來。
開車的人叫陳天,從外表看,平頭方臉,長相體面,可是他神情卻顯得陰沉冷酷。陳天是一名職業(yè)偷獵者。前幾天,他收到國外一個老客戶發(fā)來的電子郵件,郵件是一張圖片,老客戶出20萬美元的酬金,讓他將圖片上的動物捕獲。同時,老客戶告訴他,圖片是北京某大學(xué)一個叫德桑的內(nèi)蒙古學(xué)生的攝影獲獎作品。
20萬美金的酬金太誘人,陳天經(jīng)多方打聽,終于千里迢迢,來到了德桑的家鄉(xiāng)。可一到這里,他又開始犯愁了:在這茫茫無際的大草原上,上哪去找德桑?正當(dāng)他沒個頭緒時,“咚咚咚”,有人輕輕在敲車窗玻璃。
陳天搖下玻璃,還未開口,一個“瘦小個”點頭哈腰地說:“老板您好,是來做生意的吧?啥生意?皮貨?羊毛?還是土產(chǎn)?需要我?guī)兔?”
聽了“瘦小個”這一連串的問話,陳天明白了他是來干啥的。
這個“瘦小個”叫黃三,本地的漢人,別看他長得又瘦又小,卻精明過人,他見這里做皮毛生意的外地商人特別多,瞄準(zhǔn)了這是一塊肥肉,就專門給人家?guī)?,做起了中間人。
陳天本不想搭理黃三,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現(xiàn)在還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德桑,這種人沒準(zhǔn)還能派上用場,于是問道:“能幫我找一個人嗎?”
“找人?”黃三一怔,隨即反應(yīng)過來,“行啊,只要老板出錢,干啥都行!你要找誰?”
陳天說:“我要找的人叫德桑,在北京上大學(xué),現(xiàn)在是暑假,他可能在家?!?/p>
黃三想了想,說:“這個德桑我好像知道,他爸爸叫巴圖,我還去過他家呢。聽說,他還是一個攝影愛好者呢!”
“對對,是他,一定就是他!”陳天頓時眼睛一亮,沒想到歪打正著,這么容易就有了德桑的下落,看來這個黃三知道的還不少。他不露聲色,只是微微一笑,說:“相請不如偶遇,我們先不急著去,找個地方吃頓便飯吧?”
事情有了眉目,陳天出手也格外大方,將黃三請到鎮(zhèn)上最豪華的一家酒樓,選了個雅間,點了一桌子酒菜。兩人你來我往,一會兒工夫,一瓶白酒見了底,交談中陳天對黃三有了全面的了解,這是一個為錢可以賣命的人。想到這次接的活一個人很難完成,陳天突然有個想法:何不要他做個幫手?主意一定,他呷了一小口酒,說:“看黃老弟的樣子混得不如意啊!怎么樣,有沒有興趣跟我做筆大買賣?”
黃三鼻子眼睛笑作一堆,說:“好哇,陳老板能帶我一起發(fā)財,當(dāng)然是求之不得!不知陳老板要做啥買賣?”
陳天微微一笑,拿過身旁的皮包,從里面取出一張照片,輕輕推到黃三面前。
黃三遲疑地拿起照片,看了一眼,驚叫道:“喲!這不是一頭狼嗎?這樣的狼可真是少見啊!”原來,照片上是一頭狼,一頭與眾不同的白狼,通身雪白,在月光下發(fā)出白金般耀眼奪目的亮光。白狼正迎風(fēng)傲立在一塊黑色的磨盤巨石之上,從照片上看,就能感覺到一股兇傲的虎狼之威,叫人不寒而栗。
陳天指著照片說:“這張照片就是德桑拍的!”他見黃三仍是疑惑不解,又說,“只要你能幫我捉到這頭狼,你和我就都可以發(fā)大財……”
第二天一早,黃三就帶著陳天來到了德桑家。
德桑家住的是一排磚瓦平房,門前,一位身穿舊式蒙古長衫,白眉白須的老人正坐在那里悠然地抽著煙。
老人叫巴雅爾,是德桑的爺爺,雖然上了年紀(jì),但耳不聾,眼不花,淡黃色的眼珠依然是炯炯有神。老人見來了客人,正要起身相迎,但一看來的是黃三,不由得皺起眉頭,又坐下來“吧噠吧噠”地抽起煙來。
原來黃三經(jīng)常串通皮毛販子坑這里的牧民,好多牧民都上過他的當(dāng),在牧民中他早已是臭名昭著,只要是他帶來的販予,牧民們一般都不愿意搭理。
黃三見老人不理他,就尷尬地說:“老爹,我們不是來收皮子的,這位北京來的客人想找你孫子德?!彼挍]說完,從屋里走出一個身材高挑,20歲出頭,長得很帥氣的小伙子。不用說他便是德桑。
進(jìn)了屋,老人跟他們客套了幾句,又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眼陳天,然后獨自進(jìn)了隔壁的里屋,將門關(guān)了起來。
德桑打量著陳天,納悶地想:這個人找我會有什么事?反正,跟黃三來的人也好不到哪去,先看看再說。
三個人閑聊了一會,陳天于咳了兩聲,黃三立即會意,裝作像突然記起一樣,說:“對了德桑,聽說前一段時間你拍了一張狼的照片,還得了獎,有這事嗎?”
黃三一提起這事,德桑就猜出了他們的意圖,肯定是奔著照片上的狼來的!他心中暗自一琢磨,狡黠一笑,說:“有這事!你們想知道點什么?”
黃三試探著問道:“大侄子,你能不能告訴我們在哪能見到那頭白狼?”
德桑目光如炬,盯了兩人片刻,說:“可是據(jù)我所知,我拍的那頭狼是稀有的蒙古草原白狼,現(xiàn)存數(shù)量極少,是珍稀動物,你們這么急切地想知道它在哪里,該不會是別有企圖吧?”
黃三被戧得懵了好一陣子,才支支吾吾道:“你看,看你說的,我們是那種人嗎?”
德桑淡淡一笑,說:“人心隔肚皮呀,不管你們是哪種人,地方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陳天見黃三難以招架,忙插進(jìn)來說:“年輕人,話不要急著說死!凡事都可以商量嘛!你說話干脆,我也不含糊!”說著他從包里取出一大疊錢,將它推到德桑面前說,“只要你告訴我地方,這些就是你的!”
德桑不慍不怒,輕輕將錢推回,說:“陳老板,我在大學(xué)主修的是生態(tài)學(xué),你認(rèn)為我會為了錢出賣自己的信仰嗎?看你也是個聰明人,怎么會做這樣的糊涂事呢……”德桑本想再委婉地回敬幾句,里屋里突然傳出兩聲響亮的咳嗽聲,他明白,那是老爺子在提醒他:得饒人處且饒人,話不要說得太過火!他只好將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你!”陳天的臉憋得通紅,悻悻地將錢收起,點點頭,道,“好小子,有種!既然你不肯合作,咱們只有走著瞧!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白狼我志在必得!”說完,呼地起身,又特意瞅了一眼緊閉房門的里屋,狠狠地說了聲“告辭”,窩了一肚子火走了。
黃三尷尬地沖德桑點點頭,緊迫著陳天出門而去。
2.狼王故事
陳黃二人剛一離開,巴雅爾老人板著面孔從里屋里出來,他坐下后一言不發(fā),“吧嗒吧嗒”抽了好一會旱煙,才瞪了德桑一眼說:“我早就告誡過你,不要去驚動白狼王巴爾思,你偏不聽,非要去拍個什么照片,這下可好啦,把‘狼給引來了吧?”
德桑也有點懊悔,說:“阿爺,放心吧,他們找不到那地方。就算找到,又能把巴爾思怎么樣?”
老人又瞥了德桑一眼,嘆口氣,道:“你知道我和你阿爸為什么再不打狼嗎?好吧,既然說到了巴爾思,我就告訴你一件我一直不愿提起的往事……”
十多年前,巴雅爾老人和兒子巴圖一起在深山里放牧,那一年他們碰
上了百年難遇的雪災(zāi),一整個冬天,只能把牛羊圈起來,用秋季備下的一點干草維持生命。像這樣的災(zāi)年,不要說是牛羊,就連狼也進(jìn)行了一次優(yōu)勝劣汰、適者生存的考驗,那些餓瘋了的狼早就瞄上了他們家的羊,狼嗥聲夜夜不斷。
有一天,巴雅爾老人最擔(dān)心的事情發(fā)生了——狼進(jìn)了羊圈。早上他和巴圖趕到羊圈,發(fā)現(xiàn)羊被咬死了七八只,死羊已被積雪厚厚地覆蓋著,雪地上滲出一攤攤鮮紅的血印。其它的羊早已嚇破了膽,扎成堆擠在羊圈的一角,驚恐地看著那些被咬死的同伴。但狼卻不在羊圈里。
巴雅爾老人之所以把羊圈的墻壘得特高,就是想讓那些企圖進(jìn)入羊圈的狼知道,進(jìn)去可就出不來了。可是現(xiàn)在,狼居然逃了,他們不明白,狼是怎么越過這幾米高的墻頭?老人與巴圖打開羊圈的木柵門,想進(jìn)去看個究竟,不料門一打開,雪下面一只“死羊”突然呼地一下躥起,那竟然是一只佯裝成死羊的巨狼,趁兩人還沒明白過來,“嗖”地一下沖出柵門。
“狼,是狼!”巴圖驚叫一聲正要追趕,卻被巴雅爾老人叫住,說:“不用追了,它現(xiàn)在已吃飽喝足,又在雪下面養(yǎng)精蓄銳了大半夜,精力充沛,早跑得沒影了!”
看著那些被咬死的盡是又肥又大、開春能賣上好價錢的羊,老人心疼不已,他決定要除掉這頭狼。他翻出那些好久沒用已是銹跡斑斑的捕獸夾,將上面的鐵銹磨掉,然后放在牛骨頭湯里煮了兩個小時,又在上面涂了一層牛油。經(jīng)驗豐富的獵人都知道,狼最懼怕鐵器,聞到鐵腥味就會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老人這樣做,就是為了除去夾子上的鐵腥味。但這些還不夠,狼不但嗅覺靈敏,還極其謹(jǐn)慎機靈,如果發(fā)現(xiàn)了人留下的蛛絲馬跡,再餓也不會去碰誘餌。
這頭巨狼的狡猾老人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對付它得用非常規(guī)的手段。老人在手上涂上牛油,剝了一只死羊的皮,剔下骨架,小心地在骨架旁下好夾子,用雪蓋好。他確定沒留下一點破綻后,又將那些剔下的精肉丟到不遠(yuǎn)的顯眼處,很馬虎地下了兩個夾子,也沒抹去留下的痕跡,臨走時還蹲在那兒抽了一鍋子旱煙,特意在地上彈了一點煙灰。
那頭狼果然著了老人的道兒,當(dāng)它發(fā)現(xiàn)老人留下的那些“破綻”后,自以為識破了圈套,一得意,思想就放松了警惕,以為羊骨架是被隨意丟棄在一旁的,吃不到肥羊,只好退而求其次啃羊骨頭,不料卻被夾住了前爪。
捕獸夾是用鐵鏈拴在樹上的,再加上它強勁有力犬牙交錯的鋼牙,一般狼被夾住是沒辦法逃脫的。但是,誰也沒想到的是,等巴雅爾與巴圖趕來時,巨狼竟然忍痛咬斷了前爪,早已逃之夭夭了。
父子二人循著雪地上斑斑點點的血跡一路追了下去,追著追著發(fā)現(xiàn)血跡突然消失了,就連狼爪印也不見了。兩人十分驚詫,難道巨狼騰空飛了?最后,還是細(xì)心的巴雅爾老人發(fā)現(xiàn),血跡其實并未消失,原來那頭聰明的狼也意識到了人會循著血跡追來,竟用尾巴掃雪,蓋住了血跡與爪印。
天快黑的時候,父子倆終于在離羊圈十幾里外的一座山上找到了巨狼,它已經(jīng)死了。
聽到這里,德桑心里說不出是個啥滋味,沉默了半天,才問道:“阿爺,那最后是怎么發(fā)現(xiàn)巴爾思的?”
老人又裝了一鍋子旱煙,深深地吸了兩口,用拇指壓了壓燒漲的煙末兒,停了好久,道:“巨狼的身邊還有一只小狼崽,見到小狼崽,我才明白,巨狼是怕我們傷害它的幼崽,才拖時間掩蓋痕跡,流血過多死了!”老人說到這兒,神色黯淡地長嘆一聲,“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也沒忘記哺育小狼,竟將自己還在滴血的斷爪塞進(jìn)小狼的口中。就在那一刻,我與你阿爸決定:令生不再打狼!”
德桑被徹底震撼了,感慨不已,喃喃道:“我知道了,小狼崽就是巴爾思,你們把它養(yǎng)了起來。”
巴雅爾老人說:“巴爾思長大后渾身雪白如玉,體格碩大健壯,比任何一只蒙古草原狼都要威猛。我年輕的時候曾有幸見過一次科爾沁草原上的白狼王,巴爾思與狼王一模一樣,我想,它一定就是白狼王的后代。狼從骨子里就野性難馴,人是養(yǎng)不熟的,盡管它對我們沒有敵意,但我與你阿爸決定還是將它放回到當(dāng)初發(fā)現(xiàn)它的那座山,那山叫察干敖包……”
祖孫倆說這些話時,雖然沒有第三人在場,但這些話卻被一個人聽了個真真切切。這個人就是陳天,此時,他的車就停在離德桑家不遠(yuǎn)的地方。
陳天的確不是個等閑之輩,對付德桑,他早就留了后手。他沒有從德桑口中得到想要的東西,就悄悄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微型竊聽器塞到了德桑家的皮沙發(fā)縫里,出門一上車,他就趕緊打開了接聽設(shè)備。
聽了巴雅爾祖孫的談話,陳天掩飾不住滿臉的喜悅,不由自言自語說:“真沒有想到白狼還有這樣的傳奇故事?它竟然是科爾沁草原的白狼王,難怪這么值錢??磥砦业挠媱澮匦抡{(diào)整了,得在巴圖身上下點工夫!”
黃三豎起大拇指,道:“高,實在是高啊!陳老板,你怎么就想到用這一招?我還蒙在鼓里,以為你剛才真和德桑那毛頭小子較真呢!”
陳天哈哈笑道:“笑話!我不那樣說他們會急嗎?急了就什么都說出來了嘛!”
這下黃三對陳天可算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說:“我們怎么捉白狼呢?要不要我也去弄幾個捕獸夾?”
陳天微微一笑,從車后排座下取出一個長長的黑木匣,打開,里面整整齊齊擺放的全是拆散的槍械配件。他如數(shù)家珍地指著那些配件,說:“知道這是啥嗎?高精度紅外線麻醉槍,不要小看它的威力,就算是一頭大象,只要給它一槍,也能讓它安安穩(wěn)穩(wěn)睡上兩小時!”說完合上木匣,鄭重其事道,“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快弄清那個叫什么察干敖包的山在哪!”
黃三說:“這沒有問題,找個上了歲數(shù)的老牧民一打聽就知道了?!?/p>
“好!”陳天贊許地拍了拍黃三的肩膀,“不過要抓緊去辦,兵貴神速,免得夜長夢多!”
3.狼口脫險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駕車踏上了他們的發(fā)財之路。
夜里下了一場雨,草原上的路泥濘不堪,陳天駕著車子沒走多遠(yuǎn)就陷入泥坑中。他們下車拼命又推又拉,折騰了老半天,車輪卻越陷越深,最后,他們只能棄車徒步行走。
到了下午,兩人已累得直不起腰,舉目四望,別說是蒙古包,就連一個牧民都不見。陳天焦慮道:“黃三,路沒走錯吧?這樣走下去不是個辦法,我們遲早會累死在草原上!”
黃三在出發(fā)前已問清楚了察干敖包的位置,還繪了一張只有他能看得懂的地圖,并與陳天計劃好,到了那地方先找到巴圖,利用巴圖來對付白狼。他打開地圖看了看,說:“應(yīng)該沒錯啊,我想巴圖就在這附近放牧吧!”
兩人又轉(zhuǎn)悠了好一陣,不覺已到了黃昏,仍沒看到巴圖的蒙古包,此時他們已累得沒了說話的力氣,低著頭拖著沉重的雙腿蹣跚前行。突然,陳天一把拉住黃三,指了指前面幾十米開外的小山梁。在晚霞微光照射下,只見小山梁上竟然臥著五六頭金毛燦燦、殺氣騰騰的蒙古狼。黃三一
看,嚇得張口瞪眼,“哇”地大叫一聲,掉頭就往回跑。陳天一把拽住黃三,低聲道:“不要慌,來不及了!”
那些狼早已發(fā)現(xiàn)了他們,全都瞪著他們,十幾束錐子般的目光嗖嗖飛向兩人。一條體形大如花豹的狼,顯然是條頭狼,突然呼地站起來。那些坐在草地上的狼也全跟著站了起來,長尾統(tǒng)統(tǒng)平翹,準(zhǔn)備隨時進(jìn)行撲殺。
黃三已嚇得雙腿篩糠似的抖個不停。陳天也緊張得屏住呼吸,低聲道:“穩(wěn)住,穩(wěn)住!千萬不能自亂陣腳!”邊說邊慢慢從腰間拔出一把手槍,“嘩啦”拉開保險,目光沉著而冷靜地緊緊盯著前方狼群的一舉一動。
對狼來說,這幾十米的距離只需幾秒便能一蹴而就,但狼天生多疑,在沒有摸清對方的情況之下,絕不會貿(mào)然出擊。這時頭狼高高豎起耳朵,像雷達(dá)一樣側(cè)耳細(xì)聽,共他的狼也在東張西望,它們在看除了眼前的兩人外,是否還有埋伏。
陳天知道,一旦狼發(fā)現(xiàn)只有他們兩人,肯定會發(fā)起攻擊。事不宜遲,他揚手“砰”就是一槍。群狼一個激靈,稍一停頓,跟著頭狼“呼啦”一下全消失在小山梁后面。
見狼被嚇跑了,黃三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喜極而泣:“我們得救啦!我們得救啦……”
陳天也長長地舒了口氣,擦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說:“但愿是這樣,可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擺脫危險,狼最擅偷襲,它們肯定不會罷休!”
“啊?”黃三大叫一聲,絕望地失聲大哭起來,“媽呀,這可怎么辦呀……”
“別號啦!”陳天大喝一聲,看了看四周,說,“號有個屁用?還不快弄點柴火來!”
“啊?噢,噢!”黃三突然明白陳天的意思:狼最怕火,點堆火狼就不敢靠近了。他立即從地上爬起來,沖到不遠(yuǎn)處的枯木叢,也不顧刺傷手,手忙腳亂地扯了一大堆枯枝條。
天色越來越暗,兩人圍著火堆,總感到后背涼颼颼的。他們不住地環(huán)顧四周,起先倒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們突然看到,身后不知什么時候多了許多發(fā)著幽幽綠光的亮點。
這是狼的眼睛,群狼顯然忌憚火光,不敢靠得太近。陳天對著狼群“砰,砰、砰”亂開了幾槍,狼呼啦一下散開了,但不一會兒,又圍了上來。陳天正想再開槍,突然他意識到了狼的意圖:它們是想耗盡我的子彈呀!他抽出彈匣,見里面只剩兩顆子彈,額頭上不由得又冒出了冷汗,再看火堆,柴火慢慢燃盡,已無柴可添,黃三傻子一樣瞪著快要熄滅的火苗,不知如何是好。
狼群里幾只膽大的狼開始騷動不安,躍躍欲試想靠近火堆。就在陳天準(zhǔn)備殊死一搏的時候,遠(yuǎn)處突然傳來了馬蹄聲和一聲響亮的呼哨。
狼群又一次散開,頃刻間跑得無影無蹤。黃三心中頓時燃起了求生的希望,歇斯底里地大喊起來:“救命啊——”
一會兒,一個壯實的中年漢子,騎著一匹大青馬,飛奔而來。他剛靠近火堆,眼尖的黃三已認(rèn)出了他,撲上去抓住他的手,大叫道:“巴圖,快救我們,我是黃三啊!”
來人正是巴圖,他正好在附近尋找一只丟失的羊羔,突然聽到槍聲,就循聲趕了過來。
巴圖大概地聽黃三說了一下情況,不由皺起了眉頭。他是地道的蒙古牧民,自小就跟著巴雅爾放牧,對狼的本性非常了解,他知道狼絕不會善罷甘休,只要它們搞清楚情況,還會再來,到時候,總有那么幾只不怕死的會沖鋒陷陣,一旦打破人狼僵持_的局勢,他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會被撕得粉碎。
巴圖的擔(dān)心終于成真了。他們雖然贏得了一點時間,又重新燃起火堆,但這次狼群來勢更猛,幾乎將他們團團圍??;并且慢慢地向中間靠攏,火光下已經(jīng)清楚地看到一排排白森森的狼牙。
巴圖的大青馬驚得“突突”地打了幾聲響鼻,長嘶一聲,掙脫韁繩,沖進(jìn)了黑暗中,與此同時,一部分狼立即箭一般瘋狂地?fù)淞松先ァ4笄囫R沒跑出多遠(yuǎn),便被狼群一頓撕扯,轟然倒地,接著傳來群狼爭食的撕咬聲。
狼群沒有因為犬青馬的突圍而亂了陣形,留下來的狼對發(fā)生在包圍圈外的事似乎無動于衷,在頭狼的帶領(lǐng)下一步一步向三人靠近。就在人狼即將發(fā)生生死搏斗的危急時刻,突然,遠(yuǎn)處隱隱傳來一聲“嗚嗚——歐——”悠長而蒼涼的狼嗥聲。聽到這一聲長嚎,頭狼猛然止步,昂起頭也“歐——歐——”叫了兩聲,隨即掉轉(zhuǎn)頭跑了。群狼也紛紛跟隨其后,像是鳴金收兵的士兵,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巴爾思?”巴圖遙望著狼嗥聲傳來的方向,口中喃喃說道,“巴爾思,謝啦,你又救了我一命!”
陳天雖然余悸未消,但巴圖說的“巴爾思”這三個字他還是聽得真真切切。
4.恩將仇報
到巴圖的蒙古包時天已大亮,這時,陳天與黃三一直懸著的心才算落了下來。
蒙古包前臥著一只大黑狗,幾個虎頭虎腦的小狗崽正在它懷里爭著吃奶。大黑狗見來了生人,頓時兇相畢露,吼聲如虎。巴圖喝了一聲“黑子”,大黑狗立即聽話地停住叫喚,搖起了尾巴。
大黑狗形如其名,渾身烏黑油亮,沒有一根雜毛。陳天贊許道:“好狗啊!如果我沒看走眼,它可是蘇格蘭牧羊犬與藏獒的混血品種,血統(tǒng)優(yōu)良,品種純正,是條好狗!”
進(jìn)了蒙古包,巴圖的女人給他們做了一大盤熱氣騰騰的手抓羊肉,兩人風(fēng)卷殘云般地吃完,陳天使了個眼色,黃三抹了一把油光光的嘴巴,問道:“巴圖大哥,昨晚你說的‘巴爾思是誰呀?”
聽黃三提到“巴爾思”,巴圖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想了想,笑道:“它,它是察干敖包的守護神啊!昨晚好險,多虧了它!”
黃三與陳天對視一眼,陳天故作驚訝說道:“那我們得去拜拜這位守護神!巴圖大哥,就有勞你帶個路吧!”
聽了這話,巴圖的神色突然凝重起來,斬釘截鐵地說:“不行,那地方你們不能去!”
“要去的,要去的!”陳天擺擺手,似笑非笑地說道,“知恩哪能不報呢?我們受了巴爾思這么大的恩德,說什么也要去那個察干敖包,上山當(dāng)面道聲謝呀!”
巴圖見他陰陽怪氣,話里有話,知道來者不善,嘿嘿冷笑一聲“我看你們不是知恩圖報,倒像是恩將仇報,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來這里就不干好事!”
黃三覺得繞這么大的圈子太費勁,就直接將話挑明,說出了他們的來意。巴圖聽后霍地站起身,強壓住怒火,說道:“你們怎么會知道這些?巴爾思真不該救你們的命!”
陳天陰險一笑,理直氣壯地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那是我們命不該絕!”
“哼!”巴圖冷笑一聲,“就憑你們能捉得住巴爾思?它現(xiàn)在可不是當(dāng)初我拿羊肉喂大的小狼崽,它是科爾沁草原又一代白狼王,是受上天保護的!”
陳天說:“不是還有你嗎?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讓巴爾思出現(xiàn)!”
“休想!”巴圖一聲怒吼,手一指門說,“你們給我滾出去,你們這樣的人是不應(yīng)該受到這樣的款待的!”
陳天哈哈一聲怪笑,眼內(nèi)露出一道兇光,惡狠狠地說:“現(xiàn)在可由不得你了,我想你絕對不會斷送你兒子的
大好前程吧?”
巴圖一怔,不懂陳天的意思,黃三眼珠子一轉(zhuǎn),說:“巴圖大哥,不是我嚇唬你,陳老板在北京可是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人物,他只要動一動手指,你那寶貝兒子德桑不要說在北京上大學(xué),就連人身安全也成問題呀!”
巴圖聽后不由膽戰(zhàn)心驚,兒子德桑是他的命根子,他的希望。兒子苦讀十年才有了今天,這是他家祖祖輩輩的榮耀,也是草原的光榮!面對威脅到兒子的前程與生命的情況,這位連死都不怕的硬漢子,一下子蔫了,他茫然不知所從地屈服了。
當(dāng)晚,他們就啟程前往“察干敖包”。
“察干敖包”蒙語的意思是白色的山,蒙古人崇尚白色,白色象征純潔與吉祥,所以,察干敖包是座神圣的山。三人到了山下,開始登山。山勢峻峭挺拔,通往山頂?shù)氖且粭l崎嶇不平蜿蜒曲折的小路,快到山頂?shù)臅r候,巴圖突然停住腳步,滿目虔誠地跪下,行起了三拜九叩大禮。
登上山頂,陳天與黃三舉目四望,不由倒吸了一口凜氣。只見山頂上怪石林立,涼風(fēng)陣陣,前方還有一片樹林,樹林深處漆黑一片。想到前天被黑暗包圍的感覺,陳天不由打了一個冷戰(zhàn)。
“就這里了!”巴圖抬頭望著夜空,喃喃說道,“這里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罪過呀,我出賣了巴爾思,上天一定不會饒恕我,也不會饒恕你們!”
“你少嚇唬我!”陳天色厲內(nèi)荏地說,“快帶我們?nèi)グ桌浅霈F(xiàn)的地方!”
很快,陳天就在山頂上發(fā)現(xiàn)了照片上的那塊磨盤巨石,這進(jìn)一步確定了白狼就在這座山上,他激動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讓巴圖引出白狼,然后他在暗中開槍偷襲。
巴圖上山后就有點魂不守舍,心似刀絞,他猶豫了好半天,才將雙手?jǐn)n在嘴上,“歐——歐——歐”像狼一樣叫了三聲。那聲音飽含著無奈與凄涼。
要是以往,巴爾思會立即長嚎一聲發(fā)出回應(yīng),然后就出現(xiàn)在巴圖面前。但這次,巴圖沒有聽到回聲,等了好久,也沒有見到巴爾思出現(xiàn),他心中暗暗慶幸。在陳天的催促下,他又叫了幾聲,除了驚得樹叢中的夜貓子撲撲亂飛外,依然聽不到巴爾思回應(yīng)。
陳天在暗中舉槍等了半天,沒見引出白狼,氣得大叫道:“狼呢?狼呢?怎么搞的?巴圖,你可別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
巴圖一副神情頹然的樣子,搖搖頭,說:“巴爾思不會出現(xiàn)了,它已不再信任我了!”
“陳老板,快,快看!”黃三突然顫抖著小聲叫道。陳天望去,渾身的血液似乎在頃刻間凝固了,不知什么時候,磨盤石上出現(xiàn)了一個狼的清晰剪影,其體形比昨晚的頭狼足足大出了一圈,正像德桑照片上拍的一樣,銀白色的絨毛在月光下閃閃發(fā)亮。
“巴爾思?”巴圖見巴爾思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還會出現(xiàn),既感動又擔(dān)心,他意識到了巴爾思的危險,忙去看陳天,只見他已舉起槍準(zhǔn)備射擊。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陳天要扣動扳機的一瞬間,巴圖沖上去,一把推開陳天,大叫一聲:“走啊,巴爾思,快走啊!”
陳天懵了,氣急敗壞地大吼一聲:“巴圖,你想干什么?”再舉槍時,只聽“嗖”的一聲,巴爾思如箭一般跳下磨盤石,不見了影子。陳天緊追上去,躍上磨盤石,只見磨盤石后面是一片叢林,哪還有巴爾思的影子?
陳天怒氣沖沖地回到巴圖面前,拔出手槍頂在了巴圖的腦門上。
黃三見要鬧出人命,急忙上前拉住陳天,說:“陳老板,千萬別沖動,這次不成還有下次嘛!”
陳天恨恨地將槍收起。他知道,草原狼極其謹(jǐn)慎機靈,它們個個都是軍事天才,要想再次引出巴爾思,比登天還難,只能另想辦法了。
5.發(fā)現(xiàn)狼崽
后半夜,山頂?shù)臍鉁赝唤?,陳黃二人冷得直打哆嗦,就點了一堆火。巴圖在出門前穿了件厚皮袍,見兩人升起火堆,嘴角浮出一絲笑意,雙手籠在袖子里,獨自靠在一旁睡了。
陳天與黃三經(jīng)過這兩天的折騰,都已身心俱疲,坐在那里也打起了盹。正睡得迷糊,突然“汪汪”幾聲狗叫,兩人頓時驚醒,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一團黑影閃過,兩人嚇得大叫一聲,跳了起來,借著火光,定睛一看,竟然是黑子!
巴圖笑呵呵地將黑子一把攬到身邊,黑子蹭在他的懷里親昵地直搖尾巴。
黃三盯著黑子,突然小眼睛一亮,對陳天耳語了幾句。陳天聽后嘴角一咧,笑道:“對呀,我怎么就沒想到牧羊犬是狼的克星?”
巴圖一聽就明白了他倆的意圖,說:“黑子是不會幫你們的!”
陳天早料到巴圖會這么說,胸有成竹地說:“有你怕啥?你是狗的主人,你說話它還不聽?”
巴圖臉漲得通紅,叫道:“休想,我就算死,也不會再幫你們了!”
“我不會讓你死,但是——”陳天斜眼瞅了瞅黑子,“你不照我說的去做,你的黑子會死!”說罷,他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黑子的頭,眼露兇光地說,“我數(shù)三下,你不點頭,它的腦袋就會開花!”
黑子也似乎感覺了危險氣息,沖陳天齜牙咧嘴,低聲咆哮。巴圖一把將黑子緊緊摟到懷中,瞪著血紅的雙眼盯著陳天。
陳天數(shù)到三后見巴圖還沒有妥協(xié),覺得無法下臺,正要扣動扳機,巴圖突然大叫一聲:“慢著……”
巴圖又一次妥協(xié)了。天色微明,按陳天的吩咐,黑子帶著他們開始搜山。在草原上,牧羊犬的嗅覺不亞于狼,黑子顯然是聞到了狼的氣味,帶著他們在山頂?shù)牧肿永锏教巵y跑,跑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磨盤石下。
陳黃二人累得坐在石叢中大口大口喘氣,而黑子卻還在忙個不停,好像嗅到了什么異味。巴圖見黑子神色異樣,知道它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剛想喚回黑子,卻被陳天止住。
黑子突然叫了兩聲,然后撅著屁股在一堆石塊上拼命刨起來,直刨得碎石四濺。不多時,石塊下面出現(xiàn)一個直徑約30厘米的洞口,洞側(cè)壁上的石頭已被磨掉棱角,光滑如卵石。
陳天過去一看,說:“這不會就是狼洞吧?”
黃三搖搖頭,撇嘴道:“哪有這么小的狼洞?我看頂多是個兔子洞,要不就是獺子洞!”
陳天不甘心這個說法,圍著洞口仔細(xì)地觀察。忽然,他發(fā)現(xiàn)洞口的石縫里有一撮白毛,拿起來仔細(xì)一看,不由樂了,這分明就是狼毫。他哈哈一陣狂笑:“我說找了半天怎么連個狼影子都不見,原來它就藏在眼皮底下。黃三,找點濕柴,在洞口點堆火,我要熏得它不請自出!”黃三正要轉(zhuǎn)身去拾柴火,陳天像是又想到什么,突然叫道:“慢著,俗話說,狡兔三窟,狼有九窟,你還是先到四處去找找,看還有沒有其它的洞口。如果有,都給我堵上,這次,我們來個甕中捉鱉!”
不多時,黃三就在另外的一個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個洞口,他搬來一塊大石頭將洞口堵上,堵后還不放心,又在上面壓了一塊。
洞口的火很快燃了起來,濃煙滾滾,黃三壞笑著使勁把濃煙往洞里煽。陳天舉著麻醉槍對準(zhǔn)洞口,催促道:“快,再加把勁!把煙全煽到洞里去,看它能憋多久!”
一股股刺鼻的濃煙被煽進(jìn)洞里,不多時,洞里果然隱隱約約傳出一陣
細(xì)細(xì)的咳嗽聲。巴圖聽到這個聲音,緊張得攥緊拳頭,手心里捏出了汗。
咳嗽聲仍在繼續(xù),黑子豎起耳朵,沖洞口大叫起來。說也奇怪,黑子一叫,里面的咳嗽聲戛然而止。黑子急得“唔唔”直叫,干脆一頭鉆進(jìn)洞里,兩只前爪拼命地往外扒土,最后只露個屁股在外面。
不一會兒,黑子退了出來,嘴里面叼著一個渾身煙灰色絨毛的小毛球。它將“小毛球”輕輕放在地上,用前爪撥弄著,可“小毛球”卻一動不動。
黃三驚訝道:“這是啥東西?”
陳天驚喜道:“這是只小狼崽,難不成這里還有一只母狼,這確實是一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
黃三奇怪地問:“那大狼怎么沒出來?”
“大狼不在里面!”陳天盯著洞口,失望地嘆了口氣,“狼是最護崽的動物,如果大狼在里面,它是不會讓狗叼出小狼崽的,拼了命它也會護崽?!彼f著指了指地上的小狼崽,“就連這小東西都鬼精得很,它現(xiàn)在是在裝死,不信你等著看吧!”
果不其然,小狼崽乘黑子不注意,突然“活”了過來,拼命往前爬,那速度快得像上了發(fā)條的玩具汽車,嗖一下就跑出老遠(yuǎn)。
陳天急道:“快,快抓住它,別讓它跑了!”
黃三疾步上前,將小狼崽一把按住,提著后腦勺拎了起來。小狼崽又裝起死來,四條小腿下垂,像只死貓崽,任憑黃三將它提在手中擺動。黃三正在得意,不料黑子突然像發(fā)了瘋一樣,撲上去一口咬住他的手腕。黃三疼得齜牙咧嘴,連連尖叫,用力想甩脫黑子,可黑子卻是一副拼命的架勢,死不松口。
巴圖大叫道:“快丟下狼崽!”黃三急忙將手中的狼崽丟下,黑子才松了口,再看黃三的手腕,已被黑子咬了幾個深深的牙洞,血流不止。
黑子又去撥弄小狼崽,剛才的那股兇相蕩然無存,顯得極其溫順。
巴圖說:“這不能怪黑子,它剛生了一窩崽,見到小狼崽,可能是喚起了它的母性!”
一聽“母性”,陳天腦中靈光一閃,一個惡毒的主意浮上心頭。
6.人性狼性
陳天的這個主意殘忍而簡單,就是將小狼崽吊起來,等巴爾思與母狼來救,然后一槍命中,大功告成。不過,他馬上又想到了一個非常嚴(yán)峻的問題:咋從黑子那里弄回小狼崽?再說,狼怕狗,黑子在這里狼還敢出現(xiàn)嗎?
陳天與黃三悄悄一說,黃三連連說是,不過黑子的厲害黃三剛才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了,說什么再也不敢靠近它半步。他捂著被黑子咬傷的手腕,遠(yuǎn)遠(yuǎn)望著黑子,咬手之仇不由使他怒從心起,惡向膽生:宰了這畜牲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陳天雖然贊同黃三的想法,但他又有所顧慮,怕巴圖會跟他們拼命。黃三陰險地向陳天的麻醉槍努努嘴,小聲說:“難道它就是專門用來打狼的……”
此時,巴圖正入神地看著黑子在逗小狼崽玩耍撒歡,突然感覺大腿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他還以為被蛇咬蟲叮,猛地翻身站起,從腿上拔下了麻醉彈頭。當(dāng)他明白過來為時已晚,彈膛里的藥劑已經(jīng)注入了他的體內(nèi),并很快產(chǎn)生效應(yīng),他搖晃了兩下,“撲”的一聲,轟然倒地。
黑子見巴圖突然倒下,驚慌得豎起耳朵四處張望,它還沒明白怎么回事時,“嗖”的一聲,陳天又是一槍,黑子叫了一聲,頓時像醉酒一樣,搖晃了幾下也倒在地上。
為了確保再不發(fā)生意外,在巴圖還沒有醒來之前,陳天將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捆在一棵樹上。黑子卻難逃厄運,黃三為了報仇泄憤,將它扔進(jìn)一個水窟窿里,還往里面丟了幾塊大石頭。
傍晚,巴圖慢慢蘇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捆在樹上,在他前面不遠(yuǎn)的一棵樹上,小狼崽被倒提腿吊在上面,正“唧唧唧”驚恐地掙扎尖叫。巴圖沒看到黑子,放聲大叫:“黑子,黑子!”叫了好幾聲,仍不見黑子,知道它已兇多吉少,他氣得額頭青筋暴起,吼聲如雷,“放開我,你們這兩個畜生,有種就放開我!”
此時,兩人正趴在一塊大石頭后面等巴爾思出現(xiàn)。巴圖大吼大叫,叫得陳天心煩意亂,沒辦法集中精神,于是吩咐黃三,叫他去塞上巴圖的嘴巴。
黃三心里叫苦不迭,但又不得不從,他從石塊后探出頭,驚恐地向四周望了望,壯起膽子向巴圖走去。這一段距離雖不是很長,但黃三卻覺得危機四伏,他一步一步走到巴圖面前,硬著頭皮,喘著氣道:“巴圖大哥,對不住了,先受點委屈吧,完了事我向你賠罪!”
巴圖雙眼噴火,瞪著黃三,咬牙道:“巴爾思肯定會來救崽的,它不會放過你們……”話一出口,林子里突然傳來了一聲狼嗥,如簫似簧,凄涼而又惱怒。
黃三打了一個冷戰(zhàn),頓時面色發(fā)白。
巴圖“嘿嘿”一笑:“聽,巴爾思在向上天泣訴,這樣傷天害理的事你們也做得出?”
“歐——”又是一聲長嚎,余音裊裊,似乎比前一聲更近了。
巴圖仰起頭,沖林子里大叫一聲:“巴爾思,來吧,出來吧,巴爾思!”
“不要叫了!”黃三嚇得渾身哆嗦,幾乎哭出聲來。他從內(nèi)衣上撕下一塊布,塞到巴圖的嘴里,然后像受驚的兔子,向大石塊飛奔而去。
如泣如訴的狼嚎聲時近時遠(yuǎn),斷斷續(xù)續(xù)了大半夜,攪得陳天心慌意亂,恨恨地罵道:“媽的,光嚎,怎么還不出來,它們到底在等什么?”
草原的天氣說變就變,剛剛還是皓月當(dāng)空,轉(zhuǎn)眼間卻烏云密布,雷鳴電閃之后,“嘩嘩嘩”下起了瓢潑大雨。眨眼間,兩人就被泡成了落湯雞,凍得牙齒直打顫?,F(xiàn)在,陳天的計劃徹底被打亂了,他正準(zhǔn)備找個地方避雨,突然,聽到黃三一聲鬼哭狼嚎的慘叫。陳天情知不妙,回頭一看,只見身邊一條白影閃過,瞬間便消失在了黑暗中。他急忙打開電筒,頓時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只見黃三已經(jīng)倒在了血泊中,身下的雨水早已變成了血水,喉嚨處血肉模糊,還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陳天再見多識廣也難免心驚膽戰(zhàn),他雖然嚇得半死,但意識還算清醒,他終于明白,白狼到現(xiàn)在才出擊,原來是在等這場暴雨做掩護!他顧不得黃三的死活,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巴圖的身邊,還未喘口氣,雷電一閃,吊在樹上的小狼崽早已不見,只留下半截繩索在隨風(fēng)晃動。
陳天一把扯下塞在巴圖嘴里的東西,雙眼驚恐地環(huán)顧著四周,哆嗦著嘴唇道:“巴、巴圖,快說,現(xiàn)在怎么辦?”
巴圖聽到了黃三那聲慘叫,知道巴爾思已經(jīng)開始報復(fù)了,盡管對陳天恨得咬牙二切齒,但善良的巴圖仍覺得人命關(guān)天,他首先想到的還是救人,他急切地問:“黃三呢?黃三怎么樣了?”
陳天閃爍其詞道:“不要管他了,你快說,現(xiàn)在白狼在哪?”
巴圖一怔,立即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叫道:“快放開我,不然你也沒命!”
陳天剛要伸手解繩子,忽然又將手縮回,說:“不,不,我不能放開你,我抓不住白狼,你也別想溜走!”
“你還不死心?”巴圖搖頭苦笑道,“收手吧,上天真的發(fā)怒了,你現(xiàn)在下山,說不定還有一條生路!”
“你閉嘴!”陳天喪心病狂地大吼一聲,“你休想嚇倒我,我一定要捉到那畜生……”話音未落,突然樹林里躥出一條白影,撲面而來。陳天一聲驚叫,被撲倒在地,與白影滾作一團。
“巴爾思,巴爾思!”巴圖看清了那是巴爾思,大叫著想讓它放過陳天,但為時已晚,陳天與巴爾思已經(jīng)滾到了山坡下,隨之傳來陳天毛骨悚然的號叫聲和一聲沉悶的槍響。
“巴爾思——”巴圖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用力想掙脫繩索,但努力了多次,只得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天剛破曉,巴雅爾老人、德桑和幾個盟里的警察趕到了山上。
原來陳黃二人離開德桑家的第二天,一個老牧民就去找巴雅爾老人聊天,無意中說起了黃三找他問察干敖包在哪的事。巴雅爾老人一聽,就知道這兩人去找巴爾思了,立即叫德桑報了案,并與德桑一起帶著警察來察干敖包。
他們解開巴圖,到了小山坡下面,見陳天被撕得體無完膚,手里握著手槍,已經(jīng)死去多時。在陳天尸體的不遠(yuǎn)處,巴爾思身下一攤積血,靜靜地臥在那里。
巴圖踉踉蹌蹌地?fù)渖锨?,撫摸著巴爾思的頭,哽咽失聲。巴爾思微微地轉(zhuǎn)過頭,望了一眼巴圖,終于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祖孫三代為巴爾思在察干敖包頂舉行了隆重的安葬儀式。巴雅爾老人流著兩行濁淚,親手剝下巴爾思的狼皮筒子,說:“科爾沁草原再也沒有白狼王了,在蒙古草原上,每一條狼都是毛茸茸地來,赤條條地去,我們?yōu)樗断骆z甲,讓它輕輕松松地登上天堂吧!”
他們下山后,遙望山頂,察干敖包的上空有幾只蒼鷹在盤旋,老人說:“看到了嗎?巴爾思將會被鷹迅速地帶上天堂!”
這個時候,山頂上突然傳來一聲凄涼而又哀傷的狼嗥聲,那聲音里分明還夾雜著奶聲奶氣的小狼叫聲。
德桑驚喜道:“阿爺,你聽!”
巴雅爾老人渾濁的雙眼一亮,笑道:“聽到了,聽到了,那將是科爾沁草原上的又一代白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