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土匪”閣老三招巧治貪官

明朝隆慶年間的內(nèi)閣首輔、綽號“高胡子”高拱，匪氣十足，是明朝獨一無二的“土匪”閣老。其在鐵心肅貪期間，既有“野蠻狠打”，也有“溫柔”招數(shù)，不動聲色，卻叫舉國貪官禁不住叫苦連天。

獨一無二的“土匪”閣老

明朝歷代內(nèi)閣首輔，不管政見業(yè)績?nèi)绾危蠖贾v究優(yōu)雅風(fēng)度。諸如夏言、嚴嵩、張居正這幾位知名首輔，各個都有風(fēng)度。但有一位首輔，風(fēng)格十分特殊，這便是明朝隆慶年間的內(nèi)閣首輔、綽號“高胡子”的高拱。

雖然“胡子”在明朝，并不全指山野土匪，但放在高拱身上，可謂匪氣十足。他也成了明朝獨一無二的“土匪”閣老（明朝對內(nèi)閣大臣的稱呼）。他從來不講半點官場上的社交禮儀，不管官大官小，經(jīng)常是一言不合就撕破臉。嘉靖年間入閣后，高拱隔三岔五就在內(nèi)閣里找人找茬。隆慶年間高拱就任首輔后，消息剛傳開，一些與他有嫌隙的官員就都嚇出了病，有一位官員干脆臥病辭官，沒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如此霸道風(fēng)格，既因高拱本人的暴脾氣，也因他曾擔(dān)任隆慶皇帝的老師，深受隆慶信任的強大背景。但最重要的原因卻是：此時的大明朝，已十分敗落，危機重重，他不罵人也不行。嘉靖二十年就中進士的高拱，在嘉靖晚年進入內(nèi)閣后，正趕上明王朝開國后最腐敗的年代。官場上的各種事務(wù)，小至公文往來，大至升遷提拔，一律都是金錢開路。以高拱本人的話說：明朝官場上的官員們，逢迎拍馬成了聰明，行賄受賄成了本事。廉潔苦干的卻成了傻瓜?？涨案瘮〉拿鞒蝗纭皾h唐末世”的模樣。

更叫高拱氣急的是，國家危局如此，朝中的同僚大員們卻是各個不急。比如，在高拱眼里，隆慶初年的內(nèi)閣首輔徐階，這位因斗倒大貪官嚴嵩而聞名的“賢臣”，最大的本事卻是和稀泥。饒是上下貪腐成風(fēng)，他卻巋然不動，成日熱衷于各種“講學(xué)”活動。

“貪風(fēng)”“懶風(fēng)”一起吹的場面，自然叫暴脾氣的高拱著急，入閣后就不停與徐階作對，一度被徐階擠兌得辭官回家。直到隆慶三年徐階退休后，再度歸來的高拱接任內(nèi)閣首輔。

終于大權(quán)在手的他，這下“匪氣”大發(fā)，朝著明朝積弊已久的歪風(fēng)下了狠手。上任頭一年，平均每個月就要辦理近三起貪腐大案，前后法辦官員一百六十九人，參考明朝官員人數(shù)就知道——大明官場上下，全被他重手一頓掃。

當(dāng)然，身為明代有名的政治家，鐵心肅貪的高拱，風(fēng)格也不止是簡單粗暴。就在這一頓“野蠻狠打”期間，高拱也施展了三個“溫柔”招數(shù)，各個不動聲色，卻叫舉國貪官禁不住叫苦連天。

建立空前細致的“官員檔案庫”

第一招便是給全國官員建檔案。在古代，官員“建檔案”并非開始于明朝，從北宋年間起，歷代王朝都有官員的“檔案庫”。但古代畢竟交通訊息不方便，倘若趕上人浮于事的年代，所謂“建檔案”也就成了走過場。以明代相關(guān)筆記說，貪官嚴嵩擔(dān)任內(nèi)閣首輔的年月，吏部的官員檔案也一度混亂不堪，一些官員的存檔，竟都是張冠李戴，連歲數(shù)籍貫都常弄錯，鬧出不少笑話。

而當(dāng)高拱精神抖擻，朝著舉國貪官下手時，也為這事犯了愁：官員的底子都弄不清楚，還怎么反貪？那就重建檔案。

于是，自隆慶年間起，中國古代空前細致的“官員檔案庫”誕生了：按高拱的要求，全國各地三品以下官員，都要建立“冊薄”，上面不僅要寫明該官員品質(zhì)如何、政績怎樣，更要細化到其家鄉(xiāng)地址與民間風(fēng)評。類似的冊薄，整個吏部在高拱的嚴格要求下，一共編訂了一百八十冊，給全國的地方官都列了清單。列好清單還不算，平均一個月都要更新一次，把一些官員的最新情況第一時間記上去。

這一完整的檔案，就成了之后幾年里高拱抓貪官的精確“導(dǎo)航”，一旦出現(xiàn)大案，就照著冊薄查。這冊薄不但給官員們“列清單”，更給官員們“留后手”。冊薄上但凡是緊要職位上的重要官員，每一個人的檔案記好后，還要為他找兩至三個“替補官員”，吏部要根據(jù)崗位要求，對“替補官員”進行相關(guān)培養(yǎng)。只要“主力官員”出問題，“替補官員”立刻補上去。如此雙重監(jiān)控壓力下，但凡“上了冊薄”的官員，怎能不提起一百個精神，老老實實苦干？

舉薦官員要擔(dān)責(zé)

在腐敗加劇的明朝嘉靖年間，官場上能跟“賣官鬻爵”比爛的風(fēng)氣，就是濫舉風(fēng)。上級舉薦下級、官員互相推舉基本成了常態(tài)，而每推薦一個官員，背后都是數(shù)不清的交易。哪個官職用誰，講的都是利益，哪管為國為民？

為什么會有這種歪風(fēng)？高拱《掌銓題稿》里提到，關(guān)鍵還是犯錯成本太低。比如三年一次的考核，基本都是糊涂賬，就算推舉的官員出了錯，查來查去就成了扯皮，最后也就成了都不擔(dān)責(zé)。落馬者倒霉受罰，推薦者好處收過，又再接再厲繼續(xù)推薦“貪官”。高拱在隆慶四年的奏折里，咬牙切齒說出了對策：如所舉之人，所試不職，舉主連坐。也就是說，以后只要官員犯錯，推薦他的人，別管身居何位，一律都要擔(dān)責(zé)。擔(dān)責(zé)多少，就看犯錯官員錯誤大小。一百八十卷“冊薄”在手，官員的升遷履歷一查一個準(zhǔn)。

狠話說過沒多久，高拱就以實際行動證明，這事上不封頂：南京右僉都御史吳時來，此人曾一年內(nèi)舉薦了五十多人，其中好幾位都是不靠譜者。結(jié)果高拱立刻重拳出擊，把吳時來降職調(diào)離。有了這個“現(xiàn)身說法”，濫舉歪風(fēng)頓時被剎住。后來明代萬歷年間的名臣，很多都是在隆慶四至六年嶄露頭角的，就是來自這零容忍的制度。

絕不放過追贓

不過，比起“濫舉”，明代當(dāng)時“犯罪成本”更低的一個事實就是腐敗。

雖說明初時，明太祖曾以嚴刑峻法懲治腐敗，但到了嘉靖年間時，這事已成了“過去時”。相反“貪酷者，例止為民”成了律條。也就是說，一般官員犯下貪污腐敗的錯誤，只要關(guān)系夠硬，最慘也不過是削職為民，就連家產(chǎn)也不會被動。這樣落馬回家，至少還能輕松地做個富翁。于是，明朝當(dāng)時“商賈在位，財貨上流”的腐敗風(fēng)氣便漸長。

而這種風(fēng)氣也是高拱一直深惡痛絕的，他就任內(nèi)閣首輔以前，就在各種場合痛斥腐敗。待到就任內(nèi)閣首輔后卻不罵了，而是不動聲色地改了一個規(guī)矩——貪黷者仍提問追贓。這個條令一出，當(dāng)時明朝朝堂上，滿朝都是嘩然。

剛上任的高拱，一度也被言官們罵出了花?？身斨刂貕毫Φ母吖?，就從眼前一個個案子做起，每一樁都是這個硬規(guī)矩：賬目對不上？錢不知用到哪里去？送到上面去了？送到哪追到哪，追不出就從你家里刨。別管是州縣小官，還是封疆大吏，甚至世襲公侯，犯了法都是這么辦。

僅看高拱上任后的頭一年，就有四川巡按御史王廷瞻、保定巡撫朱大器等高官，先后撞到了高拱的“槍口”上，每一個都是連罷官帶賠錢，一樣都不能少。賠不了就一年年慢慢賠，直到連本帶利賠完為止。

如此絕不放過的政策，也讓自嘉靖晚年起，明朝愈演愈烈的貪污風(fēng)氣，在隆慶年間的后三年里徹底熄滅了。曾經(jīng)腐敗到“漢唐末世”的明王朝，有了“一時仕路肅清”的好景象。高效廉潔的吏治，令大明朝的國家機器再度開動，一度衰敗的明王朝，華麗轉(zhuǎn)身為國富民強的“隆萬中興”。

（《古代文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