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勁松
萬物不言,自有其靜默的光芒,它們與這個世界發(fā)生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時,也會激起平常人無法洞察的細小漣漪。詩人就是這個世界上洞隱燭微的捕捉者,他們用文字的器皿,捕捉著世間萬物的光芒或者漣漪。法國詩人蘭波曾說:詩人應是“通靈者”,其任務就是通過感覺的“錯位”去探求神秘的“未知”,世間萬物的光芒和漣漪就是這種神秘“未知”的一部分。
我與詩歌的淵源,來源于我的閱讀。我出生在安徽北部一個貧窮的小村子里,小學三年級開始,讀書就成了那時候最幸福的事,每每拿到一本書,便會小心地捧在手里,先仔細端詳書的封面,再翻開扉頁,甚或會把書放在鼻翼,閉上眼睛,去嗅書里散發(fā)出的油墨氣味。仍記得童年時那些讀書的時刻:鄉(xiāng)村漆黑的夜里,一豆昏黃的油燈搖曳著,偶爾爆起一個小小的燈花,一個捧書夜讀的孩子瘦小的背影被投到土墻上,那個孩子小小的心里充溢著滿足和幸?!磿淖罴褧r間當然是冬日晨光熹微的清晨,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光線很好,天地間是一種很純粹的寂靜。鳥雀鳴在窗外,寒風掠過天空,捧一卷書,躺在被窩里,愈發(fā)地感到溫暖,那就是童年最甜蜜的事了,那樣的幸福在現(xiàn)在的孩子看來會有些不可思議,但于我而言,卻清晰如昨日,一次次讓我生出懷念之情。
我的中學時代正值上世紀90年代初期,朦朧詩的熱潮尚未退去,很偶然的一個機會,在同學那里看到了一本海子的詩集,從讀第一首詩開始,就被深深地迷住了。后來開始慢慢接觸到一些近現(xiàn)代詩人的作品,國外詩人如拜倫、普希金等,國內詩人如徐志摩、艾青等等。及至后來,讀到波德萊爾、里爾克、博爾赫斯、北島、顧城、楊煉等人的作品。這樣的閱讀讓我如飲甘霖,我癡迷于那些文字發(fā)出的綺麗的光芒,那些經(jīng)過“陌生化”處理的詩歌語言,仿佛被剪切后重新組合的地質板塊,它們擠壓、碰撞,激蕩著異響,散發(fā)出讓我著迷的色彩,在我心里激起幽微的漣漪。后來,當我寫出第一首稚嫩的小詩時,我便成了那個流連于文字構筑的宮殿檐角下的孩子,走不脫了。一個個的文字如谷粒般,融入了我的血液和呼吸。1996年,我在一份中學生小報上發(fā)表了一首小詩,現(xiàn)在已然忘記了那首詩的名字,但它于我的意義,卻是大而深遠的,它讓我在蒼涼的塵世找到了一處可供“隱身”的所在。詩歌,對于自小就木訥、內向的我而言,就像一個充滿魔力的盒子,里面盛放著我的歡樂、憂愁、憤怒、悲傷……它也盛放著我在蒼涼塵世里感知到的那些幽微的光芒,或者漣漪。
這組詩歌,基本都與我現(xiàn)在正生活著的高原和生我養(yǎng)我的故鄉(xiāng)有關,我在自己一本集子的自序中曾寫道:如同一枚唱片的A、B兩面,我不多的作品基本都以寄居的高原和故鄉(xiāng)作為寫作素材。未來的日子里,我想不出任何遠離詩歌的理由,就如我永遠無法割舍遙遠的故鄉(xiāng)和這方神性的高原。
詩歌于我,實在是一種宿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