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倫 小青

“一天又過了……”這是庹二在沿中國海岸線漂流期間，朋友圈推文中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短句。299天，從2017年9月11日到2018年7月7日，從遼寧丹東到廣西東興，從零下17℃到38℃，庹二獨自激流勇進，左手邊是海，右手邊是岸，一人一艇，最大限度地爭取著他想要的自由。

庹二的身上，隱隱透露著一種矛盾感：比如他不善交流，交際面卻極廣；他言語直接，處事卻極為老練熟道；他不擅于暴露自己，又不得不練習接受鏡頭；他追求刺激，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漂在水上，但大多數(shù)時候，他更習慣窩在老家彭水——這里有他愛吃的小城味道烙米粉，有每天喝三斤不倒的小黃酒，還有不會氽水的發(fā)小和妻兒。

網(wǎng)友們稱他為“陸版魯濱遜”，庹二顯得有些無奈：“我不喜歡別人給我冠以這些稱呼，其實這次漂流是我玩的所有漂流里難度系數(shù)最低的，只是時間比較漫長而已?！?從漂流之初起，媒體便開始陸續(xù)報道庹二漂流的進度，在即將上岸的那幾天，為了躲開“群訪”，庹二干脆停止在微信群里發(fā)布日志和視頻，提前離開廣西，回到重慶躲起來吃了好幾天火鍋。

{烏江邊的苗家漢}

“英雄！”知道庹二漂流中國海岸線事跡的老人家，提起庹二時豎起了大拇指。經(jīng)過299天，庹二回來了，穿著一件印有“出去浪”三個字的T恤。

庹二名為庹俊卿，一個來自重慶市彭水縣蚩尤九黎城的苗族小伙，家中排行老二。其父原為彭水縣語文教師，桃李眾多；其兄為重慶市唯一一位苗族銀飾鍛制技藝傳承人，頗為巧手。庹二的愛好卻和家里人不太一樣：能水善舟玩漂流。

朋友老袁形容庹二是“貌狠而心善，好色而不亂，好酒而有膽無量”，可謂字字精準。一臉絡腮胡，一頭板寸，一只擴耳洞，右臂上、腿上，甚至腳面都布滿文身，這些朋克元素讓庹二看起來似非善類。他也深知自己外形不友好，便用一頂小紅帽遮住了鏟青的板寸頭：“我形象有點粗獷，但其實人很簡單的?！边@個皮膚黝黑、長相憨厚、身高不算突出的苗家漢子吐了吐舌頭，笑起來臉上掛著酒窩。

彭水縣位于重慶東南部，群山環(huán)繞，城內(nèi)流經(jīng)烏江及其支流郁江。烏江素有天險之稱，河流清澈，城市周圍有高聳延綿的摩圍山，氣勢磅礴的蚩尤九黎城和仙境一般的阿依河。從小在烏江邊長大的彭水人，個個水性極好，沿著江岸蜿蜒前行，不時會看到水中游泳的老老少少，年紀最小的不過三四歲，趴在泳圈里任由大人牽著撲騰。

站在躉船上，往往一聲招呼，庹二就會猛地扎進水里：“在劃船之前，我們也是游泳愛好者，這條水路我全都游過，從烏江源頭一直游到長江，游了十幾天。以前烏江還沒有水電站，河流很急，清得可以看到10米底下的鵝卵石。我們就戴個游泳鏡，趴在水面上，感覺自己像飛一樣?！薄澳瞧魇鞘裁锤杏X？”我問，“像坐過山車，要死要死又不得死！”

彭水縣位于重慶東南部，群山環(huán)繞，城內(nèi)流經(jīng)烏江及其支流郁江。從小在烏江邊長大的彭水人，個個水性極好，沿著江岸蜿蜒直行，不時會看到水中央游泳的老老少少，年紀最小的不過三四歲，趴在泳圈里任由著大人牽著撲騰。

{中國第一個花式皮艇冠軍}

整個彭水縣只有庹二一人玩皮劃艇?！爸饕€是因為別人都覺得那很危險，其次就是成本高：你得有一套裝備，最便宜都得1萬，還得到處去漂，不了解的人都覺得那是有錢有時間還不要命的人干的事?！钡珵榱藧酆茫斩H有幾分“千金散盡還復來”的魄力，此前，他曾和朋友一起集資在烏江上建造了一個占地面積3372平方米的水上運動俱樂部，皮劃艇、摩托艇、水上闖關(guān)、餐飲娛樂一應俱全，但因為一次電站泄洪未收到相關(guān)通知而沒做出對應撤離，瞬時間被沖毀，只留下一隅。

“這輩子再也不自己做皮劃艇俱樂部了，當你把愛好變成職業(yè)就會做得不太開心?，F(xiàn)在我只想把漂流當成一個愛好，頂多當一下顧問，我是中國多家皮劃艇協(xié)會的技術(shù)顧問：顧得上就問一下，顧不上就不問了嘛。”庹二戲謔道。

庹二對物質(zhì)沒有太大追求，因為再苦的日子都已經(jīng)挨過去了。小學的時候，母親不幸患癌，為了給母親治病，父親賣掉房子，庹二隨著哥哥在初中沒畢業(yè)就輟學打工，一直到他十七八歲，家里都在還債。“那個時候什么工作都做：快遞、時裝服裝、門市專賣、作坊小廠……后來母親去世，頓時就失去奮斗目標。我哥去深山里一待就是好多年，專研苗族銀飾；我就自費去讀了重慶師范大學，回來后經(jīng)營酒吧做酒水批發(fā)。因為從事酒水服務行業(yè)，環(huán)境和作息較為糜爛，身體不太好，就開始接觸水上運動，慢慢身體和心理都健康了許多?！?/p>

2011年，庹二在一次水上項目活動中接觸到了皮劃艇漂流，自此便一發(fā)不可收拾，漂遍中國大部分的江河：“我最喜歡去怒江，那邊有最淳樸的少數(shù)民族，并且怒江是現(xiàn)在唯一一條沒有修水電站的大江，河流很急，我的首漂就是在那里完成的?！?/p>

不過，由于長期浸在水里，庹二的手掌和腳掌經(jīng)常會嚴重起皺，他原本受過傷的左耳更是連換了兩次人工耳膜。但憑借著一股韌勁兒，庹二成為了漂流圈里的大神。2014年的紅?；ㄊ狡澩_浪賽，庹二代表彭水參賽，奪得冠軍—那是首個在國內(nèi)舉辦的皮艇花式比賽，庹二成為了史上第一個花式皮艇中國冠軍?！霸谧铋_始接觸皮劃艇那段時間他跟中了魔一樣，天天在江里練習皮劃艇的動作，拿個獨凳趴在上面盯著電腦練?！扁斩钠拮油蹯o說。2016年10月，庹二還參加了首屆舟山越洋皮劃艇挑戰(zhàn)賽，成為世界首次采用無動力皮劃艇方式、完成中國東極青濱島到舟山漳州島直航漂流的人，他的團隊Free Rivers是國內(nèi)多項漂流紀錄的保持者。

{由江入海}

所有人都在揣測庹二漂流中國海岸線的初衷。我問庹二：“有媒體報道稱，你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海在那里，這個說法是真的嗎？”庹二噗嗤一笑：“我哪有那么矯情！”

或許就是漂過了大江，順而入海，沒有太多理由。不過真正的戰(zhàn)士不會打無準備的戰(zhàn)役，從一段激烈而狂野的江河之行，轉(zhuǎn)為一場曠日持久的海洋之旅，庹二為此做足了功課。

先是造船。從2017年8月起，庹二就和身邊的朋友開始查論文和資料，硬是憑空搗鼓出國內(nèi)第一艘適用于長途旅行的海洋單人皮劃艇，總共花去三四萬，相較普通的皮劃艇，這艘船船身更為纖長，長有5.89米，寬0.52米，重28.7公斤，最大載重220公斤，可以儲備淡水50升，食物半個月。除此之外，船身還備有太陽能充電系統(tǒng)、IRS 船舶避碰系統(tǒng)及3個GPS 軌跡記錄定位系統(tǒng)。這艘船的設計色彩也非常絢麗，但據(jù)庹二透露，當時共同參與設計的他與其他兩位朋友實則都是色盲：“唉喲，三個色盲還在一起討論色彩設計！”以家鄉(xiāng)彭水的旗號命名，船叫“蚩尤九黎號”。

漂流海岸線的念頭是在制船的過程中“應運而生”的。“想—便得?！扁斩谂笥讶@么說。對于這個突發(fā)奇想，庹二的朋友紛紛表示支持，但妻子王靜的第一反應卻是：不要去了，太危險！“他做什么都是沒有理由的，經(jīng)常就突然想到什么就去做?！薄暗鋵嵾@一次在我所有的漂流里，算是難度系數(shù)最低的，只是時間比較長而已。”庹二說，對于每一次漂流，他都會結(jié)合自己的能力做出自我評估。“我不像那些探險家，我只是一個愛好者，所以不會拿命去冒險，思想上還是尊重自然、尊重生命?！苯忉屃苏煌?，庹二才說服妻子。

為了讓王靜放心，庹二向她保證，絕對讓海岸線在自己的視線范圍以內(nèi)，不適宜出海的情況下則在陸地上休整，每逢出?；貧w，他還會給妻子發(fā)信息，只有三個字：靠岸了。“看到了就會很心安。”王靜說。

不過，這趟旅途也并不順遂，期間，庹二遭遇過10級風浪的暴雨天，零下17℃、海岸線一公里內(nèi)全部結(jié)冰等極端情況。漂流不過十多天，庹二的手掌、胳肢窩和腰間就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磨損，手臂、腿部更是冒出無數(shù)個破裂的水皰?！按髠麤]有，小傷不斷。”最嚴重的一次是被一只紅色水母咬傷?！拔耶敃r就在齊腰深海里站著，拿著攝像機拍一些沖浪的鏡頭，看到一個紅色物體漂過，原本以為是個袋子，沒想到是一只水母，就被咬成那樣了。最開始傷口沒那么嚴重，后來才發(fā)現(xiàn)毒性不小，傷口也開始潰爛，最深都可以看到骨頭。”為了養(yǎng)傷，庹二在陽江待了小半個月，美味的廣東美食，讓他的體重陡然增長了20斤。

“海洋漂流最怕的就是失溫，那次差點出了人命?！比缃窕貞浧鸷Ｉ系慕?jīng)歷，最讓他心有余悸的反而是一次“陪游”。庹二說，當時一位好友自愿陪他漂流一段路，“我們都以為他能夠駕馭得了，沒想到他對海洋漂流不適應，因為和河流不一樣，當時剛好是東北季風，海里都是持續(xù)四五米的浪涌。起初他玩得還很嗨，兩三個小時后就出現(xiàn)了一些不適應，體能下降、翻滾脫艇失溫的癥狀，慢慢就動不了了。因為天氣惡劣，救援隊出不來，最后是過了一個半小時，另一個同伴去幾公里外找來了一艘萬噸巨輪將其救起，給他套上軍大衣、棉襖才慢慢恢復?！?/p>

除了需要克服一些自然環(huán)境因素，漂流期間，庹二還遭遇過不少被偷被搶的事兒。“船上的設備被偷走是常事，有一次我的船還直接被拖走，更惡劣的是有的人不是拿走我的太陽能蓄電池，而是把我的線剪掉。有一次就因為跟一個偷東西的人起沖突，我被抓到當?shù)嘏沙鏊P(guān)了一夜。那一陣子特別害怕接觸人?！?/p>

“最不好的是人性的丑惡，最感動的是人性的純真?！扁斩f，這一趟出門，他哭了好多回?？薜米顟K的一次是因為一對姓沈的漁民夫婦，當時他漂到了渤海灣的盤錦市紅海灘，一次偶然的搭話被夫婦倆收留住了兩天，跟漁民們一起作業(yè)，一起喝酒，一起捕魚，還一起躺在甲板上看日落?！昂髞頋O民大姐都不讓我走，走的時候?qū)ξ蚁裼H兄弟一樣，跟我說‘不要逞強，風大浪大就靠邊兒，不管你在渤海的哪個地方，你給你姐打電話，讓大哥接你去。一瞬間我就淚崩了，扭頭就走?！?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09/11/qkimageshwtxhwtx201809hwtx20180911-3-l.jpg"/>

{運動保護河流}

運動保護河流。這是庹二的微信簽名，也是他一貫的信條。沿著海岸線南行，庹二有時會一邊劃船，一邊撿拾海洋垃圾，“很多地方只需要一會兒垃圾就堆滿了船艙，北方水質(zhì)相對差的地方較多，過了溫州之后，水質(zhì)較好的地方就多了，只要是看到相對清澈的海水就覺得特別爽，透過日落看著每一道清澈浪涌中游動的數(shù)不清的魚仔，沒有比這更愉悅心情的事了。”他還在旅途中救助過一只海鳥；在開山島上，他與孤零零的小狗做伴，見小狗捕撈海鮮為食，他便將自己的口糧喂給了它……

相比之下，更有意義的可能是庹二的那本“漂流日記”。自漂流之初，庹二便開始用文字和視頻記錄自己每天的所見所感，除了當?shù)氐泥l(xiāng)俗民風美食，還包括當?shù)睾Ｓ虻娘L向、洋流、潮汐、水質(zhì)、水況等，再摘取部分內(nèi)容發(fā)到全國皮劃艇愛好者的微信群中。庹二透露，或許等他將日記里的文字及視頻整理妥當后，他將出一本書，希望這本書能對海洋環(huán)保起到一些作用，不過他也強調(diào)：“我也沒那么高尚，像別人那樣專門宣揚環(huán)保也不是我的本意，更多時候就是從內(nèi)心出發(fā)做自己愿意做的事而已?！?/p>

結(jié)束漂流之行后，庹二計劃將“蚩尤九黎號”捐給國家海洋博物館，隨即，他和朋友們又冒出了一個新的想法——重新從丹東出發(fā)，再次回到防城港，不過這次不是走水路，而是用騎行的方式反向走遍中國的邊境線?！斑@樣就可以在地圖上畫一個圈?！扁斩f。

對話庹二

outdoor：周期如此長的海岸線漂流，特別累吧？有沒有覺得無聊？

庹二：不累，因為我一直沒有趕路，是很悠閑地前行，遇到喜歡或者好看的地方我都會停下來，甚至在那里待上兩三天。

我從來沒有覺得無聊過，總覺得時間不夠用，特別是在北方時，冬季日照時間短，我每天拖著差不多175公斤的物資設備，擺攤收攤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我還需要劃行，還得記錄沿途的影像和日記，當然花費我時間最多的就是用藍牙耳機聽小說。

outdoor：海岸線漂流是否很危險、很困難？

庹二：一路過來總有一些好的和不好的吧，不過我好像不怎么記得了，我已經(jīng)做好了一些比較壞的打算，不過船到橋頭自然直，所有一切都比我想象得好，就沒覺得有什么困難了。至于危險，很多朋友都說我這一趟應該算是最安全的一段旅行了，危險往往出現(xiàn)在自我評估不足，我不會去干任何一件超過能力范圍以外的事情，而且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保持海岸線必須在視線范圍以內(nèi)，我從來不會糾結(jié)在惡劣的天氣下要不要去劃行，因為一旦有糾結(jié)就證明我會不舒服和不享受這樣的天氣，既然不享受我為何要去？不如在陸地上休整幾天，溜達溜達不是更好？所以也沒有危險這么一說。

outdoor： 是什么給你的動力去堅持一路前行，中途有想過放棄嗎？

庹二：堅持？我的理念是痛苦的事情才需要堅持，不愿意去做而不得不做的事情才需要堅持，然而這是我在做一件很喜歡的事，很享受整個過程和每一天的劃行，我不需要堅持何來堅持一說？所以也就沒有去想過放棄。

outdoor：海面結(jié)冰，身披一層雪的劃行，是怎樣一種體驗？

庹二：感覺太棒了，我記得最低的氣溫是零下17℃，海岸線差不多一公里都是一層薄薄的冰，自己像開了一艘破冰船，如果遇上下雪，大概半個小時就能在我的船面上堆積10厘米厚的積雪，抖一抖身上就掉落碎冰，胡子也凍上了，船槳也越劃越粗。

outdoor：什么事讓你銘記于心？

庹二：風景和環(huán)境大概也就千篇一律，雖然一路很享受地欣賞著自然變化，但是印象最深刻還是人，人性最初最本質(zhì)的一些東西，每每回憶起來那些淳樸的面孔都會感動。

在此之前我很多年沒有流過眼淚，但是這一趟我哭了好多次，不是因為困難，而是人與人之間的那一份真誠。記得路過盤錦紅海灘，漁民沈大哥一個家族四條中型漁船靠在一個小港口午餐，也許是出于對我這艘小艇的好奇，就邀請我上他的漁船一起午餐，也許是太舒適了，我在漁船上一待就是兩天，跟他們一起作業(yè)，一起進城采購物資，一起去景區(qū)看紅海灘，一起烹飪當天捕撈的渤海對蝦和超大的蟶子（一種貝類），一起喝酒，一起躺在甲板上看日落。當我繼續(xù)出發(fā)時，大嫂做了一大碗海鮮面，給我的船艙里塞了許多的食物，最后拉著我的手，眼眶里有些濕潤，像親姐姐送弟弟去遠行般叮囑我：“記住，不要逞能，不要逞強，風大浪大就靠邊上岸，不管你在渤海灣里面什么地方，有困難就給姐打電話，我讓你哥開船接你去?！边@一瞬間我頭也沒回地趕緊離開了，我不想讓姐看到我已經(jīng)淚崩的臉，雖是萍水相逢，卻也能體會到親人那般不求回報的付出感。還有一次，我路過一個算是開發(fā)了一些旅游的小漁村，過了旅游旺季，很多民宿并未營業(yè)，我在一塊干凈平整的地方搭了帳篷打算過夜，附近一個小旅店的大爺給我送來一杯熱茶，說他們家旅店沒有營業(yè)，等他女婿回來給女婿說說就去住他們家。也許當時的我在別人的眼中看上去挺可憐的（但自己沒感覺到），我覺得住帳篷也挺好，當然有酒店住我也愿意花錢去住，后來不知什么原因吧，沒按照大爺?shù)南敕ǔ尚?。他表現(xiàn)得對我很愧疚，一再的想跟我解釋什么，還給我拿了一些食物和水，嘴里喃喃地嘀咕“苦啊孩子”，其實我不苦啊大爺！下午6點天就黑了，起風，零散的還有一些雪花，大爺應該是偷偷地從家里抱了一床被子塞到我?guī)づ窭锩?，我告訴他自己并不冷，但看著大爺?shù)难凵裎乙矝]有拒絕，墊在自己頭下心里暖暖的，晚上11點后，風變得很大，帶著冷氣流刮得帳篷有些搖曳，大爺帶著大媽抱了整整5床很厚的棉被蹲在我的帳篷口，我知道他們是等兒女睡著后才偷偷從家里拿出來的，一些碎雪花落在大爺額頭，在頭燈的照射下大爺?shù)纳碜佑行┴E，眼眶有些濕潤，“大爺我不冷”，“冷”，“我真不冷”，“冷”……“孩子，大爺對不住你?！贝髬寯v扶了大爺離去，看著兩位老人的背影，躺在一堆棉被中，有些心痛，大爺是我對不住您了……我很慶幸一路上是獨自一人，因為只有這樣才更容易地接觸周邊的一切以及讓周邊的一切來接觸你，如果是一個團隊在干這樣的一件事，那么永遠是以團隊為中心而缺乏外界的體驗。

outdoor：這次行程你最大的收獲是什么？

庹二：不好說，我覺得應該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把愛好轉(zhuǎn)換成事業(yè)的幾年里經(jīng)歷了人生最低谷的時期，甚至都差點失去了這個愛好，在現(xiàn)實的社會里走下坡路讓我開始躁郁，所以我把這次旅程也當作一次心靈的朝圣，讓我沉淀下來重新思考人生，當然我覺得是成功的。

outdoor：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庹二：我想再回到丹東鴨綠江，重新出發(fā)到防城港，不過不走水路，我想用騎行的方式走一遍中國的邊境線，這樣我就畫了一個圓，圓不是很好嗎？ 我希望以后有合適的條件，開著一輛大篷車，帶上最好的小伙伴，用皮劃艇去雪山劃雪，去沙漠劃沙，去草原劃草，去奔騰的大江，去流淌的小溪，我想用漂流的方式去到全國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有流淌的地方，用影像把它們記錄下來，給它起名叫《漂流中國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