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清晨,7月25日,雀兒山海拔6100米雪坡上,金光拂面,零下2℃。
“這是雪況最好的溫度”,赤旗想。
起勢、加速,他的雙板回轉(zhuǎn)了兩次,掃起浮雪伴隨著的是介于“哧哧”和“簌簌”之間的摩擦聲。
“果然是最好的砂糖雪?!背嗥旌芨吲d地確認,更加大膽地俯身蹲低,加快了速度。
2分鐘之后,當他以58公里/小時的高速掠過海拔5750米的C3營地時,
他想起8年前首次滑降玉珠峰的那一剎。
同樣的時節(jié),相似的坡度、雪質(zhì)和聲響。聲響中,分明都有輝煌的歌劇詠嘆調(diào)若隱若現(xiàn)。
他感覺自己雙眼看到的風(fēng)景,似乎在風(fēng)中靜止定格。
川藏交界,德格縣境內(nèi),有一座6168米海拔的極高山,君臨康巴藏區(qū)核心地帶。當?shù)厝朔Q它措拉神山。由于連鳥兒也無法飛過這座雪山,它得到了另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雀兒山。山上冰川發(fā)育豐富、冰裂縫犬牙交錯,具有一定的技術(shù)攀登難度。而登山滑雪愛好者赤旗看到的是,5200米海拔以上,雪坡美麗、連續(xù)。
赤旗嘗試過卓木拉日康、格拉丹東、素珠鏈等十余座高海拔雪山的登山滑雪,憑他有限的經(jīng)驗,雀兒山的可滑行性在6000米級雪山中應(yīng)處于上乘,值得一試。雀兒山登山滑雪的想法與央視紀錄頻道《極致玩家》攝制組一拍即合,攝制組協(xié)助聯(lián)系了該山區(qū)登山服務(wù)方面經(jīng)驗豐富的成都巖羊戶外負責(zé)高山協(xié)作。好事多磨,經(jīng)過多人退出、多人加入、多人又退出,最終組成了由赤旗和Simon作為滑手,陳春石、王緒杰和丁丁為攝影師,鵬哥、斯東巴和讓波(三人皆為嘉絨藏族)為高山協(xié)作的8人雀兒山登山滑雪團隊。
川藏交界,德格縣境內(nèi),有一座6168米海拔的極高山,君臨康巴藏區(qū)核心地帶。當?shù)厝朔Q它措拉神山。由于連鳥兒也無法飛過這座雪山,它得到了另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雀兒山。
新路海也叫玉隆拉措,海拔4010米,湖水來自冰川融水,位于317國道邊上。要抵達雀兒山大本營,需要向南繞過此湖。繞湖分東西岸兩條路線,東岸需局部涉水,步行4公里左右,西岸不需涉水但起伏較大,步行5公里左右。
2018年7月22日下午4點,經(jīng)過了從成都出發(fā)后的兩天舟車勞頓,赤旗等人來到了新路海之畔。初涉高原要小心過勞,他們最終選擇了東岸的路線。新路海的湖水晶瑩剔透,但清涼凜冽。快到大本營時,必須脫鞋光腳趟冰川水上行。冰水徹骨,深度過膝,不到30秒赤旗的心率便達到了150。大家趕緊上岸,擦干雙腳,在砂石灘上繼續(xù)前行。然而,這樣的溪流,要連續(xù)過6處!“要是有飛釣?zāi)欠N一體防水褲就好了,兩個防水編織袋裹一裹雙腿也行?!背嗥煨睦锔杏X有些失策,好在過了這幾處溪流便可達到登山大本營了。
大本營海拔4020米,是雀兒山溝口一處足球場大小的平坦河灘。不僅有巖羊戶外,還有川藏隊等四五個商業(yè)登山公司在7~8月份的登山季長期駐扎,每支隊伍都有至少一只球幕大帳篷和十數(shù)個高級班用帳?!班?!當年的奢侈品球幕帳現(xiàn)在成了標配,這兒簡直就跟珠峰大本營的聯(lián)合國軍一樣了。”赤旗自己在心中感慨。
球幕帳內(nèi)高5米,可容納數(shù)十人同時開會、看電影或者看星星(頂部透明),有生第一次參加商業(yè)隊的幾位隊員好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新鮮感和幸福感爆棚。
當天晚上,在大本營品嘗地道的川味火鍋時,赤旗在感動和感慨的同時,后悔自己白買了這么多方便面和方便粉絲?!耙郧吧仙街怀耘菝嬲娴娜醣恕!彼胫瑥募t油中夾起一塊變暗的鴨血放入口中。
海拔4850米的C1在冰川末端的埡口。從大本營上去,一直沿著冰川融水瀑布切割的山谷西側(cè)上行,前半段為草甸與森林,后半段為亂石坡?!八坪跛械暮Q笮员ㄉ椒宕蟊緺I到C1的路線地貌皆如此吧!”頗有經(jīng)驗的赤旗已經(jīng)很熟悉這種套路。
小艾是巖羊戶外大本營的總指揮,也是工作人員中唯一的漢族人。赤旗最佩服小艾的就是他能精確地掌握各種實時數(shù)字與信息(比如山上山下各個位置,隊員、協(xié)作的數(shù)量和狀況),并能有條不紊地根據(jù)突發(fā)狀況分配資源、調(diào)整對策?!靶“隽松秸鎽?yīng)該去做一個CEO或CFO。”赤旗心想。
7月23日的任務(wù)是攜帶所有裝備到C1住下。出發(fā)前,小艾請攀登隊長澤朗格西操辦了祈福儀式。很受當?shù)厝司囱龅亩嗉卫铮ㄋ袀€更廣為人知的名字“赤腳大仙”)為滑雪隊誦經(jīng),為滑雪板加持,為每一個隊員授哈達。
逆流而上,坡度漸漸變陡,冰川融水漸漸從溪流變成了瀑布。“這大墜灘!”赤旗被夾雜水星的冰冷氣流搖動著,盡管他離瀑布底端橫向還有百余米距離,心中自然冒出了“疑是銀河落九天”的詩句。
白茫茫水霧伴隨著雷霆萬鈞之聲,夾雜著松茸香、草葉綠的濕潤氣息,大家繼續(xù)攀升,植被漸漸退去,只剩嶙峋的石塊?!邦^盔要戴上,小心落石!”鵬哥沖赤旗大聲喊道。鵬哥是本支滑雪隊的協(xié)作隊長,有20年的雪山攀登經(jīng)驗。赤旗是個隨和隨性的人,但他并沒有回應(yīng)鵬哥,而是繼續(xù)戴著漁夫帽,把頭盔掛在包上攀登。他不喜歡戴頭盔的主要原因是太熱了,他覺得,如果在此區(qū)域遭遇懸壁落石砸到頭上,戴不戴頭盔生還率都是0%?!耙幻\三風(fēng)水?!背嗥彀底韵?。
接近C1的位置,海拔4600米以上,峽谷繼續(xù)變窄變陡,需要攀巖。在局部危險橫切地帶,協(xié)作提前架上了木梯或者路繩?!皵z影師真是偉大而又光芒萬丈!”當看到丁丁和王緒杰時常抓著路繩探身于深淵之上拍攝時,赤旗默默地念叨。
下午3點半,隊員們上了埡口抵達C1。多年來,在這塊冰舌末端碎石坡上所有合適、可用的位置,協(xié)作們用鏟、鋤等工具平出一片片良地,輔以砂漿找平,形成了一片片永久性的基地。
赤旗覺得時光尚早,自己又沒有拍攝等任務(wù)壓身,便決定到冰舌末端跑兩圈。美其名曰加強海拔適應(yīng),其實他就是覺得在冰舌上越野跑有點酷?!拔业奶?!”當他換上跑步服裝走出帳篷時不禁贊嘆。東方冰舌上方,分明出現(xiàn)了一抹半圓完整、清晰的大彩虹,赤旗聞到了干燥冰巖味中加攜的那一絲果味。陳春石也加入了拍攝的隊伍,三位攝影師貪婪地工作著。
第三天的任務(wù)是抵達C2。
早餐過后,前一晚開始的細雨一直沒停,隊伍在陰霾濃云中踏上冰川。此時,赤旗并不會知道,他三天后才會體會到,與后面烈日暴曬相比,這種陰天簡直是天堂。
雀兒山C1到C2之間的冰裂縫犬牙叢生,必須結(jié)組行進。領(lǐng)攀的是鵬哥,隨后是Simon,然后是赤旗等人。每兩人之間繩長6米,所有人保持幾乎一致的行進速度,保證結(jié)組繩上的張力。不到1小時,隊伍穿過了冰舌區(qū),闖入裂縫區(qū),大家節(jié)奏枯燥地“扎、扎”上行。
Simon是南方人,但生得鼻直口方,古銅色皮膚證實了他長期玩帆船的生活,他曾差點被選入沃爾沃環(huán)球帆船賽東風(fēng)號的岸隊。Simon曾在上海四季酒店做到過行政總廚,現(xiàn)擁有一家西餐廳和一間精釀啤酒廠?!白蛲鞢1的松茸湯太贊了,出來玩還是找大廚做搭檔好?!弊咴诹芽p區(qū)略感無聊的赤旗不時尋思著。
“拉我!”一聲大喊打破了灰色世界中的寧靜,赤旗感到繩子一緊,一剎那他想到“Simon滑墜了”!赤旗本能地往后坐倒,拉緊繩子,各種主鎖、八字等金屬器械被緊繃的路繩搖曳著、碰撞著,叮當作響。只見Simon半個身子已經(jīng)消失在雪面下,正在拼命掙扎,看來是個暗裂縫。繩子更加緊繃了一下,Simon只有肩部以上還看得見,背上的綠色雪板上半段在隨著他的身體劇烈抖動?!安荒茉偻碌袅?!”赤旗和鵬哥想法一樣,都狠命地拉緊繩子,但他倆一前一后合作只能不讓事態(tài)進一步失控,卻無力去救援Simon。協(xié)作東巴趕緊跑上前來,三人合力,終于拉出了Simon。據(jù)脫險的他描述,他能看到腳下方有20米深,像一個大禮堂,雙腿亂踢到的只有空氣,縫隙底部許多冰錐密布,真是虎口脫險的感覺。
灰色的冰川上,時而襲來暴風(fēng)雪,溫度也飄忽不定。陳春石這次帶了一塊寬大而沉重的野雪板,幾乎要比Simon的輕量化競速板重一倍。再加上大量沉重的攝影器材和凄冷的空氣,壓垮了他的身體。他一直走在隊伍后面,并在隨后出現(xiàn)了輕微肺水腫的跡象。為了保證安全(肺水腫如果在高原發(fā)作,幾乎能在幾小時內(nèi)奪人性命,去年便有一位登山愛好者因肺水腫魂歸雀兒山),協(xié)作步青陪他立刻下撤,直接去甘孜縣就醫(yī)。幸好,后來得知陳春石身體無恙。
在時陰時晴的天氣中,隊伍安全到達C2,一片海拔5300米的巨大雪原。鑒于雪原下可能有未知的可怖暗裂縫,隊員們上廁所基本上都在營地附近10米內(nèi)解決,未敢造次遠方。
赤旗注意到夜晚月色很亮,也有幾顆星鉆出云的包圍,這和前幾天截然不同。C2已能夠看到頂峰,月光下的山體渾圓橫亙天際,遮住了一側(cè)的星空,令人暢想。不知為何,赤旗說,他從明亮的月光中看到冷酷和死亡,他更喜歡陰云滿天的溫柔。
第三天的任務(wù)是抵達C2。
早餐過后,前一晚開始的細雨一直沒停,隊伍在陰霾濃云中踏上冰川。此時,赤旗并不會知道,他三天后才會體會到,與后面烈日暴曬相比,這種陰天簡直是天堂。
雀兒山C1到C2之間的冰裂縫犬牙叢生,必須結(jié)組行進。領(lǐng)攀的是鵬哥,隨后是Simon,然后是赤旗等人。每兩人之間繩長6米,所有人保持幾乎一致的行進速度,保證結(jié)組繩上的張力。不到1小時,隊伍穿過了冰舌區(qū),闖入裂縫區(qū),大家節(jié)奏枯燥地“扎、扎”上行。
Simon是南方人,但生得鼻直口方,古銅色皮膚證實了他長期玩帆船的生活,他曾差點被選入沃爾沃環(huán)球帆船賽東風(fēng)號的岸隊。Simon曾在上海四季酒店做到過行政總廚,現(xiàn)擁有一家西餐廳和一間精釀啤酒廠?!白蛲鞢1的松茸湯太贊了,出來玩還是找大廚做搭檔好?!弊咴诹芽p區(qū)略感無聊的赤旗不時尋思著。
“拉我!”一聲大喊打破了灰色世界中的寧靜,赤旗感到繩子一緊,一剎那他想到“Simon滑墜了”!赤旗本能地往后坐倒,拉緊繩子,各種主鎖、八字等金屬器械被緊繃的路繩搖曳著、碰撞著,叮當作響。只見Simon半個身子已經(jīng)消失在雪面下,正在拼命掙扎,看來是個暗裂縫。繩子更加緊繃了一下,Simon只有肩部以上還看得見,背上的綠色雪板上半段在隨著他的身體劇烈抖動。“不能再往下掉了!”赤旗和鵬哥想法一樣,都狠命地拉緊繩子,但他倆一前一后合作只能不讓事態(tài)進一步失控,卻無力去救援Simon。協(xié)作東巴趕緊跑上前來,三人合力,終于拉出了Simon。據(jù)脫險的他描述,他能看到腳下方有20米深,像一個大禮堂,雙腿亂踢到的只有空氣,縫隙底部許多冰錐密布,真是虎口脫險的感覺。
灰色的冰川上,時而襲來暴風(fēng)雪,溫度也飄忽不定。陳春石這次帶了一塊寬大而沉重的野雪板,幾乎要比Simon的輕量化競速板重一倍。再加上大量沉重的攝影器材和凄冷的空氣,壓垮了他的身體。他一直走在隊伍后面,并在隨后出現(xiàn)了輕微肺水腫的跡象。為了保證安全(肺水腫如果在高原發(fā)作,幾乎能在幾小時內(nèi)奪人性命,去年便有一位登山愛好者因肺水腫魂歸雀兒山),協(xié)作步青陪他立刻下撤,直接去甘孜縣就醫(yī)。幸好,后來得知陳春石身體無恙。
在時陰時晴的天氣中,隊伍安全到達C2,一片海拔5300米的巨大雪原。鑒于雪原下可能有未知的可怖暗裂縫,隊員們上廁所基本上都在營地附近10米內(nèi)解決,未敢造次遠方。
赤旗注意到夜晚月色很亮,也有幾顆星鉆出云的包圍,這和前幾天截然不同。C2已能夠看到頂峰,月光下的山體渾圓橫亙天際,遮住了一側(cè)的星空,令人暢想。不知為何,赤旗說,他從明亮的月光中看到冷酷和死亡,他更喜歡陰云滿天的溫柔。
第四天開始,天氣進入一輪總體晴好的周期。雪面上無數(shù)微晶爍光刺眼,竟有隱約汗毛燒焦的味道,即使在清晨。隊員們并不會知道,兩天后他們的臉會全軍覆沒,爆皮、潰爛。
C2到C3之路,除了高C2(海拔5400米處一個小雪原平臺)上方的一處100米的雪墻,是一路大雪坡。這一路都不用結(jié)組,赤旗和Simon開始踩著貼有Skin的雪板上行,上升效率高了很多,也沒有深雪中一腳深一腳淺的糾結(jié)。之前無論在碎石區(qū)還是裂縫區(qū),赤旗的板子都是背在背上,現(xiàn)在才終于有了些登山滑雪的感覺。
今天走在前面的是東巴,一個身材高挑的嘉絨藏族漢子。巖羊隊、川藏隊和洛桑隊多數(shù)協(xié)作都來自于四川阿壩州黑水縣三奧雪山腳下的同一個村落,那里海拔4000米,賦予這些漢子們天生的高原適應(yīng)能力,這些漢子也成了帶領(lǐng)眾多登山愛好者體驗雪山攀登的使者。東巴高鼻棱目,心直口快,曾靠天生神力在四姑娘山國際越野賽中拿過名次,“荒原狼”——這是他給赤旗留下的印象。不足1小時便越過高C2,來到雪墻前,這其實是覆著數(shù)寸硬雪的一個冰壁。抬頭望,上方垂下5根路繩相互平行。鵬哥與東巴各自找了一根紅色和白色的繩子,掛好上升器上攀。待他們確認好所有錨點牢固,其他人也依次上去。通過仔細地測量,確認此冰壁最陡處約49度,并不像傳言的60~70度。隨著海拔升高,赤旗爬得愈發(fā)費力。幾乎每操作一次上升器,攀兩步,都需要大喘氣1分鐘緩解,他說當時覺得自己像一只被吊在冰壁上暴曬的老狗,無奈地茍延殘喘。
翻上冰壁上檐,接著走上兩個漫長的緩雪坡,便來到海拔5750米的C3。這里風(fēng)景更為開闊,周邊一圈五六千米的雪峰或巖峰盡收眼底。夕陽低垂、火燒云滿天。Simon和王緒杰狀態(tài)越來越差,早早鉆進帳篷休養(yǎng)生息。赤旗在丁丁的指揮下在夕陽中嘗試了兩趟滑行,“雪況很好,滑起來相當舒服,如果體力好,可以再滑幾趟。”但為了保存體力明天沖頂,也就早早收工了。
夜,無風(fēng),甚至有些溫暖。若是為沖頂,此乃最好的天氣。赤旗并不確定昨夜丁丁是否拍到了完美的銀河,他只記得丁丁說過銀河也是東升西落,他需要關(guān)心的還有很多其他事。
赤旗與Simon發(fā)生了爭執(zhí)。帳篷中,身心俱疲的Simon主張下撤。赤旗認為大家雖然疲憊,但無大礙,天氣周期也有利,應(yīng)該能夠全隊登頂并完成滑雪。他認為Simon主要是因為昨天險些墜入冰裂縫,心里陰影作祟,于是用自己早年間被圈入雪崩等經(jīng)歷來開導(dǎo)隊友,但并沒有起到正向效果。最終,兩人決定凌晨看天氣和個人情況再商量,究竟是向上還是向下。
其實,赤旗心里認為,客觀條件目前看很有利,雀兒山登山滑雪的目標,是一定能實現(xiàn)的。即使隊友下撤,他也要自己上去,除非突降大暴雪。
赤旗在帳篷外的雪原上慢慢踱步,確保自己正常體溫和呼吸深度,來回數(shù)百圈。熬到將近11點,只見月如銀盆,方圓百里星空如洗,沒有一絲雜質(zhì)。他知道,暴風(fēng)雪基本不可能了,放心地鉆入帳篷。
子時,1點鐘不到,赤旗第一個坐起來,他知道,今天要能2點前順利出發(fā),便基本能確保全隊登頂。協(xié)作帳中也在1點準時傳出了聲音。
經(jīng)過斗爭,Simon在1點15分也坐了起來,用開水泡了麥片慢慢地吃著。而丁丁和王緒杰有點慢,1點半還沒動靜。協(xié)作們都很焦急,大喊如果2點不走肯定無法登頂。攝影師的負重和消耗都遠高于普通登山者,這三天的拍攝,已經(jīng)將兩人的精力基本榨干。
接近2點,丁丁和王緒杰總算鉆出了帳篷,但并沒有吃飯。赤旗此時并沒有在意此事,更沒想到這為后面的攀登埋下了隱患。
全隊打亮頭燈,一條小龍般向頂峰進發(fā)。C3向上,基本都是大雪坡,中部需要繞行一處鳥巢體育場般大的冰川背隙,直到最終來到一個百米冰壁,再攀上一段50米長的刃脊,便是登頂之路。
丑時的天,靛黑依然。明月當空照,人走在雪原,雪坡20度上下,踩著雪板上升高效迅速。赤旗和鵬哥一直以不慢的速度走在前面,百余米外是東巴和丁丁,頭燈時常消失又出現(xiàn),其他人則常在數(shù)百米后。萬籟俱寂,除了鵬哥冰爪嵌入硬雪的“咔咔”和赤旗雪板上滑的“簌簌”聲。
忽然注意到后面的人逐漸越落越遠,赤旗算了一下時間,他和鵬哥順利的話5點就能登頂,其他人若按協(xié)作的要求,為了避免風(fēng)險,若8點無法登頂則必須下撤。若無法全隊登頂,他會自己去把登頂這件事完成。在各種紛亂的思緒中,赤旗抵達了最后的冰壁前,天依然黑,時間是4點30分。赤旗靜靜地等待下方的隊友。
1小時后,遠方的天空出現(xiàn)了第一條橫亙的粉色,下方頭燈也進入了視線。赤旗估計,丁丁他們十幾分鐘內(nèi)便能開始攀登冰壁,Simon等人半小時左右也能抵達此處。因此,盡管登頂拍攝日出的計劃落空,在大家正常行進的條件下,全員登頂十分可行!
夜,無風(fēng),甚至有些溫暖。若是為沖頂,此乃最好的天氣。赤旗并不確定昨夜丁丁是否拍到了完美的銀河,他只記得丁丁說過銀河也是東升西落,他需要關(guān)心的還有很多其他事。
赤旗與Simon發(fā)生了爭執(zhí)。帳篷中,身心俱疲的Simon主張下撤。赤旗認為大家雖然疲憊,但無大礙,天氣周期也有利,應(yīng)該能夠全隊登頂并完成滑雪。他認為Simon主要是因為昨天險些墜入冰裂縫,心里陰影作祟,于是用自己早年間被圈入雪崩等經(jīng)歷來開導(dǎo)隊友,但并沒有起到正向效果。最終,兩人決定凌晨看天氣和個人情況再商量,究竟是向上還是向下。
其實,赤旗心里認為,客觀條件目前看很有利,雀兒山登山滑雪的目標,是一定能實現(xiàn)的。即使隊友下撤,他也要自己上去,除非突降大暴雪。
赤旗在帳篷外的雪原上慢慢踱步,確保自己正常體溫和呼吸深度,來回數(shù)百圈。熬到將近11點,只見月如銀盆,方圓百里星空如洗,沒有一絲雜質(zhì)。他知道,暴風(fēng)雪基本不可能了,放心地鉆入帳篷。
子時,1點鐘不到,赤旗第一個坐起來,他知道,今天要能2點前順利出發(fā),便基本能確保全隊登頂。協(xié)作帳中也在1點準時傳出了聲音。
經(jīng)過斗爭,Simon在1點15分也坐了起來,用開水泡了麥片慢慢地吃著。而丁丁和王緒杰有點慢,1點半還沒動靜。協(xié)作們都很焦急,大喊如果2點不走肯定無法登頂。攝影師的負重和消耗都遠高于普通登山者,這三天的拍攝,已經(jīng)將兩人的精力基本榨干。
接近2點,丁丁和王緒杰總算鉆出了帳篷,但并沒有吃飯。赤旗此時并沒有在意此事,更沒想到這為后面的攀登埋下了隱患。
全隊打亮頭燈,一條小龍般向頂峰進發(fā)。C3向上,基本都是大雪坡,中部需要繞行一處鳥巢體育場般大的冰川背隙,直到最終來到一個百米冰壁,再攀上一段50米長的刃脊,便是登頂之路。
丑時的天,靛黑依然。明月當空照,人走在雪原,雪坡20度上下,踩著雪板上升高效迅速。赤旗和鵬哥一直以不慢的速度走在前面,百余米外是東巴和丁丁,頭燈時常消失又出現(xiàn),其他人則常在數(shù)百米后。萬籟俱寂,除了鵬哥冰爪嵌入硬雪的“咔咔”和赤旗雪板上滑的“簌簌”聲。
忽然注意到后面的人逐漸越落越遠,赤旗算了一下時間,他和鵬哥順利的話5點就能登頂,其他人若按協(xié)作的要求,為了避免風(fēng)險,若8點無法登頂則必須下撤。若無法全隊登頂,他會自己去把登頂這件事完成。在各種紛亂的思緒中,赤旗抵達了最后的冰壁前,天依然黑,時間是4點30分。赤旗靜靜地等待下方的隊友。
1小時后,遠方的天空出現(xiàn)了第一條橫亙的粉色,下方頭燈也進入了視線。赤旗估計,丁丁他們十幾分鐘內(nèi)便能開始攀登冰壁,Simon等人半小時左右也能抵達此處。因此,盡管登頂拍攝日出的計劃落空,在大家正常行進的條件下,全員登頂十分可行!
第五天,卯時,赤旗在鵬哥帶領(lǐng)下開始沖擊主峰。第一個大冰壁,如同高C2冰壁的翻版,只能一步步深呼吸緩慢攀登。赤旗攀上冰壁上檐才發(fā)現(xiàn),其后面是萬丈深淵,他明白了,自己其實是攀上了刃脊。赤旗繼續(xù)在刃脊上,推著上升器攀登。
“幸虧天色暗!”赤旗有嚴重的恐高癥,這段暴露感強的刃脊讓他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他只能蜷著身子,放低重心,確保目光只停留在腳前方一尺遠的雪坡上,一點點地向上挪動。兩邊都是百丈危崖,萬里無風(fēng)無云,赤旗擔(dān)心的背著板子走在刃脊上會被吹下的情形當然沒有發(fā)生。
清晨6點,赤旗走上雀兒山頂峰平臺。遠方晨光初現(xiàn),點金了絲絲縷縷的卷云,方圓百里所有高高低低的淡金饅頭都在腳下。疲憊的赤旗順勢跪倒,雙手合十,感激措拉山神的眷顧與包容。半小時后,所有隊員悉數(shù)登頂。丁丁拿出無人機,環(huán)繞頂峰飛翔,為大家留下合影。赤旗和Simon表情相對凝重,他倆深知,對登山滑雪來說,探險在此才真正開始。倒攀下冰壁后,赤旗和Simon將雪板從背包取下,摘掉止滑帶,將雪靴調(diào)節(jié)成下降模式,踩入雪板,扣好雪鏡,拉緊背包,在6100米海拔做好下滑準備。
只需兩個過彎,赤旗便確認這次遇上了最好的砂糖雪,絕不是惡心的硬殼雪。三分鐘,幾十個轉(zhuǎn)彎,C3便映入眼簾。前方那處鳥巢體育場大的冰川背隙,需要繞過去。兩人加快下滑速度,飛速向左方盤旋,眨眼間便成功繞過背隙。
腎上腺素的快感愈發(fā)強烈,兩人風(fēng)一般掠過C3,繼續(xù)下行。十數(shù)秒鐘后便來到高C2上方大冰壁。45度的雪坡,若是低海拔,赤旗會眼都不眨地跳轉(zhuǎn)飛下去,但此時此地,他倆老老實實摘下雪板,背在包上,用8字環(huán)倒攀下去。再次穿上雪板,兩人滑得更加從容。從后來的視頻中可看出,15秒便滑過高C2;46秒后,滑過C2,一直滑到裂縫區(qū)前,兩人才停下,換上冰爪結(jié)組下行。過了裂縫區(qū),來到冰舌上,赤旗的腳又開始蠢蠢欲動。他在西天山有過極爽的滑降冰舌的經(jīng)歷,這次準備故伎重演。冰舌上冰包與小冰河密布,滑起來震顫感十足。赤旗感覺,雀兒山的冰舌滑起來一點都不“潤”,很“澀”。這樣,他不但需要注意躲避石頭和繞行冰河,還需要加很多力到大腿上避免摔倒,快感全無。仔細觀察,原來這里的冰舌很臟,有許多細小的石頭和土質(zhì)嵌在冰面上。赤旗覺得索然無味,把板子重新背在背上,與Simon一起向冰舌末端的C1走去。
出了山,赤旗聽說了波蘭登山家Bargiel首次完成了K2全程滑降的壯舉,也就是板子從頭到尾沒有摘下來過。赤旗的偶像Ericsson在2010年曾嘗試這條路線的滑降,可惜滑墜身亡。
由此,他越發(fā)堅定地認為雀兒山也是可以全程滑降的。如果上山前聽到了這條消息,也許赤旗就不會在兩個冰壁前摘下雪板,而是嘗試高海拔冰壁的滑雪下撤。
但赤旗確定的是,未來,雀兒山上會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滑雪者。畢竟,今日之極限,是明日之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