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淑敏
挪威峽灣里瀑布之多到了令人眼花繚亂的程度,可以說千米之內(nèi)必有瀑布,常常是一眼望去,三四條瀑布同時跌落九天,細(xì)者如銀絲,粗者如白綾。從北部的瓦倫格峽灣到南部的奧斯陸峽灣,車行之處,無數(shù)大小瀑布如萬馬奔騰。一條接一條,呼嘯著喧嘩著濺入峽灣,構(gòu)成煙雨迷離彩虹飛架的仙境。
如果我是水,做哪里的一滴水呢?做藏北高原獅泉河的一滴水嗎?那里太冷了。做大海中的一滴水嗎?海嘯壁起的時候,殺人奪命,造孽深重。做黃河中的一滴水嗎?雖然歷史久遠(yuǎn),然攜帶泥沙太過勞累,不得休息。做南極的一滴水嗎?雖然潔凈,但萬古不化的寂寞,也令人悵然。
思前想后,最后做了一個決定——生當(dāng)做瀑布。瀑布的前身是小溪,無拘無束地跳躍和暢流。小溪們匯聚在一起,就長了能耐和勇氣。人多力量大,水豐好辦事,同心協(xié)力找到騰空而下的山巖,嘻嘻哈哈地縱身一躍,快樂地自高處跌下。水珠們拿著大頂疊著羅漢,倒栽蔥地撞向深處,被風(fēng)扯出透明的旗幟,在飛翔中快樂地撒歡。
瀑布沒遮攔地降到了谷底,反倒安靜了,變成了一汪小小的泉。如果有幸在挪威做了瀑布,通常不會旅行太遠(yuǎn)的行程,就被峽灣收編了去,成為海的一部分。
如果我是一滴水,縱是一滴普通的水,也希冀著跌宕起伏和波瀾壯闊,也渴望游弋和攜手,那就做一次瀑布吧。
(摘自《男生,我大聲對你說》 中國青年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