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秋怡
我是一枚上了年紀(jì)的一角硬幣,我不記得我是哪一天出生的,只有“1992”四個字符刻在我的身上。從出生開始我就知道,我是硬幣中卑微的小角色,我沒有五角硬幣輝煌的色澤,沒有一元硬幣圓潤的線條,更沒有紙幣的價值,我有的僅僅是廉價的身軀和棱角分明的外表,胸前那朵半開的菊花是我唯一的裝飾。
那個春天,我?guī)е鴯湫碌纳碜藦脑戾X廠出來,我滿懷期待地以為自己會被美好地使用,可是繁華的大城市中,一枚低廉的一角錢早已是無用武之地了。于是,我開始輾轉(zhuǎn)在各個收廢品的小販?zhǔn)种校氜D(zhuǎn)在嘈雜的還價聲中,我感到自己的身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開始變得灰暗甚至烏黑,臟東西緊緊粘著我,它們貪婪地吮吸著我的光澤,年復(fù)一年,我無力地垂下了眼簾。
“叔叔,您看看這些報紙能賣多少錢?”這是我從未聽過的清脆的聲音,像是泉水一般洗滌著我的靈魂。我緩緩睜開眼,竟是一個干凈整潔的女孩捧著一捆報紙在與小販做買賣呢!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靜靜地躺在了那女孩溫暖的手心里,我第一次感到無比安心。女孩把我輕輕地塞進(jìn)粉色Kitty貓儲蓄罐的肚子里,溫柔地笑了。
每天,我都能透過那火柴棒大小的天窗與日益增多的伙伴們看著陽光,可觸卻不可及。同伴們告訴我,他們也是從收報紙的小販那里來的。我的身體在衰老著,漸漸地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我以為我們會在這擁擠的空間里度過余生,可后來事情有了轉(zhuǎn)機(jī)。
那是一個無比溫暖的冬日,女孩抱起了粉色Kitty貓飛奔在路上,透過天窗,我能看見她凍得通紅的小臉。她來到了一幢大樓下,告訴保安她要找記者,我狐疑地看著她。不久,一位記者走下來,女孩羞澀地小聲說道:“我是小學(xué)五年級的學(xué)生,前天剛剛跟爸爸從貴州山區(qū)回來。我在那里看到一所學(xué)校,學(xué)生很苦,冬天都沒鞋子穿,我想把這個捐出來幫幫他們,哪怕是買雙鞋子也好。我有兩個儲蓄罐,還有一個是機(jī)器貓的。一共有105枚硬幣,都是我賣舊報紙攢下來的。別的孩子家里肯定也有很多硬幣。阿姨,你能把我的想法登在報紙上,讓更多的小朋友都來幫助他們嗎?”
我睜大了眼睛,全身暖暖的,我異常興奮,卑微的自己竟然也能做如此美麗的事,我的心臟仿佛回到了1992年那個美麗的春季。我躍動著,廉價冰涼的自己竟然也能溫暖別的孩子,撫慰那淳樸的心靈;我憧憬著,沉睡了多少日夜的自己竟然也能像新的硬幣一般被美好地使用。
那一刻,我睜著雙眼,接受著陽光的沐浴,我知道,我不再廉價,我是多少孩子的期望!
那一刻,我仿佛從數(shù)載的噩夢中蘇醒。
愿所有沉睡著的硬幣都能化作愛心與希望,去溫暖寒冷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