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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個月亮叫清愁

      2018-09-30 09:03:50參春
      南風(fēng) 2018年9期

      參春

      我想了三十三個夜晚,在鐘河言婚禮的前一晚,我終于決定要去參加。

      我看著鏡子里大眼睛高鼻梁的自己,左看看右看看,撥通了張立恒的電話,問:“這么些年了,我是不是也長得好看些了?”

      張立恒失笑,說:“就知道你要去,但是你長得再好看,也跟別人沒關(guān)系,大家的目光只會停留在新娘身上?!?/p>

      這話觸及到了我靈魂深處,我深有同感地點點頭,說:“也是。反正打扮得再漂亮,我也先輸了一截。”

      然而婚禮當(dāng)天,我比當(dāng)事人還怯場,奏樂才開始我就先溜了。張立恒最后是在禮堂的隔壁的奶茶店找著我的,我望著他特憋屈地說:“別罵我,我知道我慫?!?/p>

      張立恒仍然是笑,揉了揉我的腦袋,牽著我回家。

      我說謊了。其實我不是慫,我只是不能忍受。婚禮現(xiàn)場那么多老同學(xué),我穿過眾人,他們都一臉茫然地看著我,我心里涌動出異樣的感情,是一種說不清的滋味,很多年前我和他們那么要好,熟悉到勾肩搭背,那個時候鐘河言只會獨自立在一邊,看我們喜怒哀樂。而今卻掉了個頭,我是無法融入的那個人,鐘河言卻眾星捧月。

      鐘河言回來的那天,正好趕上我們上體育課。我當(dāng)時正在泥水坑里和大胖小胖學(xué)著電視里的日本相撲,滿場的女孩子,只有我裹了一身黑泥,活像從塘里鉆出的泥鰍。

      我大喇喇把那兩個胖小子摔倒,坐在地上插著腰大笑,可忽然覺得周遭都安靜了,我猛地一回頭,鐘河言一身洗舊的水藍襯衣白底褲,背著一個包,實在是清瘦。

      我仰面看去,沒看清鐘河言的正臉,卻直視了毒辣的日頭,眼花心也亂了,腦子一眩暈直接栽倒鐘河言的腳下。

      滿場的女孩子都慌張地叫老師,鐘河言放下背包直接打橫抱起我,笑著說:“我送她去醫(yī)務(wù)室?!?/p>

      旋即身子失了重心,然后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刭N靠在某個人的懷里,等明顯到了陰涼的地兒時,我睜開緊閉的眼,狠錘了一把他的胸膛,壞笑道:“鐘河言,你還舍得回來呢!”

      鐘河言低頭看我,挑了挑眉,點點頭說:“你這見面禮可讓我受寵若驚,我都沒勇氣牽你手上農(nóng)水禮堂去了?!?/p>

      我臉倏地一紅,從他身上跳下來,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往廁所那邊走,自以為瀟灑地揮了揮手道:“胳膊倒是長粗了,再接再厲,沒準(zhǔn)兒以后會有除了我以外的女生喜歡你。”

      鐘河言擦著我蹭在他衣服上的泥,失笑搖頭。

      這事兒的根源在前幾年,我和鐘河言都是穿兜襠褲的小屁孩,我整天掛著兩行鼻涕翻天覆地,鐘河言營養(yǎng)不良,頭上稀疏的幾根頭發(fā)還是黃色的,言行舉止畏畏縮縮,農(nóng)水鎮(zhèn)的小孩都不樂意跟他玩。

      我拍拍胸脯對鐘河言說:“我喜歡你,以后你牽我的手上農(nóng)水禮堂結(jié)婚,我對你一輩子好?!?/p>

      這是個戲言,鐘河言也未必當(dāng)真,可我卻扎根在心底。

      后來我曾跟張立恒說過這件事,他彼時正埋頭吃飯,聞言抬頭攏了攏鼻梁上的眼鏡,無不感慨地說:“原來你穿兜襠褲的時候就早熟了啊?!?/p>

      我一紙巾丟過去,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懟了他一句,可低頭吃飯時我悄悄掩藏了眼底的悸動和被人看穿的羞惱。

      張立恒慢條斯理拿過那張紙巾擦了擦嘴,看著我說:“后來呢,他嫌棄你一身泥的見面禮,決定拋棄你牽著別人的手去農(nóng)水禮堂?”

      我支著下巴看著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長舒了一口氣,低聲道:“誰知道呢?!?/p>

      鐘河言沒有牽著任何人的手去農(nóng)水禮堂,那座已經(jīng)很多年沒人去的小禮堂在高二那年被推土機推倒,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一棟小樓房拔地而起。

      我蹲坐在馬路對面的石墩上,捧著兩腮,斜倪了眼站在我邊上的鐘河言說:“可惜了,你還沒牽小姑娘的手呢?!?/p>

      鐘河言頭頂著如銀如華的月光,微風(fēng)颯颯吹過,一張臉柔和安靜,他忽然彎下身朝我攤開手。

      我愣了愣,看著他黑亮溫和的雙眼,在微風(fēng)里迷了眼。他輕笑了一聲,攤開在我面前的手動了動,像是在邀請我。我咽了口水,慌亂地別過眼,毫不溫柔地握住他的手,佯做借力站起身。

      我一路引頸撒歡,走在前頭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絞盡腦汁地想笑話和段子,生怕一停下就必須得面對身后仍然牽著我不放的手。

      許久許久,我腦子里的笑話還沒窮盡,鐘河言默然一路終于開口:“付蓉,你還記得我以前是什么樣子嗎?”

      我微微怔愣,停下來回頭看他,他臉上的深沉和靜默與他這個年齡的外表不相協(xié)調(diào)。可我仍是借著路邊住戶里滲出的燈光看清他的輪廓,他的臉都長開了,可以用俊朗來形容,我凝視著他的雙眼,說:“你以前啊,矮胖矮胖的,跟小女孩兒一樣容易害羞臉紅。”

      鐘河言眼睫微垂,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揚唇低聲道:“是嗎?”

      我突然明白,鐘河言不是回來見我的,他只是回來找到他自己。

      自我記憶伊始,鐘河言家是農(nóng)水鎮(zhèn)上最有錢的一戶人家,到底多有錢我沒有概念,可觀察鎮(zhèn)上人的態(tài)度便可窺見一二。鐘河言家的獨立小樓房外墻永遠都是臟的,不是小孩子故意潑的墨水,便是大人做完農(nóng)活故意把鞋底上的泥巴蹭上去,鐘河言很小就懂得那些包藏惡意的眼光,他不穿那些城里孩子一樣的名牌新衣,總跟我們穿得一模一樣,似乎在他刻意的平衡下,同齡的小伙伴才稍感安慰,不再捉弄于他。

      我認識鐘河言的時候,他就是那幅可憐蟲的模樣,我接納了他以后,他就緊跟在我身后,聽我說笑話逗樂的時候,偶爾也會傻笑。

      在放出豪言以后會和他一起去農(nóng)水禮堂沒幾天后,鐘河言一家決定搬走。鐘河言抱著家門前的頂梁柱哭著不肯撒手,看得我也跟著一起嚎啕大哭。鐘爸爸一貫威嚴(yán),他一巴掌拍在鐘河言的腦門上,說:“小言,你必須要回大城市去念書。”

      鐘河言一抽一搭地擦著眼淚跟著我揮手。

      是的,必須要做。鐘河言自小到長大所有做的事都是既定的,都是必須要去做的。他與我相隔的不止是幾百公里的距離,更是遙遠的無法到達的時光。他在經(jīng)年的漫漫時光里,忘卻了自己,像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從不反抗到安于現(xiàn)狀。我再次見到的鐘河言與從前不同,他微笑大方的應(yīng)對所有人,會溫和的教所有懇求他的人數(shù)學(xué)題,眾星捧月的對象就此從我換成了他。

      畢竟我一個粗魯又沒有優(yōu)點的瘋丫頭當(dāng)不了大眾偶像。

      鐘河言是初二那年回來的,一直到高二,整三年的時間里,我仿佛從未靠近過他。從前他拽著我衣角跟在我身后跑,傻笑著喊我名字的時光都遠去了,成為我記憶里的一點,然后在閑暇時忍不住拿出來咂摸嘆息。

      我依然和鐘河言在一起,放學(xué)上學(xué),吃飯午休,每一個吹著涼風(fēng)的傍晚我總支著下巴看他,他翻動著書頁,給我點明錯題,見我不吭聲會詫異抬頭,然后輕笑一聲,點點我的腦袋,說:“又走神?下次再不及格我可不幫你補習(xí)了。”

      我捧著臉頰笑瞇瞇地望著他,涼風(fēng)習(xí)習(xí),他的身側(cè)就是微開的窗戶,外頭柔和的晚霞映襯著他的黑眼睛,忽然生出一種明亮閃耀的光芒。我的心倏地一顫,忍不住沉迷在此刻久一點,更久一點。

      我說:“我很難過,鐘河言,我覺得你不再需要我了?!?/p>

      鐘河言微微怔住,他笑意漸斂的雙眼低垂,他沉默了很久,才簡單收拾了下書包,起身,揚了揚手里的習(xí)題冊沖我笑道:“走吧,要趕不上晚飯了。”

      我聞言起身緊跟,然后又像平常那樣說說笑笑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們兩個都極其有默契地將那一句話當(dāng)做風(fēng)里的錯覺。

      鐘河言回來的那一天很明確的跟我說,他是為了我而回來的。不可否認,這短短幾個字讓我心動,我心下的跳動幾乎要沖破胸口,我佯裝淡定地搭上他的肩膀,笑說:“果真是好兄弟,吃香喝辣也沒忘了我?!?/p>

      鐘河言淡淡地笑,然后慢條斯理地告訴我,我也曾是他記憶里最鮮艷的一抹色彩。他去到大城市好幾年,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在鋼筋水泥之下,得體而溫和的與每一個人交好,達成每一步他現(xiàn)階段內(nèi)該做的事——認真念書,讀商業(yè)書籍,做社會主流價值觀下最完美的自己。

      直到他父親去世。

      他父親的去世似乎在他心里留下一絲漣漪,他窺見自己往后的人生將要走上和父親別無二致的軌跡,卻忽然心生迷惘,所以他重新回到農(nóng)水鎮(zhèn),找到我。

      他曾寄希望于我,畢竟我們的曾經(jīng)是他生活里最鮮活的光彩,但依然失望了。

      他試圖靠近我,以此激發(fā)自己童年時期會有的跌宕起伏的情緒,會像從前一樣簡單的為了電視劇里的英雄死去而痛哭,會因為奸臣上位而憤恨到跺腳??上恳淮螄L試都失敗了,他這幾年的習(xí)慣似乎已經(jīng)根深蒂固——他不會再對一些人事在乎,亦無法真正放在心上。

      這話他不曾明言,而我心內(nèi)澄明。我無法言說,我失落于自己不再被人需要的孤獨感。

      我心心念念的鐘河言,離我越來越遙遠。

      高考那年鐘河言意外落榜,我去了隔壁省城念大學(xué),鐘河言選擇復(fù)讀一年。

      在那近一年半的時間里,我和鐘河言斷了聯(lián)系,我自始至終不知道鐘河言去了哪里。

      大二那年的冬天,我終于收到了他久違的短信。我翹首以盼,在寢室里激動了好幾天,姐妹們都朝我翻白眼,說:“有點出息行不!”

      我抱著枕頭在窄窄的床上來回滾,眉開眼笑:“不行,不行,不行!”

      那天忽然下起了大雪。

      鐘河言一身白色的大羽絨服圍著灰白色的圍巾站在校內(nèi)那棵粗脖子樹下等我。

      滿地的雪白,天灰沉沉地壓下,他就像與這無瑕的天地揉在一起。

      我笑著奔過去,朝手心里哈了一團兒霧氣,仰頭看他問:“終于打算跟我再續(xù)同學(xué)緣了?”

      寒風(fēng)凜冽,枝頭搖晃,那一大坨子雪直接砸進了我脖子里,我凍得直哆嗦,齜牙咧嘴成一副苦像。

      手心里突如其來的溫暖讓我錯愣不已,我愕然抬頭看著他,那一刻我百感交集,像是久未得到的東西終于出現(xiàn),又像是懼怕只是南柯一夢。

      鐘河言捂暖我的雙手,然后把我的雙手塞進他厚厚的圍巾里,他臉上是萬年不化的微笑,低聲說道:“付蓉,我回來了?!?/p>

      我的指尖觸碰到他的肌膚,指腹下是他突突跳動的動脈,這是他心臟的聲音。這律動讓我不由得手指顫抖,我忽然有一瞬想落淚,卻仰頭狡黠地笑著說:“鐘河言,我不想牽你的手了,我就想抱抱你?!?/p>

      我一頭扎進他的胸膛,隔著厚厚的羽絨服都能感受到這猛烈的震動。我不敢抬頭,只是用力圈緊了鐘河言,不過相隔一年左右,失而復(fù)得的心情卻占據(jù)了我的心懷。我把眼淚蹭在他的羽絨服上,佯裝是雪融化后的痕跡,可他看穿了。

      他拇指蹭了蹭我的眼角,未說一字,面龐像是自帶柔和的光芒,眼神悠揚深遠。

      那時的我卻未能察覺這一先兆。

      張立恒緊跟在鐘河言身后闖入我的世界。

      與鐘河言的出場不同,張立恒認識我的時候,雪化了,風(fēng)停了,金燦燦又光芒柔和的太陽掛在最高的教學(xué)樓頂上。

      “你是他的青梅竹馬?”張立恒站在我跟前,聲音聽起來平平淡淡。

      我揭開臉上的書本,從長凳上坐起,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心里只浮現(xiàn)三個字——老學(xué)究。

      張立恒一身黑色大衣,細框眼鏡,從頭到腳都透著整潔干凈,二十歲出頭的臉上是老一派的沉穩(wěn)。

      他回家時剛好路過我的學(xué)校,替鐘河言還我上次去他學(xué)校落下的棉手套。

      我揚了揚眉,道謝:“謝了,辛苦你走一趟。”

      我捏著那雙手套夾帶書本往外走,張立恒卻突然出聲:“鐘河言不是在意這種小把戲的人。”

      這聲音很低很輕,可我還是聽到了,關(guān)于鐘河言的事情,我的耳朵格外靈敏。

      我頓了頓腳步,啞然失笑,然后揚長而去。

      我不在意這些小把戲,因為我比他更懂鐘河言。

      三月底時冬雪在一夜之間于城市里消失得了無蹤跡。然而春寒料峭,我患上了感冒,在寢室姐妹們換上稍微輕便點的毛呢大衣時,我仍把自己裹成了粽子,整日用被子把自己圍起來,一邊擤鼻涕一邊刷電視劇。

      鐘河言的電話來得很及時,比各種感冒藥都管用。電話響時,我蹭地一下從溫暖的被窩里竄起,然而鐘河言的第一句話就讓我失望了。

      他說:“你病了很久了,要不要我送你去醫(yī)院看看?”

      我余光掃了掃桌子上的臺歷,算起來我大約病了一個月零七天,這段日子我怏怏地,會故意發(fā)些病照在朋友圈,希冀鐘河言主動來關(guān)心我一下。

      在距離那條朋友圈發(fā)出三十七天以后,鐘河言姍姍來遲。

      我沉默了半晌,聲音沙啞地說道:“鐘河言,今天是我生日?!?/p>

      鐘河言亦沉默了,我們都在這靜謐里的氣氛里維持那唯一的默契。后來鐘河言說:“對不起。”

      我苦笑著掛了電話。

      我面對空無一人的寢室,莫名覺得頭更暈了,似乎我的感冒因為這通電話更嚴(yán)重了。

      那晚我睡得很沉,我深陷于噩夢中,即便迷迷糊糊醒來,我也能察覺這場噩夢耗盡了我的體力,渾身上下透著出了熱汗之后的黏稠感,我不舒服地挪動了一下,可我忽然驚覺我不在床上。

      耳邊是呼嘯的夜風(fēng),身下的人吭哧吭哧地跑著,呼出的白霧迷了我的眼。

      我眼眶一熱,呢喃道:“鐘河言……”

      他背著我跑,說話斷斷續(xù)續(xù),夜風(fēng)依然將他的話清晰地送入我的耳中。

      “生日禮物……在你的衣兜里……”

      我心下不經(jīng)意一跳,像是春天到了樹苗萌芽的悸動,我摸到衣兜那里鼓鼓囊囊的,心里的期待像是萬花齊放一般。

      直到我掏出那個禮物——是一雙兔耳朵手套。

      “我看你手凍了,也不怎么帶手套,所以送了你這個。你喜歡嗎?”

      鐘河言最后一句透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我生氣。

      我的手歷來愛凍,所以冬天里我總是備著一雙手套,鐘河言啊……他真的絲毫不在意我?。?/p>

      我抬頭望著無垠的黑夜,生平第一次覺得黑夜太過漫長,第一次這么期盼黎明的到來。眼淚順著鼻沿流下,我笑著說:“喜歡?!?/p>

      那晚我在醫(yī)院的病房里躺了一宿,凌晨四點醒來時,我看見的人卻是張立恒。

      他扶起我,說:“要喝水嗎?”

      我看著桌邊那杯早已備好的茶杯,喉間吞咽了一下,還未及出聲,張立恒便先替我解釋了,說:“鐘河言臨時有事,我來替他?!?/p>

      我嘴里干燥似火燒,說不出話來,我看著他搖搖頭,嗓子眼兒里像刀割一般,問道:“回去吧,耽誤你上課。”

      張立恒的鏡片在晦暗的空間里反射著一點亮光,我清楚地看見他目光柔和而堅定,我愣了愣,方聽他道:“我請假了,你放心休息,我會好好照顧你?!?/p>

      我靜默了片刻,翻了個身背對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我的鼻尖,刺激得我哭了許久。

      這場長達三十七天的感冒終于還是好了。鐘河言大概惦記著我同他十幾年的情誼,大概是因為那雙手套的愧疚,大概是那夜醫(yī)院獨自離開的抱歉,他開始極盡所能對我好。

      我以為我即將看到曙光,然而張立恒卻提醒我:“切勿太沉迷?!?/p>

      我不滿地給他發(fā)了條微信,是一個小孩生氣叉腰火冒三丈的表情,他許久沒有回信,后來我看手機時,發(fā)現(xiàn)屏幕整潔干凈,只有一個小小的抱抱表情,一如他的為人。

      夏天悄悄到來,鐘河言開始為了迎新而忙碌起來,他不再能經(jīng)常抽出空陪我四處去玩,只會偶爾給我打一個電話,像所有老友那樣平淡的聊天。

      我是從張立恒那里得知他受傷的消息。那時我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有見到他的人影,得到消息后我火急火燎地攔車沖到他的學(xué)校,在張立恒的掩護下我順利躲過宿管阿姨。進門的一剎那,鐘河言愣住了。

      我笑瞇瞇地把身后一籃子水果拿到跟前,說:“探望病人,你可不能拒絕?!?/p>

      鐘河言無奈地笑笑,他最終扶著腰同我一起到操場旁的樹林里閑逛,張立恒不知什么時候很自覺地消失在我們身后。

      鐘河言是在幫忙抬宣傳板畫時扭傷了腰,為此我嘲笑他跟老干部似的。鐘河言坐在樹下的石凳上,看著我鬧騰,細碎的陽光在樹葉縫隙里溜下,漾在他的微微揚起的唇邊。

      我忽然生了一計,說:“你站起來。”

      鐘河言不明所以,可還是很艱難地站起身。

      我笑著伸手抱著他,鐘河言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我這樣的突擊,并沒有反抗。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低聲說:“這次你受傷了,所以我破例,可是鐘河言,我以后再也不會主動抱你了……鐘河言,下次換你主動好不好?”

      這是我憋在心里許久的話。

      今天我想打破我自己的禁錮,我舍不得他因為我任何一句話不恰當(dāng)?shù)脑掚x開我,可我已經(jīng)往前走了九十九步路,就連第一百步路的臺階我都替他鋪好了,鐘河言,他是否愿意踏階而來呢。

      風(fēng)微微吹動,我沒有等來他的答案。

      我失落地往回走,茫然和無措充斥我的內(nèi)心。就在這時,鐘河言忽然從背后抱住了我,雖然我清楚地看見他的手明顯在顫抖。

      他喉嚨幾番滾動,眼睛微微緊閉,似乎終于下定決心,湊到我耳邊低聲道:“付蓉,我盡力……”

      只是這樣簡單的幾個字,便足以讓我奮不顧身。

      我歡欣鼓舞,事后我得意洋洋地給張立恒發(fā)去微信:“你瞧,他肯抱我了,證明咱倆的未來一片光明!”

      張立恒立刻就回了消息,看起來頗有無奈的意味:你開心就好。

      每每思及鐘河言那個甚為不同的擁抱,我便忍不住漾起笑容。張立恒再三給我潑冷水,我卻置之不理。

      人生這樣漫長,有我在鐘河言身邊寸步不離,有什么可著急的呢,我總是會這樣漸漸成為鐘河言的下一個習(xí)慣。如同每日都要呼吸那般自然,他遲早會不堪忍受沒有我的世界。

      然而打臉的過程來得如此迅速,鐘河言在短暫地接納我之后,開始把回避赤裸裸地擺在臉上,這讓我不知所措。

      當(dāng)我發(fā)覺我無法再聯(lián)系上鐘河言的時候,我惶恐不安地給張立恒打去電話,我聲音都在顫抖,極力忍耐,卻仍舊哽咽道:“之前明明好好的,張立恒,這是為什么……”

      張立恒趕來的時候,我抱著腿躲在學(xué)校小樹林的一棵樹下,哭到難以自拔。張立恒怔然,然后悄悄走近,停在我跟前。

      我以為他會說些什么,可他只是嘆了一聲,然后輕輕摸了摸我的腦袋。

      張立恒的聲音飄進我的耳朵,我聽起來只覺恍惚。

      我做夢都不會想到,僅僅是一次偶然,鐘河言便記住了那次害他腰部受傷的女生。

      張立恒說,那是個大一新生,進校的時候沒看路碰到了鐘河言,她畏畏縮縮,膽怯如兔,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歉后再也沒有下文了。

      甚至她并不出眾,普普通通如蕓蕓眾生??社姾友云珜λ@樣印象深刻,在日復(fù)一日里他寂靜的心如瘋長野草,直到他明白,他在意那個女生超過一切。

      我冷笑:“憑什么呢?”

      張立恒沉默以對。他無法回答,我亦無解。

      我不肯放棄,我覺得我自己就像變成了瘋子一樣,所有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以鐘河言為中心,我只肯聽有關(guān)他的話語,不肯去參加沒有他的聯(lián)誼聚會。

      我極端,我沉悶,所有人都漸漸遠離我,唯有張立恒始終一言不發(fā)跟在我身后。

      我固執(zhí)了很多年,大學(xué)畢業(yè)時我在注視著鐘河言的背影,工作時我緊跟著去了他在的城市,我善于深夜買醉,因為我醉了之后只會念他的名字,當(dāng)他的名字在我嘴里反復(fù)咀嚼時,我才會有些微他屬于我的感覺。

      那一晚是我的生日,我照例喝酒,張立恒給我買來的生日蛋糕被我推到一邊。我微醺之下眼前一片模糊,我盡力睜大眼去看張立恒,然后捧著張立恒的腦袋笑瞇瞇地問:“你們不是兄弟嗎,為什么你從來不聯(lián)系他,為什么……”

      說到最后我泣不成聲,我知道我像個神經(jīng)病,酒吧里的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

      我內(nèi)心深處渴望著張立恒聯(lián)系鐘河言,然后我就可以借這個機會去見他。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燈光的作用,我看見張立恒的臉微微發(fā)紅,他深如幽潭的雙眼靜靜地看著我,許久之后他一言不發(fā)地拽起我直往外走。

      我拼命撒潑、咬他、踹他、罵他,他仍不為所動。

      大約只有十分鐘的路程,我便被他拉來了鐘河言所在小區(qū)的樓下。涼風(fēng)灌進我的衣領(lǐng),我打了個寒噤,忽然就清醒了。

      張立恒看著我,說:“你每次吃飯喝酒只選離他最近的地方,卻沒有勇氣再近一步。付蓉,別怕,我陪著你。你去把你的青春完成,哪怕跌倒哪怕受傷,然后答應(yīng)我,從此放下?!?/p>

      我怔怔地望著十一樓靠右的窗戶,那里亮堂堂的,輕薄的窗簾下人影淡淡,我知道,那是鐘河言。

      我向前走了一步,咬咬牙攢了一身的力氣向他靠近,而后忽然又泄氣了。不為別的,那嬌小玲瓏的女人的聲影重疊在鐘河言的背后,我看著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這樣的親昵刺痛了我的眼,眼淚汨汨地往外冒。

      我跑得飛快,把張立恒遠遠甩在身后,從此以后我再不敢靠近鐘河言一步。

      又過了幾年,我和張立恒還是老樣子,依舊單身,依舊一起喝酒暢聊,總覺得恍惚一下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直到鐘河言寄來那封請柬。

      沒錯,婚禮那天我不是落荒而逃,我騙了張立恒。

      其實那天我心情平靜地看著新娘和新郎牽手,我?guī)缀跸氲剿麄儼最^偕老的樣子。后來鐘河言牽著新娘過來敬酒,我同眾人一起舉杯喝下,我們?nèi)讼嗷σ曇谎?,然后極為默契地一笑。

      那一刻,壓抑許多年的不痛快和不甘愿都消散了。

      回首這一路,鐘河言不曾陪伴過我,我依舊過得很好,可我從來沒有勇氣回頭看看這一路泥濘,我把他變作一個夢放在心底沉睡,然后坦然地去追尋。

      我清楚而明白,我不再需要鐘河言了。

      我忽然就輕松起來,我給張立恒發(fā)去短信,故意告訴他我心情不佳,他果然來得很快,就在我替他點下他常喝的咖啡時出現(xiàn)。

      我想了想,這么些年我一直在鐘河言的城市生存,似乎從來沒有看過更寬廣的世界。

      張立恒見我神色并沒有異常,安心下來,他吹開了咖啡上浮的細渣,正端起時——

      我說:“我盛情邀請你一起旅游,你愿意嗎?”

      張立恒一愣,我狡黠地眨了眨眼,我的小動作落到了他眼底,我想,他大抵明白這場婚禮我不算輸家。

      而后,我聽見他聲音輕快地應(yīng)答:“容我準(zhǔn)備準(zhǔn)備,明天出發(fā)怎么樣?”

      我抬頭看看窗外熱烈的太陽,微微揚唇:“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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