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川藏邊境“家”的文化模式

廖建新

摘 要：“家”與“婚姻”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凹摇痹诓煌恼Z境下會形成不同的文化模式。我國川藏邊境的文化模式：多元式婚姻、父權式家庭、男尊女卑，都與當?shù)氐奈镔|經(jīng)濟基礎和歷史文化相關。婚姻在任何人類社會中，并不是單純的兩性結合或男女同居。其背后蘊含著一套社會組織和文化體系。

關鍵詞：川藏邊境；“家”；文化模式

一、序言

研究以血緣群體組成的社會組織離不開性和婚姻的問題。摩爾根指出“我們從最初以性為基礎，隨之以血緣為基礎、而最后以地域為基礎的社會組織中，可以看到家族制度的發(fā)展過程；從順序相承的婚姻形態(tài)、家族形態(tài)和由此而產(chǎn)生的親屬制度中，從居住方式和建筑中，以及從有關財產(chǎn)所有權和繼承權的習慣的進步過程中，也可以看到這種發(fā)展過程?！惫P者在田野調查中了解到，女性年齡到了二十歲左右，知道自己有可能隨時被出嫁，也會在男青年的主動邀請下，主動談戀愛。但是，婚姻在任何人類社會中，并不是單純的兩性結合或男女同居。其背后蘊含著一套社會組織和文化體系。從社會層面看，婚姻是一種法律上的契約，是關涉著當事男女之外一群人的社會事件，是一種普遍的社會制度。而從文化層面來看，婚姻并不只是生物的交配，它還是文化的交流。這種交流不僅在家庭內部，而且還在家庭與家庭之間形成互動。因此，家庭是血緣群體形成的社會組織的重要細胞。

二、山巖人的“家”

（一）多元式婚姻

在漢族，婚姻形式早已是一夫一妻，一夫多妻、一妻多夫被認為是一種非正?，F(xiàn)象，而且一妻多夫的現(xiàn)象極為罕見。山巖人的婚姻形式沿襲了傳統(tǒng)的婚姻模式，存在一夫一妻、一夫多妻、一妻多夫三種現(xiàn)象。他們認為這是自己藏族人的傳統(tǒng)和習慣，推行一妻多夫，是為了增加家庭的勞力，避免財產(chǎn)外流，遇到外來入侵時可以聯(lián)合起來抵抗。這是一種在山巖人最為傳統(tǒng)的婚姻形式，其背后體現(xiàn)了由于山巖資源匱乏，故而形成家庭內部共娶一妻的模式，因此，這種婚姻形式在山巖較為普遍地存在。山巖人說，最近幾十年，漸漸出現(xiàn)一夫一妻的婚姻家庭形式，兄弟各娶妻子共同在一個家庭生活，可以減少因為一妻多夫而發(fā)生性關系不合理而出現(xiàn)矛盾的現(xiàn)象，如果妻子連續(xù)生育了兩個女孩，丈夫則可以娶第二個妻子，形成一夫多妻制家庭。

（二）家庭規(guī)模和家庭類型

在漢族人的觀念中，兄弟成家以后“另立門戶”組成一個獨立的家庭是一個可以為社會接受的事實。但是，在山巖人看來，家庭是祖先世世代代延續(xù)下來的，是一個不可分離的整體，家庭成員內部需要相互依賴，相互合作，每個家庭成員都是家庭的重要組成部分。這樣，遇到外來入侵時，能夠相互合作，男子共同對付侵略，女子也互相幫助。日常生活中男子外出打獵，女子在家做家務，父親主持家庭內外大事，母親在家搖轉金銅，以求吉祥。由此，山巖人的家庭與漢族相比，就顯得“多”而“大”。所謂“多”就是家庭的人口多，所謂“大”是指大家庭，由此造成房屋多，居室大，而且“多”是由于兄弟結婚后普遍不分家，他們與父母同吃同住，而且生育自由，形成夫妻生育多個小孩的現(xiàn)象，由此形成了他們的大家庭。其家庭成員除了夫妻以外，還有他們的父母、子女。此外，一般不會與妻子的父母同吃住。筆者對山巖村莊的家庭情況作了一個統(tǒng)計。統(tǒng)計表明：山巖鄉(xiāng)各村的家庭平均有10人組成，12人以上的最多，5人以下的最少。因此，當筆者進入到當?shù)氐募彝サ臅r候，常?？梢钥吹捷^多的家庭成員聚集在一起。在這里，筆者以山巖鄉(xiāng)色麥村為例來說明他們的“家庭形式”，從中我們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他們的家庭特征。

（三）家庭收入與支出

山巖人的家庭經(jīng)濟收支怎樣？年積蓄又是怎樣？筆者對山巖鄉(xiāng)八學村、色麥村、色德村三十三戶家庭的2007年經(jīng)濟收入做了調查，并把家庭分為三類，即一類、二類、三類家庭?，F(xiàn)列表3-4統(tǒng)計如下。統(tǒng)計表明，山巖人的收入差距比較明顯，一類家庭年收入可以達到26萬左右，屬于收入最高的一類家庭，第二類家庭的收入次之，可以達到16萬左右，與第一類家庭的收入相距10萬左右，第三類家庭收入達9萬元左右，與第二類家庭收入相距7萬元左右，與第一類家庭收入相距18萬左右，不可不謂差距巨大。盡管如此，山巖人對經(jīng)濟的理財觀是“多進則多出，少進則少出”，所以，當年收入多則支出也大，造成雖然收入多，但年積累并不多，收入低，則積累也低。正如有山巖人告訴筆者“其實，大家手上還是沒有錢”。這與當?shù)氐睦碡斢^念存在一定的內在的聯(lián)系。同時，從表格中可以看出，無論是哪一類家庭，蟲草收入在其總收入中都占有較大的比重，約占家庭總收入的50—60%左右，由此看來，山巖人普遍把蟲草收入當作自己的“命根子”，有了蟲草收入，一年基本的支出可以解決。筆者曾兩次到達山巖，其中一次正值蟲草采挖季節(jié)，發(fā)現(xiàn)山巖人幾乎都上山采挖蟲草去了，學校停課，學生上山挖蟲草，家里只剩年齡較大或者身體較差的人，時常在鄉(xiāng)衛(wèi)生所看見因為采挖蟲草而身體不適的病人。

（四）男尊女卑

男女兩性地位之間存在顯著的差異，男性被認為是地位高貴的象征，男性從一出生開始就要送到活佛那里取名，給他取一個吉祥如意（藏語：扎西得勒）的名字，全家喜氣洋洋，并且告訴自己的親戚，我們這個家族又添了一個男孩，它象征著希望和吉祥！孩子漸漸長大以后，每逢過年或過節(jié)父母還要領著男孩子走親戚，認自己這個家族中的親戚，相互之間按照藏族親戚的習慣稱呼，讓孩子從小就知道相互之間是親戚關系，是一個“戈巴”。而女性從一出生開始就受到歧視，被認為是生育的工具，女性嫁出去以后，不認為是自己的親戚。在家里，做家務是女性的天職，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務都要婦女承擔，筆者到當?shù)剞r(nóng)戶家調查時，只見婦女總是在忙個不停，可是，男人卻坐在一邊，或者在喝酒，或者在聊天，或者在門外搓麻將、打桌球。筆者向女性問起原由，她們說按照當?shù)氐牧曀?，女性在家里就是要循?guī)守矩，只有做家務、干農(nóng)活和生育兒女的份，事情無論大小都由男人決斷。一個年長者說起一個遙遠的故事，“那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三巖人和察雅人爭斗，三巖人打敗了，許多男人死了，只剩下了一個老頭和小男孩，不久，老頭死了，留下這個可愛的小男孩，按照三巖人的規(guī)矩，爭斗打敗了，人被打死，這個仇一定要報，為了讓小男孩健康成長，將來復仇，全部勞動活都由女性去干。以后仇不知報了沒有，但至今傳下來，干勞動活是婦女的事，男子除了打打鬧鬧和出外獲取財物以外，幾乎都不干活。”無怪乎女性在家里總是很少說話，見了客人來了總是彬彬有禮，主動給客人盛上酥油茶，然后靠在一邊不說話，遇有客人在家里吃飯時，還不能上桌吃飯，對丈夫要百般服從和順從。年小的女性在家里總是聚攏在一起，給人天氣很冷的感覺。

（五）父權式家庭

父親在家庭中有著十分高的威望，他既是保護家庭的核心力量，也是教育的主體。家庭成員之所以需要保護，是因為山巖在新中國成立前發(fā)生過較多的搶奪財物的現(xiàn)象，他們認為，能保護自己的是自己的“親族”，在家里保護自己的是父親，而且，父親了解新中國成立前發(fā)生的冤家爭斗事件，知道如何防御敵人侵略，雖然這是新中國成立前的案例，但對今天也有深遠影響。父親的確認，如果是一夫一妻制家庭或者一夫多妻制家庭，由于妻子只有一個丈夫，因此，丈夫成為孩子的父親，而如果是一妻多夫家庭，則以年齡最大的為孩子的父親（藏語：阿啪），年齡更小的稱為叔叔（藏語：阿可），至于孩子到底與誰有直系血緣關系，則不予考慮，都一致認為是自己這個家庭中的孩子，見了男孩就喊“布”（藏語），見了女孩則喊“布母”（藏語）。

教育者是年齡較大的男性。在一個家庭中，教育的方式是說服教育，教育孩子不能動手打人，由于當?shù)馗赣H權威較高，因此孩子也會聽從年長父輩的話。日常生活中，年齡大的教育年齡小的，主要是教育年輕人在家要勤懇，多做家務，兄弟姐妹要團結，在外要尊重他人，不要惹是生非。由于父親地位高，家庭內部一般不會發(fā)生較大的矛盾。

三、小結

文化模式是一個民族文化或一種文化的各個文化特質叢（內容）相互聯(lián)系整合成為協(xié)調一致的系統(tǒng)（整體）的結構狀態(tài)。本尼迪克特在《文化模式》中指出：“文化行為同樣也是趨于整合的。一種文化就如一個人，是一種或多或少一貫的思想和行為的模式”?！八懈鞣N樣的行為，諸如謀生、擇偶、戰(zhàn)斗和神氏崇拜，都依據(jù)文化內部發(fā)展起來的無意識選擇規(guī)范而被融合到了統(tǒng)一模式之中。”筆者通過田野調查結合理論，分析認為川藏邊境的文化模式首先必須從“家”入手，研究認為，這里的文化模式表現(xiàn)為多元式分析、男尊女卑及父權式家庭，這與當?shù)刭Y源匱乏、傳統(tǒng)習俗依然傳承并影響著人們的生產(chǎn)和生活存在緊密的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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