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山妖

行走在布魯塞爾的大街小巷，就像走在露天畫廊，不用付費，就能看到各種各樣的街頭藝術，涂鴉、書法、漫畫……盡管街頭藝術在全球越來越流行，儼然已經(jīng)成為一座城市藝術與文化的標簽，但作為一個國家的首都，居然對街頭涂鴉如此寬容，還是令我有些吃驚。

神秘的涂鴉之旅

布魯塞爾有悠久的歷史、漂亮的建筑，以及各種吃喝玩樂的好去處，但最吸引我的，卻是街頭的漫畫和涂鴉。我的布魯塞爾涂鴉之旅，開始得有些神秘，就像黑社會接頭一般。

聽說我對涂鴉感興趣，朋友幫我介紹了一位graffiti writer（涂鴉者）。在酒店大堂一見面，這位涂鴉者就和我約法三章：不可以給他拍正面照，不可以用他的真名，也不可以給他的涂鴉作品拍照。于是，我只能稱呼他的化名——David。

David算是一位半地下的涂鴉愛好者，他在布魯塞爾有不少同道者，他們在陽光下是涂鴉之旅的向?qū)?，同時在“陰影”中創(chuàng)作非法涂鴉作品，當然，他們十分謹慎小心，通常不會讓客人把他們的真實身份與涂鴉簽名（tag）對號入座。

David看上去年紀不大，但已經(jīng)有十幾年的涂鴉經(jīng)歷，對布魯塞爾街頭的涂鴉者們十分熟悉，他一邊帶我尋找有趣的涂鴉，一邊給我科普關于涂鴉的常識。

涂鴉，英文稱作graffiti，詞源出自希臘語，本意是“書寫”，所以人們稱創(chuàng)作涂鴉為write（寫），而不是paint（畫），街頭最常見的涂鴉形式也是書法類。

“涂鴉究竟是什么？它跟街頭繪畫最大的區(qū)別是什么？”我認真地問道。

David認為，非法和未經(jīng)授權，是涂鴉最根本的特性和標簽，因此它們注定都不會長壽，有些被清除，有些很快被新的涂鴉覆蓋。所以，盡管涂鴉者們都想出名，但他們只用筆名，真身絕不會拋頭露面，像英國著名的涂鴉者Banksy，多年來始終沒有人知道TA的真實姓名、真實面目。

我們的車停在港口大道的某個地方。運河邊有一處巨大的空地，分布著一些像是碼頭庫房的建筑，建筑的外墻被稱為“名人墻”，是布魯塞爾最有名的一處涂鴉墻，它的獨特之處就在于——合法，這里是一個合法的涂鴉地，所以布魯塞爾所有的涂鴉者們都會在此留下“墨寶”，“名人墻”大約便是由此而得名。

“名人墻”上的涂鴉令我眼花繚亂，David很認真地指導我，怎樣從涂鴉的專業(yè)視角去識別那些天書一般的字母，他甚至根本不用看簽名，僅從風格就能判斷出那些涂鴉作品究竟出自哪一位的手筆。兩個小伙子正用滾刷在一面墻上涂鴉，David顯然認識他們，隨意打了個招呼，見我舉起相機，他再次囑咐我：只能拍背影。

陽光那么好，我們坐在運河邊的木椅上，一邊看別人涂鴉，一邊聊天。我好奇地問David，有沒有被抓、被罰款的經(jīng)歷，他輕輕一笑，有些驕傲地說：“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怎么好意思說自己是涂鴉者？至于罰款的金額，幾百到上千歐元不等……”我想，這就是他需要向?qū)н@份工作的理南，他需要錢來維持生活，也需要錢為自己的創(chuàng)作買單，David點點頭“每個玩涂鴉的人，都是為了宣泄和表達自己，而不會靠涂鴉養(yǎng)活自己?！?/p>

我看到有資料說，De Wand電車站有歐洲最長的涂鴉墻，據(jù)說面積達4500平方米，當年由30多藝術家花了整整9天才繪制完成，僅噴漆罐就用掉6000個，布魯塞爾市政府為此花費了將近20萬歐元。但David說，那些被邀請創(chuàng)作的作品不應該叫做涂鴉，涂鴉現(xiàn)在越來越被大眾認可，于是很多學院派的藝術家也加入其中，“他們的作品，應該只算是介于傳統(tǒng)藝術和涂鴉的中間地帶吧。你真的想看更多涂鴉？那我?guī)闳チ硪粋€地方?！?/p>

車一直開到布魯塞爾西南郊的安德萊赫特才停下來，高速公路下面，巨大的城市公園里，有一片屬于涂鴉者的“天堂”，公路的立柱、橋墩，以及路面下都充斥著涂鴉作品。這里也是得到官方認可的涂鴉區(qū)，幾乎可以找到所有種類的涂鴉，布魯塞爾（乃至整個比利時）所有的涂鴉組織和涂鴉者也都在這里留下了自己的作品，有些涂鴉看起來非常藝術，應該也非常耗時。我看到一幅巨大的電音美男Stromae的畫像，既傳神又有些滑稽，格外吸引眼球。

我問David：“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走到陽光下，讓自己的涂鴉合法曝光？我知道有些涂鴉者最終與政府和品牌合作，甚至成為時尚先鋒。”盡管口氣依舊那么緩和，但聽得出來，David內(nèi)心對于被“招安”這件事充滿鄙視：“對大眾和主流文化的盲從，是對涂鴉最大的侮辱。當然，我也反對那些過激的涂鴉，它們其實敗壞了涂鴉的名聲。譬如，你在布魯塞爾街頭會看到一些血腥的、涉及兩性的涂鴉，連我也好奇，為何政府不出面清理掉?！?/p>

“不過，政府和百姓都這么寬容，正是我愛布魯塞爾的理由?！?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10/22/qkimageszggyzggy201810zggy20181020-4-l.jpg"/>

Tips

■Librairie & Galerie Brussel Anspach漫畫書店布魯塞爾最棒、最全的漫畫書店，也是《丁丁歷險記》的官方授權商店

地址：Boulevard Anspach 98

世界漫畫之都

1991年，第一幅街頭漫畫Broussaille出現(xiàn)在布魯塞爾街頭，當年批準漫畫上街的市長或許不會想到，十幾年后，街頭漫畫會如雨后春筍般遍布街頭，成為布魯塞爾旅游最熱門的噱頭之一。

我在布魯塞爾漫畫藝術中心門口見到了Dominic（化名），這位胖子大叔是漫畫中心的志愿者，也是漫畫的瘋狂愛好者，家里收藏了超過3000本漫畫書，簡直可以開一個小型圖書館了。

Dominic非常認真地準備了一個文件夾，里面放的都是布魯塞爾街頭漫畫的資料，每一幅都仔細地標出作者、地點?！捌鋵?，我閉著眼睛都能找到所有漫畫，這些文件是給游客們看的?！?/p>

比利時曾經(jīng)是個漫畫大國，或許是埃爾熱（《丁丁歷險記》的作者）的影響力太過深遠，許多街頭漫畫看起來多少都有些“丁丁風格”，常被誤以為是同屬一派。Dominic說，其實布魯塞爾只有大廣場附近的一幅街頭漫畫是屬于“丁丁系”，因為丁丁的版權太貴了。

許多街頭漫畫背后都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譬如，最早出現(xiàn)的那一幅Broussaille，位于布魯塞爾的同性戀街區(qū)，畫中可以看到兩個完全分不出性別的年輕人手挽手走在街頭，沒人認真追究過作者Frank Pe畫這幅漫畫的初衷，反正直到1999年之前，布魯塞爾的同性戀人群都用這幅畫作為宣傳和保護自己的手段。

很多街頭創(chuàng)作的類型介于漫畫與涂鴉之間。提到涂鴉，胖子大叔忽然變成了一個“憤青”，他是堅決反對涂鴉的，認為“對于那些亂七八糟、不知所云的涂鴉，政府實在太寬容了”。

“你知道嗎，他們噴一個涂鴉可能只用十幾秒鐘，可是要清除它們卻要用一兩個小時，你看看布魯塞爾街頭，墻壁、地下通道、車站，甚至有些汽車上，都被涂滿字母，清理的速度總是跟不上涂鴉的速度！”Dominic憤憤不平地說。

不過，有些出自名家的非漫畫作品，Dominic也是十分欣賞的，對那些作者也如數(shù)家珍，譬如法國漫畫家Jef畫的黑白人像，他的作品上總是留有紅色的箭頭；還有著名涂鴉者Bonom在墻上畫的一條魚。

布魯塞爾街頭的漫畫并非都是“比利時制造”，日本動漫也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布魯塞爾的墻壁，Dominic對此表示失望，他對于比利時這個漫畫大國今天的“沒落”多少有些傷感。

Tips

特別推薦

■Delirium Cafe啤酒吧

布魯塞爾也堪稱“啤酒之都”，譬如這家世界知名的Delirium Cafe，盡管有三層，依舊每天人滿為患。這家酒吧2004年被收入吉尼斯世界紀錄，因為菜單上居然有2004種啤酒！有選擇綜合征的酒友還真的要慎入。不過這里的服務生都絕對專業(yè)，你只要說出興趣愛好，他們就可以幫你選出最適合你的那一種。

地址：Impasse de la Fidelite 4.1000 Bruxelles

不過，在我看來，布魯塞爾的漫畫并沒有沒落。在這里，我們依舊可以強烈地感受到當?shù)厝藢β嫴患友陲椀臒釔郏拖袼麄儾粫陲棇ζ【坪褪項l的愛。除了街頭巷尾的漫畫，城中還有漫畫博物館、漫畫書店、丁丁和藍精靈等著名漫畫作品的專賣店等，甚至修路的隔離板上都會畫上各種漫畫……行走在布魯塞爾，就仿佛是行走在漫畫世界之中。從這個角度來說，布魯塞爾也算得上是一座二次元城市吧？

對于漫畫和涂鴉，布魯塞爾的確是非常寬容的，在這一點上，Dominic與David的觀點一致。仿佛是為了證明這一點，Dominic專程帶我去看了一幅最新的街頭畫作Swing，它出自保加利亞的藝術家Bozko之手，是在2018年4月巴爾干藝術節(jié)期間完成的。

Dominic是典型的布魯塞爾人，酷愛啤酒就像酷愛漫畫一樣。他帶我去了據(jù)說是布魯塞爾最老的一個啤酒吧，我的漫畫之旅就在舉杯言歡中愉快地結(jié)束了。

DIY自己的涂鴉

如果說布魯塞爾對涂鴉和街頭藝術的態(tài)度是寬容，那么根特簡直就是縱容。

這些年我走南闖北到過很多城市，像根特這樣大張旗鼓地弘揚街頭繪畫和涂鴉的城市還真是很少見。根特不僅邀請藝術家繪制街頭漫畫，開辟城市公共空間作為自由涂鴉區(qū)，2015年更是設立了一個專門的街頭涂鴉藝術節(jié)，名字很有意思，叫做“Sorry，Not Sorry”，吸引了很多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和游客。此外，旅游部門還特別開發(fā)了街頭藝術與涂鴉的網(wǎng)站和App，為喜愛街頭繪畫和涂鴉的人指點迷津。網(wǎng)站不僅精確地定位了遍布根特的街頭繪畫和涂鴉的位置，還會實時更新和預告即將誕生的新作品。

Tips

特別推薦

■圣巴夫大教堂（St.Bavo Cathedral）

藏有鼎鼎大名的祭壇畫《神秘的羔羊》（Adoration of the Mvstic Lamb），這是歐洲歷史上第一件真正意義上的油畫，僅憑它，根特便奠定了茌比利時乃至整個歐洲藝術史上地位。

地址：Hoofdkerkstraat 1，Ghent，9000，Belgium

■周末市場

根特的周末市場很有特色，如果趕在周末到訪，可以去逛逛二手市場、藝術市場或是花市。

一個對街頭藝術如此尊重和推崇的城市，贏得了很多人的喜愛，而根特的街頭漫畫和涂鴉，也的確很為這座城市加分。根特的街頭畫作，有很多是出自大家之手，除了本地精英，也不乏國際知名藝術家。街頭涂鴉的內(nèi)容更是五花八門，有的無厘頭，有的童話風，還有的在講述根特城市的歷史。

Werregarenstraat涂鴉巷位于寸土寸金的老城中心，這是一條非常不起眼的小巷，直到你看見它大開腦洞的墻面。每個人都可以在巷子里留下自己的作品，那些涂鴉看起來并沒有什么主題，這里最恒久不變的主題只有——變化，或許今天和明天看到的就是完全不同的作品。

我在涂鴉巷中與向?qū)arren（化名）會合。Darren是—個陽光大男孩，笑起來有些羞澀，在根特，他的涂鴉可以合理合法地在陽光下曝光。Darren隨身背著—個碩大的旅行袋，里面簡直就是一個涂鴉寶庫，裝滿了手套、口罩和各種油漆噴灌、噴頭。涂鴉絕不是真的“亂寫亂畫”，即使最簡單的書法涂鴉也有非常多元的風格。我既不會畫畫，也不懂涂鴉書法，同行的小伙伴靈機一動，在墻上寫了個巨大的漢字——“拆”，惹得Darren連連點贊，路過的游人也都好奇地停下來看。

“街道、墻壁、公共空間，并不只屬于商業(yè)組織和公司，它們屬于我們每一個人。”不記得這句話到底是哪—位比利時涂鴉者說的了，堪稱語錄。如果你有一天來到根特，不妨租一輛自行車，按圖索驥，去尋找你最喜歡的街頭漫畫和涂鴉，或者干脆到Werregarenstraat街留下自己的作品吧。

Tips

比利時旅行ABC

■簽證：比利時是申根國家，持申根簽證可以入境。

■交通：比利時公其交通發(fā)達，城市之間乘火車十分方便。建議購買城市卡（如布魯塞爾卡、根特卡），可涵蓋所在城市的幾乎所有博物館及公共交通，十分超值。

■美食：比利時有幾樣“地標性”美食：貽貝（又稱海虹、青口）、薯條、華夫餅、巧克力，比利時啤酒也不可錯過，尤其是著名的修道院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