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寧 銳
前夜雨天遣興,寫蘭泄憂。扯老棉料殘紙,抹紅花一朵,題曰《遁思》,以自勉爾。遙想寒蘭花期,又作《寒香破禪圖》數(shù)紙,題舊詩于上。間寫夏蕙兩張,試以粗筆作細花。
今朝畫《賞蕙圖》,題詩其上:
凱風自空谷,吹入野人心??椭料闵价櫜豢蓪?。
吾兒澤梵隨我回鄉(xiāng),數(shù)日里訪農(nóng)家,摘蔬果,遭鵝逐,聞雞鳴,登千山,游紅海灘,采蘑菇,嘗海鮮,梵兒大開眼界,手舞足蹈,笑逐顏開,喜不自勝。
盤錦濕地,蔚然大觀。蔚藍天宇下,中間大路,一邊是金燦燦的稻田,一邊是紅彤彤的海灘。在這個水稻和堿蓬草交織的美妙世界,人們吹著海風,飽覽美景,所有煩憂早已煙消云散。開赴葦塘,但見一片蒹葭蒼蒼,水光浩蕩。梵兒平生第一次乘船,有點擔心,但又按捺不住新奇和興奮,依偎在奶奶的懷里,眼睛不住地東瞧西看。
受老田他們的嘉德學社之邀,再度故鄉(xiāng)講學《中國隱逸傳統(tǒng)與儒家精神》。近些年,海內(nèi)民間學社方興未艾,偶爾添把小柴,期待其如火如荼。老田諸友受余影響,也開始普遍熱衷于養(yǎng)蘭,私下里相互競賽,為新得一款名品而炫耀激動,為一株草發(fā)芽開花而驚喜莫名,一如我多年前。
養(yǎng)了多年的大株細葉寒蘭青鸞,三枝花箭拔地而出,一枝已綻,秋意近。老蘭如故人,最難風雨。寫寒蘭《冷香圖》一紙,詠嘆老花,追思故友,懷念初心。
寒意漸濃,室內(nèi)蘭芽搖曳秋光。
午后與母親在園中散步,粉白、紅紫與金黃,簇簇野菊盛放。出外,步行至河堤,木猶未凋,草亦不黃,夕陽下靜水東流,一派安詳。逢母女二人,捉得螽斯一只,通體青綠,健美修長。遂憶起兒時光景,“喓喓草蟲,趯趯阜螽”,年華稍縱即逝,果然如夢。
歸家,揮筆連寫蘭數(shù)紙,上畫各色草蟲。感而賦絕句云:
染香蘭蕊小蟲鳴,舊識晨霜兩鬢生。一紙幽思留夢住,青春草蜢總關情。
崔之臣自平度寄大澤山葡萄來,父親開車,一家人去車站接取,路堵久候不至,而暴雨驟下,頃刻傾盆。泊車路邊,打開收音機,靜聽小妹的廣播劇《花開錦年》,心下溫暖安然。十數(shù)日前,順義回家的路上,同樣的天黑雨急,車行如舟。收聽此劇,仿佛回到童年,溫馨氣氛于車中彌漫。
從小到大,家妹受愚兄影響甚深。譬諸此劇,親情、友情和愛情,家事、國事、天下事,都圍繞一株蘭草而展開。故事是家妹所虛構,然亦是基于歷史。歷史上有多少蘭花、多少蘭人,曾承載過多少家恨國仇,目睹過無數(shù)興衰榮辱。人與蘭,曾經(jīng)相濡以沫;蘭與人,曾經(jīng)風雨同舟。因為有愛,所以不離不棄;因為有情,所以百轉(zhuǎn)千回。
世間最可寶貴者人情也,若得有情,何憂何懼!
一株紫秀素初放花。紫秀學名邱北冬蕙蘭,屬于獨立的一個蘭花品類。葉片細勁,葉面粗礪有磨砂質(zhì)感?;ㄋ坪m而無香,因為無香所以不被蘭界所重,但其獨具一格的清秀,冷美人一樣的氣韻,不能令人輕棄之。尤其素心紫秀,為其中極品,佳種難得。這盆紫秀養(yǎng)了一年余,只有兩苗,苗尚弱所以開品也遜,然冷艷之氣已足動人。期待來日壯草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