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同楓(河南省濟源市思禮鎮(zhèn)政府)
當山嶺在胸中升騰,我已立身于南太行的山崖之下。
尚未遇見溪流。但見山嶺環(huán)抱中,一片開闊的場地,綠草如畫鋪墊。初夏時節(jié),這片濃得化不開的綠色,書寫出北中原難得一見的草原奇景。特別還有一些草,在嶺邊各自錯落,生長成幾平方米大小的心形圖案,一個又一個翠綠的心,深情凝眸,讓人驚艷中,心都醉了。草地間,一條先于我們跋涉的旅人踏出的小徑,向山谷深處蜿蜒。小徑旁,一根不知何年滾落的斷木橫臥草地。雖是幾米長的斷木,枝桿突兀,竟也有模有樣,狀若遠古時期的恐龍,注視著我們幾個衣著光鮮的怪物。就在此時,數(shù)只彩蝶繽紛于花草之上,我們一行四人,迷失于蝴蝶草原。頓覺生命中最曼妙的景致,全積攢于一地一瞬。我的大腦混沌,塞不進這一片廣袤的美好情景。手機的記憶比人細致入微,就讓它“咔咔”的問候,“咔咔”的擺布。我們和眾草結成兄弟姐妹。多情如我們,就讓一棵棵草,替換我們平日里的紙筆,寫下生命里一叢叢生機勃發(fā)的詩行。此時,我心亦被染綠。想世間種種際遇,都有青翠欲滴的道理。正要抬步前行,風吹草低,竟現(xiàn)幾只或黑或白的喜氣羊兒,“咩咩”聲此起彼伏,再次拴住了我們躍動的腳步。草原真是慈悲,可以以自己的肌膚喂養(yǎng)羊兒,而無絲毫怨恨。更不會給白眼,說幾句世俗之語。而羊兒也不會說一些客套閑話,卻無意間以自己生產(chǎn)的圓圓的養(yǎng)料來肥沃草原。就此循環(huán)往復。這真是世間的和諧與大美。大美無言,無須遵從人定的禮數(shù)。至此,我可以更清爽地去叩響山水自然的門扉。
路轉峰回,穿越這舒緩的草地,面前現(xiàn)一片鵝卵石鋪地的開闊峽谷。白花花的石頭,真像一朵朵跌落的白云。白,真白。比少年時和母親、妹妹采摘堆放的棉花垛還白。就這么漂浮在峰巒之上,像多彩地圖,像孔雀雙舞。白云貼著山峰,與山峰似吻非吻,纏纏綿綿。白云朗照著青山綠水,朗照著羊群我們;白云忽略著綠水青山,忽略著我們羊群。山中的云是最看得開的,它已閱過諸般風景,它瀟灑的翼袖無所牽系。云才是真正五蘊皆空,所以云的年華永不會老去。
云下的峰嶺,當是堅韌的象征,是大義的象征。它以柴予樵夫,成全一家一戶的炊煙;它以草藥予大夫,濟世間的病痛之人;它以走獸予獵人,養(yǎng)出一代代的壯士。千山暮雪,寫意它生生世世的清清白白。萬木蔥蘢,彰顯它雄渾激昂的不屈秉性。想起生命中遇見的一些人,遠去天涯也似在咫尺,始終給我們的心靈以攀登的音符。
山澗的溪水,太知道不爭的道理。它與山唱和,卻從不與它爭鋒。哪怕跌落成瀑,也始終奏一曲高山流水的清音。它知道自己在于山的成全。它知道離山而去,就再不會回頭與山相見。匯入浩浩蕩蕩的大河入海是它的前程。它只是走,卻從不問前程。它在行走中,把自己的每一滴真情,都撫過大山的肌膚。大山懂它柔弱外表下的遠見卓識,大山不會攔阻。大山最是高瞻遠矚,它知道數(shù)萬年后的滄海桑田,它們還會相遇。彼時相逢的莞爾一笑,俗世中的我們又誰能再見。
邂逅了這一片草原山水,望嶺上云卷云舒,我以為自己已化成溪,將流轉開悟。歸來時,卻依然被一路紅塵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