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子男
我媽今年45歲,她給我講的是她小時候的故事。
我媽他們有三兄妹,每年過年的時候,大家都要守夜。而作為守夜的獎勵,每個人都能得到一角錢。那個時候家里還沒有電燈,一到晚上,屋子里就黑透了。三兄妹在屋子中央的小方桌上點燃一盞小小的煤油燈,圍著桌子守歲。我媽說:“那個時候我們都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燈芯的火焰燒啊燒啊。”我能想象到焰苗在三個人的注視下?lián)u曳的情形。“那個時候我最膽小,總是生怕你大舅和二舅睡著了,就時不時地吹一下煤油燈的焰苗,把焰苗吹得稍微靠近他們一點,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看清楚他們的眼睛是閉著的還是睜著的。每次只要我一吹焰苗,他倆就會很不耐煩地說:‘別吹啦,還沒睡呢!’”聽我媽講他們最后堅持到第二天雞叫才昏昏睡去,那種好像在夢里得到了這一角錢的感覺,即使時隔30多年,我仍能從她的臉上體會到當時的那種幸福。
守夜之后的三個人總是會睡到下午才相繼醒來。而不管是誰先醒來,都會在手里緊緊地攥著那一角錢,然后把另外兩個人叫醒,大肆炫耀一番。我媽說她總是最后醒來的那個,而且大舅和二舅的一角錢看上去總是比她的新,而那個擁有著最新的一角錢的孩子就好像擁有了兩角錢一樣開心。之后,他們會把各自的一角錢藏到自己認為最隱蔽的地方,隔幾天又偷偷跑過去看一次。
“你大舅還沒出門打工的時候,我每年藏著的那一角錢都會變成三角錢;你大舅走了之后就變成了兩角,后來你二舅也離開了家,我每年可以得到五角錢,但是我之后就再也沒有守過夜了?!闭f到這里,我媽已經泣不成聲。
我知道,那只屬于她的一角錢的幸福,五角錢是換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