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天橋如弓。
又一個脊梁彎曲下來,眾生皆艱難。
生活的壓迫,我已習(xí)慣彎著腰行走。
要過橋,我必須選擇攀登。
一個姓名被隨手丟棄的人,站在天橋上,也不可能高人一等。
爬上這座人形支撐的天路,幾乎掏盡了我畢生精力。
腳下眾生喧嘩如蟻。像蒙太奇,更像傳送帶上流水作業(yè)。
一頭獅子在體內(nèi)狂奔,口中噴出火焰。
天橋上,出口密集如夢。我卻因色盲、或近視,久困其中。
我有上升時的眩暈,更有下降時的恐懼。
這個春日正午,幾片樹葉從我頭頂掠過,讓我身上陡生寒意。
我不知道,它們那一片升上天堂,那一片墜落塵埃。
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也經(jīng)歷過寒暑。天橋無言,站在自己影子里。
你過,它在那里。你不過,它還在那里。
高處風(fēng)寒。
水從這里進(jìn)來,也從這里出去。
通往天堂,也通向地獄。
一把劍銹跡斑斑,懸在門楣上。那位前朝鑄劍人,早已隨河水走遠(yuǎn)。
日夜出進(jìn)城門的人,誰也沒有在意,頭頂上湍急的洪水。
門內(nèi)是淪陷區(qū),門外是淹沒區(qū)。
一些悲壯場景,上帝還在虛構(gòu)。
春天的細(xì)雨,并不構(gòu)成威脅??墒橇茉谏砩希宰屓藗兛謶?。
35年后的8月。我站水西門口,一只腳邁出門外,一只腳尚在門內(nèi)。
我有些恍惚。往事如水上飄浮的葉子,讓人理不清天災(zāi)還是人禍。
汛期將至。關(guān)與不關(guān),這扇門顯然還在猶豫。
這是一個生之門,也是一個亡之門。
誰是主宰者。上帝,還是自己。
夜晚,我聽到天上有水聲流過,把一城人靈魂剖開。
筑起大堤,水自然就遠(yuǎn)了。水無可奈何。
環(huán)堤公園里的樹木、花草、雕塑和鳥鳴,如同我身上脫落的關(guān)節(jié),或毛發(fā)。
它們被生活封住了穴位,終日沉默,但對我構(gòu)不成任何威協(xié)。
而那些冰冷的方言,卻讓人時刻提起誡心。
春日里,這些荒草一樣蔓延的想法,真是一種罪過。
你看那些老人、情侶和孩童,或相擁、或親妮、或玩耍,各得其所,盡情沐浴著這水流一樣的陽光。
唯我懷揣孤獨(dú),攏起雙手,選擇與他們背道而馳。
河風(fēng)尚存寒意。我不怨恨,眼前萬象,無不讓我心生暖意。
我不掩飾。我把一生的破綻,一一寫在臉上,故意暴露給人間。
東堤上那些風(fēng),吹了一陣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