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舟
人間,有花影款款,整座山花魂犯案。蜜蜂亮翅、強心,收起針毒,給喜歡甜的人們積下口福。蝴蝶總覺得什么禮服都很沉舊。春天走了,三角梅決定留下,迎接那些比花朵容易激動的詩人。
蔓陀羅開得亢奮,等著高人,提煉蒙汗密藥,讓梅開二度。與琵琶相遇渡口,也有重重心事,像楓葉荻花與幽咽的泉流。在這里,只有石頭保持沉默,野白合也有朝見圣上的從容。
我想郵寄果香的清晨給缺席的詩人。坐在月色里,用針挑的語言布道隱喻。我想把蜜蜂說過的話挪作我用,在一朵花面前,知禮節(jié)懂得謙虛。想說一句,就有兩句的沖動,以至哭了,還覺得我是興奮過度。
那么多花朵留在此地,只有春風(fēng)在遠方捶胸頓足。我看見一個小女孩牽著蝴蝶的衣袂,彝家農(nóng)舍的走道,花木扶疏。
怕就怕我逃至此,還遭通緝。佛地?zé)o門,詔告會以花朵的形式。
我只求心靜,當(dāng)然也有過,詩會里酒亂人間,寫出的詩又得罪過啜飲露水的花神。我只想讓佛主替我老家驅(qū)魔,并賜一些愉悅給我的母親。
別往茶杯里添水了,住持,里面我已訴過很多苦,每一片茶葉,都像我的傷痕,耐不住水的纏綿。
我從云南的鄉(xiāng)間,提著五百里路趕來。途中有標點式的墳瑩,也有擺設(shè)一樣的山巔。再高的山,都低于一支香的高度。
起了頭的那首詩,忘在了香案。從落滿膝蓋的地上平身,山路逶迆,攀枝花開得血肉模糊。
說白了,是仁和區(qū)山上的一塊石頭。遭雷劈,練出赤膽,遇熔巖,提純品性。
淺浮、鏤空、圓雕,一塊石頭,便可以把墨養(yǎng)得比夤夜還深。管你是狼毫還是豬鬃,都能添寫有筋骨的字體。用三千年,等候紛舀沓來的筆觸,讓大篆和行楷凈身出戶。
有人停下來,嬰膚嬌嫩的墨池,除了添墨書寫,還可以提劍習(xí)武。有些筆劃就是鋒刃,有些詩歌擂響戰(zhàn)鼓。碧波吐玉,無意間透露了大峽谷的傳奇。突然想到年少的春寒 ,一直冷到我中年的背心。纖指點丹砂,雪霽有嗩吶開化。
多少光年的烈火,方能從山脊提煉凝脂,有云出峽,有雨瑞下。八匹馬在方寸之地馳騁,自唐而降的大雪,只長了寸許。養(yǎng)一池好墨,定寫出攀枝花留世的絕句,可我只寫攀枝花,幫我醒酒的羽童。
一塊石頭,有苴卻的籍貫,那天碧云浮起,就有鄉(xiāng)愁,休掉我滿腹枯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