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陳昌元
青年教師瑪依努爾在黑板上寫了兩個字:感恩。
轉(zhuǎn)過身,瑪依努爾對著孩子們說:同學(xué)們,跟著老師一起念,感恩。
孩子們大聲地朗讀著:感恩。
瑪依努爾:感恩就是謝謝的意思。大家有沒有感謝的人???
一個小男孩舉起了手。
瑪依努爾:吐爾洪你說。
吐爾洪站了起來:我要感恩李曉明同學(xué),他昨天借給我了他的足球。
孩子們立刻哄堂大笑起來。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同學(xué)們不要笑,所有幫助過我們的人我們都應(yīng)該感謝。但感恩這個詞語的意思呢,是要比感謝厚重,同學(xué)們懂了嗎?
孩子們紛紛點著頭。
瑪依努爾笑了笑:來,繼續(xù)跟老師念,感恩。
孩子們:感恩……
“丁零零——”下課鈴響了。瑪依努爾:好了同學(xué)們,今天我們的課就上到這里,下課!
孩子們興高采烈地沖出教室。
瑪依努爾正在收拾桌子上的資料,吐爾洪走了過來。
瑪依努爾問道:吐爾洪,還有什么事嗎?
吐爾洪向四周看了看,低下頭說:老師,我說感恩李曉明有什么不對嗎?
瑪依努爾笑了笑,捏了捏吐爾洪的小臉:你說得很對,我們要常懷有感恩的心,去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不僅僅是你的伙伴、你的朋友,還有你的父母。
吐爾洪抬起頭來:還有老師您。
瑪依努爾輕輕拍了拍吐爾洪,欣慰地點了點頭。
瑪依努爾走出了教室,在門口碰到了同校老師石春慧:石老師,你這也是剛下課啊?
石春慧點了點頭:是啊,這些孩子真是淘氣,只知道玩,就是不把心思放在數(shù)學(xué)題上。
說著,石春慧指著手上的一沓卷子:看看,這些都是不及格的。
瑪依努爾笑了笑: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這樣,所以,這就是考驗我們做老師的耐心??!
石春慧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哎,對了,你這次去重慶找到你那義父了嗎?
瑪依努爾搖了搖頭。
石春慧安慰道:你這一有假期就往重慶跑,都這么多年了,估計就算找到,人也不在了。
瑪依努爾沉默不語。
這時,教務(wù)主任張水琴匆匆跑了過來:瑪依努爾,瑪依努爾。
石春慧問到:張主任,你這是怎么了?
張水琴搖了搖頭:瑪依努爾,你家里人剛打電話到學(xué)校,說你父親的老毛病又犯了,挺嚴重的,你快回去看看吧!
瑪依努爾目瞪口呆。
石春慧拍了拍瑪依努爾:快去??!
瑪依努爾轉(zhuǎn)頭看了看張水琴,便飛奔出學(xué)校。
一家人都圍在老父親艾孜買提的床邊,瑪依努爾匆匆跑進家門。
艾孜買提用虛弱的聲音說:瑪依努爾,我的孩子,你快過來。
瑪依努爾一個箭步?jīng)_到床邊,緊緊握著艾孜買提的手,眼淚流了下來:爸爸,你這是怎么了?
艾孜買提擺了擺手:不礙事,這都是老毛病了。
瑪依努爾哭著問起旁邊的家人:爸爸怎么突然這樣了?不是之前病情穩(wěn)定下來了嗎?
瑪依努爾的哥哥在一旁無奈地緊閉著雙眼。
艾孜買提:瑪依努爾,我的孩子,爸爸這一生無牽無掛,唯獨一件事讓我夜不能寐、寢食難安,你要答應(yīng)我,一定要完成了這件事。
瑪依努爾哭著問:什么事?
艾孜買提喘了一口氣:我估計是看不到和我兄弟重逢的場景了。我要你答應(yīng)我,無論多么艱難,一定要找到你的義父徐鐵忠,把他當(dāng)作你的父親去贍養(yǎng),他也老了,需要有人照顧。
瑪依努爾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艾孜買提的聲音虛弱起來:你義父是我們?nèi)业亩魅?,我們維吾爾族最懂得感恩,這恩情說什么都不能忘了??!什么時候你都得記得!
瑪依努爾:我不忘,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到義父的!爸爸,你放心吧!
艾孜買提看了看瑪依努爾,欣慰地笑了笑,緊緊握著的手也漸漸地松開。片刻,整個屋子傳來悲痛的哭泣聲。
瑪依努爾抱著頭沉默地蹲坐在院子里,丈夫海爾夏提從她身后走過來,給瑪依努爾披了一件外套。
瑪依努爾抬起頭望著丈夫,頭靠在海爾夏提的肩膀上,無聲地哭泣起來。
海爾夏提輕輕拍著瑪依努爾。
瑪依努爾:這是父親最后的愿望,無論說什么我都要幫他實現(xiàn)!
海爾夏提沉默不語。
瑪依努爾問海爾夏提:你為什么不說話?
淳樸的海爾夏提眨了眨眼睛:這些年咱們都找了多少次了,都是無功而返。我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瑪依努爾:這一次,我一定要找到義父!
海爾夏提:那你有什么計劃嗎?
瑪依努爾搖了搖頭:十年了,義父的樣子一直在我腦海里……
火車的硬座車廂里人流涌動,十歲的瑪依努爾東張西望著。車廂廣播響起:各位旅客,列車即將到達重慶北站,請在重慶北站下車的旅客準備好自己的行李下車……
叔叔艾合坦木從行李架取下行李:瑪依努爾,一會兒下車了要緊緊跟著叔叔。這是大城市,人生地不熟,可不是咱們阿克蘇,不許亂跑,聽到了嗎?(維語)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
艾合坦木又強調(diào)了一遍:聽到了嗎?(維語)
瑪依努爾:聽到了。(維語)
窗外漸漸浮現(xiàn)出這座西南城市的樣子,高樓、大廈、立交橋……
玻璃上的影子是瑪依努爾稚嫩的臉龐,充滿了驚喜,又充滿了期待……
艾合坦木一手拿著行李,一手拉著瑪依努爾,走到車站處的電話亭旁。
艾合坦木把行李放了下來:瑪依努爾,你在這等等叔叔,叔叔去打個電話。(維語)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
艾合坦木摸了摸瑪依努爾的頭,便向電話亭走去。
瑪依努爾仰著頭四處看著。
艾合坦木拿出了一張紙條,撥通了上面的電話:妹妹,我們到了……啊,對對,我和瑪依努爾都來了,好好,那你把地址給我說一下。(維語)
艾合坦木抬頭用不太流利的漢語問老板:老板有沒有筆?
商店老板遞來一支筆。
不遠處,有一個賣彩色氣球的商販在大聲吆喝著:氣球氣球,漂亮的氣球,來看看啊,來瞧瞧?。?/p>
瑪依努爾看到便好奇地走了過去。
艾合坦木回頭看了看瑪依努爾,就在紙上寫著地址:嗯嗯,你說。(維語)
瑪依努爾走到了商販的旁邊。
商販還在大聲吆喝著:氣球氣球,美麗的氣球,漂亮的氣球。
瑪依努爾看著氣球笑了。
商販問:小朋友,喜歡嗎?來一個吧?
瑪依努爾完全聽不懂商販說的漢語,皺起了眉頭。
商販撥動著氣球:你看你喜歡哪個,隨便挑一個。
瑪依努爾只是看著這些彩色氣球,沉默不語。
商販低下頭問: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瑪依努爾呆呆地站在原地。
商販左右看了看:我還有更好看的氣球,想不想看?
瑪依努爾沉默不語。
艾合坦木走過來一把抓住瑪依努爾的手:不是給你說了讓你不要亂走嗎?怎么這么不聽話!(維語)
瑪依努爾:我只是看看這些氣球。(維語)
艾合坦木看了看商販,對著瑪依努爾說道:你姑姑在家等我們呢,我們走吧。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依依不舍地看著氣球。
艾合坦木牽著瑪依努爾的手向出站口走去。
身后商販的吆喝聲繼續(xù)在車站里回蕩著:氣球氣球,漂亮的氣球,看看啊,瞧瞧啊……
艾合坦木在路邊招手,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
司機師傅透過窗戶操著濃重的川音問道:我要交車,看看順不順路,你去哪個地方嗎?
艾合坦木順手把紙條遞給了出租車司機。
出租車司機看了一眼:上車吧。
艾合坦木和瑪依努爾上了出租車。
艾合坦木坐在前面的副駕駛位置上,瑪依努爾坐在后座,她望著這座城市的風(fēng)景,眼睛里充滿了向往,扭動著車窗搖把把車窗玻璃搖了下來,伸出一只手遮擋著陽光。
艾合坦木說:不要把手伸出去,把車窗關(guān)上。(維語)
瑪依努爾翻了個白眼,把車窗玻璃搖了上來。
出租車司機透過后視鏡看了看艾合坦木和瑪依努爾。
出租車停了下來。艾合坦木下車望了望小區(qū),對瑪依努爾說:到姑姑家要聽話,知道嗎?
瑪依努爾點點頭。
艾合坦木對著紙條上的地址敲了敲門。
巴哈古麗打開了門:在樓上就看到你倆了,快進來吧。
艾合坦木對瑪依努爾說道:叫姑姑好。
瑪依努爾:姑姑好。
巴哈古麗笑了:哎呀,我們的瑪依努爾還是那么漂亮!快進來吧,飯菜都做好了。
艾合坦木和瑪依努爾坐在飯桌前,巴哈古麗端來一盤抓飯:瑪依努爾,餓壞了吧,來嘗嘗這些家鄉(xiāng)的味道。
瑪依努爾咽了一口口水就大口吃了起來。
艾合坦木笑著搖了搖頭。
巴哈古麗笑著說:這孩子話還是那么少。
艾合坦木:是啊,這一路上就沒說過幾句話,性格太內(nèi)向。
巴哈古麗點了點頭:常帶她出來轉(zhuǎn)轉(zhuǎn)也是有好處的。
艾合坦木:剛好我這次出來考察一下這邊的干果市場,大哥就讓我把瑪依努爾一起帶出來轉(zhuǎn)轉(zhuǎn),見見世面。
巴哈古麗:嗯,那你們打算在這邊待多久?
艾合坦木搖了搖頭:還沒確定下來。對了,妹妹,我上次讓你幫我聯(lián)系的那個許老板你聯(lián)系了嗎?
巴哈古麗忙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紙條:對對,你不說我都給忘了,聯(lián)系上了,這個就是他們的公司地址和電話。
艾合坦木接過紙條看了起來。
巴哈古麗:我聽他們的口氣,感覺對你這葡萄干生意還挺感興趣的。試試唄,沒準有合作呢。
艾合坦木欣慰地點點頭:那行,一會兒吃完飯我就過去。
巴哈古麗驚訝地:那公司離這還遠著呢,還得一天的車程。
艾合坦木:時間太緊張,早早把事情辦了我這心里也踏實。瑪依努爾這幾天就麻煩姐姐費心了。
巴哈古麗:哥,你這是什么話!你忙你的,我打算明天就帶著瑪依努爾去商場買幾件漂亮的衣服。她第一次來到這大城市,我肯定要帶她好好轉(zhuǎn)轉(zhuǎn)。
艾合坦木:這孩子第一次出新疆,對什么都好奇,你得把她看緊點,別讓她亂跑。
巴哈古麗:我當(dāng)然知道了。
艾合坦木低下頭說道:瑪依努爾,聽到了嗎?以后要聽姑姑的話。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
巴哈古麗和艾合坦木笑了笑。
巴哈古麗和瑪依努爾在窗前看著艾合坦木離去,艾合坦木不時地轉(zhuǎn)過頭擺著手。
瑪依努爾趴在窗戶上,欲言又止。
巴哈古麗輕輕撫摸著瑪依努爾的頭。
瑪依努爾躺在床上,巴哈古麗進來關(guān)了燈:瑪依努爾,剛給你媽媽打了電話,他們讓你聽話,這里的時間比新疆早兩個小時,早點睡吧,明天我們還要出門呢。
月光透過窗子照了進來,瑪依努爾眨著眼睛。
巴哈古麗給瑪依努爾挑選著各種漂亮的衣服,她雙手提著大大小小數(shù)個手提袋。
商場里琳瑯滿目的商品讓瑪依努爾看花了眼睛,她開心地笑了起來。
巴哈古麗也欣慰地笑了起來:瑪依努爾,你看這就是大城市,喜歡嗎?(維語)
瑪依努爾點著頭:喜歡喜歡。(維語)
巴哈古麗:走,我們再去樓上看看。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
瑪依努爾走到一處玻璃櫥窗前突然停下了腳步,櫥窗里的一件白色的裙子吸引住了瑪依努爾的目光。
巴哈古麗立刻明白了,她蹲下來:喜歡這條裙子嗎?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
巴哈古麗抬頭對店員說:老板,把這條裙子拿一下。
店員問:要多大號?
巴哈古麗指了指瑪依努爾:她穿的。
很快,瑪依努爾就從試衣間里走了出來,她看著鏡子里漂亮的自己,欣喜若狂。
巴哈古麗把手提袋放到一邊,說:哎呀,看看我們的瑪依努爾,真是一個美麗的大姑娘!
瑪依努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巴哈古麗抬起頭:老板,這條裙子多少錢?
瑪依努爾一把抓住巴哈古麗的手:姑姑,出門前爸爸特意給我說,不讓你給我買太多的東西。
巴哈古麗笑了笑:我是你姑姑,想買就給你買。你來一次大城市不容易,新疆可沒有這么漂亮的裙子。再說,你穿著多漂亮啊,這裙子就是為你設(shè)計的。
瑪依努爾聽到這話笑了起來。
巴哈古麗打開錢包向收銀臺走去。
巴哈古麗和瑪依努爾開心地往出走,巴哈古麗說:怎么樣?今天開心了吧?喏,看看,這些都是你的。
瑪依努爾笑著點著頭。
巴哈古麗仿佛想起了什么:哎,瑪依努爾你看到我剛才拎的那兩個袋子了嗎?
瑪依努爾搖了搖頭。
巴哈古麗想了想:對了,剛才你買裙子的時候,我把袋子放到那店里了。這樣,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拿。
說著,巴哈古麗把手上的包裝袋都給了瑪依努爾:就在這等我啊,不要亂跑,姑姑很快就過來。
瑪依努爾點點頭。
巴哈古麗笑著向瑪依努爾眨了眨眼睛,便匆匆向樓上走去。
瑪依努爾找了一處凳子坐了下來,聽到外面不遠處熱鬧的嘈雜聲。
伴隨著變臉藝術(shù)的音樂“變臉變臉……確實不一般”,商場外不遠處的變臉藝人正表演得火熱。周圍滿是看熱鬧的行人,連連叫好。
巴哈古麗匆匆上著樓梯臺階。
瑪依努爾被外面的熱鬧吸引住了目光,扭過頭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向外走了過去。
變臉藝人一會兒紅臉,一會兒黑臉,做著各種動作,瑪依努爾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店員看到匆匆走來的巴哈古麗說:女士,剛才您的物品落到這了,我們看到就放到柜臺上了。來,這是您的物品。
巴哈古麗長吁了一口氣:我就說嘛,我就記得放在這了,謝謝你??!
店員:不客氣,歡迎您再來。
巴哈古麗滿意地提著手提袋向樓下走去,心情格外的舒暢,她滿臉喜悅地哼著小曲。
巴哈古麗下樓時看到剛才的地方不見了瑪依努爾的身影,只有幾個手提袋子在,臉上的喜悅瞬間散去,不禁快速向下奔去,恐慌的雙眼四處張望著??墒且琅f不見瑪依努爾的身影,她大聲喊道:瑪依努爾,瑪依努爾——
巴哈古麗聽到了外面的吵鬧聲,扔下手上的袋子向商城外奔去。
瑪依努爾看得不停地眨巴著眼睛,為了看得更加清楚,她扭動幼小的身軀擠進了涌動的人群之中。
巴哈古麗沖出了商場,站在門口左右張望。除了刺眼的陽光,根本不見瑪依努爾的身影。她著急地大聲呼喊著瑪依努爾的名字,可聲音早被旁邊嘈雜的音樂聲吞噬。
巴哈古麗慌了神,又跑向商場內(nèi)。
巴哈古麗問門口的保安:這么高的一個女孩,剛才在那里的,你們有沒有看見?
兩個保安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
巴哈古麗立刻轉(zhuǎn)過頭問起坐在椅子上的一位老太太:阿姨,這么高的一個女孩,剛才坐在你旁邊,你有沒有看見她去了哪里?
老太太的聽力不太好,手扣在耳朵上:啥子?
巴哈古麗提高了嗓門:剛才旁邊的這個女孩,你有沒有看見她去哪兒了?
老太太:哦,那個女娃子?
巴哈古麗咽著口水:對對對。
老太太指了指前面:她好像去那邊了,也沒太注意。
巴哈古麗立刻扭過頭,連聲道謝便著飛奔了出去,而她走的正是和瑪依努爾相反的方向。
瑪依努爾看得正熱鬧,突然想起了姑姑跟她說的話,連忙撥開層層的人群向商場里跑去,小小的身板在人群中左右搖擺著。
瑪依努爾來到剛才的凳子處坐下,不見姑姑的身影,于是她上樓去尋找。
巴哈古麗圍著商場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到了商場外的大門口,透過窗戶向里面望了一眼,不見瑪依努爾的身影,便繼續(xù)向遠處找尋起來。
瑪依努爾來到剛才買裙子處,四處張望,慌了神,向樓下奔去。
兩個保安看到神色慌張的瑪依努爾,便走過去詢問:小朋友,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瑪依努爾聽不懂漢語,雙手比畫著焦急地說道:叔叔,我找我的姑姑。(維語)
兩個保安完全聽不懂瑪依努爾說的是什么,皺起眉頭一臉的茫然:小朋友,你不要著急,慢慢跟我們說。
瑪依努爾還在說著保安聽不懂的維語。
其中一個保安說道:她是不是在找她家大人呢?剛才那個女士說的就是這個小姑娘吧?
另一個保安指了指外面:那女士好像出去了。
瑪依努爾看到保安指外面,便沖了出去,她四處張望,愈行愈遠。
巴哈古麗繞著商場找了一圈,可是依舊不見瑪依努爾。她拖動著疲憊的腳步來到商場門口,兩個保安立刻走過去說:你要找的是不是一個穿紅色裙子的小女孩?
巴哈古麗點著頭:對,你看到她去哪里了嗎?
保安說道:一個小時前跑出去了。
巴哈古麗:你們怎么不把她留下來呢?
保安:我們聽不懂她說的話,也不知道她講什么,話還沒說完就跑出去了。
巴哈古麗:哎!往哪里跑了?
保安指道:那邊。
巴哈古麗沖出商場大門。
天漸漸黑了下來,瑪依努爾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城市中心。她望著來往的車水馬龍與匆匆而過的路人,臉上充滿了無助與恐懼,眼里淚水盈盈。
巴哈古麗呆坐在長椅上,空曠的商場早已沒有了白天熱鬧的場景。
商場內(nèi)部的清潔工人走了過來:對不起,我們要鎖門了,請你盡快離開。
巴哈古麗疲憊而緩慢地向外走去,走到門口回頭望了一眼商場,眼淚滑過蒼白的臉龐。
瑪依努爾又餓又累,她趴在窗子上看著里面正在吃飯的人們,肚子叫了起來,她咽了一口口水,繼續(xù)向前走去?;疱伒昀锏拇箅娨曊诓シ胖唤M新聞:近日,我市公安民警成功破獲三起販賣兒童案,在此提示廣大市民,出行一定要看護好自己的子女,確保安全……
瑪依努爾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了時代廣場。
剛下班的徐鐵忠騎著自行車來到一家饅頭店門口,饅頭店老板見到便打起了招呼:喲,徐師傅,這是才下班啊!
徐鐵忠點了點頭:是啊,最近廠子里事兒比較多。
饅頭店老板:我說怎么好久沒見你來買饅頭了呢。
徐鐵忠:給我秤五個。
徐鐵忠從口袋里翻出兩元錢和一張二十元錢。
饅頭店老板遞過饅頭:來,徐師傅你的饅頭。
徐鐵忠尷尬地笑了笑:我還是拿四個吧,這零錢不夠了。
饅頭店老板看了看:嗨,這算什么事兒啊,都拿著吧。
徐鐵忠:這樣怎么好意思,要不我給你整錢你給我找吧,剛好我也需要零錢。
饅頭店老板笑了起來:徐師傅,你這是寒磣我呢?平時都是你熱心幫助大伙,就不許我向你學(xué)習(xí)一下啊?
徐鐵忠說道:你這小本生意不容易……
饅頭店老板:我這小本生意是不假,但一個饅頭也窮不了我。
徐鐵忠點了點頭,接過饅頭:得嘞,那下次我再補給你。
饅頭店老板大笑道:小事兒。
巴哈古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到了不遠處的電話亭,顫抖著手撥通了電話。
電話的那頭是瑪依努爾父親的聲音:喂?誰啊?
巴哈古麗抽泣起來:大哥,都是我不好……
電話里瑪依努爾父親的聲音:是妹子啊,這么晚了打電話有什么事嗎?
巴哈古麗沉默不語。
電話里瑪依努爾父親的聲音:你是和瑪依努爾在一起嗎?她聽話嗎?
巴哈古麗開始哭泣起來。
電話里瑪依努爾父親的聲音: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巴哈古麗:我……我今天帶瑪依努爾來商場買衣服,讓她在大廳等我,回來的時候就找不到她了!
電話里瑪依努爾的父親口氣明顯有了變化:然后呢?巴哈古麗,你這是什么意思?
巴哈古麗:我把瑪依努爾弄丟了!我錯了,都是我不好!
說完,巴哈古麗號啕大哭起來。
電話里瑪依努爾父親大叫的聲音:什么?
瑪依努爾坐在時代廣場上的一處石臺上。
人群漸漸散去,時代廣場的人越來越稀少。瑪依努爾不遠處,有兩個穿白色帽衫的男子正不停地打量著她,時而竊竊私語著什么。
徐鐵忠騎著自行車路過,看到坐著的瑪依努爾,同時也察覺到遠處那倆人的可疑行為。
穿帽衫的兩個人竊竊私語后,向瑪依努爾走了過去。
徐鐵忠突然想到前幾日播放的新聞事件,覺得不妙,便立刻停好了自行車。
兩個人來到瑪依努爾的面前:小朋友,這么晚了,你家大人呢?
瑪依努爾沉默不語。
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你這樣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啊,需要我們的幫助嗎?
這時,一個聲音大喊道: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兩人連忙轉(zhuǎn)過頭,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徐鐵忠,便立刻轉(zhuǎn)身匆匆離開。
徐鐵忠盯著那倆人離開之后,才走到了瑪依努爾的面前。
瑪依努爾對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充滿了疑惑與不解。
徐鐵忠看了看瑪依努爾:小朋友,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啊?
瑪依努爾抬起頭看了看徐鐵忠:我和姑姑走丟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維語)
徐鐵忠完全聽不懂瑪依努爾在說著什么,他皺起眉頭:小朋友,你會不會說漢語啊?
瑪依努爾沉默不語,也仿佛聽不懂徐鐵忠說的話。
徐鐵忠嘆了一口氣:哎喲,這可麻煩了,該如何是好呢?
瑪依努爾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徐鐵忠,眼神滿是焦慮。
徐鐵忠抬頭看到不遠處的街道派出所,點了點頭,指了指前面:小朋友,我?guī)闳ヅ沙鏊貌缓??讓警察叔叔來幫你行嗎?/p>
見瑪依努爾不出聲,徐鐵忠便拉起了瑪依努爾的手。
瑪依努爾猛然甩開了徐鐵忠的手。
徐鐵忠無奈地搖了搖頭,雙手比畫著:那你在這等我,我去叫警察叔叔來,好嗎?
說著,徐鐵忠便向派出所走去,他還時不時地轉(zhuǎn)過頭看看瑪依努爾。
等徐鐵忠走遠了,瑪依努爾轉(zhuǎn)過頭看了看徐鐵忠的背影。
徐鐵忠快步走進了派出所。
瑪依努爾依舊坐在石臺上。
徐鐵忠和女民警趙莉走了過來,徐鐵忠指了指前方:喏,就是這個小女孩。
趙莉走到瑪依努爾的面前:小朋友,我是民警阿姨。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會在這里?
瑪依努爾看了看徐鐵忠,又看了看趙莉,搖了搖頭。
徐鐵忠在旁邊說:這個小女孩不會說漢語,聽不懂她說的什么意思。
趙莉皺起眉頭:既然這樣,那只能先把她帶到所里,看看其他同志有沒有辦法。
說著,趙莉低下頭:小姑娘,這里不安全,跟阿姨走好嗎?
瑪依努爾眨巴了下眼睛,伸出了手。
趙莉拉住了瑪依努爾的小手。
徐鐵忠欣慰地笑了。
趙莉在給所長魏長城匯報著情況:所長,大概就是這個情況。
魏長城問:她身份證上的地址是哪里?
趙莉搖了搖頭:這小姑娘沒有身份證,也沒有任何個人信息。
魏長城拿了一杯水放到了瑪依努爾的面前:小朋友,這里很安全。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瑪依努爾大口喝著杯子里的水,喝完看了看四周:我叫瑪依努爾,今天和姑姑在商場里走丟了,我第一次來這個地方。(維語)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懂瑪依努爾在說什么。
魏長城皺起了眉頭:這是新疆維吾爾語。
趙莉:維吾爾語?
魏長城:是的,咱們這所里有沒有懂維吾爾語的同志?
幾個民警都搖了搖頭。
其中一個男民警說:這可咋子辦么,聽不懂她說的話,也不知道她住哪個地方,這樣待在這里也不是個辦法。
魏長城皺起眉頭:看來只能把她送到孤兒院了,趙莉你去負責(zé)聯(lián)系一下吧。
趙莉點了點頭:是!
魏長城轉(zhuǎn)過臉來:徐師傅,辛苦你了!
徐鐵忠笑了笑:沒事沒事,這都是我們市民應(yīng)該做的。
魏長城:我看你啊,真是個大好人,我代表我們所感謝你!
徐鐵忠:使不得!這小姑娘就拜托你們了,沒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魏長城點了點頭:放心吧。
徐鐵忠正準備往出走,瑪依努爾突然站起身,緊緊抱著徐鐵忠的腿。
大家看著瑪依努爾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都愣在原地。
瑪依努爾含混地說著:阿……爸。
徐鐵忠皺起了眉頭:爸?
趙莉連忙走上前去,想要拉開瑪依努爾:小朋友,叔叔要回家,阿姨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好嗎?
瑪依努爾使勁地搖著頭。
魏長城也蹲了下來:小朋友聽話,我們會幫你找到你爸爸的。
瑪依努爾還是使勁地搖著頭。
魏長城站起身來:徐師傅,你看這孩子還是膩著你,要不再麻煩一下你,跟我們一起去把她送到孤兒院?
徐鐵忠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瑪依努爾那一雙期待的眼睛,嘆了一口氣:這時間也不早了,孤兒院的條件也有限。要不這樣吧,我先把這孩子帶到我家去,等找到了她家人再說。不知道這樣可以嗎?
魏長城興奮地:可以,當(dāng)然可以!這是沒有辦法里最好的辦法了!
話鋒一轉(zhuǎn),魏長城又看了看瑪依努爾:只是,收養(yǎng)孩子不是一件小事,她的父母不知道何時才能找到。徐師傅,你是不是再好好考慮一下?
徐鐵忠搖了搖頭:你看這孩子膩著我,就算到了孤兒院估計也要折騰,無非就是家里多雙碗筷。就這樣吧,誰讓我和這孩子有緣呢?
魏長城點了點頭:這事也就是遇到你了,徐師傅,孩子交給你我們也放心,有什么需要幫助的隨時到所里找我們。那咱們就辦下手續(xù)吧。
徐鐵忠低頭看著瑪依努爾,瑪依努爾抬頭朝著徐鐵忠笑了笑。
艾合坦木坐在汽車里,焦急地對著司機說:師傅,麻煩再開快點。
司機加大了油門。
車子飛快地在高速公路上行駛著。
車里的收音機正在播報著一條新聞:近日,我市公安局成功破獲一起特大拐賣兒童的犯罪團伙……
艾合坦木關(guān)掉了收音機,神情焦慮地看向漆黑的窗外。司機看了一眼艾合坦木。
魏長城走了出來,握著徐鐵忠的手:好,那就先這樣,麻煩徐師傅了。
徐鐵忠擺好了自行車:那我就先走了,聯(lián)系上她家人了記得通知我。
魏長城點點頭:盡管放心,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徐鐵忠轉(zhuǎn)過頭對瑪依努爾說:走吧,小姑娘。
瑪依努爾慢慢走上前去,坐到了自行車的后座上。
徐鐵忠笑了笑,騎車離去。
魏長城望著徐鐵忠遠去的背影喃喃道:真是一個好人??!
旁邊的趙莉看了看魏長城,又朝著徐鐵忠離開的方向看了過去。
徐鐵忠開門進屋,徐鐵忠的妻子何玉珍便發(fā)起了牢騷:讓你去買個饅頭,你這是造面粉去了吧?
徐鐵忠并沒有理會妻子,看到瑪依努爾站在門口,招呼道:來,快進來啊!
瑪依努爾走進了屋子。
何玉珍皺起了眉頭,向門口看了過去:鐵忠,這小姑娘是誰?。?/p>
徐鐵忠換著拖鞋:哦,這是剛在路邊撿到的小女孩。
何玉珍疑惑起來:撿到的小姑娘?那帶到咱家來干什么?
徐鐵忠:嗯,我打算把她先收留在咱家里。
何玉珍:什么?我不同意!
徐鐵忠:哎呀,這小姑娘和家人走丟了,總不能讓她流落在街頭吧。
何玉珍:可以把她交給派出所啊!
徐鐵忠點了點頭:我之前去了派出所,這是和魏所長商量之后的辦法,孤兒院的條件也有限,就先讓她住在咱家里,我們再繼續(xù)想辦法。
何玉珍:可是……
徐鐵忠:就先這樣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玉珍嘆了一口氣,不再說什么。
出租車開進小區(qū)停了下來,艾合坦木付了車費:不用找了。
艾合坦木急匆匆下了車往樓上奔去。
徐鐵忠拿著被子放進臥室,對瑪依努爾說:今晚你就睡在這里,需要什么隨時叫我們。
瑪依努爾看著徐鐵忠沒有動。
徐鐵忠用手比畫著,再次強調(diào)了一遍:需要什么隨時叫我們。
瑪依努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徐鐵忠笑了笑,關(guān)上屋門。
何玉珍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徐鐵忠走了過來。
何玉珍:鐵忠,這孩子是怎么回事?感覺她聽不懂我在說什么。
徐鐵忠笑了笑:這很正常,她不會說漢語,她是維吾爾族孩子。
何玉珍睜大了眼睛:維吾爾族?那她家應(yīng)該是在新疆吧?
徐鐵忠搖了搖頭:我們聽不懂她說的什么,所以也不知道她家人在什么地方。
何玉珍皺了皺眉頭:你這么一說還真是,我說這孩子怎么長得這么特別呢,你看那長睫毛真漂亮,倒是招人喜歡。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徐鐵忠坐在了沙發(fā)上:我和魏所長說好了,警察找尋孩子的家人,她先住咱們家里,等魏所長那邊的消息吧。
何玉珍:這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她家人呢?
徐鐵忠搖了搖頭:這就得看緣分了。
何玉珍:那不行。你說咱倆每天都要上班,這孩子怎么辦?
徐鐵忠揉了揉眼睛:只能把她帶著去我廠子里了。
何玉珍:你說說你啊,下個月就要競選車間主任了,你給自己攬這事兒。你這人吧,就是做好事習(xí)慣了,總把別人家的事當(dāng)成自己家的事。
徐鐵忠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天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何玉珍瞪了徐鐵忠一眼。
瑪依努爾躺在床上,嘴里小聲念叨著:爸爸、媽媽你們在哪里?(維語)
瑪依努爾望著窗外的夜空,眨著眼睛,仿佛看到了家人的身影。
巴哈古麗坐在沙發(fā)上哭著說:大概情況就是這樣,我一下來她就不見了。
艾合坦木抱著頭喃喃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商城的周圍你都找過了嗎?
巴哈古麗點點頭:我一下午都在那邊,還是沒有看到瑪依努爾。你說,她會不會被壞人拐走???她不會說漢話,會不會被人欺負???
說罷,巴哈古麗又哭了起來。
艾合坦木:別哭了,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先把瑪依努爾找到才是。你報案了嗎?
巴哈古麗點了點頭:去了,人家說不到時間不予立案。
艾合坦木嘆了一口氣:你別著急。這樣,我出去找她,你在家里等消息,沒準兒瑪依努爾會自己回來,凡事都要往好的方面去想。
巴哈古麗點點頭:行,我找?guī)讉€人和你一起去找吧?
艾合坦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說罷,艾合坦木拿起衣服便起身向樓下走去。
天漸亮,清潔工在打掃街道,艾合坦木拖著疲憊的身軀走著。他雙眼空洞,臉色蒼白。
徐鐵忠把瑪依努爾放在自行車的后座上,對著瑪依努爾笑了笑:今天帶你去參觀下你徐爸爸我工作的廠子。
街上的人多了起來,艾合坦木走到路邊的一家商店門前:老板,我打個電話。
艾合坦木轉(zhuǎn)過臉撥起了手里字條上的電話號碼。
與此同時,徐鐵忠騎著自行車與艾合坦木的背影擦身而過,正在四處張望的瑪依努爾也沒有看到艾合坦木。
徐鐵忠騎車來到工廠,工友們看到坐在自行車后座上的瑪依努爾,都好奇地圍觀過來。
徐鐵忠的老搭檔嚴福山說:喲,鐵忠,這個女娃子是誰???
徐鐵忠支好了自行車,抱下了瑪依努爾:說來話長,這是我昨天收留的一個小姑娘,在我家先住幾天。
嚴福山:我就說嘛,也沒見過的,長得這么水靈肯定不是你女兒。
徐鐵忠:嗯,她的家在新疆。
嚴福山:喲,新疆?。磕菚粫陆璋??給我們跳一個吧。
說罷,嚴福山兩個手比畫起來。
工友們大笑起來。
徐鐵忠擺了擺手:好了,別貧了,快工作吧,大家都散了吧。
嚴福山走了過來:鐵忠,你帶這姑娘到這來干什么?怎么不和派出所聯(lián)系一下呢?
徐鐵忠點了點頭:聯(lián)系過了,這是我和魏所長商量之后的辦法。
嚴福山看了一眼瑪依努爾:咱們廠明確規(guī)定,工作期間不能帶子女進入車間的。
徐鐵忠搖了搖頭:我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嘛,我和玉珍都上班,總不能把這孩子一個人放在家里吧。
嚴福山點了點頭:大家伙兒倒不會說什么,但愿別讓那個老胡看到就行了。
正在這時,老胡從車間的另一邊走過來大喊道:都在干嗎呢?怎么剛一開始工作就沒有一點精氣神呢?
嚴福山瞥了一眼:得,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工友們紛紛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老胡走了過來:徐鐵忠,這孩子是誰啊?
徐鐵忠小聲地回復(fù)道:胡主任,這是我收留的一個走丟的小女孩。
老胡聲音高了許多:這走丟的小女孩你聯(lián)系公安局啊,帶到這里干什么?不知道咱們廠子里的規(guī)定??!
徐鐵忠:我知道,我只是……
老胡打斷道:有規(guī)定就要嚴格遵守,不能遵守就走人!
在一旁的嚴福山說:胡主任,這不是特殊情況嘛。再說,鐵忠也有他的難處,能不能給他通融一下?
老胡轉(zhuǎn)過臉來:我說嚴福山,這里有你什么事?凈跟著瞎摻和。要說難處,我還有難處呢!
嚴福山:老胡,你不要太過分,這規(guī)定也是人定的。鐵忠平時對我們都不錯,怎么就不能通融一下呢?
老胡:怎么?難道你也想走人嗎?
嚴福山拉起了袖子:嘿,我告訴你,話不要說得太沖!事不要做得太絕!
老胡:怎么著?你想怎么著?
嚴福山向老胡走去:你再說一遍試試?
瑪依努爾在一旁看著兩人的爭吵。
徐鐵忠在一旁大聲說:好了!都不要吵了!(轉(zhuǎn)頭對老胡)胡主任,事由我而起,我讓這孩子在外面等我,保證不進車間,這總可以了吧?
老胡瞥了一眼徐鐵忠:行。
老胡瞪了一眼嚴福山揚長而去。
這一切,瑪依努爾都看在眼里。
徐鐵忠對嚴福山說道:福山,你別和他吵吵,對我們沒有好處。
嚴福山:我就看不慣平日里他那樣,大家都是一個廠子工作的弟兄,在這裝什么裝??!
徐鐵忠拍了拍嚴福山:算了算了,退一步海闊天空吧,去工作吧。
嚴福山點了點頭,繼續(xù)工作起來。
徐鐵忠走到瑪依努爾身邊,指了指前面:姑娘,你在那里等我下班好嗎?
瑪依努爾順著徐鐵忠的手勢看了過去,點了點頭,跑了過去。
徐鐵忠欣慰地笑了笑。
瑪依努爾在外面看著徐鐵忠工作著,徐鐵忠時不時看看瑪依努爾,對著瑪依努爾笑笑,瑪依努爾也對著徐鐵忠笑笑。
艾孜買提拿著電話大聲說:這么多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電話那頭的巴哈古麗說:哥,你先別著急,我們還在找,有消息會跟你說的。
艾孜買提掛了電話,嘆著氣坐在椅子上,對著瑪依努爾的母親熱依汗說:不行,我還是去一趟重慶吧。
熱依汗在一旁哭著說:你去了重慶又能怎么樣?你對那里也不熟悉,去了也是白去。
艾孜買提:可是,可是這樣干等著也不是個辦法??!
熱依汗抱怨道:除了等,我們還能有什么辦法?這還不都是因為你!當(dāng)初說什么讓孩子去趟大城市看看,現(xiàn)在你滿意了吧!
艾孜買提:我那也是好心,誰知道會這樣呢!
熱依汗捂著臉哭了起來:瑪依努爾,我可憐的孩子啊!你在哪里啊?媽媽好想你啊!
艾孜買提表情沉重地看著哭泣的熱依汗。
徐鐵忠下班后騎著自行車來到派出所。
魏長城剛開完會走了出來,與徐鐵忠、瑪依努爾遇了一個正著:徐師傅,你怎么來了?
徐鐵忠笑了笑:沒事兒,剛好路過,我就進來問問,孩子的家人找到了嗎?
魏長城皺起了眉頭:還沒有。最近案子多,這孩子的有效信息我們掌握的也比較少,現(xiàn)在正在全力尋找。但畢竟我們的人力有限,這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徐鐵忠點了點頭:哦,好吧。
魏長城湊近了問: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難處了?
徐鐵忠搖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過來問問。
魏長城:有難處就告訴我們,這是我們大家的事。
徐鐵忠:真沒有。
魏長城看了看瑪依努爾,又看了看徐鐵忠:行,徐師傅,你放心吧,找到孩子的家人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徐鐵忠點點頭,領(lǐng)著瑪依努爾走出了派出所。
徐鐵忠正在剝核桃,瑪依努爾看著動畫片,坐在一旁的何玉珍說:鐵忠,我聽說,今天你和胡主任吵起來了?因為什么???
徐鐵忠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你這消息夠靈通的啊,你怎么知道的?
何玉珍得意地:我是誰啊,就你們廠子那點事兒,風(fēng)吹草動我什么不知道?
徐鐵忠笑了笑:我看你啊,不去當(dāng)警察都可惜了。
何玉珍湊了過來:來說說,因為什么事兒?是不是這孩子的事兒?
徐鐵忠點了點頭:今天碰巧被老胡看到這孩子在車間,就吵吵了兩句,不是什么大事。
何玉珍看了看瑪依努爾:我就說吧,你這上班帶著她肯定不是個事兒。這肯定不是個長久之計。
徐鐵忠擺了擺手:先這樣吧,這不是沒辦法嘛,湊合一天是一天吧。
何玉珍拍了拍徐鐵忠:這馬上要選新的車間主任了,你心里得有點數(shù)。
徐鐵忠點了點頭,看了看正在看電視的瑪依努爾。
清晨,徐鐵忠打開門準備下樓。
瑪依努爾突然甩開了徐鐵忠的手,徐鐵忠轉(zhuǎn)過頭看向瑪依努爾:怎么了?
瑪依努爾站在原地用手比畫著各種動作。
徐鐵忠皺起眉頭:什么意思?
瑪依努爾又再次重復(fù)起剛才的動作。
徐鐵忠:你要在家里待著?不跟我去工廠了?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
徐鐵忠尷尬地笑了起來:為什么?是因為怕給我添麻煩嗎?
瑪依努爾沉默不語。
徐鐵忠按了按額頭:行吧,我中午就回來,你在家乖乖地看電視好嗎?
瑪依努爾似乎聽懂了一般點了點頭。
徐鐵忠欣慰地笑了笑,便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下樓,回頭看了一眼,喃喃道:真是個好孩子。
徐鐵忠哼著小曲來到工廠車間,心情大好。工友們看到他后紛紛說道:喲,鐵忠,今天怎么沒帶你那小姑娘呢?
徐鐵忠拍了拍衣服:姑娘在家玩呢。
嚴富山:怎么把她一個人扔在家里了?
徐鐵忠欣慰地笑了起來:姑娘看昨天我們吵架,不想再讓我為難,所以就自己在家里待著了。
嚴福山:喲,這孩子可真夠聰明的啊!
正在這時,老胡路過車間。
徐鐵忠刻意把臉側(cè)了過來:那是,這有的時候啊,孩子可比大人懂事多了。
工友們大笑起來。
老胡嘆了一口氣,慌慌張張地走了過去。
嚴福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徐鐵忠,徐鐵忠笑笑擺了擺手。
中午,徐鐵忠下班來到饅頭店,他敲了敲玻璃。
饅頭店老板:喲,徐師傅。
徐鐵忠拿出了一元錢:這是上次欠你的錢。
饅頭店老板怔了一下:嗨!我說你這徐師傅啊,真是做什么事兒都這么認真!你這不是寒磣我嗎?
徐鐵忠笑了笑:咱這一碼歸一碼,說下次給你就一定得給你帶過來。
饅頭店老板接過一元錢點了點頭:行吧,這次要幾個饅頭?
徐鐵忠擺了擺手:不要饅頭,就是專門過來把錢給你的。
饅頭店老板:那我給你找錢。
徐鐵忠:這錢不是剛好嗎?不用找了。
說罷,徐鐵忠騎著車子飛奔了出去。
饅頭店老板看了看這一元錢,喃喃道:這個徐師傅??!
徐鐵忠來到一家水果店,買了兩斤香蕉和別的一些水果。
徐鐵忠打開門大聲說道:姑娘,看我給你帶什么好吃的水果了,姑娘?姑娘?
不見瑪依努爾的回應(yīng),徐鐵忠轉(zhuǎn)過頭看到瑪依努爾靜靜地躺在沙發(fā)上,他連忙一個箭步上前,發(fā)現(xiàn)瑪依努爾已經(jīng)昏迷,額頭滾燙。
徐鐵忠立刻背起瑪依努爾。
徐鐵忠手里拿著9號掛號牌坐在醫(yī)院里的長椅上焦急地等待著。
醫(yī)生從病房里走了出來:誰是9號病人的家屬?
徐鐵忠站了起來:我……我是。
醫(yī)生接過掛號牌:你是孩子的父親吧?孩子沒什么事兒,就是有些感冒發(fā)燒,打個點滴就沒事了。
徐鐵忠機械地點了點頭:哦哦。
醫(yī)生看了看徐鐵忠:我說你們這些做家長的,能不能抽抽時間多陪陪孩子?非要等到孩子生病了才知道關(guān)心嗎?
徐鐵忠:對對,醫(yī)生你說得是,是工作太忙。
醫(yī)生遞過一個單子:以后多抽抽時間陪陪孩子。去交下費吧。
徐鐵忠透過窗子看著瑪依努爾。
艾合坦木氣喘吁吁地走了過來:怎么樣了?
巴哈古麗放下電話,搖了搖頭。
艾合坦木皺起眉頭:繼續(xù)找,你去那邊,我去這邊。
巴哈古麗點了點頭。
徐鐵忠削了一個蘋果遞給正在輸液的瑪依努爾,瑪依努爾大口吃了起來。
徐鐵忠笑了笑:好吃嗎?
瑪依努爾點點頭。
徐鐵忠摸了摸瑪依努爾的頭。
何玉珍匆匆走了進來,著急地問:鐵忠,這姑娘是怎么回事?。?/p>
徐鐵忠站了起來:我下班一回到家就發(fā)現(xiàn)她暈倒了,馬上把她送到醫(yī)院里來了。
何玉珍摸了摸瑪依努爾的臉:這怎么好好的,說暈倒就暈倒了呢?
徐鐵忠搖了搖頭:大夫說是感冒發(fā)燒,打幾天點滴就好了。
何玉珍:這真夠孩子受罪的。
徐鐵忠在一旁開著玩笑:你怎么突然這么會心疼人了?
何玉珍翻了一個白眼:你這話說的,誰心不是肉長的?這孩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姑娘,也是我的姑娘好吧?
徐鐵忠笑著點了點頭。
何玉珍:你說她都來咱家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倒不如我們給她起個名字吧?
徐鐵忠:這倒也是,叫個什么名字好呢?
何玉珍思索了下:就叫她恩恩吧!希望她能永懷感恩之心。
徐鐵忠點了點頭:恩恩?好,這個名字好,就叫她恩恩吧!
何玉珍:恩恩,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瑪依努爾笑了笑。
徐鐵忠:你看她喜歡這個名字。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巴哈古麗四處張望了一番,蹲下靠在欄桿處,對著艾合坦木說道:要是找不到瑪依努爾,我也不活了!
神情憔悴的艾合坦木說道:你這是什么話!要有信心!
巴哈古麗:事情因我而起,都怪我!你說找不到瑪依努爾,我該怎么面對大哥??!
艾合坦木:你別自責(zé)了,瑪依努爾人心善良,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巴哈古麗:真的嗎?她真的會平安無事嗎?
艾合坦木輕輕地點了點頭,把臉轉(zhuǎn)向了另外一邊,兩行熱淚流了下來。
何玉珍在床邊看著睡著的瑪依努爾,輕聲對徐鐵忠說道:你看這孩子多可愛?。?/p>
徐鐵忠看了一眼瑪依努爾:是啊,也不知道她家人在什么地方,估計現(xiàn)在都很著急了。
何玉珍嘆了一口氣:魏所長那邊有消息了嗎?
徐鐵忠搖了搖頭。
何玉珍:什么時候能找到她家人都是一個未知數(shù),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徐鐵忠點了點頭:我打算過兩天給她找找學(xué)校,讓她學(xué)習(xí)漢語,這樣她就能告訴我們她家人在什么地方了,最少得正常溝通我們才能幫助她找到家人?。?/p>
何玉珍點了點頭:這倒也是,不過找學(xué)校不得花時間嗎?這你怎么上班呢?
徐鐵忠咂吧了一下嘴巴:不知道,請兩天假吧。
何玉珍:請假?用得著這樣嗎?可以委托咱們社區(qū)的居委會嘛,讓他們協(xié)調(diào)更方便一些。
徐鐵忠看了看瑪依努爾:這孩子這么依賴我,又是我找到的,還是我親自把她送到學(xué)校里去好一些。有始有終吧,這樣我才能放心。
何玉珍點了點頭,深情地看著瑪依努爾。
徐鐵忠拿著電話:廠長,我是徐鐵忠啊,我想請兩天假……啊對對,是有點急事,行行,廠長放心,我處理完事情就立即趕回來。
掛了電話,徐鐵忠從電話亭走了出來,深呼一口氣,拉著瑪依努爾的手向遠處走去。
徐鐵忠和瑪依努爾穿過街道來到了光明小學(xué)的大門口,他轉(zhuǎn)過身對瑪依努爾說:你在這等著我,我去問問人。
徐鐵忠走進大門口,向?qū)W校里面張望了起來。
傳達室里的警衛(wèi)走出來:師傅,你找誰?
徐鐵忠:哦,我是來找陶老師的。
警衛(wèi)皺起眉頭:哪個陶老師?
徐鐵忠:陶一清老師。
警衛(wèi)打量了一下徐鐵忠:你等一下。
徐鐵忠轉(zhuǎn)頭對著瑪依努爾笑了笑。
沒過一會兒,警衛(wèi)從里面喊道:師傅,你進去吧。
徐鐵忠立刻示意瑪依努爾走過來,兩個人往學(xué)校里面走了進去。
徐鐵忠客氣地說道:陶老師,大概就是這么個情況,你看看能不能……
陶一清看了看坐在旁邊的瑪依努爾:哎呀,徐師傅,我可能幫不了你這個忙,原則上我們學(xué)校不招收沒有基礎(chǔ)的學(xué)生,而且她又不會漢語,實在是難辦入學(xué)手續(xù)??!
徐鐵忠:我明白,但是這種特殊情況,能不能通融一下?
陶一清搖了搖頭:學(xué)校有學(xué)校的規(guī)定,我們也沒辦法,要不你再找找其他學(xué)校?
徐鐵忠嘆了口氣:好吧。
徐鐵忠轉(zhuǎn)頭看向瑪依努爾。
從光明小學(xué)里走出來,徐鐵忠顯得有些失落。
瑪依努爾看著一位路人正喝著汽水。
徐鐵忠走到一處商店門口停了下來:老板,拿瓶汽水。
徐鐵忠把汽水遞給瑪依努爾,瑪依努爾喝了起來。
商店老板說:喲,師傅,你這女兒長的真漂亮。
徐鐵忠拿出了一個小本子尷尬地笑了笑:同志,我用下電話。
商店老板點了點頭。
徐鐵忠把小本子上的學(xué)校電話都打了一遍,但依舊沒有好的消息。
瑪依努爾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四周。
許久,徐鐵忠掛了電話付了錢,拉著瑪依努爾向家走去。兩人的背影像極了父親與女兒。
何玉珍走進家門,看到徐鐵忠和瑪依努爾正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
何玉珍皺起眉頭:鐵忠,今天不是給恩恩找學(xué)校嗎?怎么沒去?
徐鐵忠瞥了一眼何玉珍:去了,電話也都打了,都說恩恩的條件不符合他們的招生計劃。
何玉珍:怎么還有這樣的事?
徐鐵忠抱怨道:可不是嘛!
何玉珍:我看不行就讓恩恩一直住在咱們家算了,省得操那些閑心。
徐鐵忠:這是什么話,她得先學(xué)會漢語,我們才能幫她找到家人?。?/p>
何玉珍:知道,我也就說說。對了,要不咱們找找方大姐吧?沒準她有什么好辦法呢!
徐鐵忠皺起眉頭:哪個方大姐?
何玉珍湊過身來:方慧春??!她路子廣,認識的人也多。
徐鐵忠倒吸了一口冷氣:對啊,這事完全可以找方大姐?。∥以趺窗阉o忘了呢!
何玉珍:你說你這一天瞎忙什么呢。
徐鐵忠笑了起來:對對對,明天我就過去找她。
何玉珍:我也去。
徐鐵忠:你不還要上班呢么?就別跟著去了。
何玉珍:就許你請假不許我請假?。吭僬f,這事我也必須得跟著,要不我也不放心!
徐鐵忠看了看何玉珍點了點頭,倆人笑了起來。
中午,下課鈴聲與這安靜的校園相比,顯得異常的刺耳,淘氣的孩子們紛紛跑出教室來到操場上玩耍。
操場的一旁,方慧春正與校長吳夢玲說著:吳老師,平常徐師傅和玉珍都是很熱心的人,您就幫他們這個忙吧。
徐鐵忠和何玉珍在一旁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吳夢玲。
四年級三班的學(xué)生孔凡蕊恰巧路過,看到了漂亮的瑪依努爾,好奇地走了過去。
吳夢玲皺起眉頭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瑪依努爾:好吧,但是我們學(xué)校是封閉式學(xué)校,所有的學(xué)生都必須住校。
何玉珍看了看徐鐵忠,為難地:吳校長,這孩子對這里還不夠熟悉,能不能先不住校?
吳夢玲搖了搖頭:這是硬性規(guī)定,否則我也沒辦法了。
徐鐵忠:行吧!住校就住校!這樣也好統(tǒng)一管理。
吳夢玲點了點頭:這孩子一句漢語都不會說嗎?
徐鐵忠說道:是啊,所以很多學(xué)校都不愿意收她。
吳夢玲看了看方慧春:那這樣的話,得有人來給她補習(xí)語文,老師的時間都有限,給她分到哪個班又是一個問題了。
這時,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校長,我愿意給她補習(xí)語文!
大家聞聲連忙轉(zhuǎn)過頭去,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孔凡蕊。
孔凡蕊走了過來,看了看瑪依努爾:老師,讓我來給她補習(xí)漢語吧,絕對沒問題。
吳夢玲打量一番:同學(xué),你是哪個班級的?
孔凡蕊說道:我是四年級三班的語文課代表孔凡蕊。
吳夢玲點了點頭:四年級?剛好也符合這孩子的年齡,行,就給她分到四年級三班吧。
吳夢玲轉(zhuǎn)頭對著孔凡蕊說:同學(xué),一會兒我跟你們的孫老師說一下,以后你就和她一個宿舍吧,平日里你可要多多幫助這位新同學(xué)?。?/p>
孔凡蕊笑著點了點頭,牽著瑪依努爾的手:跟我走吧。
瑪依努爾看了看徐鐵忠,徐鐵忠點了點頭。
瑪依努爾便跟著孔凡蕊向宿舍樓走去。
何玉珍看著瑪依努爾的背影,眼中滿是憂慮。
吳夢玲:好了,你們放心吧,我們會照顧好恩恩的。
徐鐵忠:吳校長,那就麻煩你了。
吳夢玲點了點頭。
徐鐵忠拉著依依不舍的何玉珍往學(xué)校外走去。
吳夢玲對著班主任馮海露說:馮老師,這個學(xué)生你就多費心了。
馮海露點了點頭,領(lǐng)著瑪依努爾走進教室內(nèi):同學(xué)們,安靜一下。
吵鬧的教室一下便恢復(fù)了安靜。
馮海露繼續(xù)說道:今天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同學(xué),她叫恩恩,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家可以多多幫助她,一起學(xué)習(xí)一起進步。
馮海露指了指第三排孔凡蕊旁邊的位置:你先去坐那吧。
瑪依努爾和孔凡蕊對視了一眼。
馮海露走上講臺翻開課本:同學(xué)們,現(xiàn)在我們開始上課,今天我們學(xué)習(xí)新的一課《幸福是什么》,大家把書翻到35頁。
瑪依努爾看著桌子上的書不知所措。
孔凡蕊幫瑪依努爾把書翻到了課文的那一頁,倆人相互笑了起來。
自此以后,孔凡蕊不僅是瑪依努爾學(xué)習(xí)上的同伴,也是生活中的閨蜜,兩個人漸漸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在宿舍里、在教室內(nèi)、在操場上隨處可見瑪依努爾和孔凡蕊形影不離的身影。
孔凡蕊對著書上的漢字比畫著動作正在教瑪依努爾說著:我,你。
瑪依努爾看著孔凡蕊的手,便指著自己說道:你。
指著孔凡蕊說道:我。
孔凡蕊搖了搖頭,再次重復(fù)剛才的動作:不對。這是我,這是你。
瑪依努爾便指著孔凡蕊,又拍了拍自己:你,我。
孔凡蕊露出了笑容:對,對,這次對了,你,我。
瑪依努爾卻再次指著了指自己,又指著孔凡蕊:你,我。
孔凡蕊知道瑪依努爾故意淘氣,于是對她翻了個白眼。
瑪依努爾這時卻用不流暢的漢語說道:你是我,我是你。
這句話讓孔凡蕊愣了一下,點點頭笑了起來。
派出所的警察同志們?nèi)栽谂ふ抑斠琅瑺柤胰说南?,有的人打著電話,有的人做著記錄,一片忙碌的景象?/p>
“你好,我問一下,你們那里有沒有接到丟失孩子的報案啊?”
“啊對對,是個小女孩,大概十歲左右?!?/p>
“特征?眼睛大大的,挺漂亮的?!?/p>
“好好,有什么消息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字幕:五個月后。
下課后,孔凡蕊和瑪依努爾在教室里寫著作業(yè)?,斠琅瑺柲弥鳂I(yè)本拍了拍孔凡蕊:凡蕊,我這樣寫對嗎?你幫我看看。
孔凡蕊把頭伸了過來:行啊,我都還沒寫到那,你居然都快寫完了。
瑪依努爾得意地笑了起來。
孔凡蕊:但是有幾個字錯了。
瑪依努爾皺起眉頭。
孔凡蕊在旁邊的草稿紙上寫著:螞蟻是這樣寫,努力應(yīng)該是這個努,不是怒。雖然這兩個字發(fā)音相似,但是意思卻是差距很大。
瑪依努爾在一旁認真地看著,嘴里小聲念叨著。
孔凡蕊看了看瑪依努爾:恩恩,你真聰明,你很有語言天賦。
瑪依努爾不好意思地說道:那還不是你這個“老師”教得好。
孔凡蕊撇著嘴巴:喲喲,什么時候開始學(xué)會拍馬屁了?
瑪依努爾皺起眉頭:拍馬屁是什么意思?
孔凡蕊清了一下嗓子:拍馬屁啊,就是夸獎人的意思。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哦,那我以后天天夸你,天天拍你馬屁,我還要拍老師的馬屁。
孔凡蕊連忙說道:別別,拍我就行了。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
孔凡蕊看了看教室里的大鐘表: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瑪依努爾:等一會兒吧,我這作業(yè)還沒寫完呢。
孔凡蕊:哎呀,你寫得比我都快,我都不著急你急什么。
兩人走出了教室。
瑪依努爾和孔凡蕊在校園里嬉戲打鬧著。
徐鐵忠騎著車子來到了學(xué)校的大門口。透過大門看著一臉歡樂的瑪依努爾,他很是欣慰。徐鐵忠打算走過去,但想了一下,他便騎著車子戀戀不舍地離去了。
馮海露拿著一沓卷子在講臺上公布著這次月考的考試成績:張月93分,胡杰85分,姜子龍77分,沈春陽89分,孔凡蕊98分……
聽到了孔凡蕊的成績,同學(xué)們一陣嘩然。
馮海露繼續(xù)說:恩恩。
瑪依努爾和孔凡蕊都屏住了呼吸,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馮海露看了看瑪依努爾和孔凡蕊:75分,表現(xiàn)不錯,繼續(xù)努力。這次月考大家表現(xiàn)都很好,希望同學(xué)們再接再厲,爭取更好的成績。
聽完了成績,瑪依努爾和孔凡蕊都長呼一口氣。
瑪依努爾轉(zhuǎn)過頭對著孔凡蕊小聲說:謝謝!
孔凡蕊笑著點點頭。
兩人的手在桌子下面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徐鐵忠坐在家里的沙發(fā)上看著報紙,何玉珍正在織著一件圍巾。
徐鐵忠:今天我路過學(xué)校,看到恩恩了。
何玉珍立即停下了手上的活兒:恩恩怎么樣?瘦了還是胖了?心情怎么樣?高興嗎?
徐鐵忠:我沒進去,就在大門口看著她和同學(xué)在玩,看上去恩恩的狀態(tài)都還不錯。
何玉珍:你沒進去?為什么不過去看看她呢?
徐鐵忠:恩恩已經(jīng)有她的同學(xué)和她的生活了,我們就不要再去打擾她了。
何玉珍聽到這話低下了頭:也不知道這孩子怎么樣了,真是有點想她了。
徐鐵忠在一旁安慰道:行了,你就別擔(dān)心了,恩恩很好,你就放心吧。再說了,有老師和同學(xué)的關(guān)心,她會感覺到不一樣的溫暖。
何玉珍繼續(xù)織起了圍巾:等天涼了,恩恩就可以戴上這個了。
徐鐵忠看了一眼:怎么織個圍巾???
何玉珍:你沒聽過那句話嗎?
徐鐵忠:什么話?
何玉珍:圍巾圍住的是人心。
徐鐵忠笑了笑。
何玉珍喃喃道:我這兩天右眼皮跳得厲害,總感覺好像要有什么事兒似的。哎,也不知道恩恩現(xiàn)在干嗎呢?
徐鐵忠看了看何玉珍,便不再說什么。
深夜,宿舍熄燈,孔凡蕊和瑪依努爾在上下鋪上聊著天。
下鋪的瑪依努爾小聲地說道:凡蕊?凡蕊?
上鋪的孔凡蕊說道:怎么了,恩恩?
瑪依努爾:你睡了嗎?
孔凡蕊說道:沒有。
瑪依努爾:我睡不著,想和你說會兒話。
孔凡蕊翻過了身子:行啊,想說什么?
瑪依努爾:我們是朋友嗎?
孔凡蕊:當(dāng)然是啊,五個月前你不都說了么?
瑪依努爾皺起眉頭:五個月前我說什么了?
孔凡蕊:你說,我是你,你是我,這還不是朋友是什么?
瑪依努爾高興地點了點頭:謝謝你,凡蕊,要不是你,我的漢語學(xué)習(xí)水平也不會提高得這么快。
孔凡蕊:恩恩,是你聰明,理解能力也強。
瑪依努爾繼續(xù)說道:那也要謝謝你。
孔凡蕊點了點頭:對了,一直都忘問你了,你是維吾爾族,那你有自己民族的名字嗎?
瑪依努爾:我叫瑪依努爾,恩恩這個名字是徐爸爸給我起的。
孔凡蕊:瑪依努爾?這個名字真好聽。那你跟徐爸爸說你名字的事兒了嗎?
瑪依努爾:我也是這兩天才想起來的,等徐爸爸來了,我就告訴他。
孔凡蕊點了點頭:新疆美嗎?
瑪依努爾:很美,有藍藍的天,綠綠的樹。
孔凡蕊憧憬地:真想過去看看。新疆遠嗎?
瑪依努爾搖搖頭:我不知道。
孔凡蕊:明天啊,咱們拿出地圖給你找找就知道了,行了,睡吧。
宿舍恢復(fù)了平靜。月光照進窗子來,映出了瑪依努爾的期望。
兩人坐在校園里的草坪上。
孔凡蕊翻著一張地圖跟瑪依努爾說:咱們現(xiàn)在在這里,你的家新疆在這里。
瑪依努爾指著地圖抬起頭來:這里就是新疆嗎?
孔凡蕊:對,這么看來,說遠其實也不是很遠。來,我們再找找你家在新疆什么地方。
瑪依努爾想了半天:我記得我家鄉(xiāng)有條河挺出名,你幫我看看這地圖上新疆都有哪些河?
孔凡蕊連忙對著地圖找尋起來:塔里木河?
瑪依努爾搖搖頭??追踩锉憷^續(xù)找尋起來。
派出所的某民警伸了個懶腰,對大家說:咱們都找了這么長時間了,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按說這也不應(yīng)該?。?/p>
趙莉認真地看著資料:咱們再努努力吧,功夫不負有心人,肯定能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線索的。
民警站起身來:得了,先去吃飯吧,畢竟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趙莉,你一起去嗎?
趙莉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們?nèi)グ桑也惶I,我再核對一下這些資料。
幾個民警往外走去:那我們給你帶點回來吧。
趙莉看著資料,嘴里嘟囔著一些數(shù)字。正在這時,派出所的電話響了起來。
趙莉接起了電話:你好,玉城路派出所。
突然,趙莉睜大了眼睛猛地站起身來:什么?
孔凡蕊看著地圖:瑪納斯河?
瑪依努爾還是搖了搖頭。
孔凡蕊疑惑起來:這看著除了一個伊犁河就……
瑪依努爾:等等!凡蕊,你再說一遍!
孔凡蕊愣在原地重復(fù)著:這看著除了一個伊犁河,就好像看不到其他的河了。
瑪依努爾睜大了眼睛:對,伊犁河,就是伊犁河!
孔凡蕊看了一眼地圖:伊犁河,在伊犁。
魏長城匆匆趕到派出所:趙莉,怎么回事?說說情況吧。
趙莉敬了一個禮,說:我們接到來自新疆當(dāng)?shù)嘏沙鏊碾娫挘麄冋f,幾個月前伊犁曾有一個走失的小女孩,無論走失的時間,還是外貌特征,都和恩恩的情況極其相似。
魏長城皺起眉頭:這么重要的線索為什么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
趙莉:恩恩未滿18周歲,還沒有身份證,所以在人口排查上有一些困難,自然花費的時間就比較多。
魏長城點了點頭:看來這是一條有價值的線索,那個走失的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趙莉看了看筆記本:哦,叫瑪依努爾。
魏長城點點頭:趙莉同志,你讓新疆的同志給我們再確認一下具體的信息,最好能把照片給我們傳真過來,隨時保持聯(lián)系,有新情況第一時間告知我們。
趙莉:是!
魏長城:現(xiàn)在那個姑娘在哪個學(xué)校?
趙莉:在光明小學(xué)。
魏長城:好,趙莉,你在這等消息,一有消息馬上通知我們,剩下的人跟我去光明小學(xué)。
徐鐵忠和何玉珍聞訊趕來,喘著粗氣說道:魏所長,是不是聯(lián)系上恩恩的家人了?
魏長城點了點頭:徐師傅,你先別著急,我們剛剛和新疆的同志取得了聯(lián)系,收到了初步線索,有一個名為瑪依努爾的小女孩在幾個月前丟失,恩恩很可能就是這個瑪依努爾。知道了名字就好辦多了。事不宜遲,我們現(xiàn)在去光明小學(xué)問問恩恩,看看能不能確定下來她就是瑪依努爾。
徐鐵忠點著頭:好好,那我們也跟你們一起去。
魏長城點了點頭:坐我們的車走吧。
艾孜買提正在打掃著自己家的院子,這時兩個民警走了進來:你是艾孜買提嗎?
艾孜買提停下了手上的活兒:我是。警察同志,請問有什么事嗎?
民警甲:現(xiàn)在請跟我們?nèi)ニ镆惶耍_認一下信息。
艾孜買提皺起眉頭:確認信息?關(guān)于誰的?
民警乙看了看艾孜買提:你的女兒瑪依努爾。
艾孜買提張著大嘴:瑪依努爾!
車子停在了光明小學(xué)門口。
孔凡蕊:瑪依努爾,你快看,徐爸爸來了。
瑪依努爾轉(zhuǎn)過頭看到徐鐵忠、魏長城向她們走了過來。
瑪依努爾連忙跑了過去:徐爸爸徐爸爸!
一個男民警掛了電話,轉(zhuǎn)過頭對趙莉說道:趙姐,新疆當(dāng)?shù)嘏沙鏊_認過了,已經(jīng)把照片給我們傳過來了。
趙莉連忙轉(zhuǎn)過頭睜大眼睛盯著傳真機。
傳真機里漸漸印出了一張大照片,照片上正是瑪依努爾的臉。
趙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徐鐵忠抱著瑪依努爾:姑娘,你還好嗎?
瑪依努爾流淚點著頭。
徐鐵忠:我們聯(lián)系上你的家人了,你很快就可以和家人團聚了!
魏長城蹲了下來:姑娘,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能不能告訴我們?
瑪依努爾說道:我叫恩恩。
魏長城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是你在新疆的名字。
瑪依努爾低下頭沉默不語。
孔凡蕊在后面說道:她叫瑪依努爾。
大家聽到這話表情驚訝地看向孔凡蕊。
魏長城:小朋友,你怎么知道的?
孔凡蕊指了指地上的地圖:是她跟我說的。喏,她的家在伊犁,那還有一條美麗的伊犁河。
同行的民警說道:太好了!
魏長城長嘆一口氣:這樣一來就都對上了,基本上可以確定,恩恩就是瑪依努爾。
魏長城拍了拍徐鐵忠,便向外走去,其他人也都跟著走了出去,留下徐鐵忠、何玉珍、瑪依努爾和孔凡蕊。
徐鐵忠流著眼淚:孩子,警察叔叔幫你找到了家人,你很快就能和家人團聚了,開心嗎?
瑪依努爾搖了搖頭:徐爸爸,我不想走……
徐鐵忠擦了一把瑪依努爾臉上的眼淚:傻孩子,既然找到家人了,為什么還不想回家呢?
瑪依努爾緩緩說道:我舍不得你們,舍不得何媽媽,舍不得我的好朋友孔凡蕊,舍不得這里的一切!
何玉珍捂著嘴在一旁流著眼淚,泣不成聲。
徐鐵忠說道:孩子,有一句老話說的好,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所有的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并不能陪你走完這一生。
瑪依努爾低下了頭。
徐鐵忠:這幾個月,你的家人一定很著急,孩子你要記得,短暫的分別只是為了以后更好地相聚!
瑪依努爾還是沉默不語。
徐鐵忠繼續(xù)說:如果將來有機會,我們還會再次相見的。
瑪依努爾抬起頭來看著徐鐵忠。
徐鐵忠點了點頭。
一輛警車急速地停在了路邊,趙莉下車向馬路對面走了過去,對著魏長城敬了一個禮,把照片遞了過去:所長,確認了,恩恩就是丟失的瑪依努爾。
魏長城看了看照片:終于有眉目了,這么多日子,這心可算放下來了。那就盡快辦理一下交接手續(xù)吧。
趙莉點了點頭:我們已經(jīng)和新疆當(dāng)?shù)嘏沙鏊鶞贤ㄟ^,是我們把孩子送過去呢,還是讓他們派人來接呢?
魏長城轉(zhuǎn)過臉去看向校園:還是我們把孩子送過去吧。路途遙遠,就別麻煩新疆的同志們了,我想徐師傅他們也愿意這樣做的。
趙莉點點頭。
魏長城自言自語道:這挺好的一事兒,可我怎么卻高興不起來呢?
趙莉抿了下嘴,也看著遠處的徐鐵忠和瑪依努爾。
魏長城喃喃道:這有團聚就有分別?。?/p>
熱依汗捧著瑪依努爾的照片坐在椅子上,神情憔悴。
艾孜買提氣喘吁吁地走進家門大喊道:熱依汗!熱依汗!
熱依汗雙眼空洞,一動不動。
艾孜買提使勁咽了一口口水:咱們的女兒……瑪依努爾……找到了!
熱依汗聽到這話立即轉(zhuǎn)過頭來,顫抖著嘴唇:你……你說什么?
艾孜買提笑中帶淚,一字一句地說道:剛才派出所的民警告訴我,咱們的女兒!瑪依努爾!在重慶!找到了!
熱依汗立刻大哭起來:我的女兒!瑪依努爾!她一直在哪里???
艾孜買提:瑪依努爾被一個好心人收留,這幾個月都是他們在照顧,還給她找了學(xué)校上學(xué)。
熱依汗抹了一把淚:這個好心人是我們?nèi)业亩魅?,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呢,我們要好好謝謝他們!
艾孜買提抱著熱依汗說道:好好,怎樣都好,總之找到了就好!
瑪依努爾和老師同學(xué)們一一擁抱告別,場面?zhèn)?。她走到孔凡蕊的身邊停了下來:凡蕊,以后就不能再和你一起上課了……
孔凡蕊哭著點點頭:晚上也沒人在宿舍和我聊天了。
瑪依努爾捧著孔凡蕊的臉:要記得你是我,我是你,我們永遠是朋友!
孔凡蕊抬起頭來:你會記得我們相處的這段時光嗎?
瑪依努爾點點頭:當(dāng)然!你可是我的漢語啟蒙老師啊!我怎么會忘記和你一起學(xué)習(xí)的日子呢!
孔凡蕊笑了起來,停了停說道:那你會記得我嗎?
瑪依努爾點點頭:是你讓我用漢語表達了愛,我肯定會記得你的!
孔凡蕊點了點頭,瑪依努爾:那么,就此告別吧。
瑪依努爾抱了抱孔凡蕊,深情地看了看學(xué)校的四周,轉(zhuǎn)身走去。
看到徐鐵忠和瑪依努爾等人走了出來,魏長城走過去說:徐師傅,我們已經(jīng)和新疆當(dāng)?shù)氐呐沙鏊鶞贤ê昧?,由我們送瑪依努爾回新疆?/p>
徐鐵忠點了點頭。
魏長城:你給她收拾一下行李,我們打算明天就派人送瑪依努爾回去。
徐鐵忠:明天?怎么這么倉促?
魏長城:既然已經(jīng)確定下來了,我想就盡快把她送回去比較好。再說,這幾個月瑪依努爾的家人可都急瘋了。
徐鐵忠看了看瑪依努爾:好吧,我想一起送她回家,可以嗎?
魏長城點了點頭:當(dāng)然可以。
瑪依努爾轉(zhuǎn)頭望了一眼光明小學(xué)。
瑪依努爾坐在沙發(fā)上,徐鐵忠和何玉珍正在給瑪依努爾收拾著行李。
徐鐵忠把幾盒茶葉和一些衣服放進箱子里:恩恩,這些都是給你帶回新疆老家的。
何玉珍在一旁說:對了,還有我給恩恩織的那個圍巾,怎么把這事兒給忘了呢!
何玉珍把圍巾拿過來裝進了箱子里:你趕緊想想,還有什么沒帶的?
徐鐵忠:那些書和文具你裝了嗎?
何玉珍:裝了。
瑪依努爾面無表情地突然說道:徐爸爸、何媽媽,我累了,今天想早點休息。
徐鐵忠怔了一下:哦哦,好好,那你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瑪依努爾往臥室走去。
何玉珍念叨起來:這孩子是怎么了?
徐鐵忠擺了擺手:可能要回家了,心情比較焦躁吧。
何玉珍:哦。
徐鐵忠:來,我們再看看還有什么沒帶的?
回到臥室的瑪依努爾一頭扎進被子里,泣不成聲。門外傳來徐鐵忠和何玉珍若隱若現(xiàn)的念叨聲。
汽車站人山人海,魏長城和派出所民警及何玉珍來到汽車站,送別趙莉、徐鐵忠和瑪依努爾。
徐鐵忠:你們快回去吧,路上有我,不用擔(dān)心了。
魏長城:那這趟就辛苦徐師傅了。
徐鐵忠:快回去吧。
魏長城:趙莉,路上多照顧一下他們,到了之后及時匯報情況。
趙莉:是。
何玉珍:鐵忠,到了給家里來個電話??!
徐鐵忠:放心吧。
何玉珍蹲下身來:有空就多來看看你徐爸爸、何媽媽?。?/p>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
大巴車的喇叭響了起來,徐鐵忠拿著行李擺了擺手上了車。
車子發(fā)動了起來。車子下面是捂著嘴哭泣的何玉珍,還有不停擺手的魏長城。
瑪依努爾、徐鐵忠透過車窗擺手做著最后的告別。
車子向新疆的方向駛?cè)ァ?/p>
熱依汗正在試穿一件民族服飾,她轉(zhuǎn)頭大喊:巴哈古麗,快來看看這件衣服怎么樣?
巴哈古麗走了過來:大嫂,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理我了呢!
熱依汗轉(zhuǎn)過臉:要是找不到瑪依努爾,我還真不打算理你了。快說說這件衣服怎么樣?
巴哈古麗笑了笑:挺不錯的。至于這么興師動眾嗎?
熱依汗:當(dāng)然!都快半年沒見到瑪依努爾了,這次要好好迎接瑪依努爾的回來。
巴哈古麗點了點頭,不再說什么。
車子飛馳著。
遠處的青山在黑夜中也若隱若現(xiàn)。徐鐵忠看了看后排正在熟睡的趙莉,又看了看坐在旁邊的瑪依努爾。他看著望向車窗外風(fēng)景的瑪依努爾,神情復(fù)雜。
趙莉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看倆人,流露出傷感的表情。
車子終于開到了目的地——伊犁某縣城。
瑪依努爾一下車,撲面而來就是邊疆小城的濃郁氣息,嘈雜的人聲、熱鬧的叫賣聲在這里混為一體。
徐鐵忠望著眼前的一切喃喃道:這就是新疆啊……
趙莉看到不遠處兩個民警舉著一個高高的牌子走了過去,牌子上面寫著“瑪依努爾,歡迎回家”。
瑪依努爾往四周不停地看著,那眼神既充滿了熟悉又充滿了陌生。
趙莉走了過去說道:你好,你是莫合塔爾同志嗎?
莫合塔爾放下了牌子:我是,你是趙莉同志?
趙莉點了點頭。
莫合塔爾握著趙莉的手:哎呀,可算等到你們了。一路上辛苦了,歡迎來到新疆。
趙莉笑了起來。
徐鐵忠走過來握了握莫合塔爾的手。
莫合塔爾說道:想必這就是那位徐師傅吧?
徐鐵忠:我是徐鐵忠。
莫合塔爾點點頭:真是好人啊,我們大家都很佩服你!
莫合塔爾轉(zhuǎn)頭說道:大家快跟我走吧,車在那邊。
大家朝外走去。
坐在副駕上的莫合塔爾問:趙莉同志,剛才在車站,你怎么一眼就認出我來了?
趙莉笑著說:和你一直在做對接工作的是我,負責(zé)這個案子溝通的也是我,怎么還能認不出自己的同志?。?/p>
莫合塔爾點了點頭:哦,原來如此,我說呢。
趙莉笑了笑:咱們到瑪依努爾家大概需要走多久的路程?
莫合塔爾:從縣城到瑪依努爾家大概有半個小時的路程。不過,我們要先回趟所里,辦完手續(xù)就可以去了。
趙莉點點頭。
徐鐵忠在旁邊說道:警察同志,瑪依努爾的家人這些日子可著急壞了吧?
莫合塔爾:可不是嘛,這事兒換誰不著急??!幸虧遇到了你這好心人,不幸中的萬幸??!這會兒瑪依努爾的家人都在家里等著呢。
莫合塔爾透過后視鏡看了看,瑪依努爾面無表情地看著車窗外。
莫合塔爾問:這孩子平常也這么不愛說話嗎?
徐鐵忠:那倒不是,可能路上有點累了吧。
莫合塔爾點了點頭:哦。聽說今天有很多記者要來,總之高興一點吧。
趙莉看了看徐鐵忠和瑪依努爾。
太陽高照,艾孜買提和熱依汗等人站在家門口,來來回回地走個不停,時不時向遠處張望著。
熱依汗焦慮地說:艾孜買提,怎么還沒到啊?這個點兒也該差不多了啊!
艾孜買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別著急,再等等吧,一會兒就來了。
熱依汗皺起了眉頭:要不我們過去看看吧?
艾孜買提看了看熱依汗:這么久都熬過來了,還在乎這么一會兒嗎?
熱依汗喃喃地抱怨道:時間怎么過得這么慢?。?/p>
辦完了交接手續(xù),徐鐵忠和瑪依努爾剛一走出派出所,就被聞訊而來的記者們問個不停。
“徐師傅,請問您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
“瑪依努爾,你現(xiàn)在的心情是怎樣的?”
“徐師傅,給我們說說吧?!?/p>
“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對于這些問題,徐鐵忠擺了擺手就被莫合塔爾護送上了車,車隊向瑪依努爾家駛?cè)ァ?/p>
馬路兩旁的青山綠水映在車窗上,也盡收在瑪依努爾的眼底,她終于開口說:半年了,這里還是以前的模樣,一切都沒怎么變。
趙莉:看到熟悉的家鄉(xiāng),是不是覺得很親切?
瑪依努爾:有家人的地方,哪里都是家鄉(xiāng)。
瑪依努爾看了看徐鐵忠:徐爸爸,你說對嗎?
徐鐵忠點點頭笑了笑:對,對。
莫合塔爾:再往前走一會兒,過了這個路口我們就到瑪依努爾的家了。
車隊出現(xiàn)在了人們的視野里。
巴哈古麗指著遠處喊道:你們看!那是不是車隊?
艾合坦木瞇著眼在一旁說道:是!是!他們來了!瑪依努爾回來了!
熱依汗和艾孜買提倆人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緊張地睜大了雙眼。
氣氛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等待這久別的重逢。
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瑪依努爾從里面慢慢走了下來:媽媽,爸爸。
熱依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立刻跑過去抱著瑪依努爾大哭起來:我的女兒!你終于回來了!媽媽好想你?。?/p>
瑪依努爾:我也想你們。
徐鐵忠和趙莉在后面默默看著。
艾孜買提抱著母女二人泣不成聲。
一家人的團聚看哭了所有人。
熱依汗:我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巴哈古麗也走了過來:瑪依努爾,你不會怪姑姑吧?
瑪依努爾:不會,我這不是回來了么。
熱依汗使勁地點著頭。
艾孜買提的目光落在了后面徐鐵忠的身上,他站起來走了過去:你就是徐師傅吧。
徐鐵忠伸出手:我是徐鐵忠。
艾孜買提立刻緊緊地握住了徐鐵忠的手:徐師傅,你是一個好人,你是我們?nèi)业亩魅?!謝謝!謝謝!
徐鐵忠:老大哥,快別這么說,這都是應(yīng)該做的,我和這孩子有緣。
艾孜買提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對,我這人嘴笨,不會說什么話。從今以后,你我就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家的事,我要讓瑪依努爾認你為義父,將來讓她好好孝敬你。
徐鐵忠連忙擺手:老大哥,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艾孜買提:怎么?你是看不起我這個兄弟,還是不喜歡瑪依努爾這個孩子?
徐鐵忠:那倒不是,這是不是太重了?
艾孜買提:要不是你,我們都不知道瑪依努爾現(xiàn)在在哪里,這情義說什么我們?nèi)叶疾荒芡税。?/p>
徐鐵忠不再說什么了。艾孜買提轉(zhuǎn)過頭:瑪依努爾,你過來。
瑪依努爾走了過去。
艾孜買提:從今天開始,他就是你的義父!你要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報答你義父的這份恩情。聽到了嗎?
瑪依努爾笑了起來:義父!
徐鐵忠連忙點著頭答應(yīng)道:哎,哎。
在場的所有人都鼓起了掌,大笑起來。
遠處的趙莉擦了一把眼角的淚水,莫合塔爾看到,給她遞過一張紙巾。
趙莉:謝謝,我這是高興的淚水。
莫合塔爾笑了笑。
艾孜買提大聲說道:走!兄弟快進屋!我們?yōu)槟銣蕚淞嗣牢兜淖ワ埡脱蛉鉁?,你遠道而來,嘗嘗我們新疆的味道!快請進!
一行人走進院子里。
大家圍坐在院子里吃著羊肉喝著美酒。
艾合坦木彈著都塔爾(維吾爾族樂器),巴哈古麗在一旁敲打著達卜(維吾爾族手鼓),熱情歡迎著遠道而來的客人。大家都跟著這動人的節(jié)奏跳起了麥西來甫,院子里一片載歌載舞熱鬧的景象。
趙莉跳完舞坐了下來,對著旁邊的莫合塔爾說道:沒想到你的舞蹈跳得這么好。
莫合塔爾笑了:趙莉同志,在我們這里啊,每個人都會唱歌跳舞,無論大人還是小孩兒。
趙莉點了點頭:真希望時間可以停留在這一刻。
莫合塔爾:要不是瑪依努爾,我們也不會認識。
趙莉伸出了手:下次等你來重慶,我?guī)闳タ醋兡槨?/p>
莫合塔爾笑著說道:好啊,我喜歡變臉,只是聽說卻沒見過,那手藝真是絕了!
倆人笑了起來。
遠處的歌舞聲漸漸平息了下來。
艾孜買提端著一碗酒大聲地說:來!朋友們!讓我們干了這酒杯!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
徐鐵忠端著杯子剛喝了一口就被酒辣得不行:嗬,這酒真夠烈的!比我們那瀘州老窖沖多了!
艾孜買提在一旁大笑起來:我的兄弟!這是我們新疆有名的美酒伊犁大曲!用最烈的酒招待最真誠的朋友!
徐鐵忠點了點頭,拿著杯子喝了起來。
艾孜買提這時說道:今天,我艾孜買提高興?。】芍^是雙喜臨門!這一喜,是我找到了我的女兒瑪依努爾!這二喜是我認識了徐鐵忠兄弟!若不是這次的事情,我們都還無法相識,這!就是緣分?。?/p>
艾孜買提流淚:在此我謝謝大家了!謝謝所有幫助我的朋友們!這一杯酒我要感謝大伙兒!我艾孜買提先干為敬了!
艾孜買提端著杯子把滿滿的一杯酒都喝了下去。
徐鐵忠拍了拍艾孜買提:總之,這一切都是一個好的結(jié)局!我們感謝緣分也珍惜緣分。今天我們大家都要高興!都是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
艾孜買提抹了一把淚:對!不說這些了!大家今天就是吃好玩好!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艾合坦木向正哭著的巴哈古麗使了一個眼色,巴哈古麗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便拍了拍手鼓,歌舞聲又再次響了起來。
徐鐵忠湊到了艾孜買提的耳邊:老大哥,咱這有電話嗎?我想給家里打個電話。
艾孜買提指了指屋子里的另一邊,徐鐵忠走了過去。
徐鐵忠來到屋子里,看到了窗臺上的座機電話,撥打起來。幾聲嘟嘟聲后,電話那頭傳來了何玉珍的聲音:喂?哪位?。?/p>
徐鐵忠:麗珍,我們已經(jīng)到新疆了。
電話里何玉珍的聲音:鐵忠??!怎么到現(xiàn)在才給我打電話?等你這電話等了一天!
徐鐵忠:哎呀,一下車就忙著各種事情,根本抽不開身啊。
電話里何玉珍的聲音:那你們到恩恩家了嗎?她怎么樣?還好嗎?
徐鐵忠看著窗子外面:到了到了,現(xiàn)在正在她家呢。恩恩父母給我們做了一堆吃的,現(xiàn)在在這院子里跳舞呢,真是太熱情了!
電話里何玉珍的聲音:我怎么聽著卻這么不開心呢。
徐鐵忠:哎呀不管怎么樣,姑娘終于和她的家人團聚了,我們應(yīng)該為她感到高興才是??!
電話里何玉珍的聲音:就你的心寬,成天沒心沒肺的。
徐鐵忠笑了起來。
瑪依努爾一個人坐著,趙莉看到,走了過去:小美女,想什么呢?
瑪依努爾搖搖頭。
趙莉看著瑪依努爾:和家人團聚了不開心啊?
瑪依努爾:開心,可是我之前也很開心。
趙莉:有沒有想過,長大了要干什么呢?
瑪依努爾轉(zhuǎn)過臉來:長大以后我要做一名漢語老師。
趙莉怔了一下:怎么想當(dāng)漢語老師呢?
瑪依努爾:我要讓更多的人了解漢語的美,用漢語去表達愛。
趙莉拍了拍瑪依努爾,不再說什么。
電話里何玉珍的聲音: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回?
徐鐵忠臉上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來,他低著頭說道:我打算明天就回,就別再這待著給人添麻煩了。
電話里何玉珍的聲音:一想到就你自己回來,我這心里啊,就難受……
徐鐵忠:好了好了,這是高興的事,有什么可難受的。先這樣吧,長途。
徐鐵忠掛了電話,看著外面熱鬧的景象,用手擦去了眼角流下的淚,走出屋去。
一大早,徐鐵忠、趙莉在瑪依努爾家門口告別。
趙莉走過來對瑪依努爾說:要聽爸爸媽媽的話,好好學(xué)習(xí)。有時間就來重慶找趙阿姨好嗎?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
徐鐵忠握著流著淚的艾孜買提的手說:老大哥,那孩子就拜托你們了,有什么需要的,就給我們打電話。
艾孜買提抹了一把老淚說:我的兄弟,你是瑪依努爾的義父。以后等瑪依努爾長大了,我就讓她給你養(yǎng)老照顧你。
徐鐵忠點了點頭,并沒有說什么,他看了一眼旁邊的瑪依努爾,轉(zhuǎn)身對趙莉說:我們走吧。
瑪依努爾在徐鐵忠身后大喊道:徐爸爸!
徐鐵忠愣在了原地。
大家都看著瑪依努爾。
瑪依努爾:徐爸爸,你還會再來新疆嗎?
徐鐵忠佇立片刻,一句話沒說便上了車。
車子往遠處開去,最終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中。
瑪依努爾站在原地深情地凝望著愈行愈遠的車隊。
車子里的徐鐵忠望著車窗外,泣不成聲。趙莉在一旁安慰著拍了拍徐鐵忠。莫合塔爾開著車,表情沉重。
字幕:自從徐鐵忠走后,瑪依努爾家每天都和徐鐵忠通個電話,漸漸地打電話的次數(shù)少了起來,從兩天一次變成一周一次,一個月一次、半年一次,直到徐鐵忠搬了幾次家,兩家人徹底失去了聯(lián)系。
小區(qū)里的墻上滿是“拆”字。
搬家的貨車停在徐鐵忠的樓下,車上裝的全是各種家具和電器。司機把頭伸出車窗外:徐師傅,還有什么嗎?
徐鐵忠抱著幾本書從樓道里走了出來:沒了沒了,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徐鐵忠拉開門,坐到貨車的副駕位置上。
司機發(fā)動貨車:得嘞,您坐好。
徐鐵忠透過車窗望了一眼這棟滄桑的舊樓。
屋子里一片空空,只有一根斷了的電話線。
瑪依努爾拿著電話,電話里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您核對之后再撥。
瑪依努爾掛了電話。
艾孜買提和熱依汗在旁邊著急地問:怎么樣?還是打不通嗎?
瑪依努爾搖了搖頭,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字幕:十五年后,瑪依努爾成為一名小學(xué)語文老師,再次來到了重慶。
瑪依努爾上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問:老妹兒,到哪個地方?
瑪依努爾:以前老時代廣場知道嗎?
出租車司機點了點頭:知道。
瑪依努爾:就到旁邊的那個小區(qū)。
出租車司機看了一眼后車鏡,便開起了車子。
瑪依努爾頭靠在車窗上望著眼前的高樓大廈。
出租車司機:老妹兒,你這是多久沒來這兒了?
瑪依努爾轉(zhuǎn)過頭來:很久很久了。
出租車司機點了點頭:哦,我說呢,一看就是很久沒來過了。
瑪依努爾:嗯?師傅你這是什么意思?
出租車司機笑了起來:時代廣場那里早就沒有什么小區(qū)了,好幾年前啊,那里的住宅樓都被拆了,現(xiàn)在都是商業(yè)區(qū)。
瑪依努爾的神情黯淡了下來。
出租車司機繼續(xù)問道:那我們還要去嗎?
瑪依努爾深吸了一口氣:去!
出租車停了下來,瑪依努爾付了錢拿著行李下了車。
呈現(xiàn)在瑪依努爾面前的是座座高樓大廈和來去匆匆的人群,不見曾經(jīng)的那個住宅小區(qū)。她打量著周圍,目光落在了旁邊一家小商店上,猶豫片刻,瑪依努爾走了過去。
瑪依努爾走到了商店門口,老板娘熱情地問:老妹兒,需要點兒什么?
瑪依努爾搖了搖頭:大姐,我想向你打聽點事兒。
老板娘打量了一下瑪依努爾,點了點頭。
瑪依努爾說道:大姐,你是一直住在這里嗎?
老板娘不耐煩地說:你想問什么?
瑪依努爾指了指旁邊急忙說道:這里曾經(jīng)有個小區(qū),你知道小區(qū)里的人都搬到哪里去了嗎?
老板娘順著瑪依努爾的手看了過去:哦,這我可不知道,自從小區(qū)拆了以后,小區(qū)的人都各走各的,搬哪兒的都有,還有的離開了重慶。
瑪依努爾低下了頭:哦。
老板娘:妹兒,你是要找什么人嗎?
瑪依努爾沉默不語。
老板娘:你要是找人啊,我勸你就別找了,這小區(qū)都拆了好些年了,就算找到了,也不知道人在不在了。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謝謝。
瑪依努爾繼續(xù)往前走著,望著眼前的車水馬龍,她站在街頭不知所措,兩行熱淚流了出來。
字幕:三年后?,斠琅瑺柕谖宕螌びH失敗,剛回到了新疆。
瑪依努爾沒精打采地坐在大巴車上,陪同的海爾夏提在一旁玩著手機,倆人都沉默不語。
海爾夏提突然被一條“尋親信息”的朋友圈吸引住了目光,他點進去看了看,又看了看發(fā)布的公眾號,仿佛想到什么,轉(zhuǎn)頭大叫:瑪依努爾!
瑪依努爾雙眼呆滯,頭也不回。
海爾夏提:我也許有辦法能找到你義父了!
瑪依努爾低沉地說道:都找了這么多次了,你能有什么辦法?
海爾夏提拿著手機:我們可以向“最后一公里”求助!在那上面發(fā)布尋親消息,沒準就能找到你義父了!
瑪依努爾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來:什么是“最后一公里”?
海爾夏提指著手機:公眾號啊!你看!這上面有很多關(guān)于尋親的消息,很多都找到了自己的親人。我們也可以這樣啊,何不試試呢?
瑪依努爾看了看手機:這“最后一公里”怎么找?
海爾夏提:在烏魯木齊,我們可能要……
瑪依努爾起身道:走,去烏魯木齊。
海爾夏提:什么時候?
瑪依努爾:現(xiàn)在!
海爾夏提皺起眉頭:什么?
大巴車停下?,斠琅瑺柡秃栂奶嵯萝囃白咧?/p>
瑪依努爾一人快速地走在前方,海爾夏提拎著大包小包在后面大喊:瑪依努爾!你怎么說干什么就干什么!能不能有點計劃?好歹回趟家喝口水再去?。?/p>
海爾夏提見瑪依努爾根本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便很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瑪依努爾在跟一個工作人員說著:大概就這么多了,后面再加上一句,我非常想念義父,希望社會各界的朋友能夠幫助我找到義父,在此先謝謝大家了!
工作人員認真記錄著:好的,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海爾夏提看了看瑪依努爾,瑪依努爾搖了搖頭。
工作人員握著瑪依努爾的手在門口說: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們的,別著急。
瑪依努爾:好的,真的是太感謝了。
工作人員笑著說:別客氣,這些都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
瑪依努爾:同志,大概多久可以找到義父?
工作人員搖了搖頭:這個可說不定,總之,我們會盡力的,等我們消息吧,好嗎?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
各家媒體紛紛報道,于是,一則《瑪依努爾尋找她的漢族爸爸徐鐵忠》的求助信息迅速占據(jù)了頭條,成為人們關(guān)注的焦點。
電視里也在滾動播出著:希望大家能一起幫助瑪依努爾找到她的漢族義父徐鐵忠,實現(xiàn)她做女兒的心愿。如有尋親線索,請速與“最后一公里”辦公室聯(lián)系。
人們有的看著報紙、有的看著電視、有的轉(zhuǎn)發(fā)著朋友圈,用各種方式幫助瑪依努爾找尋著徐鐵忠。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著,始終沒有任何消息,眼看古爾邦節(jié)(維吾爾族傳統(tǒng)節(jié)日)就要來到,瑪依努爾的心也變得越來越焦急。
與此同時,一個遠在西南的老人看著電視里播出的新聞內(nèi)容,嘴唇發(fā)抖著摘掉了自己的老花鏡。
“丁零零”,唐秋燕接起電話:喂,你好,“最后一公里”。
電話那頭傳來:我們是西南都市報的,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瑪依努爾的漢族義父徐鐵忠。
唐秋燕坐直了身子:你是說你們有尋親的線索?
電話里的聲音:不是有線索,是已經(jīng)找到人了。
唐秋燕:同志,能不能提供下徐鐵忠的聯(lián)系方式?
電話里的聲音: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們和老人溝通過,老人并不希望瑪依努爾打電話給他。
唐秋燕皺起眉頭:這是為什么?
電話里的聲音:不知道,你還是記下老人的電話吧,有了號碼相見也近在咫尺了。
唐秋燕拿個筆記本記錄起來。
同事朱成文端著熱水杯走了進來。
唐秋燕放下電話一下子站了起來:成文,你快去給瑪依努爾打電話,我去找主任匯報情況。
朱成文喝了一口熱水:這大早上啥事兒這么火急火燎的?
唐秋燕:瑪依努爾的義父徐鐵忠找到了!
朱成文把剛喝的水噴了出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唐秋燕。
瑪依努爾聞訊匆匆趕來,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辦公室里滿是人,大家都望著瑪依努爾。
瑪依努爾睜大眼睛慢慢走了過去。
唐秋燕遞上一張紙條:這個就是你義父徐鐵忠的電話號。
瑪依努爾看著紙條上的電話號嘴唇顫抖起來。
唐秋燕把電話機推了過去:撥還是不撥,你自己決定。
瑪依努爾抬起頭看看四周的人,咬了咬嘴唇,拿起電話撥著紙條上的號碼。
辦公室里變得異常的安靜,緊張的氣氛讓大家互相對視起來。
瑪依努爾拿著電話,幾聲嘟嘟聲后,電話那頭響起了一個老人的聲音:喂?
瑪依努爾聽到徐鐵忠的聲音,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捂著嘴哭起來。
電話里,徐鐵忠又再次問起:喂?誰???
唐秋燕在一旁輕輕拍了拍瑪依努爾,向她使了個眼色。
瑪依努爾顫抖著嘴唇:你……你是徐鐵忠爸爸嗎?
電話里徐鐵忠的聲音:我是徐鐵忠,你是誰???
瑪依努爾大哭起來:徐爸爸……真的是你嗎?
電話里徐鐵忠的聲音:你是……瑪依努爾嗎?
瑪依努爾哭出了聲音:是!是!我是瑪依努爾!
電話里徐鐵忠的聲音:孩子,你還好嗎?
瑪依努爾連連點著頭:好,好,我現(xiàn)在當(dāng)了一名語文老師。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今天可算是找到了……徐爸爸,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大家紛紛拿著紙巾擦著眼角的淚水。
電話那邊徐鐵忠的聲音顫抖著:孩子,這么多年,我也想你?。?/p>
瑪依努爾:那你為什么不與何媽媽來看我呢?
徐鐵忠:你已經(jīng)找到了你的家人,我們已經(jīng)不適合出現(xiàn)在你的人生里了。
瑪依努爾:你也是我的家人!
徐鐵忠沉默了起來。
瑪依努爾哭著繼續(xù)說:徐爸爸,你多保重,我有時間就會去重慶。
瑪依努爾掛了電話,失聲大哭起來。
海爾夏提拍了拍瑪依努爾。
大家都看著瑪依努爾,不知說什么好。
瑪依努爾擦掉了眼淚,對著海爾夏提說道:離古爾邦節(jié)還有幾天?
海爾夏提皺眉看著瑪依努爾。
瑪依努爾又重復(fù)了一遍:離古爾邦節(jié)還有幾天?
海爾夏提:下周一就是了。
瑪依努爾:買一張明天去往重慶的火車票吧,我要和徐爸爸在重慶一起過古爾邦節(jié)。
海爾夏提點了點頭:那買兩張吧,我也去。
瑪依努爾轉(zhuǎn)頭看向海爾夏提。
海爾夏提確定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淚中帶笑地彼此對視著。
辦公室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市場里人山人海,各種商品琳瑯滿目。
瑪依努爾來到一家絲巾店前挑選起來,她拿起一個花邊的絲巾轉(zhuǎn)頭對海爾夏提說道:你看看這個絲巾多漂亮啊!我要買一條帶給徐爸爸。
身后的海爾夏提拿著一堆大包小包的商品走了過來,抱怨道:瑪依努爾,你這一上午都買了這么多東西了,咱們的箱子都快裝不下了。再說,徐爸爸用得著這個嗎?
瑪依努爾說道:那我不管,我喜歡的,我相信徐爸爸也會喜歡。
瑪依努爾問:老板,這個絲巾多少錢?
海爾夏提在一旁無奈地搖了搖頭。
深夜,車廂漸漸安靜了下來,瑪依努爾靠在海爾夏提的肩膀上:馬上就要見到徐爸爸了,我這心里反而焦躁了起來。
海爾夏提拍了拍瑪依努爾:這是肯定的,眼看著就要實現(xiàn)這么多年的一個夢,心里肯定難以平靜。別說你了,就連我也有點緊張。
瑪依努爾抬起頭看著海爾夏提:我想今年的古爾邦節(jié)一定會很難忘的。
海爾夏提點點頭:總之,現(xiàn)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fā)展,應(yīng)該高興才是,先不要想那么多了。
瑪依努爾點了點頭,眨了一下眼睛,閉上雙眼睡了起來。
陽光高照,晴空萬里。
海爾夏提和瑪依努爾從車站走了出來。
瑪依努爾用手遮在額頭,望著藍色的天空,喃喃道:我的娘家,我又回來了。
遠在新疆的瑪依努爾一家正在過著古爾邦節(jié)。
母親熱依汗看了看墻上的鐘表,對著瑪依努爾的哥哥說道:瑪依努爾他們差不多已經(jīng)到了吧。(維語)
瑪依努爾的哥哥點了點頭:應(yīng)該到了,今天對瑪依努爾來說是個重要的日子。(維語)
白發(fā)蒼蒼的徐鐵忠穿著一身整齊的唐裝在小區(qū)外等候多時。
一輛出租車開了過來。
瑪依努爾一下車就便認出不遠處的徐鐵忠。
徐鐵忠顫抖著嘴唇,揉了揉眼睛:瑪依努爾?真的是瑪依努爾?
瑪依努爾松開了雙手的袋子跑了過去。
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瑪依努爾邊哭邊說:徐爸爸,我可終于找到你了!
徐鐵忠流著淚,不停地點著頭: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瑪依努爾捧著徐鐵忠的臉打量了一番:徐爸爸,這么多年,你還好嗎?
徐鐵忠點著頭:好,好。
瑪依努爾:十幾年了,你都這么老了,長了這么多的白頭發(fā)……
徐鐵忠抹了一把淚,笑著說:孩子,你都這么大了,我能不老嗎?
瑪依努爾點著頭,也笑了起來。
海爾夏提走了過來:徐爸爸。
徐鐵忠瞇著眼睛問瑪依努爾:孩子,這是……
瑪依努爾笑著說:徐爸爸,這是我的丈夫海爾夏提。
徐鐵忠欣慰地點著頭:好啊,孩子,看到你現(xiàn)在這么幸福,我真是由衷地為你高興??!只是沒能參加你的婚禮實在是遺憾。
瑪依努爾搖了搖頭:不要緊,我們這不是過來和你一起過節(jié)來了嘛。
徐鐵忠:對,對!咱們進屋!過節(jié)!
一行人向屋里走去……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