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萬縣碼頭 日

字幕：1969年夏。

碼頭上人聲鼎沸，紅旗招展，到處張貼著著“歡送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等大幅口號標(biāo)語，人們敲鑼打鼓送學(xué)生們下鄉(xiāng)插隊。

大喇叭里播音員在熱情洋溢地朗誦毛主席語錄：“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教導(dǎo)我們說，知識青年到農(nóng)村去，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說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學(xué)畢業(yè)的子女，送到鄉(xiāng)下去，來一個動員。各地農(nóng)村的同志應(yīng)當(dāng)歡迎他們?nèi)ァ?/p>

人群中，到處是父母含淚送別子女的情景，而這些披紅掛綠但稚氣未脫的臉上或者充滿了對家人的不舍，或者是對未知生活的興奮。

林茂青也在人群中，他的父母來送他。

林茂青母親拉著兒子的手，眼里滿是不舍：“一個人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林茂青：“媽，你放心，你們也要保重身體。我會經(jīng)常回來看你們的?！?/p>

林父搖搖頭：“你還是好好表現(xiàn)，不要老想著回來。我們也好想辦法讓你早點回城。”

林茂青有些迷茫地看看四周哭成一片的人群：“不是說扎根農(nóng)村嗎，回城……再說吧。”

停泊在岸邊的輪船汽笛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嗚咽。

林茂青背起行囊：“爸，媽，我上船了，你們回去吧?！?/p>

林父：“你上去吧，我們再待會兒。”

林茂青向船上走去。

林母已經(jīng)控制不住情緒，哭了起來：“茂青！”

林父一把抱住妻子：“不要哭，不要讓孩子看到！”

林茂青在人群中猛地轉(zhuǎn)身看著已兩鬢斑白的父母，兩位老人仍在原地看著他，他不禁心頭一酸，大聲喊著：“爸，媽，你們多保重！”說罷，轉(zhuǎn)身跟著人流上了船。

2.

甲板上 日

又是一聲汽笛，輪船開動了，緩緩駛離碼頭。

眾多知青頓時一窩蜂地涌到欄桿邊和親人做最后的道別，不少女知青已經(jīng)痛哭失聲。

林茂青也站在人群里，努力在岸上尋找父母的身影，拼命地向岸上揮手。

岸上送行的人群越來越遠(yuǎn)，也早已看不出誰是父母。

3.

朝陽公社向陽大隊 日

鑼鼓喧天，社員們在歡迎林茂青和幾個知青的到來。

社員破舊的土坯房子上都工整地寫著鮮紅的毛主席語錄和革命標(biāo)語。

村里的年輕人載歌載舞歡迎毛主席派來的知識青年。

這是一個漢族、土家族和睦雜居的山村，土家族的青年男女跳起他們傳統(tǒng)的民族舞蹈，美麗開朗的十五六歲少女施秀英也在其中。

其余的農(nóng)民都站在周圍看熱鬧，他們穿著破爛，但眼神里透出淳樸，臉上掛著單純的笑容。

人群里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不斷朝施秀英揮手：“姐姐，姐姐……”

施秀英邊跳邊示意弟弟也來跳。小男孩在大人的慫恿下，也跑到隊伍里有些笨拙地跳起來。這一幕逗得所有的老鄉(xiāng)和知青都開懷大笑起來。

一陣熱鬧的舞蹈過后，革委會老主任向全大隊社員發(fā)話了：“這幾位是毛主席派來的知識青年，人家不在城里享福，來咱們山溝溝里落戶，那是看得起咱們。今后大家就是一家人！希望廣大社員今后要好好照顧這幾個年輕人！下面，請知青代表林茂青同志發(fā)言！”

群眾紛紛鼓掌。

林茂青有些緊張地翻出一張寫好字的紙：“我代表我們幾個人向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證，來到向陽大隊，一定虛心向廣大貧下中農(nóng)學(xué)習(xí)，改造自己的舊思想、舊觀念，爭取早日成為真正的勞動人民，在革命的風(fēng)雨里滾一身黑泥，煉一顆紅心！”

群眾又紛紛鼓掌。

老主任端著一個裝滿了老白干的土碗，雙手遞給林茂青：“來！這就是知識青年向貧下中農(nóng)學(xué)習(xí)的第一課！”

林茂青端著酒，猶豫了半天，狠狠喝了一口，卻被辣的直吐舌頭，一臉痛苦。

老鄉(xiāng)們都憨厚地笑起來，施秀英的笑最率真，最開朗。

4.

知青屋 夜

這是一套簡陋的土坯房，底層是堂屋、廚房，有一個木板做的梯子，上層算臥室。屋里陳設(shè)十分破舊，采光也很差，樓梯踩上去更是吱嘎作響，有隨時要垮掉的感覺。

知青屋里點著昏黃的燈光，林茂青和男知青李忠在屋里聊天。

李忠拿出一包皺巴巴的煙，打開看，只剩一支了：“最后一支。抽完了這支，就只有跟老鄉(xiāng)一起抽葉子煙了。”說著，點燃了抽兩口又交給林茂青。

兩人輪流抽煙。

林茂青沉默一會兒：“既然來了，就慢慢習(xí)慣吧?！?/p>

李忠：“萬縣一中就你、我、羅亞紅三個人在向陽大隊，今后大家要相互照應(yīng)著?！?/p>

林茂青：“那當(dāng)然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天下知青是一家嘛?！?/p>

李忠：“茂青，你說，我們還能回去嗎？”

林茂青搖搖頭：“上面說要扎根農(nóng)村，唉，鬼曉得呢。再說，就算回不去，老鄉(xiāng)們都能在這里過一輩子，我們就不能？別想那么多了，睡吧，明天還得出工呢?！?/p>

5.

地里 日

知青們跟著社員一起出工，有的運肥，有的犁地，女知青大多負(fù)責(zé)踩水車這種比較輕松的活。

突然一陣哨聲，傳來老主任的喊話：“都到公社食堂吃飯了！今天歡迎知青落戶，有肉吃！去晚了可就沒有了！”

聽了這話，社員和知青都紛紛往食堂跑去。

李忠拉著一個女知青：“亞紅，快點跑！”

羅亞紅還有些女生的羞澀：“人家一個女生為了吃肉不要命地跑，傳出去，我臉往哪兒擱！你先去吧?！?/p>

6.

公社食堂 日

社員和知青涌進食堂，各自拿起碗筷，跑到甑子邊添飯。

李忠飛快地添了半碗，便狼吞虎咽起來。

一旁的林茂青和另一個男知青都有些驚訝地看著李忠。

林茂青邊添飯邊問：“李忠，你吃這么點？”

另一個男知青：“有肉哦！”

李忠笑而不語，只顧狠吃。

林茂青添滿了一碗飯，也吃起來。

另一個男知青狠狠地添了一滿碗，把飯按了又按，壓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并且把飯在碗里堆成一座小山，然后心滿意足地吃起來。

李忠飛快地吃完了，然后像那個男知青那樣狠狠地添了一飯碗。林茂青也跟著吃完了，添了小半碗，甑子就見底了。

男知青飯多，吃得最慢，等他再去添飯的時候，炊事員已經(jīng)把空甑子收走了。

看著漸漸散去的社員和知青，男知青困惑的嘀咕：“怎么沒了？”

7.

田埂上 日

林茂青、李忠等幾個男知青和老鄉(xiāng)一起出工，這時，革委會老主任打鐘示意休息。

林茂青等人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大家都胡子拉碴，也曬黑了不少，身上沾滿泥，變得完全像一個地道的農(nóng)民了。

李忠從腰間拿出一支旱煙管點燃，和眾男知青輪流抽。

忽然背后傳來一聲：“喲，都抽上了？真成了這山里的人了?！?/p>

眾人回頭一看，原來是老主任：“老主任，你也來一口？”

老主任接過煙桿：“我們山里條件差，委屈你們這些城里娃了?！?/p>

眾人想要客氣，卻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

林茂青：“老主任，我說心里話，山里苦是苦點，但我看鄉(xiāng)親們不管是貧農(nóng)還是地主，相處都很好，批斗會也就是走個過場。不像城里，今天整這個，明天斗那個，大家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哪天斗到自己頭上……”

林茂青還沒說完，一個男知青就搶著說：“對對，老主任，在這里窮是窮點，但我們心里感覺安全?！?/p>

李忠：“哎，還真是，這種安全，可不是城里多吃幾頓肉，抽幾包紙煙可以換的來的?！?/p>

老主任低聲道：“我們農(nóng)民政治覺悟低，我說個大實話，大家都是祖祖輩輩在這山里一起過日子的，都沾親帶故，怎么好意思整來整去？”

林茂青：“老主任，這就是人情味啊。我們在城里好幾年沒感覺到人情味了?！?/p>

這時，施秀英帶著弟弟施秀軍和羅亞紅等女知青、當(dāng)?shù)嘏嗄晏糁敖o大家送水。

施秀英：“知青哥哥，喝水了?！闭f著，舀了一瓢笑瞇瞇地遞給林茂青。

林茂青微微有些臉紅，接過水來大口大口地喝。

羅亞紅則把水遞給了李忠，兩人有些眉目傳情的意思，但在眾人面前，又表現(xiàn)得很隱蔽，沒人注意這個細(xì)節(jié)。

其他人也都紛紛接過水喝起來。

老主任看到施秀軍：“軍娃兒，這么早就下學(xué)了？”

施秀軍有些狡黠的笑起來：“學(xué)校放農(nóng)忙假……”

施秀軍還沒說完，后腦勺就被姐姐打了一巴掌：“扯謊！老主任，你忘了？何老師退休了，他們都放了兩天假了。”

老主任：“哦哦，你們看我這記性！真是老了！”

施秀英：“老主任，代課教師的事你可得抓緊，我弟弟都快成野人了，一點不想念書了?！?/p>

施秀軍嘟嘟囔囔，似乎對姐姐很不滿。施秀英作勢要打他，施秀軍飛快地閃開了。

老主任：“對對，得抓緊。這幫小子，得有人管著！”

8.

大隊小學(xué) 日

施秀英打豬草回來，她挎著籃子，路過學(xué)校外。

學(xué)校很破舊，只有一排年久失修的土坯房做教室，操場上斑駁的墻壁上寫著的毛主席語錄，也已經(jīng)有些掉色。

教室里傳來學(xué)生的讀書聲：“現(xiàn)在大家紀(jì)念他，可見他的精神感人之深。我們大家要學(xué)習(xí)他毫無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從這點出發(fā)，就可以變?yōu)橛欣谌嗣竦娜?。一個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

施秀英被這讀書聲吸引了，她悄悄地向教室走去，走到后門，透過門縫朝里看。

透過門縫，施秀英見林茂青拿著書在教室的走道里邊走邊帶著十來個學(xué)生朗讀。

林茂青專注的神情，孩子們的讀書聲，這一切都讓施秀英有些著迷了。

突然，施秀英從門縫里看到施秀軍正在偷偷跟同桌斗蛐蛐。

施秀英想也沒想，踢門就進去了：“施秀軍！你站起來！”

教室里所有人都愣了，林茂青也吃驚地盯著施秀英姐弟。

施秀英不管不顧，一把把施秀軍抓起來，從他手里奪過蛐蛐，一腳將之踩死。

施秀軍心痛地哭起來：“我的大王……”

施秀英：“你還有臉哭！家里讓我退學(xué)，就是為了供你上學(xué)！你上的什么學(xué)？”說著要打弟弟。

林茂青趕緊攔?。骸靶∈?/p>

施秀英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教室里，停住了。

9.

操場上 日

孩子們在操場上游戲，施秀軍獨自在操場的角落里抽泣。

林茂青和施秀英在教室門口看著孩子們，聊天。

施秀英：“林老師，我弟弟你可得管嚴(yán)點！”

林茂青微笑：“男孩子嘛，都貪玩。我小時候也一樣?！?/p>

施秀英笑著搖頭：“是嗎？看上去不像?！?/p>

林茂青：“那我像什么？”

施秀英：“就像……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的好學(xué)生啊?？上Т髮W(xué)不招生了，不然你準(zhǔn)成林大學(xué)了。老主任真會選人，你是大隊唯一一個念完高中的，你來代課最合適了?！?/p>

林茂青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施秀英：“林老師，我可以來聽你上課嗎？我小學(xué)沒念完，家里就不讓我念了。”

林茂青：“好啊。你今后想來聽課了，就從后門進來，不要站在門外聽了。我讓孩子們給你留一套桌凳?！?/p>

施秀英喜出望外：“那太謝謝你了！”

10.

教室里 日

林茂青在上課，施秀英坐在后排的一個角落里，認(rèn)真地聽著，眼神中充滿了對林茂青的仰慕和崇拜。兩人偶爾四目相對，施秀英笑瞇瞇地看著臺上的林茂青，而林茂青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避，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講課。有些小男孩調(diào)皮地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施大姐，施秀英發(fā)現(xiàn)了總會瞪著他們，要他們認(rèn)真上課。

11.

知青屋 日

林茂青在批改作業(yè)，李忠站在一面破鏡子前梳妝打扮，雖然衣服都打著補丁，但看上去很精神，很干凈。

李忠：“茂青，我走了，晚上給我留門啊?！?/p>

林茂青似笑非笑：“又要出去？再這樣下去，該我搬出去，給你們騰地方了?！?/p>

李忠正色道：“可別瞎說，我們是純潔的革命友誼，出去就是討論一下世界革命形勢，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如果爆發(fā)，我們應(yīng)該如何在毛主席的領(lǐng)導(dǎo)下，趁機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勞苦大眾……”

林茂青：“這些話你留著跟她講，人家在下面等著呢?！?/p>

林茂青探頭從窗戶里看到羅亞紅在門口等李忠，不一會兒李忠出門，兩人一前一后隔著一米來遠(yuǎn)慢慢走著，但一看就知道二人很親密。

林茂青笑笑，繼續(xù)批改作業(yè)。

突然，樓下有人敲門。

林茂青下樓，大聲說：“你小子又忘什么東西了？”說著開門，頓時愣了。

施秀英站在門口。

林茂青：“小施……”

施秀英笑著說：“別小施小施的，顯得你多老似的。就叫我秀英吧，我們家人都這么叫。你都不請我進去？”

林茂青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把施秀英堵在門外，側(cè)身讓施秀英進來。

施秀英進屋，交給林茂青一頁舊紙片：“林老師，這是我的作業(yè)?！?/p>

林茂青有些吃驚：“你……還交作業(yè)？”

施秀英：“我聽了課，當(dāng)然要交作業(yè)。怎么？不想批改我的？”

林茂青：“沒有沒有?！?/p>

施秀英有些得意地看看林茂青，又四下打量簡陋的知青屋。

屋里很有些雜亂，尤其還扔著幾件臟衣服，碗筷也沒洗。

施秀英皺皺眉：“這屋里就你們兩個大男人，真是有些亂了。今后我有時間就來幫你收拾屋子，洗衣服吧?！?/p>

林茂青趕緊推辭：“這怎么好，不好不好?！?/p>

施秀英：“我可是有條件的，我要出工，不能經(jīng)常來上課，你今后要給我開小灶?！?/p>

林茂青：“給你補習(xí)沒問題，但是洗衣服就不用……”

施秀英：“怎么？怕我洗不干凈？”

林茂青趕緊搖頭。

施秀英：“那……你是有什么秘密不能給我看？”

林茂青更緊張了：“沒有沒有?！?/p>

施秀英撲哧笑起來：“真沒想到你下了課這么呆頭呆腦的。就這么定了，我?guī)湍闶帐拔葑?，你幫我補課?！?/p>

突然，施秀英看到屋里一個角落里擺著一把舊手風(fēng)琴，不由得有些驚喜地上前撫摸琴：“呀，你還會拉琴？這叫什么琴？”

林茂青：“這叫手風(fēng)琴。這不是我的，是羅亞紅的?！?/p>

施秀英：“哦，羅大姐的？怎么在你們這兒？”

林茂青：“李忠這幾天在跟她請教。李忠也會點，但羅亞紅拉的特別好?！?/p>

施秀英：“那……你會不會什么琴？”

林茂青從屋里拿出一把口琴：“我會這個……”

施秀英：“這個我見過，是吹的，叫……叫……”

林茂青：“口琴。”

施秀英：“對！口琴。你們城里人真好，還會這些洋玩意。我爸以前會吹嗩吶，可他早不吹了?！?/p>

林茂青：“為什么呢？”

施秀英：“他主要就是做道場的時候去幫人家吹。我們家本來就是地主，再搞這些封資修……”

林茂青頓時明白了。

施秀英卻一臉無所謂：“地主分子怎么了？地主分子也要過日子呀。大隊里也就地主家才讓女娃念書，所以呀，地主有地主的好處?！蓖蝗幌肫鹗裁矗皩α?，林大哥，你會吹琴，你可以給我們上唱歌課呀。以前那個老師只會教語文、算數(shù)，沒勁?！闭f著，拿起林茂青的口琴吹起來，卻不成調(diào)。

施秀英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對著林茂青笑起來，林茂青也憨厚地笑著。

12.

教室里 日

林茂青吹口琴，李忠拉手風(fēng)琴，兩人在教孩子們唱前蘇聯(lián)歌曲《共青團員之歌》。施秀英也跟著興奮的唱。

所有人跟著琴聲唱：“聽吧,戰(zhàn)斗的號角發(fā)出警報,穿好軍裝拿起武器!共青團員們集合起來,踏上征途,萬眾一心,保衛(wèi)國家……”

13.

山坡上 夜

歌聲繼續(xù)，已經(jīng)換成山坡上知青們的演唱。

知青們正在搞聯(lián)誼活動，他們圍著一堆篝火，載歌載舞，一些年輕社員也在一旁好奇地看城里人的活動。

林茂青吹口琴，羅亞紅拉手風(fēng)琴，其他的知青唱：“……我們再見了,親愛的媽媽!請你吻別你的兒子吧!再見吧,媽媽,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再見了,親愛的故鄉(xiāng),勝利的星會照耀著我們。再見吧,媽媽,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我們從小心愛的一切,寧死也不能讓給敵人!共青團員們武裝起來,踏上征途,萬眾一心,保衛(wèi)國家!我們再見了,親愛的媽媽!請你吻別你的兒子吧!再見吧,媽媽,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再見了,親愛的故鄉(xiāng),勝利的星會照耀著我們。再見吧,媽媽,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

一些知青開始和著節(jié)奏跳起舞來。

拉手風(fēng)琴的羅亞紅也和正在跳舞的李忠互送秋波。

兩人羞澀而甜蜜。

一雙清純的大眼睛從人群中偷偷看著林茂青，眼里都是崇拜，這就是施秀英。林茂青陶醉在琴聲中，偶爾轉(zhuǎn)過頭去，發(fā)現(xiàn)施秀英在偷偷注視自己，頓時不好意思了，回過頭來，有些羞澀地偷笑。施秀英也知道林茂青發(fā)覺自己在偷看他，卻更加專注地看著林茂青。

跳動的火光映紅了所有年輕的臉龐。

14.

學(xué)校辦公室 日

林茂青正在認(rèn)真批改作業(yè)，操場上傳來孩子們玩耍嬉鬧的笑聲。

老主任拿著一張紙闖進來：“林大學(xué)，恭喜你??！恭喜你！”

林茂青停下手里的工作：“老主任，什么林大學(xué)哦？我連大學(xué)門往哪邊開都不曉得，你不要挖苦我。”

老主任將手里的表遞給林茂青，林茂青一看，原來是一張讀工農(nóng)兵學(xué)員的推薦表。

老主任：“我們大隊的貧下中農(nóng)一致同意推薦你上大學(xué)！你還說你不是林大學(xué)？你小子，總算熬到頭了。回了城，也不要忘了我們！”

林茂青克制著心里的激動：“怎么會，怎么會！”

老主任：“把表填好，拿到大隊來我給你蓋章。不過你走之前，我還得跟你商量個事?！?/p>

林茂青：“老主任，你盡管說。”

老主任：“等大隊把新的代課教師定下來再走。”

林茂青：“您放心，我一定站好最后一班崗！”

老主任并不接茬，看著辦公室外玩耍的孩子：“這群娃娃，要沒個人管著，那還不成野人了！”

15.

教室里 日

林茂青站在講臺上，感覺很吃力，他強打起精神，還是聲音虛弱：“大家把我們前天學(xué)的《為人民服務(wù)》先朗誦一遍?！?/p>

16.

教室外 日

施秀英扛著鋤頭經(jīng)過學(xué)校，悄悄來到教室后門口聽課。

17.

教室里 日

學(xué)生打開課本，開始朗誦：“我們的共產(chǎn)黨和共產(chǎn)黨所領(lǐng)導(dǎo)的八路軍、新四軍，是革命的隊伍。我們這個隊伍完全是為著解放人民的，是徹底地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張思德同志就是我們這個隊伍中的一個同志……”

18.

教室外 日

施秀英跟著教室里的學(xué)生背誦，臉上帶著微笑。

19.

教室里 日

學(xué)生：“……人總是要死的，但死的意義有不同。中國古時候有個文學(xué)家叫做司馬遷的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替法西斯賣力，替剝削人民和壓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鴻毛還輕。張思德同志是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還要重的……”

林茂青站在講臺上，豆大的汗水開始冒出額頭。他緊緊咬牙堅持著，但終于支撐不住，一頭倒在了講臺上。

學(xué)生們頓時亂成一團。

施秀英猛地推開門進來，幾步?jīng)_到講臺上：“林大哥！林大哥！”

施秀軍：“姐，你怎么來了？林老師怎么了？”

施秀英：“軍娃，我先把林大哥背到公社衛(wèi)生院去！你去叫老主任帶幾個人來追我！”說著，用她嬌小的身軀吃力地背起比自己高大的林茂青。

20.

山路上 日

施秀英背著昏迷的林茂青吃力地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她大口喘著氣，頭上的汗珠不住往下滴，但她不敢停下腳步。

21.

公社衛(wèi)生院 日

林茂青躺在一張簡陋的病床上，醫(yī)生正在給他做檢查。

施秀英、李忠、羅亞紅、老主任、幾個鄉(xiāng)親和施秀軍等幾個學(xué)生在一旁焦急地看著大夫。

醫(yī)生取下聽診器，搖搖頭：“應(yīng)該是急性闌尾炎，必須馬上做手術(shù)！但我們衛(wèi)生院沒有這個能力做手術(shù)?。　?/p>

老主任頓時慌了：“醫(yī)生，你可一定要救他！他這么年輕，又要去上大學(xué)了！”

施秀英一把拉住醫(yī)生，帶著哭腔：“醫(yī)生，求求你，一定要救他！”

醫(yī)生：“不是我不救，實在是我們這里條件差，你們得馬上把他送到縣醫(yī)院去！”

22.

山路上 夜

施秀英打著火把，李忠和幾個鄉(xiāng)親抬著滑竿摸黑往縣城趕。

23.

縣醫(yī)院 夜

施秀英等人在手術(shù)室外焦急地等待。

突然，一個護士從手術(shù)室里沖出來：“病人大出血，必須馬上輸血！但是醫(yī)院血庫里的血不夠了！”

施秀英：“輸我的！”

李忠、羅亞紅等人也跟著喊起來：“輸我的！”

護士：“你們都是什么血型？”

眾人面面相覷。

護士：“你們都跟我來驗血型?！?/p>

24.

獻(xiàn)血室 夜

一個獻(xiàn)血包連著導(dǎo)管，鏡頭上移，原來是施秀英在獻(xiàn)血。

25.

手術(shù)室 夜

昏迷在手術(shù)臺上的林茂青手上連著一根管子，一滴滴鮮紅的血液經(jīng)過導(dǎo)管流到林茂青的身體里?；杳灾械牧置嗌袂樵絹碓桨苍?，施秀英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26.

縣醫(yī)院病房 晨

病床上打著吊針的林茂青微微張開雙眼，模模糊糊地看見施秀英正守在自己的病床邊。

施秀英高興地喊起來：“林大哥，你醒了！”

李忠等人正在椅子上打盹，被施秀英這一喊都驚醒了，關(guān)切地圍攏來，看著林茂青。

林茂青虛弱地問：“我……這是怎么了？”

羅亞紅：“急性闌尾炎！好嚇人！醫(yī)生說再晚送來半個多小時，你這條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施秀英給林茂青喂稀飯。

羅亞紅：“這次，你可得好好感謝一下秀英！你做手術(shù)的時候，血庫沒血了，還是輸?shù)娜思倚阌⒌?。你這條命就是她給的?！?/p>

李忠：“而且人家守著你兩天兩夜沒合眼了?！?/p>

施秀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才不想救你呢，閻王老爺看你太討厭，怕你在下面鬧事，又把你送回來了?！?/p>

羅亞紅示意李忠出去，兩人悄悄地走了，林茂青和施秀英都沒注意。

林茂青：“秀英，謝謝你。”

施秀英：“謝什么。你去了大學(xué)，能不忘了我們向陽大隊，記得回來看看就不錯了?！毖劾锪髀冻鰸鉂獾牟簧帷?/p>

林茂青：“秀英，我……”

施秀英強笑道：“林大哥，你去了大學(xué)，可要學(xué)出點名堂，給知青給我們向陽大隊爭口氣?！?/p>

林茂青沉默。

這時，外面走廊里傳來一陣孩子的嘈雜聲。

兩人往門外看去。

施秀軍正探頭探腦地往病房里張望，他看到了姐姐：“姐姐，林老師?！闭f著對身后說，“在這里！在這里！”

林茂青又驚又喜：“軍娃，你怎么來了？”

十來個孩子嘰嘰喳喳地涌進病房，正是林茂青的學(xué)生們。

孩子們進來都興奮地叫起來：“林老師！林老師，你好點了嗎？”

施秀英連忙維持秩序：“都小聲點！不要影響林老師休息！”

孩子們都聽話地安靜下來。

一個女孩子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雞蛋：“林老師，這是我給你帶的雞蛋?！?/p>

一個男孩子摸出一把花生：“我還給你帶了花生呢?！?/p>

孩子們紛紛拿出了自己的禮物。

“我?guī)У陌取！?/p>

“我的嫩胡豆?！?/p>

病房里吵成一片。

施秀英：“別吵別吵！大家把東西放好就行了?！?/p>

孩子們安靜下來。

施秀軍：“林老師，聽說你要上大學(xué)了？”

林茂青撫摸著施秀軍的頭：“嗯，你們以后也想上大學(xué)不？”

一個女孩子：“想啊，我要坐火車去城里上大學(xué)！”

施秀軍：“你還想上大學(xué)？我們小學(xué)都讀不成了！”

林茂青：“怎么？”

施秀英：“你病了后，新的代課教師也找到了，就是前年剛剛來的那個知青，哪曉得他才教了一天，公社供銷社就把他調(diào)去上班了。聽說，他家里一直在給他跑招工的事。”

一個女孩子有些擔(dān)憂地說：“林老師，你走了，誰來教我們呢？毛主席詩詞我們還沒背完呢?！?/p>

林茂青撫摸著施秀軍的頭，沒了言語。

27.

大隊小學(xué) 日外

學(xué)校里傳來朗朗的讀書聲：“紅軍不怕遠(yuǎn)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五嶺逶迤騰細(xì)浪，烏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橋橫鐵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后盡開顏?！?/p>

28.

教室里 日

林茂青在領(lǐng)著孩子們讀書。

29.

學(xué)校外 日

施秀英扛著鋤頭，聽著讀書聲，微笑著從學(xué)校外走過。

30.

河邊 日

李忠和羅亞紅在散步。

李忠：“這林茂青真是腦子壞了！這么好的機會放棄了!你不要給我啊！”

羅亞紅：“他這人，的確有點……不一樣?！?/p>

31.

知青屋院子 日

施秀英在給林茂青晾曬被單。

林茂青：“老是麻煩你來給我打掃清潔，要不，就在我這里吃個飯吧。”

施秀英有些壞笑：“我才不要，聽說你做飯難吃死了?！?/p>

林茂青急了：“我向毛主席保證，沒有很難吃。不信你問李忠和亞紅！”

施秀英：“你這人怎么這么急！你每個月那點定量，你自己吃夠不夠??？還請我。我怕我吃不飽呢！”說著就要回家。

林茂青：“秀英……”

施秀英回頭調(diào)皮地笑著看著林茂青。

林茂青嚅囁著：“那……晚飯過后……去……河邊……散步？”

施秀英故意說：“你說什么？我聽不清楚。你大聲點好嗎？”

林茂青：“我約你晚飯后去河邊散步。”

施秀英：“還是聽不清。”

林茂青無奈，大聲喊：“我約你晚飯后去河邊散步！”

施秀英：“終于聽清了。好啊，晚飯后，河邊?！闭f著，輕快地走了。

林茂青此時臉已經(jīng)漲得通紅，他松了一口氣。

突然，背后傳來一聲：“好你個色膽包天的林茂青！”

林茂青回過頭來，是李忠和羅亞紅笑嘻嘻地站在自己身后。

李忠：“你妄圖勾引貧下中農(nóng)子女！破壞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大好形勢！是可忍孰不可忍！來呀！將林犯茂青拉出去……”

羅亞紅已經(jīng)笑得直不起腰。

32.

小河邊 傍晚

夕陽給小河邊撒上了一片金色，煞是美麗。

林茂青來到河邊，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施秀英在河邊等。

林茂青卻有些緊張了，猶豫著不敢往前走,但還是鼓起勇氣，磨磨蹭蹭地走到施秀英身后，小聲叫道：“秀英。”

施秀英故意裝著沒聽見，用余光看著身后的林茂青。

林茂青又喊：“秀……”

施秀英突然轉(zhuǎn)過身：“你是特務(wù)分子來暗殺革命志士??？這么偷偷摸摸的？”

林茂青被嚇了一跳，施秀英咯咯地笑起來。

林茂青：“你知道我來了啊？”

施秀英指著地上：“你真不是當(dāng)特務(wù)的料。走啊。”

林茂青：“去哪兒？”

施秀英：“你不是叫我出來散步嗎？不走，怎么叫散步？”說著沿著河岸慢慢地走。

林茂青忐忑地走著，在心里措辭：“秀英，我……想……”

施秀英：“噓——”

林茂青更加困惑。

施秀英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叫我出來散步，可沒跟我說要說話的?！?/p>

林茂青一時語塞。

施秀英再也繃不住，笑起來：“真是榆木腦袋。你說吧。”

林茂青期期艾艾：“我覺得……你……挺好的……”

施秀英撇撇嘴：“我沒病沒災(zāi)，當(dāng)然挺好了?！?/p>

林茂青：“我的意思是……是……”

施秀英故作不知，睜著圓圓的大眼睛看著林茂青，期待他說出最要緊的那句話。

林茂青看看四周，除了夕陽小河樹林幾只歸巢的鳥，一個人也沒有，鼓起勇氣：“我喜歡你?！甭曇魩缀醪豢陕劇?/p>

施秀英又要捉弄他：“你說什么……”

林茂青知道施秀英又要故技重施，趕緊大聲道：“我喜歡你！”

誰知施秀英竟然搖搖頭：“唉，你們漢人就是禮數(shù)多，就這么句話，也憋這么大半天，不怕憋壞了啊？”

林茂青不知施秀英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施秀英：“我們土家年輕人，不管男女，如果心里中意了誰，就直接跟他說。如果對方也喜歡自己當(dāng)然最好?？删退銓Ψ讲幌矚g自己，自己終歸是試過了，沒有遺憾啊！”

林茂青心里頓時涼了一大半：“噢，是這樣。我……懂了……那我們回去吧。”

施秀英白了林茂青一眼：“我還沒說完呢！唉，可是，我卻給土家女子丟臉了?！?/p>

林茂青一怔。

施秀英：“我也喜歡一個人很久了，可我是地主家的女娃，人家卻是工人階級家庭出身，根正苗紅的革命事業(yè)接班人，就算人家看得上我，我又怎么能連累人家呢？”

林茂青心里有些酸：“你說的誰？也許他不在意這個呢?！?/p>

施秀英突然冒火：“他在河里！自己去看！笨蛋！”

林茂青：“河里？”說著往河邊走去，突然恍然大悟，又驚又喜，“你說我？”

施秀英白了林茂青一眼：“怎么會有你這么笨的人！”

林茂青：“秀英，你認(rèn)為我會在意你的出身？”

施秀英：“你雖然并不看重這些東西，可你畢竟是城里人，聽說城里的政治氣氛可比我們山里厲害得多了，難道你的父母、家人也不看重嗎？”

林茂青：“城里的政治氣氛只能嚇城里人。我聽毛主席教誨，早就是向陽大隊的人了，還要一輩子扎根這里，城里的政治氣氛跟我沒半點關(guān)系。”

施秀英笑著搖頭：“你真的要一輩子呆在我們這山溝溝里？那你肯定會后悔的?！?/p>

林茂青猶豫了幾秒鐘，隨即道：“真的，秀英，就算這里沒有你，我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回城?！?/p>

施秀英：“其實，你回城也好，扎根農(nóng)村也罷，都是今后的事。我只知道我現(xiàn)在是喜歡你的。我們土家人從不會為了無法預(yù)知的事就不管現(xiàn)在的感受。你身上流著我的血，這一定是上天安排的緣分。就算你有一天要回城，那也是緣分到了?？扇绻椰F(xiàn)在不能面對我的心，那是違逆了上天的意旨，也是我自己的遺憾啊。林大哥，你明白嗎？”

聽了這番表白，林茂青激動地拉住了施秀英的手：“秀英！”

施秀英柔情萬種地注視著林茂青，夕陽的余暉給兩人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輪廓。

33.

教室 日

林茂青在講臺上演算數(shù)學(xué)題，眼神不時看看坐在后排角落里的施秀英，兩人四目相對，會心一笑，充滿了默契。

34.

操場上 日

長滿雜草的操場上擺著兩張破舊的課桌，中間有一排磚塊，林茂青正帶著學(xué)生用木板自制的乒乓球拍打乒乓。施秀英也加入進來，林茂青手把手教施秀英打。

35.

土家吊腳樓前院子 日

土家傳統(tǒng)的社巴節(jié)，土家人在院子里跳起傳統(tǒng)的擺手舞。

知青們也紛紛來看熱鬧。李忠和羅亞紅等人起哄讓林茂青和施秀英一起跳，兩人肩并肩微笑著跳起來，不時眉目傳情。

男女知青紛紛加入到舞蹈的隊伍中，連施秀軍都和一個年紀(jì)相仿的女孩跳了起來。

36.

河邊小樹林 夜

知青們點著篝火聯(lián)歡。

羅亞紅拉手風(fēng)琴，知青們唱起《知青之歌》：“告別了媽媽，再見了家鄉(xiāng)，金色的學(xué)生時代，已經(jīng)載入了青春的史冊一去不復(fù)返。啊，未來的道路多么艱難多么漫長，生活的腳步深淺在偏僻的異鄉(xiāng)。跟著太陽起，伴著月亮歸，沉重的修補地球是光榮而神圣的天職，我的命運，啊，用我們的雙手繡紅地球赤遍宇宙，憧憬的明天，相信吧，一定會到來?！?/p>

唱著唱著有人開始跳舞，林茂青也請施秀英和他一起跳。

眾多年輕的眼中有甜蜜有憧憬也有迷茫有傷感。

37.

知青屋 夜

屋里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林茂青和李忠點著一根煙桿，兩人輪流抽。

李忠：“茂青，聽說沒有？城里的政策開始松動了，工廠開始招工了，有很多人家里都在活動?！?/p>

林茂青：“聽說戰(zhàn)斗大隊有一個重慶知青已經(jīng)回去了。不過聽說他爸是一個大廠的頭。這種事，輪不到我們這些普通家庭子女的。而且據(jù)說他女朋友是成都知青，兩個人也只好分了。”

李忠：“那當(dāng)然，先回去再說！你已經(jīng)放棄了上大學(xué)的機會了，這次可得抓住?！?/p>

林茂青：“我這幾天一直在想，這里的老鄉(xiāng)多好啊。尤其是我跟秀英好了后，大隊里的土家老鄉(xiāng)，真把我當(dāng)自己人了。這里是比城里窮，可當(dāng)初我們響應(yīng)毛主席的號召來這里干什么呢？不就是要用我們的雙手把這里變得和城里一樣嗎？再說，老鄉(xiāng)們都能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憑什么我們來這里就是受苦了？我們難道比他們高貴……”他越說越激動。

李忠打斷了他：“你呀，還像運動開始的時候一樣，天真！改天換地？就憑你我？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是處對象呢。茂青，機會是個奢侈玩意兒，遇到了就得抓??！我是一定要想辦法回去的?！边呎f邊往床上躺，“睡了，睡了?！?/p>

林茂青吹熄了油燈，躺在床上，睜著眼抽煙，出神。

38.

知青屋 日

林茂青在收拾簡單的行裝，施秀英背著背簍帶著施秀軍進來。

林茂青迎上去接過背簍：“你還真來送，就這么幾天而已。喲，什么呀？這么重？”

施秀英：“就是些新鮮菜，給你爸媽帶回去?！?/p>

林茂青笑道：“這媳婦還沒過門，就孝順起公婆來了。今后我在家可沒地位了。”

施秀英有些不好意思：“呸！誰要給你做媳婦？不害臊！”

林茂青翻看背簍里，都是些時新蔬菜。突然，他發(fā)現(xiàn)了一塊座臀臘肉，便把臘肉拿出來，還給施秀英：“這可不行！你們家一年才吃幾回肉？帶回去?！?/p>

兩人邊說邊有些小小的推搡，突然，兩人都停下來，他們發(fā)現(xiàn)年幼的施秀軍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塊肉，不住的咽口水。

施秀英給了弟弟后腦勺一巴掌：“沒出息！走！回去！”拉著弟弟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茂青拿著臘肉呆呆地看著女友遠(yuǎn)去的背影。

39.

林茂青家 日

這是個舊院子，平房，室內(nèi)陳設(shè)簡單，最顯眼的是墻上的毛主席像。

林茂青在幫母親擇菜，母子倆邊做家務(wù)邊聊天。

林母低聲：“茂青，我給你說個事，你知道就行，一定不要說出去?！?/p>

林茂青：“媽，你說?！?/p>

林母：“你爸有個老鄉(xiāng)是地區(qū)輕工業(yè)局的一個頭，我們最近在托他把你招工招回來?！?/p>

林茂青頓時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手里也不知道繼續(xù)擇菜了。

林母沉浸在喜悅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兒子的異常，只是自顧自地說：“這個朋友提了兩個廠。電池廠和萬棉廠。電池廠是老廠了，省里都很重視的。但是我希望你去萬棉廠，女工多嘛，你將來好找對象……”

林茂青：“媽……”

林母抬頭看著兒子。

林茂青：“媽……我……有點……不舒服，我去……躺一會兒。”進了自己房間，把房門關(guān)上。

林母跟著來到兒子房門外：“茂青，你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吃藥？”

40.

林茂青房間 日

林茂青躺在床上：“不用了，媽，我躺一會兒就好?！闭f完，點著一支煙，呆呆地看著斑駁的天花板出神。

41.

學(xué)校外 日

放學(xué)了，三三兩兩的孩子四散回家。

林茂青走到校門口，突然發(fā)現(xiàn)施秀英站在門口，他一愣：“秀英，你怎么來了？”

施秀英沉著臉：“你回來也不告訴我，還是軍娃告訴我，我才知道！”

林茂青自知理虧，不知該怎么回答，半晌才說：“對了，我給你帶了東西?！?/p>

施秀英：“你以為我來是向你要東西的？”

林茂青嚅囁著：“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施秀英：“你不來見我，我爸媽還惦記著你。他們讓你晚上去家里吃飯?！鳖^也不回地走了。

林茂青看著女友的背影，心緒如麻，最終還是追上去：“秀英，秀英?！?/p>

施秀英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林茂青。

林茂青發(fā)現(xiàn)施秀英眼圈已經(jīng)有些紅，心里更是內(nèi)疚：“秀英，對不起，我錯了?！?/p>

施秀英再也忍不住流下淚來，哭道：“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了，就明說！我才不纏著你！這么躲著我算什么？”

林茂青心痛了，趕緊勸慰：“秀英，對不起，我真錯了，你別哭?！?/p>

施秀英發(fā)泄了一通，心里好受些了，抹干了眼淚：“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林茂青自知理虧，只好賠笑。

42.

河邊 日

林茂青和施秀英在散步，兩人都沉默著。

施秀英打破沉默：“茂青，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林茂青一怔：“你怎么會這么想？”

施秀英：“你當(dāng)我是傻子，看不出來？你回來后見我的時間少了，見了我也不自在了?！?/p>

林茂青沉默。

施秀英：“如果你是不想和我一起了，就說，不用這個樣子的?！?/p>

林茂青趕緊說：“沒有，我絕對沒有不想和你在一起。秀英，我很想和你在一起。”

施秀英有些懷疑地看著男友。

林茂青深吸一口氣：“秀英，我承認(rèn)我有事沒跟你講。但我向毛主席保證，絕對不是不愿意和你一起了。你不要問，好嗎？等我想清楚了，我一定給你講?！?/p>

施秀英直視著男友的眼睛片刻，突然笑靨如花：“我相信你?！闭f完像是放下了一樁心事，如釋重負(fù)，蹦蹦跳跳地去采野花，又笑瞇瞇地看著林茂青，“我會等你給我講，我不急?！?/p>

林茂青看著女友活潑的身影，不禁有些愧疚。

43.

知青屋 日

林茂青夾著書本回來，見李忠正在急匆匆地收拾行李。

林茂青：“李忠，要走？”

李忠頭也不抬：“對，回家有點事。我先走了?！?/p>

兩人打了個簡單的招呼，李忠便匆匆出門，林茂青有些疑惑地看著朋友的背影。

44.

知青屋外院子 日

太陽很好，林茂青端著一碗土豆來到院子里，像老鄉(xiāng)一樣蹲在陽光里吃飯。突然，他看見羅亞紅來了。

林茂青站起來：“亞紅，你來了？吃飯沒？”

羅亞紅走近了，面帶焦慮，并不回答林茂青：“茂青，李忠呢？”

林茂青十分詫異：“他回家了啊，他沒告訴你？他說他家里有點事?！?/p>

羅亞紅聽了這話，頓時呆住了，一會兒，就抽泣起來。

林茂青趕緊把羅亞紅扶進了屋：“亞紅，別著急，有什么事進屋說?！?/p>

45.

知青屋 日

羅亞紅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林茂青更慌了手腳，不知怎么辦：“你別哭啊，有什么事好好說嘛。李忠欺負(fù)你了？”

羅亞紅不管林茂青，自顧自哭了一會兒，才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茂青，我懷孕了……你可得幫我保密。”

林茂青大驚：“你們已經(jīng)……那個了？”

羅亞紅對林茂青的吃驚感到不解：“難道你和秀英還沒有？”

林茂青很不好意思：“還沒結(jié)婚啊。”

羅亞紅被林茂青逗得破涕為笑：“你真木！好多知青談戀愛都……”又嘆一口氣，“還是你有責(zé)任，懂得疼女人?！毕肫鹱约含F(xiàn)在的處境，又忍不住哭起來，“茂青，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如果找不到李忠，我……我就只有去死了！”

林茂青趕緊安慰：“亞紅，千萬別這么想！現(xiàn)在最要緊的不是找到李忠……”

羅亞紅抽泣：“不找到他，我怎么辦？”

林茂青嘆口氣：“這事，如果他在，就該他來做，可是現(xiàn)在他不在……”沉思一會兒，咬咬牙，“那就我來做！我有個同學(xué)在白馬公社當(dāng)赤腳醫(yī)生，現(xiàn)在借到了衛(wèi)生院，我跟他聯(lián)系好了，就陪你去做手術(shù)?！?/p>

羅亞紅：“不，我要先找到李忠。我要他陪我去。”

林茂青：“亞紅，人流手術(shù)越早做越好，胎兒還沒成型，手術(shù)沒那么痛，你恢復(fù)也快些。另外，你再拖，萬一肚子看得出來了怎么辦？”

羅亞紅被林茂青這番話嚇傻了，她看著林茂青，喃喃自語：“萬一看得出來了……萬一看得出來了……那我可怎么活？我媽非打死我不可！不！茂青，你趕快陪我去做手術(shù)！”

46.

地里 日

施秀軍和學(xué)校的同學(xué)在給地鋤草，邊鋤草邊斗狗尾巴草，幾十個孩子嘰嘰喳喳炸開了鍋。

施秀英和幾個女社員挑著水路過。

施秀英放下肩上的擔(dān)子：“軍娃，今天怎么不上學(xué)？”

施秀軍：“林大哥說他今天有事要去公社?！?/p>

施秀英：“去公社？什么事？”

施秀軍搖搖頭：“他沒說?！?/p>

一個女生：“我爸說他今天看到好像是林老師和羅大姐上了去白馬公社的騾車……”

幾個男生對施秀軍起哄：“你姐夫偷人了！你姐夫偷人了！”

施秀軍和幾個起哄的男生扭打起來。

施秀英沒好氣地上去勸架：“打什么打？都不許打了！再打，讓你們爸媽來！”說著，狠狠給了施秀軍腦袋一巴掌，“跟人打架，不學(xué)好！”

施秀軍哇哇大哭起來。

47.

白馬公社衛(wèi)生院 日

一輛騾車來到衛(wèi)生院門口停下，林茂青跳下車，小心扶羅亞紅下來。

羅亞紅十分緊張：“茂青，我怕……”

林茂青安慰：“別怕，亞紅，聽他們說，很快的，不疼?！?/p>

兩人進醫(yī)院。

48.

衛(wèi)生院 日

一個醫(yī)生模樣的年輕人迎上來，把兩人帶到一個僻靜角落說話。

年輕人：“茂青，手術(shù)得有家屬簽字?！?/p>

羅亞紅和林茂青面面相覷。

林茂青沉思一會兒：“我來簽吧?！?/p>

羅亞紅十分愧疚：“茂青……”

林茂青笑嘻嘻地對羅亞紅說：“算我撿了個媳婦，劃算?！?/p>

一句玩笑話讓羅亞紅頓時羞紅了臉。

年輕人：“那我就找個護士帶先你去做個檢查?！闭f著向一個女護士招招手。

女護士過來，年輕人對她耳語幾句，女護士就帶著羅亞紅走了。

等羅亞紅走了，年輕人才責(zé)怪起林茂青：“茂青，你把這個事?lián)聛?，想過后果沒有！萬一傳出去怎么辦？說不定會影響你今后的政審！”

林茂青：“都到這一步了，還顧得了政審？救人要緊。三炮，你可要保密。”

三炮：“你呀，心太好！”

49.

知青屋 日

施秀軍提著一個籃子探頭探腦地進屋：“林大哥，林大哥?！?/p>

林茂青：“軍娃？快進來。”

施秀軍進屋：“林大哥，大隊安排我姐去講用會了。我媽讓我給你拿點雞蛋?！?/p>

林茂青正皺著眉在看一封信：“嗨，我說過好多次了，不要這樣！這些雞蛋你們自己留著吃?！眽旱吐曇?，“或者偷偷拿去賣點錢?！边呎f邊把信收起。

施秀軍：“我媽說，你教書費腦子，要吃點雞蛋補補?！?/p>

林茂青還要推辭：“腦子不用才要生銹，越用越……”突然轉(zhuǎn)念一想，“你把雞蛋放桌上?！闭f著拿起一個，“你等會兒，我煮一個給你吃，不要讓你姐姐他們知道了?！?/p>

施秀軍頓時笑了：“好！”

林茂青：“你這段時間作業(yè)比以前有進步，算是給你的獎勵?！?/p>

50.

知青屋外院子 日

林茂青送施秀軍出門，把一個煮雞蛋交給施秀軍：“吃完了再回去，不要讓你姐姐他們看到?！?/p>

施秀軍接過雞蛋如獲至寶，反復(fù)摩挲，慢慢往回走。

51.

小路邊 日

施秀軍爬上一棵樹，小心翼翼地剝掉蛋殼，卻不舍得吃，反復(fù)地聞，舔，偶爾吃一小口，閉著眼睛回味，陶醉其中。突然他看到林茂青提著自己裝雞蛋的籃子出門。他小心地把雞蛋放進兜里，下樹，跟在林茂青后面。

52.

羅亞紅家外 日

施秀軍遠(yuǎn)遠(yuǎn)地尾隨林茂青，看到林茂青提著雞蛋進了羅亞紅家。

施秀軍頓時委屈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邊哭邊跑回家。

53.

羅亞紅家 日

羅亞紅躺在床上休息，林茂青敲門：“亞紅?！?/p>

羅亞紅：“是茂青嗎？進來，門沒鎖。”

林茂青提著雞蛋進屋。

羅亞紅：“自己倒水喝。找到李忠了？”

林茂青并不接話頭，把雞蛋放在桌子上：“我給你帶點雞蛋，你可一定要吃。你剛做了手術(shù)，身子虛。”

羅亞紅：“真不知道怎么謝謝你?！?/p>

林茂青：“你好好養(yǎng)身體就是謝我了。有沒有什么事要我做的？”

羅亞紅：“還是沒有李忠的消息？”

林茂青顯得有些為難。

羅亞紅：“茂青，有什么你就直說了吧，別擔(dān)心我?！?/p>

林茂青：“我托那個老鄉(xiāng)找到李忠了，他回萬縣了，帶了封信，說他在跑招工回城的事，要我?guī)椭疹櫼幌履?。唉，你還是自己看吧。”從兜里拿出信遞給羅亞紅。

羅亞紅看了，卻顯得很平靜：“為了進城，連自己做的孽都扔給別人，我看錯人了！”

林茂青：“亞紅，別這么說。他這也是為了你們今后的將來……”

羅亞紅冷笑：“哼，為了我們的將來？怕是為了他自己的將來吧？”

林茂青無言以對，兩人沉默。

林茂青：“亞紅，沒什么要我做的，我就先走了。這幾天你可不要下冷水，衣服我來幫你洗?！闭f完出門。

羅亞紅這才無聲地哭泣起來，把手里的信撕得粉碎。

54.

羅亞紅家院子 日

林茂青在幫羅亞紅洗衣服。

羅亞紅拖著虛弱的身體從屋里出來：“茂青，我都好了，讓我自己來洗吧?！?/p>

林茂青：“天下知青是一家，我?guī)臀易约胰讼磦€衣服怎么了？你快去歇著?！?/p>

羅亞紅有些著急：“幫女人洗衣服，要倒霉的！”

林茂青：“革命者還信這個？”

這時，施秀英出現(xiàn)在面前，林茂青和羅亞紅都愣了。施秀英轉(zhuǎn)身便走，林茂青拔腿便追。

55.

山坡上 日

施秀英背對著林茂青，說：“好多人說你跟她勾勾搭搭，我還不信！我……”

林茂青：“秀英，事實我都告訴你了。你生我氣我沒意見，但你錯怪人家亞紅了?！?/p>

施秀英轉(zhuǎn)過身來，臉上猶自帶著淚水：“那你最近一直躲著我？如果真是這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這就是你一直瞞著我的事？”

林茂青無言以對。

羅亞紅氣喘吁吁的出現(xiàn)：“秀英，茂青說的是真的……這是李忠造的孽，跟茂青沒關(guān)系?！?/p>

看到臉色蒼白的羅亞紅，施秀英更沒好氣：“你們串通一氣，當(dāng)然說什么就是什么！”

羅亞紅：“秀英，如果因為茂青幫我影響了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我這罪過就太大了。”說著，走到山坡邊，“我只有用我的命來換茂青的清白?！闭f完，竟要往山坡下跳。

林茂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羅亞紅，羅亞紅因為太過激動，已經(jīng)暈過去。

56.

羅亞紅家 日

羅亞紅躺在床上，林茂青和施秀英在床邊看著她。

施秀英：“這李忠，就不是個男人！”

林茂青：“罵他管什么用。等他回來，我好好跟他談?wù)劇！?/p>

施秀英嗔怪地看著林茂青：“你跟他談？好像你做得多好似的。這事你為什么不給我講？我是那么小氣的人？”

林茂青賠笑。

施秀英：“哼，你覺得我小氣，我就小氣給你看，羅大姐身體恢復(fù)之前，我都不見你！”

林茂青笑起來：“我向毛主席保證，一定照顧好羅亞紅同志，讓羅亞紅同志早日重返革命崗位！”

施秀英：“呸！誰知道你這種階級敵人會不會見色起意，挖社會主義墻角？我得來監(jiān)督你！”

林茂青：“我熱烈歡迎群眾來監(jiān)督。秀英，我一直瞞著你那事不是亞紅這事。你再給我一段時間，我會告訴你。好嗎？”

施秀英：“我就知道不是這事。我說過不催你，就不會催你。”

57.

羅亞紅家 日

施秀英在幫羅亞紅梳頭，羅亞紅坐在凳子上，臉色紅潤了不少，看得出她的身體在慢慢恢復(fù)。

羅亞紅：“秀英，你們茂青真是好男人啊，你可得珍惜他！”

施秀英臉上掛著得意的笑，但嘴上不承認(rèn)：“他有什么好？木頭木腦的！”

羅亞紅：“茂青才不傻呢，他以前在我們學(xué)校就是出名的成績好。再說了，男人不要看嘴甜不甜，要看有沒有責(zé)任。茂青是個有責(zé)任的好男人。妹子，你是前世積了德，才找了茂青這樣的好男人?。　闭f著，幽幽地嘆了口氣。

林茂青拿著一封信走進來。

施秀英：“你來得正好，去擇菜?！?/p>

羅亞紅：“不用，待會兒我來?！?/p>

林茂青有些為難：“秀英，家里來了封信，讓我馬上回去一趟。”

施秀英、羅亞紅都關(guān)切地問：“家里出什么事了？”

林茂青：“不知道，就讓我馬上回去一趟?！?/p>

施秀英：“那你快回去收東西，亞紅姐這里有我，你放心。”

林茂青拍拍施秀英的肩膀：“嗯，我回來就找你?！闭f完出門。

羅亞紅羨慕地看著眼前這對戀人。

58.

萬縣城的 夜

一條小街上林茂青提著一包東西，被父母推著往前走。

林茂青：“爸，媽，我真有事要跟你們說……”

林母：“茂青啊，什么事都比不上你回城重要。這個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同意今晚上見見你，總不能讓人家來等我們吧？有什么話回來再說！”

林父：“茂青，為了你回城，我們不知道費了多少心力！你就是這樣對我們的心血？這就是你孝敬我們的方式？”

林茂青無奈，提著東西跟父母一起走。

59.

林茂青家 晨

一家人在吃早飯，林茂青悶悶不樂，也不怎么吃，一言不發(fā)。

林父好像沒有注意到兒子的反常：“那個領(lǐng)導(dǎo)對你印象很好！你就回去等著收招工表！我們也算了了一樁心愿了！”

林母：“收到招工表之前，這事還是要保密，不能跟任何人說！”

林茂青：“爸、媽，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們。”

林母：“哦，對了，昨天晚上你就說有事要告訴我們。什么事？”

林茂青：“我交了個女朋友，就是向陽大隊的……”

林父林母對視一眼。

林母馬上裝得有點著急地問：“??？你怎么能找一個當(dāng)?shù)氐墓媚锬?？你馬上就要進城了！你回城了，她怎么辦？”

林茂青：“所以昨天晚上我才要跟你們說啊?！?/p>

林母：“茂青，你跟媽說實話，你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沒有？”

林茂青：“什么對不起她的事？”

林母：“還能有什么？就是那事?！?/p>

林茂青：“沒有?！?/p>

林父林母又對視一眼。

林父：“你看上的，一定是個好姑娘了?？刹荒芎α巳思?！茂青，你找個時間把她帶到萬縣來，我們見見?！?/p>

林茂青有些錯愕。

林父：“既然跟你處對象一場，我們見見總是應(yīng)該的吧？萬一你們今后成了呢。”

林茂青終于放心：“好的！”說完開始有滋有味地吃飯。

林茂青父母起身。

林父：“我們?nèi)ド习嗔??！?/p>

林茂青邊吃邊含糊地說：“爸媽再見?！?/p>

60.

萬縣街上 晨

林茂青父母從小巷走出來，兩人邊走邊聊。

林母：“怎么樣？我猜對了吧？果然是處了對象！”

林父：“還是你厲害，一下就看出問題了?！?/p>

林母：“我自己生的孩子，我當(dāng)然了解。還好，我們早商量好了辦法，不然這傻孩子怕要在農(nóng)村苦一輩子?！?/p>

61.

朝陽公社場鎮(zhèn) 日

林茂青從一輛破舊、搖搖晃晃的大客車上下來，突然看到李忠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也來搭車。

林茂青：“李忠，你回來了？又要去哪里？”

李忠有些尷尬的樣子：“茂青，我要回城了。輪船公司?！?/p>

林茂青：“回城了？好??！亞紅呢？怎么沒來送你？她身體還好吧？”

李忠：“你也爭取早點回去！呆在這山溝溝里，沒前途的。”沖著司機喊，“師傅，我馬上就來。茂青，我走了。今后多聯(lián)系?！闭f完，上了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茂青看著遠(yuǎn)去的客車，有些不明就里。

62.

知青屋 日

林茂青和施秀英在交談。

林茂青：“難怪我在公社看到他走的匆匆忙忙的，連一個去送他的人都沒有。這小子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就把人家甩了，太不地道了！”

施秀英憤憤地說：“這么對一個女人，簡直是畜生！不知道亞紅姐現(xiàn)在多難受呢。茂青，我們今晚上把她叫過來吃飯吧，安慰安慰她?！?/p>

63.

知青屋 夜

林茂青和羅亞紅進屋，羅亞紅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臉上顯得很平靜。

桌上擺著幾個簡單的小菜。

施秀英端著一盤小菜從廚房進來：“你們來的好合適，我正好做完。開飯?！?/p>

三人坐下。

羅亞紅：“茂青，你那紅薯酒還有沒有？”

林茂青：“亞紅，你身體剛恢復(fù)，不要喝酒。”

羅亞紅笑笑：“我沒事。茂青，不會是舍不得吧？”

施秀英；“今天破個例。我去拿酒?！闭f完起身去拿酒。

林茂青：“亞紅……我都聽說了。想開點，不要難過?！?/p>

羅亞紅：“難過？我難過什么？”

林茂青沉默好一陣才說：“李忠……”

羅亞紅淡淡一笑：“他??？我為他難過？他也配？”

施秀英端著一個小瓦罐，拿著三個土碗過來，倒上酒：“對，亞紅姐，為這種男人傷心不值得?！?/p>

羅亞紅喝了一大口酒，不覺有些醉意，冷笑道：“哼，他跟我說，他本來也想讓他家里幫我弄一個招工指標(biāo)，但他父母嫌我成分不好，死活不同意，他也沒辦法。還說什么對不起我，今后一定想辦法幫我回城，要我原諒他。茂青，給我煙?！?/p>

林茂青和施秀英默默地聽著羅亞紅的傾訴，林茂青給羅亞紅點一支煙。

羅亞紅：“我不是不能原諒他，我是不能原諒我自己！怎么就看上這么個男人了！我瞎了眼！”

施秀英摟著羅亞紅的肩：“亞紅姐……”

羅亞紅：“妹子，我不傷心，真的。這種男人，我就跟他回了城，也早晚得分！”

桌上的小菜已經(jīng)吃完了，施秀英站起來：“你們聊著，我再去炒個小菜。”說完走了。

羅亞紅：“茂青，說真的，他跟我提出分手的時候，我特別平靜！我發(fā)現(xiàn)我對他真的沒有感情了，一點都沒有了。哀莫大于心死，對他，我已經(jīng)徹底死心了?！?/p>

林茂青：“亞紅，你很堅強，我也就放心了。把這些事放下，好好過自己的日子?！?/p>

羅亞紅：“茂青，我最該感謝的就是你和秀英。沒有你們，不知道這段日子我怎么撐得下去?！?/p>

林茂青：“大家都是同學(xué)、戰(zhàn)友，就不要說這些了?！?/p>

羅亞紅：“不！我要說！這段日子，我從你身上看到了一個好男人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我真的很羨慕你和秀英，不離不棄，忠貞不二。我有時候甚至很嫉妒秀英，上天為什么把你這樣的好男人給了他。茂青，你知道我為什么一點不為李忠傷心嗎？因為我愛上你了?！?/p>

林茂青吃驚地看著羅亞紅，不知說什么好。

羅亞紅撲哧一笑：“別害怕，我不會跟秀英搶你的?！闭f罷，又幽幽地道，“我是個破鞋，怎么配得上你？”

林茂青：“亞紅，千萬別這么說！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是什么破鞋?！?/p>

羅亞紅又懷疑又驚喜：“真的？茂青，你沒有看不起我？”

林茂青：“我從來都把你當(dāng)做好戰(zhàn)友，好同志?！?/p>

羅亞紅一把抓住林茂青的手，喜極而泣：“只要你不鄙視我，就算全世界都看不起我，我也不在乎。”

林茂青聽了這話，有些尷尬，他抽出手：“亞紅，別這么說。你知道，我已經(jīng)有秀英了，我心里不會再有別人了?！?/p>

羅亞紅眼里的光芒漸漸暗淡下來：“茂青，你是個好男人。你別誤會，我不奢望有秀英的福氣，我們做朋友好嗎？”

林茂青：“我們一直都是朋友?！?/p>

64.

萬縣碼頭 日

林茂青和施秀英下了渡輪，在人群中看到林父林母。

林茂青拉著施秀英迎了上去：“爸、媽，這是秀英?！?/p>

施秀英很大方：“叔叔，阿姨好?！?/p>

林父、林母有些勉強地笑著：“好！好！走，跟我們回家。”

剛走出沒多遠(yuǎn)，林父就對兒子說：“茂青，我們?nèi)ベI菜，讓秀英先跟你媽回去?！?/p>

施秀英：“叔叔，不要太麻煩。”

林茂青也附和：“對，不用……”

林父：“人家頭一次到我們家來，怎么也得有個待客之道嘛！沒規(guī)矩！走，去買菜?！?/p>

林茂青向施秀英微笑示意，然后跟父親走了。

65.

林茂青家 日

施秀英跟著林母進屋。

林母熱情的招呼：“秀英，你坐，我給你泡茶……”

施秀英：“阿姨，不用了！”邊說邊四下打量。由于屋里狹小，所以有些亂。

林母有點尷尬：“房子小，有點亂，我來收拾一下。”

施秀英拉著林母坐下：“阿姨，你坐！這些事該我們年輕人來做?！闭f著就擼起袖子，開始收拾。

林母看著施秀英麻利的模樣，心里更加矛盾：“秀英，不要干了，坐下，我們說說話?！?/p>

施秀英邊干邊說：“阿姨，你說啊，我一邊干一邊聽你說。”

林母咬咬牙：“秀英，我想求你一件事。”

施秀英被這話嚇呆了：“阿姨，你怎么能這么說呢？你有事就說?！?/p>

林母：“秀英，你是個好姑娘，又漂亮又勤快，心也好。茂青跟我們說過，今天見了，我也覺得茂青的確有眼光。”

施秀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林母：“可是，秀英，茂青馬上就要回城了。”

施秀英驚呆了。

66.

萬縣市區(qū) 日

林茂青提著幾網(wǎng)兜菜，和父親一起往回走。

林父：“聽說招工表很快就要寄出去，你可一定要注意查收?！?/p>

林茂青滿腹心事，一言不發(fā)。

67.

林茂青家 日

施秀英強忍住傷心：“阿姨，你別說了，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p>

林母充滿歉意：“秀英，我們對不起你。這都是我們做父母的主意，茂青不知道的，你可不要怪他?！?/p>

施秀英紅了眼眶：“我不怪他，也不怪你們，這是我的命?！?/p>

68.

大隊小學(xué) 日

學(xué)生們在操場上嬉鬧。

林茂青過來：“軍娃！”

施秀軍走出來，林茂青轉(zhuǎn)身走了，施秀軍疑惑地跟著林茂青。

69.

學(xué)校圍墻外 日

林茂青：“軍娃，你姐這幾天去哪兒了？我連人影都見不著！”

施秀軍：“她跟大隊申請去山上開荒了，她沒跟你說？”

林茂青：“墾荒？這是女人干的活？而且她都不跟我說一聲！幾天了，連個信都沒有！”

70.

山路上 夜

林茂青打著火把，高一腳低一腳，急匆匆地往山上走。

71.

山上的一處破茅屋 夜

施秀英坐在門口，呆呆地看著漆黑的夜空，繁星點點。

突然，傳來林茂青的聲音：“秀英，秀英?！绷置啻蛑鸢堰^來。

施秀英站起來：“你怎么來了？”

林茂青：“你還問我？你來墾荒，都不跟我說一聲！”

施秀英沉默。

林茂青：“秀英，今后可不許這樣了。你不知道我見不到你，有多著急?！?/p>

施秀英忍著淚水：“今后你都會見不著我了?！?/p>

林茂青大驚：“你什么意思？”

施秀英：“茂青，我們分手吧?！?/p>

林茂青：“可是，這是為什么呢？總要有個理由吧？”

施秀英怒道：“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這么婆婆媽媽的？分手就分手，沒理由！你回去吧，我要睡了?！?/p>

72.

河邊 日

林茂青坐在河邊望著潺潺的流水發(fā)呆，羅亞紅坐在他身邊。

羅亞紅嘆口氣：“分了也好。你應(yīng)該回去，以你的才華，回去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的。如果為了秀英，一輩子呆在這山溝溝里，就埋沒了?！?/p>

林茂青沉默半晌：“可是，如果沒有秀英，我要一番作為干什么呢？”

73.

大隊辦公室 日

一個鮮紅的公章蓋在了一份招工審查表上。

老主任把表格遞給林茂青：“恭喜呀，茂青，你總算要脫離我們這個苦海了?！?/p>

林茂青接過表，有些尷尬：“謝謝老主任。我……一定?；貋怼！?/p>

老主任擺擺手：“窮山溝，留不住人才。換了我，我也回城里！人往高處走嘛。你已經(jīng)為向陽大隊放棄了一次回城，沒道理還要留你嘛?！?/p>

74.

教室里 日

林茂青走進教室。

一個女生喊一聲：“全體起立！”

林茂青一怔。

女生：“林老師，感謝您這幾年來對我們的教育，我們終生難忘。祝您回城后工作順利！我們沒什么好送你的，全體給您唱首歌?！?/p>

全體學(xué)生唱：“告別了媽媽，再見了家鄉(xiāng)，金色的學(xué)生時代，已經(jīng)載入了青春的史冊一去不復(fù)返。啊，未來的道路多么艱難多么漫長，生活的腳步深淺在偏僻的異鄉(xiāng)。跟著太陽起，伴著月亮歸，沉重的修補地球是光榮而神圣的天職，我的命運，啊，用我們的雙手繡紅地球赤遍宇宙，憧憬的明天，相信吧，一定會到來?！?/p>

林茂青淚眼婆娑，似乎施秀英也和往常一樣來旁聽，站在學(xué)生中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和大家一起唱歌。

75.

知青屋 日

林茂青環(huán)視破舊的知青屋，心中涌起一陣留戀。

施秀英進來：“茂青?！?/p>

林茂青又驚又喜：“秀英？”

施秀英：“你要回城了？”

林茂青有些哽咽：“你也聽說了？”

施秀英：“你一直沒告訴我的就是這個吧？”

林茂青無言。

施秀英：“你本來就是城里人，當(dāng)然該回去，沒必要瞞著我的?！?/p>

林茂青：“你跟我分手，就是因為你已經(jīng)知道了？”

施秀英：“上次去你家，你媽告訴我的。我總不能那么自私，要你為了我在這大山里耽誤一輩子?！?/p>

林茂青：“秀英……”

施秀英：“我不怪你，也從沒有后悔跟你好過?！闭f著拿出一條圍巾，遞給林茂青，“這是我給你織的，就當(dāng)是個紀(jì)念吧。祝你在城里找個好姑娘。”

林茂青接過圍巾，這是一條大紅色的圍巾，上面繡著土家傳統(tǒng)的圖案。

林茂青：“秀英，你能來送我嗎？”

施秀英笑起來：“送啊，當(dāng)然要送，我們好過一場呢。我走了?！闭f罷轉(zhuǎn)身出門，走到門邊，突然折轉(zhuǎn)身，一把緊緊抱住林茂青,“茂青，別忘了我！別忘了我！”

林茂青：“嗯！”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淚。

76.

知青屋 晨

羅亞紅來送林茂青。

林茂青背著行李，站在知青屋外，最后看著這間刻著自己青春印記的破舊房屋。

羅亞紅：“茂青，走吧?！?/p>

林茂青望著施秀英家的方向：“再等等吧？”

羅亞紅：“秀英不會來了！來了也徒增煩惱，何苦呢？”

77.

知青屋后山坡上 晨

一棵樹后，施秀英看著院子里的林茂青和羅亞紅提起行李向山下走去。

78.

朝陽公社車站 日

一輛破舊的大客車停在路邊，里面已經(jīng)坐了一些乘客。

車站的喇叭在廣播：“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教導(dǎo)我們，抓革命，促生產(chǎn)！旅客同志們，到萬縣的327次客車馬上就要出發(fā)了，請旅客同志們抓緊時間準(zhǔn)備上車?！?/p>

林茂青的行李扔在地上，他仍然在翹首眺望，希望能看到施秀英的身影。

79.

車站不遠(yuǎn)處山坡上 日

施秀英躲在一棵樹的后面，看著林茂青。

80.

客車邊 日

乘客陸續(xù)上車，車頂上有一些人在捆綁行李。

司機從駕駛室探出頭來：“上車了??！快點快點！”

林茂青兀自在眺望。

羅亞紅：“茂青，上車了！別等了！”

林茂青似乎根本沒聽到。

羅亞紅抓著林茂青的手臂使勁搖了搖，喊道：“上車了！她來了又怎樣？難道你就不走了？”

林茂青黯然低下頭，默默提起行李，爬到車頂上去綁行李。綁好行李，又忍不住向朝陽公社的方向看去。突然，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坎上的施秀英，他頓時呆住了，繼而大喊：“秀英！秀英！”

施秀英沒有反應(yīng)，林茂青意識到是距離太遠(yuǎn)。

司機從駕駛室里探出頭來：“上面的，別喊了！快下來！開車了！”

林茂青突然從行李里拿出那條施秀英織的圍巾。

車?yán)锏某丝筒荒蜔┝耍骸安灰芩?，開車開車！”“這個人有病?。俊?/p>

司機無奈，發(fā)動了汽車。

81.

山坡上 日

注視著林茂青的施秀英發(fā)現(xiàn)了林茂青的異樣，突然，她看見林茂青從行李中拿出自己送他的那條紅圍巾，使勁朝自己的方向揮舞。施秀英意識到林茂青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她轉(zhuǎn)身就走。

82.

大客車 日

林茂青專注地朝施秀英揮舞圍巾。

客車已經(jīng)在崎嶇的路上搖晃著開動了，他看到施秀英轉(zhuǎn)身走了，知道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他突然把行李扔下車，自己也跳了下去。

83.

山坡小路上 日

施秀英快步疾走，不覺淚流滿面。她沒有看到，身后的林茂青正拿著紅圍巾在山路上向她飛奔。

突然，后面有個人用一條紅圍巾緊緊地抱住了她。她回過頭，是林茂青，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一旁的羅亞紅見此情形也笑著哭了。

84.

大隊小學(xué) 日

林茂青正在黑板上演算數(shù)學(xué)題，突然，羅亞紅拿著一張報紙興沖沖地沖進來：“茂青！”

林茂青停下手上的活：“大家先把剛才這道題演算一遍。”說完拉著羅亞紅出了教室。

85.

教室外 日

林茂青有些責(zé)備地說：“我在上課呢！”

羅亞紅揮舞手里的報紙：“茂青，恢復(fù)高考了！”

林茂青仔細(xì)一看，這是一張1977年10月21日的《人民日報》，頭版整版刊登著國家決定恢復(fù)高考的決議。

羅亞紅：“茂青，我們的機會來了！”

林茂青仔細(xì)讀完報紙，看著羅亞紅，若有所思。

羅亞紅沒有注意到林茂青的表現(xiàn)：“茂青，我們一起復(fù)習(xí)！一起考上！”

林茂青沉默。

羅亞紅：“我們定個協(xié)議，你家里的家務(wù)我?guī)湍阕?，你幫我?fù)習(xí)?！?/p>

林茂青：“我?guī)湍銖?fù)習(xí)？”

羅亞紅：“是啊。茂青，你知道，我雖然號稱高中生，但我們69高的，其實就沒上過高中。你是念完了高中的，這些年一直代課，也沒有落下功課。而且我們一起考，互相鼓勵促進，我才更有動力。茂青，你一定要幫我呀！”

林茂青沉思一會兒：“好。我?guī)湍銖?fù)習(xí)。”

羅亞紅：“一言為定！”

86.

知青屋 日

羅亞紅幫施秀英做家務(wù)，林茂青在小桌邊復(fù)習(xí)功課，兩個女人都笑瞇瞇地看著專注的林茂青。

87.

教室里 夜

林茂青帶著羅亞紅在黑板上演算數(shù)學(xué)題，兩人手上拿著老教材。

88.

河邊 晨

林茂青和羅亞紅在河邊晨讀。羅亞紅不時偷偷看林茂青，眼中滿是溫柔和眷戀。

施秀英走過來：“吃飯了！趕考的秀才?！?/p>

兩人放下書本，和施秀英一起回家。

89.

施秀英家 日

施秀英在做家務(wù)。

羅亞紅沖進來：“秀英，茂青呢？叫他該走了！”

施秀英：“他不是說和你一起去城里考試嗎？”

羅亞紅：“他沒跟我一起呀！”

施秀英聽了也大驚，放下手里的活：“走，我們一起去找他！”

90.

村里小路上 日

羅亞紅和施秀英在路上使勁喊：“茂青！林茂青！”

沒有任何回音。

兩人看到人就上去打聽，鄉(xiāng)親們都是搖頭。

施秀英很焦急：“這家伙，跑哪兒去了！”

羅亞紅：“再不去，就趕不上車了！”

施秀英：“亞紅，要不你先走。等他回來，我一定讓他趕過去?！?/p>

羅亞紅無奈：“只好這樣了。你跟他說，哪怕是趕夜路今晚上也得趕到縣城去！明天一早就考試了?！?/p>

91.

縣城考場外 日

三三兩兩的考生魚貫而入，這些考生有的已經(jīng)是中年人，有的還是十來歲的少男少女。

羅亞紅站在考場外，焦急地想要從人流中發(fā)現(xiàn)林茂青的身影，卻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考場里響鈴了，執(zhí)勤的公安干警準(zhǔn)備關(guān)閉考場大門。

羅亞紅無奈進了考場。

92.

知青屋 日

施秀英有些歉意地看著林茂青：“你又為我放棄了一次機會……”

林茂青：“傻丫頭，我們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是一家人了，我是為我們放棄了。這個家比什么都重要！”

施秀英用力地抱住了林茂青。

93.

教室里 日

林茂青：“下課?！闭f著走下講臺，打開教室門，頓時愣住了。

94.

教室外 日

羅亞紅站在教室門口，恨恨地盯著林茂青。

林茂青趕緊把她拉到角落里：“考的怎么樣？”

羅亞紅壓低聲音：“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放棄了！”

林茂青：“亞紅，我跟你不一樣。我和秀英都快成家了，我萬一考上了，家里怎么辦？把她一個人扔家里不管？那我還是個男人嗎？”

羅亞紅沉默。

林茂青：“再說，如果我去上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面臨分配，到時候誰知道國家把我分配到什么地方。那秀英怎么辦？這個家怎么辦？我考個大學(xué)就為了讓這個家四分五裂？”

羅亞紅聽了這話，消了氣，長嘆一聲：“我只是覺得你不去考太可惜了！題不難，我大部分都會做。我覺得這次我也許能回城了。你如果去了，一定能考上！”

林茂青：“亞紅，這是很多知青的機會，但不是我的。這個家才是我的一切?！?/p>

95.

知青屋 日

一陣鞭炮聲，林茂青和施秀英依照土家族的習(xí)俗舉行了婚禮。

羅亞紅端著酒杯笑著祝福兩人，眼里閃動著淚光。

最高興的要數(shù)施秀軍。

一個男知青端著酒杯，大聲提議：“讓新郎新娘給我們表演個節(jié)目好不好？”

眾人跟著起哄。

林茂青和施秀英推辭不掉，只好林茂青吹口琴，施秀英唱起了那首《知青之歌》：“告別了媽媽，再見了家鄉(xiāng)，金色的學(xué)生時代，已經(jīng)載入了青春的史冊一去不復(fù)返。啊，未來的道路多么艱難多么漫長，生活的腳步深淺在偏僻的異鄉(xiāng)。跟著太陽起，伴著月亮歸，沉重的修補地球是光榮而神圣的天職，我的命運，啊，用我們的雙手繡紅地球赤遍宇宙，憧憬的明天，相信吧，一定會到來……”

羅亞紅也在客人中，跟隨著施秀英的歌聲一起唱和，唱得淚光閃爍卻又面帶微笑。

婚禮快要結(jié)束，吊腳樓院子里，土家人圍著熊熊的篝火跳起祝福的舞蹈。

羅亞紅拎著行李來向新婚夫婦辭行。

施秀英：“亞紅姐，你要走了？”

羅亞紅點點頭：“快開學(xué)了，我先回去看看我爸媽?！?/p>

林茂青贊賞地點頭。

羅亞紅：“茂青、秀英，參加了你們的婚禮，我八年的插隊生活也圓滿了……沒有遺憾了……祝你們……”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施秀英：“茂青，我們?nèi)ニ退蛠喖t姐?！?/p>

羅亞紅：“那怎么行？今天是你們大喜的日子呢?！?/p>

林茂青：“今天我們開始了新的生活，你也開始了新的生活！一定要送！”

96.

朝陽公社車站 日

一輛破舊的公共汽車駛出車站。

97.

公共汽車?yán)?日

羅亞紅坐在最后一排，使勁用手擦拭沾滿泥土灰塵的后窗，模模糊糊看到了林茂青和施秀英，他們還在朝自己揮手道別。

羅亞紅淚流滿面。

98.

公路上 日

直到羅亞紅的車看不見了，林茂青和施秀英才停下?lián)]動的手臂，相視一笑，這對新人眼里全是幸福和喜悅。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