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深處,炙熱的巖漿中,
一定有一種魚,
游啊游,沒停過。
天空高處,蔚藍的真空層,
一定有一種鳥,
飛啊飛,沒停過。
誰都沒見過的魚和鳥,
正被我夢見——
五月出城,終于見到小麥苗,
不遠處就是玉米苗,
緊挨著是洋芋苗,
(我慶幸還能認得它們)
——離糧食近了。
以前,不是這樣的,
接近的只是食品,
接近的是餐桌不是田野。
再以前,我在糧食地里長大。
刀耕火種,我知道糧食來之不易!
老父來到蘭州城,感嘆——
黃河兩岸,那么好的水地,
竟然都修成了馬路,多么浪費!
作為農裔,我也得了遺傳,還是習慣
用農民的眼睛看這花花世界。
有朋友研究復雜的垃圾分類標準,
遲遲沒有下文。
我對自家的要求簡單,
把食物
和其他垃圾分開。
可以把那些多余的食品,
趁著夜色撒給小鳥們。
不能白白聽它們
在清晨的歌唱。
我們得養(yǎng)著它們。
據(jù)說在古代,
人們總要留點地的邊角,
不收不割,
供給小鳥們吃。
鳥越來越少,
我懷疑它們去了古代……
夜幕在降臨,灰暗也在降臨,
一種難言的情緒在天地間彌漫。
沒任何事可以觸動你,
所有的事都可以觸動你。
觸動你的,在你看來也觸動過古人,
也將長久地觸動未來的人們。
他們中間,有的人
無動于衷,這是可以肯定的。
有的人則會閃動自殺的念頭,
因為你也這么閃了一下。
你甚至覺得時間也這么閃動了一下,
時間也想自殺在無邊的灰暗中。
有的人則會想到你,想起
某年某月,有個奇怪的古人,
心里暗暗生出那么一點難言的情緒。
他所說的話,即使多么消極,不想活了,
也難以表達在高樓張望的心境之萬一:
這個深秋的傍晚啊,在人間,不宜張望,
不宜心動,也不宜獨處一室。
那么多葉子都到哪里去了,
我要替樹問一問,我要
替大地問一問,我要替風
問一問——
那么多風都到哪里去了,
我要替秋天問一問,我要
替寒冷問一問,我要替寡婦
問一問——
那么多黑夜都到哪里去了,
我要替白紙問一問,我要
替愛情問一問,我要替失眠
問一問——
那么多人都到哪里去了,
我要替饑餓問一問,我要
替政權問一問,我要替祖先
問一問——
我還想從北到南問一問——
有個人,你們見過嗎?
有一陣,他在安寧東路,
有一陣,他在安寧西路,
有時間他是我,
有時間,他面目全非,
你們替我問一問——
他是誰,他從哪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