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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年

      2018-11-15 09:33:35
      彝良文學(xué) 2018年1期
      關(guān)鍵詞:房子

      過年

      我們一共七人,四女兩男和一個孩子在靠近門邊的餐桌坐下,孩子是女孩,水靈靈的,甚是俊俏可愛,大廳里每桌都有人,因為吃的是火鍋,都熱氣騰騰的,和屋外的寒冷蕭條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反差,屋里倒是顯得生機(jī)盎然。

      我們這伙人已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沒聚在一起了,新年的第一天,天氣格外的好,陽光透過窗簾照進(jìn)屋內(nèi),我懶懶的不想起床,雙休日,我喜歡睡懶覺,這時,手機(jī)響了,是阿蘭打來的,她說,該去曬曬太陽了。是的,確實該曬曬太陽了,我應(yīng)了一聲,迅速翻身起來,草草收拾后出門了。

      廣場上的人很多,一伙人不一會也到齊了,看來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大伙照舊圍成一圈,打開了話匣子。我們幾個女人是同學(xué),有著二十多年的友誼,從懵懂少女到為人妻,為人媳,為人母,我們經(jīng)歷了很多很多,對于幾個女人來說,曬太陽其實就是曬心情,多年來,我們一直保持著這個習(xí)慣,在泥濘的人生路上,我們有淚,有笑,有激情滿懷,也有傷心絕望,我們相互依賴、扶持,相互吶喊、助威、加油走了過來。

      平常過日子,女人們是不常常相聚的,即使路上遇見,也只是匆匆打個招呼,各自忙著買菜做飯,忙著看管孩子,忙著人情來往。該忙的事情太多了,該做的事也太多了,對生活,我們有著太多的不甘心,太多的抗?fàn)帲覀兩硇钠v,精力憔悴,累啊,累。曬太陽,曬心情,曬曬發(fā)霉的心情,聊聊婚姻、家庭、事業(yè),聊聊丈夫、孩子、生活。心酸也好,焦慮也好,委屈也好,幸福也罷,這是女人們釋放壓力的一種方式。

      我們吃的是魷魚火鍋,這家火鍋店我從沒來過,總感覺魷魚不是地方特產(chǎn),吃起來價格一定不菲,于公來說單位經(jīng)費太緊,吃不起,于私來說個人太窮,請不起客,于是,魷魚火鍋和我總是擦肩而過。

      一群人剛坐下,就有人招呼了,我環(huán)顧小店四周,老板是個女的,很漂亮,有點高深莫測的樣子,姿勢優(yōu)雅的坐在吧柜內(nèi),兩位服務(wù)員,大概有四五十歲的婦女,戴著袖套,圍裙,端著菜,拖著臃腫的身板,沉重的步子,進(jìn)進(jìn)出出,這讓我很是奇怪,大多餐館的服務(wù)員都是年輕的體態(tài)輕盈的少女,這中年婦人做服務(wù)員我倒是第一次見。很快,我們的碗、筷、菜就上了桌,這讓我清楚的看到了婦人的手,這是一雙粗糙的手,黝黑黑的,皮膚開著裂,指甲里藏著垢,當(dāng)白瓷的盤子、碗和端著盤子的手同時映入我眼簾時,我頓生一絲不悅,嘴剛張了張,話還是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想想,都是上要贍養(yǎng)雙親下要撫育兒女的年齡,都是正吃苦會生病的年齡,要生存不容易。

      酒是殷紅的酸梅酒,我偏愛酒的顏色,紅紅的,有點詩意,有點浪漫,讓人沉醉,讓人幻想,我們的話題也不再牢騷,而轉(zhuǎn)向了詼諧、風(fēng)趣、搞笑,我們不停的說,不停的笑,我們的歡笑聲是張揚的,我們一桌人是整個大廳最開心,最和諧的,引得鄰座頻頻的向我們張望,目光是羨慕?是憤恨?不得而知,鄰座就三個女人,和偌大的大廳相比,顯得孤零、冷清,是喜歡還是厭惡,我們不在意她們的目光,多年來,我們每做一件事都小心翼翼,都惟命是從,怕得罪人,怕別人不喜歡,前怕狼后怕虎的,現(xiàn)在,我們想為自己活一天,哪怕活一次。

      一群人聚在一起是從不玩牌的,只有話,好像永遠(yuǎn)有說不完的話,火鍋冒著氣,熱騰騰的,火苗燃得熊熊的,話暖著心,熱乎乎的,笑純純的,酒一斤一斤又一斤,正高興著,一男子走過來,自顧自熄了正燃著的氣,小女孩驚呼“哎,我們還要吃的”,一群人無奈一笑,誰都沒有言語。

      我很是詫異、納悶,就這樣一家火鍋店生意竟然還好,邋遢的服務(wù)員,為了節(jié)約開支而自顧關(guān)閉燃?xì)獾哪凶樱磺?,都讓人覺得怪怪的。

      我們繼續(xù)張揚跋扈的笑,肆無忌憚的說,繼續(xù)喝著酒,繼續(xù)燃著氣,一盤一盤的菜倒進(jìn)鍋里,一不小心,酒喝了八斤,當(dāng)關(guān)燃?xì)獾哪凶釉僖淮巫呓覀儠r,我將頭扭向他,心里憤憤想,開不起館子就別開,然而,話一出口,卻很委婉,“燃?xì)夂苜F,我知道關(guān)的”,說完,嫣然一笑。

      是虛偽還是怕事,我自己都不清楚,這些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走來,倦了,累了,大伙兒又相視一笑,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太多,憧憬、無奈、幸福、辛酸……餐桌上唯一的一個孩子也笑著,笑容是最燦爛最無邪的一個。

      肉體和靈魂

      上個世紀(jì)八九十年代的鄉(xiāng)下,電流很不穩(wěn)定,燈泡一閃一閃一紅一紅的,經(jīng)常斷電,每每這個時候,夜晚確實伸手不見五指,眼前的事物看不見,看不開,蒼穹像塊黑布似的壓下來,壓得人心口一緊一縮的。

      我聽見風(fēng)吹葉響的聲音,聽見貓頭鷹的叫聲。

      怕天黑,怕夜晚,怕得要命。

      用棉被捂住頭,緊緊的裹住身體。身體捂緊了,卻捂不住想迫切離開鄉(xiāng)村的心。

      第一次,肉體和靈魂離得這么遠(yuǎn)。

      不情不愿的上了三年的師范學(xué)校,畢業(yè)前夕的一個夜晚,幾個同學(xué)坐在河堤邊,望著燈火輝煌的城市,心里想著即將走上的新崗位,即將開始的新生活。我們有干萬個不情愿。不情愿去荒蕪孤寂的農(nóng)村,不情愿過乏味枯燥的生活,我們發(fā)誓。我們許諾。

      我們的靈魂出竅了。

      一晃就過了二十多年。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改變世界,改變?nèi)?,改變了信誓旦旦?/p>

      誓言并不是堅不可摧的。

      五月,再一次來到鄉(xiāng)村。莊稼一茬又一茬,每一茬,都生機(jī)勃勃,萬象更新。 再一次路過校園,不經(jīng)意的駐足,抬頭,仰望,又多看了幾眼。

      這一刻,想念來得如此真實。

      無邪的臉,朗朗的書聲,稚氣的笑。校園里,歡樂來得如此的直接。

      孩子小小的進(jìn)步,一次認(rèn)真的書寫,一個正確的回答,都能讓人滿心歡喜。

      思緒波濤洶涌,翻江倒海。

      翠的山,青的草,綠的樹。這滿眼是綠的鄉(xiāng)村,綠了眼,醉了眼,碎了心。

      江山如此美。

      如此美的江山,我多么的愛。

      回想,回望,勾起一絲遺憾。

      一件心事,像一塊發(fā)酵的面包,不斷膨脹。

      想起誓言,啞然失笑。

      變化來得如此悄無聲息。

      就在前幾天,我還努力勸剛畢業(yè)的兒子回來參加教師崗位考試,回來當(dāng)一名鄉(xiāng)村教師。

      多么的不可思議!

      隨波逐流,我就這樣迷失了自己。

      曾在一本書中看到過這樣一句話,人類最最神圣的三種職業(yè):教師、醫(yī)生、法官。

      我想,喜歡一個職業(yè)不是因為他的神圣,而是因為職業(yè)本身的純粹,像天空一樣的潔凈、純粹。

      我喜歡上了藍(lán)色,天空一樣的藍(lán)色。家里的燈具是藍(lán)的,餐桌是藍(lán)的,櫥柜是藍(lán)的,沙發(fā)是藍(lán)的……

      想離純粹近一點,再近一點。

      拯救靈魂也就拯救了自已。

      兩種男人

      傍晚時分,氣溫很低,雖怕冷,但還是縮手縮腳的出門了。我體內(nèi)寒氣很重,隔三差五的身體肩胛、膝關(guān)節(jié)就亮紅燈,折騰得我痛苦不堪,這來自身體內(nèi)骨頭深處的寒氣一旦襲來,比室外的寒氣讓我害怕得多,不得已,被迫走出家門。

      冬至一過,氣溫驟然下降,一連個把月以來,氣溫都是零上6攝氏度左右的樣子,來到廣場,環(huán)視一圈,鍛煉的人寥寥無幾,平常高喊要健身要苗條要減肥的愛美女士們,大都了無蹤跡,看來,冬日的蕭瑟不僅只讓大自然失去了生機(jī)。

      廣場四周疾走的10來個人還依舊在走著,依舊是一對中年夫婦、一個老者、兩個老太和幾個身材高矮胖瘦特明顯的中年男人。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過,說每天堅持半小時以上的慢跑或快走,對于保持良好的心臟功能,防止肺組織彈性衰退,預(yù)防肌肉萎縮,防治冠心病、高血壓、動脈硬化等,具有積極的作用,想必這些常識,這群人知道多多。從我在廣場跳健身操以來,兩年的時間里,每天傍晚,我都能看見他們的身影,自信的走著,從容不迫走著。空曠的廣場,我跳我的操,他們走他們的路,毫不相干的,但我對他們卻頗有好感。

      這好感是注定的,我喜歡兩種類型的男人,哦,不,更確切的說是欣賞,是心懷敬意。注重健身、注重保養(yǎng)的男人是我欣賞的男人類型之一。我欣賞他們是因為我認(rèn)為,身體是自己的,生命只有一次。這世上,有許多事情我們自己想做,卻做不好,很多事情我們自己不能主宰,事與愿違。我們唯一能做好的,唯一能打理好的,只有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健康。

      在走路的人群中,中年夫婦和老者特醒目。中年夫婦男的矮,女的高,乍一看上去很不協(xié)調(diào)。夫婦倆邊走邊說著,講著,一臉的愉悅、安寧、幸福,從他們的言談舉止間,并肩漫步間,能感受到這不協(xié)調(diào)的外表背后那份濃濃的愛意??磥?,男人征服女人,靠的并不是外表,這女人好一雙慧眼。老者的走也很特別,確切的說,老者不是走,是在跑,在慢跑,但他跑的速度卻遠(yuǎn)不及這群人走的速度,不過,跑的樣子扎實可愛,穿著一件軍棉衣,戴著棉帽,用著標(biāo)準(zhǔn)的跑步姿勢,邊跑邊呼哧呼哧的大聲喘氣,搖擺不定的,他每跑一步,我的心懸吊吊的,待確定他的腳平穩(wěn)的著地后,才松一口氣。對這些健身的人們,我肅然起敬,作為男人,平時在家庭在事業(yè)方面,肩上的責(zé)任要大一些,要多一點,一個男人擁有一個健康的體魄,是最基本的,也是最必須的在家庭的責(zé)任。

      我欣賞的另一種男人類型是有孝心的。百善孝為先、鴉有反哺之恩等等的大道理人人都知,為人子女,講孝道,盡孝道,這也是做人最起碼要有的道德準(zhǔn)則吧。

      一次,在和朋友調(diào)侃時,就戲談過兩種男人,會健身的、有孝心的男人。朋友問我,在平常生活中,當(dāng)你遇見這類型的男人時,你會愛上嗎?我說,不會,欣賞和愛是兩回事,是不同的。男人欣賞女人,女人欣賞男人,欣賞一個人的談吐、外貌、氣質(zhì)、處事等等,這是很正常的,也是很平常的事,但要愛上一個人,特別是我們這個年齡的人,要愛上一個人,那就很難很難了,你說是不是?

      房子與陰謀

      房價不停的漲!漲!漲!我心里就越發(fā)的氣!氣!氣!心里有氣,心情自然不暢,于是,失眠,煩躁接踵而至,漸漸的,開始臉上長斑,子宮里長瘤,人也變得越發(fā)黃皮刮廋,究其緣由呢?這一切都是房子惹的禍。

      有家要有房,長時間租房住的我,盼有一個安定的家,盼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盼呀盼,在望眼欲穿盼的過程中,勒緊褲帶的過著日子,節(jié)約又節(jié)約。最后,終于攢錢買了一套二手房。

      終于有了房子,終于我成了這間房子的主人,雖然只有56個平方米,雖然是二手房,但我們一家子仍然很高興。房子雖小,但畢竟客廳是客廳,廚房是廚房,都分得清清楚楚,和以往的大雜居比起來實在是好得多了。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zhuǎn)眼兩年過去了。一天,原來的房主找上門來,要求退回房子,冷不丁的一句話,激得我直咽口水,半天說不出話來。

      賣房的是個女子,大概小我10歲左右吧,當(dāng)初買房的時候,我選擇她,就是因為她年輕,年輕就是率直,年輕就是純真,年輕就是永不后悔,沒想到,兩年后,七百多個日日夜夜后,我的這一固執(zhí)的想法,竟讓我們一家將再一次面臨飄零的生活,再一次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于是,毫不客氣的拒絕。

      陰謀,這是一個小年輕人的陰謀,為了做生意,為了周轉(zhuǎn)資金賣掉了自己的房子,兩年后,手頭錢寬裕后收回房子。小小年紀(jì)就有如此惡毒的計劃,如此陰暗的心靈,我不禁毛骨悚然。

      怎會有如此不要臉面的人,小人,我在心里罵著,耗吧,大家都耗吧,看誰耗得過誰。心里不服氣,我決定陪她打官司,陪她上法庭,于是,無休止的糾纏開始了。

      白天,在我的辦公室里,她待著,晚上,在我家里,她和她的七大姑八大姨些待著,實在是受不了,我的腦袋脹得快要爆炸了。

      看著我為房子的事傷透了腦,半夜常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丈夫說,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退給她吧。

      房子原價退還了她,在這場房子與陰謀的戰(zhàn)爭中,我高昂著頭,卻輸?shù)囊粩⊥康亍?/p>

      縣城很小,我和她常常相遇,在邂逅的那瞬間,相互冷漠的走過,這讓我聯(lián)想到大海,平靜的外表下波浪翻滾。是的,各人的立場不同,想法也不一樣,在利益上,她得了好處,在她的心里,我就是傻瓜,是憨包。然而,不誠信,不守信的人,在我的心里,她就是卑鄙,是無恥。

      我又過上居無定所的日子,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一年一年的過去,我對買房也毫無興趣。

      兩三年后,房價猛漲,我原本平靜的心又開始不平靜了,越想越生氣,越想越煩躁,再遇她,心里也是波濤洶涌。

      肚子里有氣,導(dǎo)致了我毛病很多,等我身體出現(xiàn)諸多不適時,我才明白,生活原本不應(yīng)該這樣過,我自己走進(jìn)圈套,上當(dāng)受騙,怪不得人,人活著,做人做事都必須是有底線有原則的。雖說她得了利,但失去了我對她的尊重。

      于是,我心平氣和的貸款20萬買了房子,心平氣和的背著巨債買一套落有自己大名的新房子。奇了怪了,背著巨債,我發(fā)現(xiàn)我卻不再恨她怨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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