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猛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達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達之于其所為,義也。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穿窬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無所往而不為義也。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踰之類也。”(《十三經(jīng)注疏·孟子注疏》卷十四下,中華書局)
人都有不忍 (的時候),將這種不忍推及到其他想有所忍 (的時候),就是仁。人都有不為(的時候),將這種不為推及到其他想有所為 (的時候),就是義。人能一心不想害人,仁就用之不盡了。人能一心不想穿墻闖宅 (沒有底線),義就用之不盡了。人能一心做到不讓人鄙視,那么無論做什么都沒有不合乎義的。士人 (如果)沒到可以說 (的地步)而去 (對人)說,那是用言辭取悅對方;可以說 (的時候)而不去 (對人)說,那是用沉默取悅對方;這些都屬于穿墻闖宅 (沒有底線)之類 (的表現(xiàn))。
孟子觀察到:一般人之為人處事,往往有雙重標準。對自己人肯幫忙,對別人就不肯幫忙;對自己人下不了手去做的事,對別人就下得了手去做那事。由今觀之,“雙重標準”可以說是不同的心理賬戶。這正是所謂的人之常情。孟子主張:君子應該通過道德的修養(yǎng),將心理賬戶統(tǒng)一起來,不區(qū)分你我彼此。
譬如人都有不忍心做的事,同時又有忍心做的事。不忍之心,叫善心;能忍之心,叫狠心。能夠事事持善心、無狠心,便是 “仁”。仁的要旨是:凡是對某一人不忍做的事,那么對任何人都應該不忍去做。這便是 “一視同仁”。
又如,人都有打死也不肯去做的事,同時又有平時常常會去做的事。打死也不做,叫原則;平常去做的,叫行為。能夠在平常行為中,事事講原則,便是 “義”。義的要旨是:該做的務必要做,不該做的打死也不做;無論做還是不做,都只問該不該去做,而不問能不能成功。這便是“義不容辭”。
不過,“仁”也是有分教的。有君子之仁,有“宋襄之仁”、還有所謂“婦人之仁”。如果“不忍之心”僅僅出于人之常情,這樣的 “仁”能否成為君子的道德目標,是一直以來困擾無數(shù)人的大難題。
當然,“義”也有講究。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根據(jù)什么來判斷?
中國人祖祖輩輩發(fā)生了千千萬萬的悲劇、喜劇,有多少是出自于孰仁孰義之間的 “一念之差”?恐怕誰也數(shù)不清。
傳統(tǒng)文化中,越是影響深遠的觀念,往往越是不易理解。觀念的含蓄,就像路標一樣,雖然指出了方向,卻沒有給出終點。這些含蓄的觀念匯聚成了一個朦朧的美好圖景,給每個人都留下了學習、觀察、思考、反省的空間,以及比較和選擇的機會。
不談何所不忍、何所不為,只道有所不忍、有所不為,這樣一種朦朧含蓄、不明不透,本身就十分人性化:精妙地體現(xiàn)著 “仁”和 “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