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仰望藍天,總在想,藍天白云之外,那遠方的天,究竟是怎樣的一番景象?此時,母親會附在耳邊,輕聲對我說,天邊有多遠,夢就能飛多遠!
多年后的一天,我飛出了家鄉(xiāng),飛向了遼闊的藍天,可任我怎樣飛,任過多少年,依舊飛不出對那一片紫云英的海的懷念……
在遙遠的記憶里,在家鄉(xiāng),在那成片的廣袤田野里,幾場春雨后,先前還探頭探腦的紫云英一下子瘋長起來,鮮嫩的綠枝,向上、向四周伸展,才幾天工夫,便呼朋引伴,簇擁著,鋪滿田野,連成了一片綠色的海洋。輕風里,但見綠波此起彼伏,一撥撥浪花快樂地翻涌著,奔向前方。
那時,每天放學回家,我都要穿過那一片紫云英的海。走在一條狹長的田埂上,肆意攀爬到田埂邊的紫云英,柔嫩的纖臂輕輕拂過腳腕,就像頑皮的孩子在撓癢癢。抬眼,風里,紫云英的海已淹沒了田埂,微波蕩漾,眼里、心里,全是綠浪……
等到四月份,紫云英的海更美了。遍野的紫云英開花了,擎舉著一朵朵淡雅的紫色小花,不,那已是泛著紫色的花的海洋!此時,不僅是我,還有成群的蜜蜂,飛舞的蝴蝶,都盡情地在這花海里徜徉??諝庵?,氤氳著紫云英花的清香。迷人的花香,在鼻尖、肺腑漫延……置身于這花的海洋,那愜意,那神怡!
放學了,我走在紫云英花海的田埂上,一路蹦蹦跳跳,掐一根嫩而多汁的紫云英花柄,放在齒間輕輕咀嚼,有淡淡的香,淡淡的甜,在舌尖上流淌。采一把紫云英花帶回家,插在盛水的玻璃瓶里,放在窗前,單調(diào)色系的房間平添了一抹亮麗、一抹生機……
聽得村里的一名老中醫(yī)說,紫云英祛風明目,健脾益氣。自然,紫云英花開的日子里,勤勞、巧手的母親,就近采一把紫云英花柄,洗凈,切成寸長的小段后爆炒。在一陣悅耳的滋滋聲中,一盤翠色欲滴、清脆爽口的紫云英出鍋了,成了餐桌上挑逗自小就挑食的我們姐妹仨的美食。
四月底,當楊花飄盡,那一片紫云英的海,在生命最繁華的時候,義無反顧地奔赴一場壯麗的盛會,與大地母親融為了一體。那一片油油的紫云英的海,那高擎著紫色花在風中搖曳引來蜂蝶翩翩飛舞、流連忘返的紫云英的海,被犁鏵翻耕,淹沒在上了一層薄水后的水田里,成了難得的有機綠肥。腐爛后的紫云英,光榮地擔負著為不久后被移栽的早稻秧苗提供足夠養(yǎng)料的重任,點燃家鄉(xiāng)父老眼中的希望之光……
多少年后的今天,我曾幾次邂逅那樸素卻美麗的紫云英花,或在沿河綠化帶的花壇里,或在濱湖公園的角落里,應該是鳥兒銜落的紫云英種子生根于此吧,雖只有那么零星的幾棵,卻依然那么親切,如同久別的童年伙伴!
記憶中,那一片紫云英的海喲,承載著家鄉(xiāng)父老的多少希望、承載著我孩提時的多少歡笑、承載著一個離鄉(xiāng)游子的多少懷念的紫云英的海,總在我夜夜的夢里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