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維柯
我 曾極其殘忍地殺死過一只鳥。那原本 是家鄉(xiāng)一種極普通的鳥。它有著棕色的喙、青灰的羽毛、暗黃的腳爪、瘦小的體型,叫聲短促而嘶啞,很不婉轉(zhuǎn)。鄉(xiāng)人也似乎不怎么待見那鳥,或許是它身型太單薄,體態(tài)不夠豐滿;或許是它的叫聲不悅耳,嘔啞嘲哳難為聽;或許是它數(shù)量實在太多,田間、山野間到處有它飛行的身影。至于它的名字,我只在鄉(xiāng)人模糊的呼叫聲中記得叫“哦啦”,或許是“安啦”吧。
我是叫它“安啦”的,因為我和它一樣天生瘦弱,況且我的乳名中也有一個“安”字。
我的安啦似乎天生不怕人。它敢在農(nóng)夫戴著的斗笠上嬉戲,也敢在看瓜窩棚沿上筑巢棲息;走在路上,隨意踢開草叢,眼前會有一窩黃口安啦雛兒“咋咋”亂叫——在安啦眼里,人類永遠是善良而友好的。
我特喜歡安啦。那年月,割草、拾柴成了孩子們分內(nèi)的事兒。草割滿筐,我最樂意做的就是靜靜地聽遠處安啦急促而嘶啞的鳴叫,很享受那怪異的旋律。
從小我就是個富有幻想的孩子。一群安啦飛舞著伴我上學;棲息在我的肩頭陪我放學;倘若哪一個想欺侮我,我的安啦們會伸頸、振翅發(fā)出最刺耳的警告……為了圓安啦王子夢,我曾試著養(yǎng)過幾回,可惜都沒有成功。
是什么讓我打起了安啦的主意?是徹骨銘心的饑餓,是孩童與生俱來的饞嘴,還是鄰居大娘那碗香噴噴的雞蛋茶?
那天,娘讓我去鄰居大娘家借瓢,見到了一件令我著實眼慕的事兒。
大娘老伴剛從莊稼地里回來,在屋門外洗著手臉。大娘踮著三寸金蓮到里屋拿雞蛋,準備給老伴沖碗雞蛋茶。只見她將雞蛋在碗沿上輕輕一磕,雙手用力一掰,透明的蛋清、金燦燦的蛋黃嘩地一聲落入碗中。大娘用筷子輕輕攪拌著蛋清蛋黃,不一會兒,蛋清蛋黃便融為一體,成了泛著泡沫的黃糊糊。大娘將滾開的水倒入碗中,不一會兒,一朵朵金黃色的穗兒便輕悄悄飄在上面,散發(fā)出陣陣饞人的腥香。
大娘發(fā)現(xiàn)我對雞蛋茶著迷,忙將家里的瓢遞了過來——那年月,雞蛋金貴著呢,老人實在不舍得把為老伴補身體的雞蛋茶讓給我喝,哪怕一小口。
從此,雞蛋茶成了我心中第一美味,品嘗雞蛋茶成了我揮之不去的美夢。
家里的那只老母雞三天也下不了一個蛋,還是體弱多病的祖父僅有的營養(yǎng)品,我想都不敢想。
野外安啦叫聲依舊那么誘人,我把裝滿草的筐子放在溝底,四處尋覓我的安啦。
不遠處的蒿草下,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安啦窩——山網(wǎng)草當里,麥秸稈做外,只有安啦做這樣的窩——窩里靜靜地躺著一枚安啦蛋。
看著那枚鳥蛋,不知怎的,眼前竟然浮現(xiàn)了大娘為老伴沖雞蛋茶的情景——有時候,惡念就這么很奇怪地在那一瞬間產(chǎn)生。
背上草筐,揣上那枚鳥蛋,做著喝鳥蛋茶的美夢,我回家了。
拿了碗,倒上開水,學著大娘的樣子,將鳥蛋在碗沿上輕輕磕一下,雙手用力一掰,也是嘩的一聲,可掉入水中的不是蛋清蛋黃而是一坨紅嘟嘟肉呼呼的東西。定睛細瞧,哎喲,原來是一只初具形體的雛鳥,頭重身輕,通體粉紅,儼然一棵被朱砂浸透了的黃豆芽。
那只雛鳥靜靜地浮在冒著熱氣的水上,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血腥味。我呆呆地站著,那饑餓的腸胃頓時失去了知覺。
“饞”這個惡魔讓我極其殘忍地殺死了一只鳥,而這種鳥又是我最喜歡的!
春花下,濃蔭里,兩只安啦矯捷地飛著,嘶啞地叫著……它們是在呼喚當年丟失的孩子嗎?
直到今天,我都難以忍受雞蛋茶散發(fā)出的縷縷腥香。
西雙版納的原始森林
云南勐臘縣城北15公里處有西雙版納自然保護區(qū)對外開放供游人參觀之處。原始森林中林密草深,各類植物錯落生長,相互纏繞攀援,以至密不透風。在約3平方公里的開放區(qū)內(nèi)幾乎匯集著熱帶雨林的大部分樹種。其中多有國家保護樹種。林中尚有犀鳥、長臂猿等珍稀動物出沒。一處稱為野象谷者尚常有野象光臨。不過旅游旺季,進入游人過多,野生動物常退避三舍,大多只能觀賞到熱帶雨林的景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