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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找梅子

      2018-11-22 11:29:14劉同俊
      牡丹 2018年25期
      關(guān)鍵詞:西河梅子

      劉同俊,男,80后,河南新縣人,作品刊于《金田》《安徽文學》。

      01

      一覺醒來之后,我坐在北方一個古城南湖的游舫船舷上,疾風暴雨正按照等比數(shù)列或等差數(shù)列的方式來襲,此刻,我的身邊是一群老鄉(xiāng),他們吹笙奏樂,傾注著青年時代相逢的一腔好感。在這里,我是一個陌生的行者,沒有人懂我,沒有人陪我,我獨自看著年輕的戀人卿卿我我,看著廣袤的湖堤升騰起一掛龍翔的跡象,聽著同樣惆悵的白鷺鷥引頸而歌。

      我到北方,尚未滿月,女人只是一種經(jīng)歷了十個月的播種、發(fā)芽、成長、熟透并瓜熟蒂落的人類,這是我當時對女人唯一的認識,現(xiàn)在看來,它多么荒唐。我故意大力搖動船槳,起了小小的惡意去破壞那些年長老鄉(xiāng)們豪無忌憚的接吻,我的孤獨如南湖邊不時吹起的風,風激起的浪花,泛起一層一層漣漪在我那缺少情感滋潤的心田。

      初始離開家鄉(xiāng)的我像一個驟然斷奶的娃娃,找不到依靠,找不到方向,連常常走過的寢室都幾次走過了頭。我只記得宿舍平房靠墻栽了幾棵木瓜,木瓜樹下是幽會的地方,至于發(fā)生在那里的事,有的不妨說出來,有的卻羞于表達。比方,月光搖曳樹影,情侶的接吻,啵一聲響亮地穿過圍墻進入我們睡前半開未開的玻璃窗,似乎也是在玻璃上發(fā)出的脆響。我的孤獨,由這喧囂的接吻拉長,我陷入了更加巨無霸的孤獨中。天亮時分,在木瓜樹下的角落里仿佛還遺留著曖昧的體液的味道。有些時候,還能依稀聽到一些如老鼠啃食桌面發(fā)出的古怪聲響,它們蛇一般誘惑、鼓舞那些孤獨而內(nèi)生的靈魂,使他們躍躍欲試,急于表達對新鮮生活的看法。

      不知是誰在吆喝:“大雨來了!”白鷺鷥從湖面與地平線相接的地方撲棱棱飛起,是人驚嚇到了鳥,還是鳥驚嚇到了人,已經(jīng)無從知曉。那天的黃昏,我聽見了鮑勃·迪倫的淺唱低吟,暴雨將至。這陣吆喝聲穿過湖面,穿過一望無際的平原,有一種某某振臂一呼天下云集的感覺,緊跟著的動作,下船,撐傘,落荒而逃。

      當我逃跑到古城的某一個屋檐下,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一個身段略顯高挑的皮膚白皙的女人站在很狹隘的一角,頭頂剛好就是一把雨傘所能觸摸所能掌控的極限,有一些雨點已經(jīng)均勻地打在了她的眼角,似乎有淚水溢出。在雨中,已經(jīng)不明雨水和淚水的界限。她的眼神慌張而凌亂,眼窩有點深陷,酒窩淺淺的,給人一種半睡半醒似的印象。當我再走近一些看的時候,她的嘴角掛著一絲蒙娜麗莎式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笑,近乎瓜子臉的下方露出了扎馬尾沒有聚攏而落下的幾縷頭發(fā)。

      在這么一個雨天,邪惡的暴雨能拉長一個人的慌張。我用蹩腳的北京話和女人打了個招呼,發(fā)現(xiàn)她的口音那么熟悉以后,我就改用了家鄉(xiāng)話。這個女人名叫梅子,梅花的梅,酒井法子的子。出于一個男人應有的教養(yǎng)和對異性的尊重,我趕忙在黃昏中給梅子撐起了一角遮風避雨的傘。我慌張遞過雨傘的時候,我猜當時,我的臉上一定有一朵紅霞在飛。倒是梅子挺自在地靠過了她在雨水中落荒的身子,我感到并肩的顫抖,梅子的肩膀冰涼而溫熱。我們就那么一動不動,站在黃昏的中心,幾分鐘以前,這里還人山人海,如今寂寥的只剩下了陌生的彼此。天空是黑色的,云彩是灰色的,大地是黃蒼蒼的。

      剛剛升騰的暑氣那漚爛的潮熱在暴風雨混合的空間里逐漸消退了一些,黃昏一沓一沓加重了顏色,染坊里染布一樣的套路,一層比一層更重,直至天色暗合。我們躲在既溫熱又冰涼的屋檐角落,無依無靠,梅子大膽地靠近表明了她的外向開朗。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一個女人的身體,一個陌生女人的身體,更準確地說是一個十八九歲少女的身體,一個豫南女老鄉(xiāng)的身體。那身體青春似水,飽滿的濡濕的身體上冒著熱氣。我隱約感到一種擔憂,擔憂眼前的梅子會患上熱癥,會和我產(chǎn)生某種脫不掉的干系。

      雨一直在下,幾乎毫無停息的征兆。白鷺鷥的身影顯然已經(jīng)淹沒在了某處,南湖的水位逐漸升上來了。天色暗合的越來越緊密,密不透風。此時,除了幾乎依靠在一起的兩個肩膀的無意溫存,世界都是靜默的。我的嘴唇幾乎就要扭曲成一張彎弓,因為雨傘毫無保留地傾斜到了梅子的方向。此刻,我倆已然成了弱勢,只不過梅子的弱勢更充分。我倆都沒有滿月,在這個南方應該是梅雨時節(jié)的北方城市,兩顆年輕的心臟在一起跳動,這一感覺像觸電,一閃而過,卻又在我的心上劃下了永遠的痕跡,召之即來,揮之不去。

      我用眼睛的余光掃了一下,梅子的個兒并不低,她的肩膀頭和我的平行。但梅子的頸子長一些,雪白的脖子上搖曳一個黛綠的墜子。雨已經(jīng)完全淋濕了梅子的所有衣物,濕了身的梅子顯得飽滿、優(yōu)雅,像一只受傷的白鷺鷥。梅子的胸膛挺立著一雙金剛臺山似的高聳的峰巒,濕漉漉的發(fā)絲由黃昏染成同樣黃昏的顏色。梅子沉默的時候會咬一咬自己的嘴唇,直到將原本薄如蟬翼的上下部分統(tǒng)一成一種類似于黃昏的紅色。

      梅子的下身也是濕漉漉的,緊俏的牛仔褲剛好蓋住了她的薄如蟬翼的一雙紅色涼鞋。卷曲的白色外衣和褲子縫交界的地方露出了皎潔似月光的白皙,那是我看過的梅子表現(xiàn)在世界光面的部分,剩余的八分之七仍隱藏于深黑的暗夜。我的好奇和驚喜在這一刻加快了我的那個主管心跳的臟器的轉(zhuǎn)速,鮮血迅疾地涌上了我的腦門。這么一個黃昏,這么一個異鄉(xiāng),除了我倆,什么也沒有,世界干凈的只剩下了一對男女。該是有故事的黃昏,該是有隱情不足道的夜晚。

      02

      在這個沒有滿月的城市,在這城北的一角屋檐,時光靜得發(fā)慌。馬路上不再車水馬龍,南湖的黃昏逼得我無處可逃。盡管梅子靠近我的身體很近,她的雙手卻死一般抱住了濕漉漉的身體。我的目光瞄準她的那一會兒,她的緊張顯而易見。梅子說話的舌頭偶爾打卷兒,她的眼睛和緊緊抱著的手臂在相互抵消。我能看出梅子的少許不安,也理解這個黃昏的陡峭和不理智。要不是大雨將至,或下了暴雨,或許此生我都不會遇見梅子。

      雨簾一層一層在漫無邊際的黃昏舞蹈,能清晰地聽到屋檐滴水的聲音,忽遠忽近,由高到低,由低到高,一陣接著一陣。我的手一直舉在空中,懸空的雨傘將絕大部分的雨水賜給了我這個情感高度饑渴的少男。傘柄上開始露出了崢嶸,狂風幾乎就差一點將我和梅子一起刮走。

      過了黃昏最初的緊張以后,我既盼望著暴雨早些停息,又極不情愿它過早消亡。梅子幾乎看穿了我,作為唯一的屏障,她一定不愿意揭穿我這個老鄉(xiāng)。我們就一直這么并肩而立,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一大堆不痛不癢的話。梅子有時略微笑一笑,不知道是要安慰我,還是安慰她自己。當時我臉上堆積起來的法令紋想必很厚,很厚。我記不得黃昏是幾時結(jié)束的,只記得不久就打上了的士,估計那也是最后一班了,看得出梅子的小得意。

      方言中將開水讀成開回的北佬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我們,就主動??窟^來。受了孤獨驚嚇的梅子沒有說一句話,而是朝我使了一個眼色,我知趣地也是笨拙地打開了的士的墨綠色車門。存在了嚴重戒心的我收好雨傘首先坐到了副駕駛,梅子緩緩踏著黃昏和夜黑的邊界坐在我身后。汽車發(fā)動那一刻,我的社會經(jīng)驗嚴重不足的腦海閃現(xiàn)了一些古怪的場景。

      慶幸遇見了一個溫柔的女司機,她像梅子一樣攏了攏扛在背后的長發(fā)。用了渾厚的北方黃河流域才有的方言問了去處,我邯鄲學步似地拿捏好要說的話,故作鎮(zhèn)定地小河淌水一般說了目的地。透過懸在司機頭前的后視鏡,我看見了梅子的酒窩,似笑而非。梅子的右手撐著她被雨水浸透的臉龐,眼神飄忽。緊接著是一聲明顯受了壓制的咳嗽,她的左手很快蒙在了暗紅色的嘴唇上,那里一吸一合,像一條透不過氣的魚兒?;椟S的車燈在燈紅酒綠中穿行,梅子潮濕的身體緊靠在后座上,此時她唯一的斯文和矜持也不見了蹤影。梅子閉上了眼睛,雙腿有些微顫,她的手交叉在胸前,她沒有忘記始終保護自己。

      女司機朝我笑了一笑,輕輕地問是否我的女友。我望著只有百分之一熟悉的城市,蹚水而過的車流,點點頭,又立刻搖搖頭。疲憊的我已經(jīng)不愿意接觸這個世界,也想迷上眼睛小憩一會兒,但又念及梅子,就勉強地睜著眼睛。走了大約十里路,在昏黃的汪洋彼岸,司機踩住了腳剎。我搖醒了梅子,梅子渾身發(fā)燙,果然是患了熱癥。顧不得司機找了多少錢,我在潮水中抱起她就到了門衛(wèi)室。

      當黃昏替換成黑夜,我終于搖醒了梅子,梅子虛弱地發(fā)出了一聲低語。我隱約聽到了美院一號樓幾個字,就扛起梅子去了那里。

      我是怎么抵達梅子那里的,我記不清了,我記得當時門口站著一個與梅子年齡相仿的少女。后來,我才知曉那個黃昏,梅子要等的姑娘正是她。見我走進來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把濕透的梅子平放在了有些凌亂的床上,又放好了枕頭,此刻我眼里完全是一枚熟透了的梅子。我禁不住狠狠打量了昏睡的梅子,那眼神一定放了綠光。

      我提出要走,梅子的室友攔住了我。我知道那意思,我趕緊卷起褲管跑進了齊腰深的昏黃中。此刻,夜色是溫柔的,校園的燈光照見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疏疏落落的人影,靠墻的木瓜樹上樹葉茂密,只是今夜沒有人在此接吻或做出更出格的事。其實,我多么希望和梅子也能在這里拉拉手,聊聊天。

      從醫(yī)務室返回梅子那里,梅子已經(jīng)換上了白色的連衣裙,雪白的脖子上搖曳著那一枚黛綠的墜子。濕漉漉的頭發(fā)垂在腦后,淺灰色的兩只枕頭摞在一起,梅子虛弱地靠在那里。透過刻有花紋的窗戶,我看見雨后的小鳥,憑借小巧的爪子緊緊依偎在高大的玉蘭樹上。室內(nèi)只住著梅子和那個姑娘,當我和梅子聊完了家鄉(xiāng),一股方便面的濃香撲入了我的鼻孔。

      內(nèi)窗臺掛了幾只胸罩,白色的蕾絲邊,突出的胸衣輪廓,我迷幻的眼神幾乎定格在了那一排衣架上。那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宇宙另一極,我的臉色發(fā)燙,但和梅子的發(fā)燙不一樣。我改變了關(guān)于女人的膚淺認識,也改變了對人生的認識。十個月的定義終究是膚淺到腳跟的,我走進的這個地方泛著青春的底色,但與濃厚的欲望沒有太多牽連。

      那是2003年的南方梅雨季節(jié),第二年的春天,街上戒嚴了,我們兩個月待在校園里沒有外出半步,可怕的SARS席卷了全球。不久梅子轉(zhuǎn)學到了另一個城市,一個純北方的城市,一個讓她遠離孤獨的城市,從此中斷了我和她的聯(lián)系。

      03

      2016年的梅雨時節(jié),我去河南商城縣的著名風景區(qū)金剛臺,是去找梅子,梅子的家住在金剛臺。于是,一開始就對目的地預設著好感,回憶永遠是潮濕的,今天也不例外。盛夏的路途,天空凌亂的發(fā)絲一般,散落層層黑云,簡直就是翻版的相遇,河流在流淌,遠山未動。我趟過一條河去找另一條河,跨越一座山走到另一座山,回憶是靜止的,凝固的,天空是黑的,河流是灰色的,山是灰黑色的。

      車上坐著另一個女人,一個家庭美滿的少婦,我一直想,要是她和我好上了,我不一定能給她現(xiàn)在的幸福。自然,她也不一定能給我現(xiàn)在的生活,這也是我不肯糾纏梅子的原因。此時,我只是沿著既定路線去梅子那里,不必見到梅子,我只想好好看看梅子的家鄉(xiāng)長著什么模樣。那里會不會跟梅子一樣俊俏,梅子已經(jīng)散落在天涯,可金剛臺西河一直都立在那里。

      窗外升起了翻滾的烏云,我的某種軟肋由一種回憶喚醒。腦海中的梅子鮮活如初,白皙的皮膚,商城女人常見的那種白皙,白的透亮,白的經(jīng)絡分明。稍稍高挑的身材,緊俏的牛仔褲襯托出女性柔美的模樣,不顯山露水,輪廓卻自然分明。梅子淺淺的酒窩劃過主管我的心跳的那部臟器,略微的傷感依然清晰,我摸了摸側(cè)掛在脖子上的單反相機,如果這家伙當年就在我身邊,我百分之百得拍出最美的梅子,這樣,回憶就不再吃力了。

      旅行的水瓶男最愛看窗外,思考人生,我也不例外。窗內(nèi)的另一個女人仍是昨日模樣,且?guī)缀鯇⒂肋h地和我存在于同一個空間,梅子不一樣,我已經(jīng)不可能和她有交集。以后,想梅子的時候就去那里看看山,看看水,看看藍天,看看白云,心里感覺梅子并沒有走遠。

      我的心跳和越來越急的轉(zhuǎn)彎成正比,我和梅子有一項共性,都恐高。去金剛臺西河的路越來越狹窄,坡度越來越大,這跟我不斷加劇的思念也是成正比。老司機旋轉(zhuǎn)的方向盤在不斷變動形狀的山峰,開花的溪谷,坡地的花生地以及黑云的奇怪組合里穿行,每一把方向都至關(guān)重要。我之所以得不到梅子,也跟方向有關(guān),是我迷失了自己,那些年,對于女人和愛情,我抱定一種曖昧的態(tài)度,似有若無,以一種牽強附會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生活。

      梅子說的二寨門到了,身后是虬龍一般盤旋的二車道登山公路,茂密的森林。沿著坡地分布了一些村莊,紅的樓閣在蔥綠的海洋里漂浮,我確信,某一座就是梅子家的。站在二寨門的城頭山上,我油然想到了西藏,天空高遠,村落散布,放眼望去皆是青稞和牦牛。此刻,黑云已經(jīng)散去了,天空穿上了明媚的外衣。

      我說的恐高和梅子發(fā)生了關(guān)系,我站在玻璃棧道上,不敢朝下看。似乎在某一個地方,有一張梅子燦爛的笑靨放著,不敢看,或說得更精準一些,不敢用眼睛的余光去觸摸,那里住著一群連綿不斷的回憶。萬一,梅子正朝我笑,我腳下一不留神就得滑入萬丈深淵。我側(cè)身沿玻璃棧道和木質(zhì)棧道交界的部分試探前行,幾乎閉著眼睛走完了它。棧道下,幾道攔水壩里充盈了漣漪和浪花,漂流的黃馬甲像落水的餃子。對漂流,我不感興趣,梅子當年沒說這里有漂流,那我也當它是一面空氣,虛無縹緲。

      雜亂的高樹淹沒在一湖波浪的頂部,木質(zhì)的枝頭高擎著淚水般模糊的燈彩。我相信,夜晚的西河比白天更皎潔,更耐看,就如我一直認為,月光拂面的梅子才是最美的??邕^潮濕的石鋪子,對岸的半條街人潮擁擠,花花世界。但這里面沒有梅子,哪怕只是有一個也叫梅子的姑娘也好,但就是沒有。風車在風中吹,水車在水中擺,空中索道、纜車玩的是心跳,清白的溪水浮出了盛夏季節(jié)仍舊活躍的蝌蚪,我有太多的不解。

      同行的人,疏疏落落,喧囂聲不斷。世界是繁忙的,蕪雜的,它表面精彩。過吊橋的時候,我被故意的搖晃晃暈,眼里火冒金星。沒有梅子同行的山路,鵝卵石散落,鳥兒婉轉(zhuǎn),然而,世界終究落入了無邊的寂寞。恍恍惚惚照臨的陽光落在青蔥的林內(nèi),熱乎乎的濡濕感如影隨形。

      在雁鳴關(guān),我望見了那懸掛于絕壁之上的流水,梅雨潭似的黛綠的水。我記得梅子的脖子上掛過一只黛綠色的墜子,搖曳在她雪花般皎白的胸前。這里的水和梅子一樣溫柔,纏綿舒卷,自在天成。一個白裙白涼鞋白皮膚的少女斜倚在一個大青石頭上,她白色的裙裾由清風掀開,她白皙的大腿根在陽光和水簾的輕飏中散發(fā)著魅惑。

      下山路上,黑云再次壓過來,天空又回到了潮濕的顏色。此時的回憶則更加潮濕,疲憊感一陣一陣襲來,如潮水。剛剛吹拂的山風也鬼魅般頓然停息。汗水濡濕的襯衫散發(fā)了酸腐味道,悶濕的觀光車啟動的時刻,我再次望見了重巒疊嶂中的村落。

      屬于梅子的那個地方也許在,也許根本就沒有。車上的導游說,西河在金剛臺山的余脈,真正的金剛臺山還遠得很。他沒有撒謊,金剛臺山是整個大別山的第一峰,海拔一千八百多,豈是說見就能見到的。也許,梅子也并不住在西河,而是大山腳下的另一個地方。

      我想,沒錯,我只能相信轉(zhuǎn)瞬即逝的緣分。即使奇跡發(fā)生,我見到了梅子,那么,眼前的梅子不一定還是當年的梅子。也許,梅子壓根兒就是一道影子,曾劃過我十九歲的天空。預報說的三點半的暴雨提前下了,天空仍是我十九歲的天空,云彩卻是我三十四歲的云彩。

      我明白,昨天已經(jīng)死亡了,我撐著回憶的雨傘坐進了大巴車,暑氣消退的差不多了,一如我對梅子所抱有的那些潮濕的因素。當我坐到窗邊,醞釀了一整天的黑云終于化作了流暢的雨點,它們勻稱地散落在西河的山山水水,村莊院落。

      04

      像一部黑白故事片,梅子從我的記憶中緩緩褪色。到2018年,對于梅子,我的印象幾近于淺薄。這次去金剛臺,純粹捎帶著與梅子有關(guān)的情愫,和欲望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春上,收到文友邀約,去美麗的商城參加市文聯(lián)中短篇小說推介會。4月的一個灰蒙蒙的午后,周一,我獨自背著20世紀30年代風格的紅星軍用挎包,輾轉(zhuǎn)于山水之間。

      去小鎮(zhèn)沙窩的車,稀薄如寒夜星子,老司機拉上我,在小城轉(zhuǎn)了多圈,虐貓一般虐我。好容易到沙窩,卻沒有往返車去另一個小鎮(zhèn)余集,我勉強搭上一輛摩的。女司機說,兄弟,我敢拉你,我心里有數(shù),不耽誤你趕路。這一刻,梅子在我腦海里浮出來。仿佛,偌大一個縣,我只認識梅子。在余集,去商城的大巴汽笛轟鳴,整裝待發(fā),貌似恭迎著我。

      手機屏幕上部中央,顯示著商城的即時天氣,晴轉(zhuǎn)多云,26℃。商城在路上,下一站,錦繡商城迎賓館。我的游俠狀態(tài)在賓館迎客廳終結(jié),一眾生熟的文友候在入口。刷卡入住,從精美的推介會表冊傳來訊息,翌日上午,去金剛臺西河。對我而言,是故地重游。

      說是推介,我有自知之明,我不過跑跑龍?zhí)?。餐后,收拾妥當,隨車出城去西河。天亮的早,不知名的河流騰波翻浪,三家文學名刊編輯坐第二排,藝術(shù)家梅姐負責留意車上人數(shù)。安安穩(wěn)穩(wěn),妥妥帖帖,我們沿著既定路線行進。某一站,望見煙波浩渺的湖面,屯著云海霞光。班車旅客中,年長一些的人在喊梅子,梅子。梅子,我默念, 多美的梅子。

      車道驟然擰緊,心懸起來。憑直覺,我感覺離西河景區(qū)已不遠。天公作美,一改連月來昏沉陰郁的面色,化作朗空萬里。車停二寨門,旅客魚貫而出,摩肩接踵,走向那段玻璃棧道。我有恐高,只得繞行。梅姐向編輯們做介紹,我似乎幻聽了,聽到梅子在那個北方雨天斷斷續(xù)續(xù)的訴說。剛說梅子已經(jīng)淡去,卻愈發(fā)親切,潮濕的回憶,猶在昨夜。

      春天的西河,山花爛漫。攝影愛好者陳老手把相機,抓拍著沿途所見。眼下,映山紅開得正好。坡道蜿蜒折返,一條小溪從峰頂劈開,夾山流淌。半條街,囤積了半條街的人。人們擁擠著,喧囂著,要找一個旅行的出口,或入口。我隨波逐流,匯入登山的隊伍。

      溪澗縱橫,泉聲幽咽。與兩年前比,這里的變化并不大,改了季節(jié)而已。熟悉的登山鳥道,往山里遞送,路沿石沁著水,苔蘚上蘸著花蕊,四月的桐花閃爍紫色的明媚光芒,抖栗樹蒼翠的樹干挺入云天。突然,陳老振臂一呼,人群下山去。此段山路離本地攝影師提及的杜鵑坡,不過三里地。如2003年的SARS一樣,也許,遺憾的事,如有天命。

      溫度適宜,濕度適中,西河的春天專為迎客而設。梅姐招呼一行上車。在人群中,我瞥見這顆愈老彌堅的梅子,她身段挺拔,嗓音遼闊。似乎,歲月的彎刀,不曾在她身上留一絲痕跡。梅姐的笑靨,一爿爿展開,一爿爿收攏,如此往復,漸次播撒商城女人獨有的美感。鎖骨突兀,膚如凝脂,只差那么一毫一厘,我就望見了詩經(jīng)中的靜女,一襲玫瑰紅暗花旗袍,米黃色細腰高跟鞋,端坐于前,神態(tài)婉約。她的蘭花指輕輕翹起,指著詩和遠方。

      我妄自揣度,時光搖回三十年,梅姐恰是我要尋找的梅子?;蛟S,在她生命葳蕤的年華,梅姐也曾寂寥,如一團輾轉(zhuǎn)升騰的煙花,在暗處獨自盛放。這個我,已然超越時間本身,成為無數(shù)渴慕愛情的青年男人的化身。而梅子,每一個梅子,都青澀喜人,芳華正茂。

      返程中,峰回路轉(zhuǎn),車搖曳起伏。一車人陷入無邊的寂寥中。我唏噓,這樣峭拔的金剛臺,如此突兀的西河,該是神來之筆。眩暈,一陣接一陣,給人穿上一件夢的睡衣。良久,我沉入恍惚之境。我又倏然夢見十多年前的北方,那個多雨的季節(jié),我和梅子,劇情跌宕。

      像電影蒙太奇,那些泛黃的橋段一爿爿開合:煙波浩渺的南湖,翔集歡歌的白鷺鷥,肆無忌憚的戀人,暴雨將至的黃昏,逼仄狹隘的古城一角,無邊蔓延的大雨,落荒而逃的行者,渾身透濕的梅子,氣若游絲的耳語,黃河流域的方言,眼神飄忽的的姐,水流成河的城市,風驟雨急的校園,陰沉潮濕的女寢,魅惑十足的陽臺。只是,故事的結(jié)局完美無憾。

      醒來已是正午,車停金剛臺國家地質(zhì)公園管理處。旅客,一沓沓,魚貫而出。與梅子有關(guān)的幻象,戛然而止。而關(guān)于梅子的想象,卻像打地鼠游戲中的小鼠,剛下去,又浮上來??占诺墓芾韰^(qū),春天的花事正盛。連紫色的油菜花,亦不甘寂寞。在一片月牙形的地面,飽蘸著原野的氣息,它們?nèi)紵?,引來蜂蝶亂舞。一座古色的廟宇,凌空而立。隨行人中,篤信佛家的旅客紛紛登頂,跪拜在地,一句一個佛祖保佑。盡管,我不知道,每個人許下了什么愿,我卻明白他們眼神里充盈的虔誠。望著矮山,其實也是高山之巔的廟宇,我陷入沉思。

      一剎那,隔著一道香霧繚繞的廟門,我仿佛聽見了釋迦摩尼的傳教之聲。佛說,信則有,不信則無。我頓悟,心誠則靈。猶豫片刻,我終究沒有走進去。我的心還不夠虔誠。同行的人在說,這座寺廟靈得很,應遠不應近。他們建議我進去許個愿,我搖搖頭,一臉輕松地離開。

      廟門開合,緣來緣往。寺廟下的管理區(qū),新發(fā)的竹筍直接蒼空。一眼望不到邊的宇宙,一只白鷺鷥飛越金剛臺獨有的筆挺的原始森林,發(fā)出一陣銳利的低吟,如北方南湖邊熟悉的一幅畫卷。畫的中央,一男一女,相向而行,漸行漸遠。鳥聲過處,溫暖而潮濕的春風吹入茫茫竹海,我驟然聽到空竹發(fā)出一片脆響,斷裂的竹竿,高高擎在半空,不知所往。廟宇,拜或不拜,它都在那里立著。梅子,找或不找,她都在世界存著。西河,終究是一種隱喻。

      責任編輯 楊 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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