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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也曾可期

      2018-11-26 10:58陳忘川
      花火B(yǎng) 2018年9期
      關(guān)鍵詞:臨安老師

      陳忘川

      作者有話說:看對眼時,你曾是少年。經(jīng)年以后,少年不再,徒留一身塵埃。時常覺得遺憾,但最遺憾的,是你的遺憾與我有關(guān)。

      十二年前,小城還沒有這樣密集的高樓,人民廣場還未提上規(guī)劃日程,舊址就在城南那片湖泊邊。湖邊的梧桐樹蔚然成林,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灑下來,慢悠悠地落在少女白凈的臉上,似是被那明亮灼了眼,少女驚疑不定地將手中攢著的一張粉色信紙藏在校服口袋里。

      “易楠——”身后傳來低沉的男聲,“怎么坐在這里?不回家嗎?”

      是爸爸。易楠調(diào)整好呼吸,回頭露出乖巧的笑容:“等你呢?!?/p>

      那粉色信紙不甘心地露出一個凌厲的角,挑釁般撞進男人的眼里。

      如果故事一定要有開端,這便是吧。

      易楠躲在走廊拐角處,咬著唇皺著眉,眼睛定定地望向教師辦公室那個低著頭的背影,校服衣擺都快被她絞碎了。她絞得太過專注,所以猛然被簡寧從背后嚇了一跳,簡直像要丟了魂,一顆心如擂鼓般跳個不停。

      “原來是他呀。”簡寧背著手,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意味深長地看向教師辦公室。

      “你可別亂說!”易楠窘迫得快要鉆到地里去了,手忙腳亂地拉著簡寧朝教室走,“要上課了,老曾的課可不能遲到?!?/p>

      簡寧卻并不罷休,一邊被推著走,一邊不甘心地回頭看:“你讓我看看他長什么熊心豹子膽,敢給你遞匿名信,還一連遞了七封,他叫什么名字呀?欸,你別捂住我的嘴……嗯……”

      大半節(jié)課過去,易楠的心跳方才緩和下來,簡寧的話又鉆進她的腦子里,他叫什么名字呢?

      適才課間操的時候,班主任將易楠叫到辦公室,桌上赫然放著那封粉色信紙寫就的匿名信。

      易楠如遭雷擊,大腦一片空白,想不起是哪個細(xì)節(jié)出了錯,恍恍惚惚間,只聽到老師的聲音如同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她說:“放心吧,老師已經(jīng)找到這個人了,老師會為你做主的?!?/p>

      做主?做什么主?又聽老師叫她先回去上課,她木然地轉(zhuǎn)身,和一名高高瘦瘦的少年擦身而過,然后聽到老師的聲音:“宋臨安,你來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亂花漸欲迷人眼的那個臨安嗎?

      原來他叫宋臨安。

      易楠嘴角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對這個名字,她是滿意的。

      夜幕降臨時,城南舊巷就蘇醒了,密密匝匝的大排檔,蕩漾著引人垂涎的煙火氣,宋家的“余味小吃”可以稱得上是這里的前三甲了。宋臨安剛從三輪車上卸下一箱貨,烤串米粉,油鹽醬醋,應(yīng)有盡有,還來不及抹掉額頭上晶亮的汗水,肩頭就被人摟住了。

      “可以啊,宋臨安,真敢給易楠遞匿名信?!?/p>

      迎面圍過來幾個嘻嘻哈哈的少年,宋臨安眉頭一挑,伸出滿是油漬的手,道:“給錢!”

      于是,少年們不情不愿地掏腰包,有五塊的,有十塊的,最大面值的一張是五十。宋臨安舉起鈔票對著路燈吹了口氣,把伙伴哀怨的抗議拋在腦后:“那可是我一周的零花錢!”

      同樣被拋在腦后的,還有那個叫易楠的女孩兒。

      聽說她家里有錢,成績又好,一中的老師都把她當(dāng)寶貝似的。宋臨安在課間操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過她,一絲不茍的黑馬尾,白白凈凈的小臉,除了偶爾笑起來眼睛像月牙,也沒什么特別的?;蛟S少年心性總是頑劣,那時最流行寫匿名信,不知是誰提議給易楠也遞一封,試探一下她是否真有那般高不可攀,惡作劇愈演愈烈,最后竟然開始下注了。

      許是被那賭注誘惑了,宋臨安鏗鏘有力地喊了句:“我去!”

      他不止要遞匿名信,還要一連遞七封,以此彰顯自己是多么勇敢無畏。

      當(dāng)簡寧把來龍去脈敘述完后,已然氣成了一只河豚,嚷嚷著要去找宋臨安算賬,易楠卻好像局外人一般,淡淡地吐出一句:“那你去啊。”她鎮(zhèn)定自若,事不關(guān)己,只是臉色比平時蒼白了些。

      簡寧一肚子氣被堵回去,只得恨恨地拿橡皮擦撒氣,搓圓捏扁,口中念念有詞。

      算賬嗎?不必了。

      那就這么算了嗎?當(dāng)然不。

      易楠將那六封匿名信在宋臨安面前一一攤開時,他心里不可謂不叫苦。適逢周末,大排檔生意正旺,易楠戴著棒球帽,身子裹在寬大的衛(wèi)衣中,兀自坐在小桌前津津有味地吃完一份炒米粉,乍一看還真沒認(rèn)出來。

      待到結(jié)賬時,她不疾不徐地掏出折成心形的匿名信,偏著頭問宋臨安:“還有一封在老師那兒,這些夠嗎?”

      宋臨安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覺得自己身處維谷,進退兩難,勉強賠著笑說:“夠,夠,再來碗冰漿?你看這天熱的!”

      “宋臨安,”易楠眼神飄向另一邊正忙著烤串兒的宋媽媽,“你說,要是我把這些交給阿姨,你會挨打嗎?”

      少女不懷好意的笑如同夏日剛從冰箱里撈出來的汽水,一瞬間將宋臨安澆了個渾身戰(zhàn)栗。但后知后覺,是沒來由的滿足和爽利,他雙手合十,裝作求饒的樣子,眼里卻是滿溢的笑:“我的錯,我的錯,都聽你的?!?/p>

      易楠露出得逞的笑,自顧自地在菜單上亂敲:“這個、這個、這個,都來一份。”

      宋臨安咂舌,行啊,專挑貴的點。他憤憤地一樣一樣給她端過去,以為她就是為了報復(fù)自己,勢必會浪費,誰知道她卻旁若無人地大快朵頤,像是面前擺的,都是珍饈美味。

      宋臨安看得愣了神,不覺失笑出聲,易楠這才尷尬地抹抹嘴角:“我爸平時不讓我吃這些?!?/p>

      “好吃嗎?”

      “嗯!”她忙不迭地點頭,月牙般的眼睛里溢出滿足的笑意。

      宋臨安從冰柜里撈出兩罐汽水,扔給她一瓶。

      易楠就著瓶口小心翼翼地啜一口汽水,偷偷望他,只見他大口大口地灌著冰啤酒,喉結(jié)隨著吞咽上下起伏,整個人被大排檔的白熾燈鑲上一圈剛硬的輪廓。

      她紅了臉,想是因為天熱的關(guān)系。

      他慌了神,想是因為她紅了臉。

      易楠也不總是要挾宋臨安,除了他對她愛搭不理的時候,除了他玩心大起在她的文具袋里放蟲子的時候,也除了他跟女同學(xué)打鬧被她撞見的時候。

      她創(chuàng)意不斷,花樣百出,有時差遣宋臨安去小賣部買汽水,卻又不準(zhǔn)他送到教室來,只叮囑藏在哪塊石頭下,她自己去取,有時又強迫他吃完從家里帶來的營養(yǎng)品,看他難以下咽的樣子,捂著嘴笑得眼淚橫飛。更多時候,是在周末,她央求他去游戲廳時帶上她,他在游戲里大殺四方,她冒頭就被對手秒殺,卻依然樂此不疲。

      久而久之,兩人形成了一種默契。她壓低棒球帽出現(xiàn)在巷子口時,他便尋了借口出門,帶她去城北的花鳥市場看斗蛐蛐,去城東的山頂放風(fēng)箏,再一起去游戲廳贏個滿堂彩。然而這些,僅僅是屬于兩人的小秘密。

      傍晚來臨,他回到大排檔幫忙,她便是他點頭之交的女同學(xué),怯怯地沖宋媽媽叫一聲“阿姨”,匆匆吃完一碗米粉便離去。

      在學(xué)校里,他同一幫兄弟招搖過市,她只是隔壁班的好學(xué)生,偶爾目光交會,忙又別過臉去。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

      關(guān)于宋臨安和易楠的“緋聞”,不知在哪個角落發(fā)了芽,因著閑來無事的八卦肆意增長,等到當(dāng)事人察覺時,已是鋪天蓋地。課間操時,易楠不經(jīng)意地回頭,也會被好事者大力渲染:“喂!宋臨安,易楠在看你呢!動作標(biāo)準(zhǔn)些!”

      隨之而來的是此起彼伏的揶揄,宋臨安怒目大喝:“胡說八道!”

      也許青春期就是這樣,因為生活平淡無波,所以一點點星火就可以燎原??僧?dāng)事人不知道,愈是氣急敗壞的反駁,愈是增長了氣焰,平白將一簇火苗燒成了烈火。

      這一點,易楠應(yīng)當(dāng)是比宋臨安聰明一些,簡寧偶爾的試探均被她蹙眉咬唇、泫然欲泣的樣子擊退。她總是這樣,不急于解釋,只擺出一副無從招架的樣子,讓你自覺自己的咄咄逼人是多么可恥,除了跟宋臨安在一起的時候。

      她所有的巧言善辯,穎悟絕倫,變化萬千,都給了宋臨安。

      關(guān)于宋臨安和易楠的“緋聞”,是被宋臨安那簇熊熊燃燒的烈火燒出了事端。這天午休結(jié)束,宋臨安捧了一把冷水洗了臉,正走進教室,便聽到好事的女同學(xué)正繪聲繪色地描述如何撞見易楠在大排檔任勞任怨地供宋媽媽差遣:“像個低聲下氣的小媳婦,委曲求全……”也不知這人是從哪部家庭倫理劇里學(xué)來的臺詞。

      低聲下氣?委曲求全?宋臨安就是被這兩個詞氣紅了眼,也不管對方是個女孩子,掄起拳頭就要砸過去。女孩哪兒見過這種場面,雖然拳頭未到跟前就被其他同學(xué)制止了,還是嚇得哇哇大哭。

      宋臨安自問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可是學(xué)生生涯僅有的兩次進辦公室,竟都是為了易楠。

      老師們當(dāng)然一致認(rèn)同此事斷然與易楠無關(guān),為表公平,在與宋臨安長談之后,還是例行把易楠叫了進來。擦肩而過時,易楠聽到宋臨安鼻腔里發(fā)出的重重的哼聲,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怯怯地走到老師辦公桌前,被喚了幾聲名字,仍然沒有回過神來。

      “易楠,你是個好同學(xué),告訴老師,是不是宋臨安欺負(fù)你了?”

      易楠這才抬起頭來,眼圈已然通紅,鼻子一酸,眼淚立即掉下來:“老師,宋臨安他打傷人了嗎?”

      “沒有,沒有,”老師最見不得小女孩的眼淚了,忙不迭遞上紙巾,“就嚇唬了一下?!?/p>

      易楠的眼淚簌簌落下,她本來就不是善于言辭的人,此番第一次鼓足勇氣主動向老師開口,也只是為了確定這件事的輕重。宋臨安算不上嚴(yán)格意義上的好學(xué)生,但成績也算過得去,在這校風(fēng)嚴(yán)謹(jǐn)?shù)囊恢?,如果因為打人背上處分,那是她萬萬不愿看到的。

      聽到老師的回答,易楠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她怯怯地說:“老師,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拜托千萬不要錯怪他?!?/p>

      宋臨安出了校門,突然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只任憑自己像個游魂般四處游蕩,驀地駐足,竟是到了常帶易楠光臨的游戲廳。他也沒什么玩游戲的欲望,索性坐在門口的藍色塑料椅子上發(fā)起呆來。

      方才在老師辦公室里,班主任先是教育他暴力不能解決問題,隨后話鋒一轉(zhuǎn),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易楠的父親是誰,你不會不知道吧?你怎么能去打擾她學(xué)習(xí)呢?”

      后面班主任絮絮叨叨的話,他都沒聽進去,只是班主任大手一揮讓他出去時,坐在一旁的年輕老師突然開了口。

      “宋同學(xué)是吧?我并不是要批評你,只是作為過來人,有句話想告訴你,在年輕的時候喜歡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更加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優(yōu)秀,足以與她相配。你明白我在說什么嗎?”

      不明白。胡說八道。宋臨安氣不打一處來,出門時碰見易楠,看見她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更加火大。

      我怎么就不足以與她相配了?他這樣想。

      一直到夜幕降臨,宋臨安才有了回家的打算。揉了揉坐麻了的雙腿,剛一起身,他就看見不遠(yuǎn)處的易楠。

      她站在那里,像是要與夜色融為一體,平時威脅他時那副劍拔弩張的樣子不見了,整個人一副林妹妹般的、楚楚可憐的樣子。

      他最見不得她這個樣子。

      易楠見他要走,一時竟手足無措起來。她從學(xué)校出來就去找他,在大排檔不見人,花鳥市場也不見人,一口氣跑到這兒,見他如石像般坐在那里,想上前叫他,又鼓不起勇氣。只好在原地站著,訥訥地望著他。

      宋臨安長得好看,英挺的眉眼,修長的手腳,干凈利落的短發(fā)。她其實早就注意到他了,早在被他惡作劇之前。

      那時她以為,兩人大概是不可能有所交集的。

      宋臨安看見易楠這副呆若木雞的樣子,胸腔一口惡氣無處發(fā)泄,轉(zhuǎn)身欲走。易楠卻在這個時候大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口。

      “宋臨安!”她有些慌不擇言,“你別這樣?!?/p>

      他甩開她,繼續(xù)邁步往前。

      “你信不信我把那些信給你媽媽看!”

      “又是信!”宋臨安憤然轉(zhuǎn)身,惡狠狠地看著她,“易楠,你是小孩子嗎?一個把戲玩了兩年還沒玩夠?那是惡作??!全是抄的!你盡管拿去,我從來就沒怕過!”

      脫口而出的那一瞬,宋臨安自己都覺得有些不真切,兩年了嗎?竟然被她的小把戲套牢了兩年,雖然一早就可以揭穿,他卻陪她演了這么久。不怕嗎?那當(dāng)初為什么示弱?他突然想起那個燥熱的夏日,她一張白凈的小臉,從眼角眉梢紅到了耳朵根。

      易楠被他連珠炮般的質(zhì)問鎮(zhèn)住了。半晌,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他竟然從牙縫里擠出這么一句話來:“宋臨安,不管你是不是真心的,我可是、可是第一次收到那樣的信,你不能就這樣算了?!?/p>

      我可是第一次收到那樣的信,你不能就這樣算了。

      宋臨安無可奈何地笑起來。

      “易楠,你可真無賴?!?/p>

      不過,這樣無賴的易楠,比平時那個她要可愛多了。

      易楠心一橫,你就吃這套對吧,耍無賴誰不會?。?/p>

      “就是無賴了。”

      宋臨安見她小臉漲得通紅,終于開懷:“沒吃飯怎么有力氣懟人呢,走,帶你吃好吃的去。”

      那天夜里,宋臨安起床喝水,見到媽媽坐在一盞小燈下愁眉不展,宋臨安隨口問了一句,卻被她叫?。骸芭R安哪,你在學(xué)校的事情,我聽說了,聽媽媽一句勸,那樣的女孩子,我們家是高攀不起的……”

      宋臨安怔住了,他從小在市井長大,沾染了一身油嘴滑舌的臭脾氣。他當(dāng)然是自由不羈的,可是在這個夜里,懵懂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挫敗和不甘心。他輕聲說:“媽,誰說我配不上呢?!?/p>

      黑夜里,少年的眼睛燦若星辰。

      易楠輾轉(zhuǎn)反側(cè)。冷靜過后,她突然想起那被沒收的第七封匿名信。

      說起來,還要感謝當(dāng)初那第七封匿名信被爸爸撞破,不然,若是宋臨安惡作劇得逞就此收手,怯弱如她,只怕永遠(yuǎn)都不會去追究匿名信的由來,也就不會和宋臨安生出那么多的牽絆。既然如此,那她和宋臨安,就是上天注定的。

      之前她是以為自己手中捏著他的把柄,才讓他俯首聽話,步步試探,只怕在旁人面前他翻了臉,露了餡。而現(xiàn)在,他堂而皇之地給她帶早餐,和她一起做習(xí)題,冷著臉逼她吃完平時厭惡的肥肉,還理所當(dāng)然地說:“你太瘦了,不好看!”

      像是給她打了一劑強心針,她握住了那根虛無縹緲的線,心中竊喜,卻仍是惡狠狠地懟他:“你以為現(xiàn)在是唐朝?”

      簡寧說:“易楠,你變了,以前唯唯諾諾的,現(xiàn)在卻……”

      她眼帶笑意:“現(xiàn)在怎么啦?”

      “強詞奪理,巧舌如簧,死乞白賴,也不知跟誰學(xué)的?!?/p>

      “跟你學(xué)的唄。”她還學(xué)會翻白眼了。

      簡寧正要反唇相譏,偷偷看到宋臨安拿著兩瓶汽水朝這邊走來,訕訕地找了個借口走開了。

      她其實是有些害怕宋臨安的,總覺得像他這種從小混跡在大排檔的孩子,身上有一股子江湖味。

      倒是易楠,之前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現(xiàn)在卻和宋臨安這樣的人走得這樣近。

      青春期的事就是這樣,因為年輕,所以一切皆有可能。少男少女們其實是期待美好的事情發(fā)生的,這份期待深藏在心里,只等著時機一到,破土而生。

      高考如約而至。

      記憶中那個夏天并不是很熱。

      也許是因為在宋臨安的魔鬼教學(xué)下,易楠終于學(xué)會了游泳。爸爸工作本就繁忙,高考過后,媽媽也放松了對易楠的管束,一切都朝著她想象中的那樣發(fā)展。

      唯獨有一點。

      高考是青春期最大的轉(zhuǎn)折點,也是人生中第一場大規(guī)模的分離。高考分?jǐn)?shù)公布那天,易楠不是不失望——宋臨安饒是成績不錯,卻也是差了她一大截,兩人是不可能上同一所大學(xué)了。怎么辦呢?

      易楠被這份心思折磨得悶悶不樂,終于在填志愿之前的那個晚上,鼓起勇氣問他:“上了大學(xué),你就不能經(jīng)常帶我玩了,對嗎?”

      “是啊。”宋臨安漫不經(jīng)心。

      “那你,會來找我嗎?”

      “你想要我去找你嗎?”

      易楠又開始絞衣角,緊張的時候,她總是絞衣角,也不知衣角跟她結(jié)了什么怨。她一顆心七上八下沒個著落,說想,怕他覺得輕佻,說不想,又怕他信以為真。

      她猶豫著糾結(jié)著,迎頭撞上一了一棵樹,痛呼聲和宋臨安的大笑聲幾乎同時響起。

      她跺腳,罵他沒好心,不知道提醒自己。他勉強斂了笑意,伸出手將她拉到跟前,說要看看撞到了哪里,看著看著,一個輕柔的吻,就這樣落到她的唇間。

      如百花齊放,煙火升騰,明明那個吻短暫得如同剎那,卻足以讓她目眩神迷,遲遲不得醒轉(zhuǎn),只聽到他說:“易楠,你聽著,你是我第一次喜歡的人,我不會輕易放過你?!?/p>

      十八歲,仲夏夜,她終于親耳聽到他說喜歡。

      她得意地?fù)P起眉梢:“是你先說喜歡我的哦,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準(zhǔn)先離開我。”

      他笑著點頭,他真喜歡她這得意的模樣。

      宋臨安和易楠雖然不在同一所大學(xué),但在一座城市,相距不遠(yuǎn)。

      大學(xué)生活總是令人興奮,易楠每天下課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宋臨安分享自己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吃到了什么,事無巨細(xì),樣樣報備。

      宋臨安大喝:“易楠你是不是傻?!就你一人念大學(xué)?這些我不知道?”

      “那你說點我不知道的?”

      還真有易楠不知道的,比如她不知道宋臨安找了兼職,在飯店的后廚里,他刷著盤子滿心向往。大學(xué)生活讓他看到了差距,條件好些的同學(xué)已經(jīng)在規(guī)劃著假期旅行,他隱隱覺得,應(yīng)該給她很好很好的生活,比所有人都要好。

      將近一年的兼職加上獎學(xué)金,他終于攢夠了錢,準(zhǔn)備帶易楠去旅行。第一站是杭州,雖然他對這座城市并無半點興趣,但看著她一臉雀躍,他是滿足的,她附在他的耳邊說:“知道我為什么想來杭州嗎,因為這里是臨安。”她刻意強調(diào)臨安兩個字,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寶藏,他一把將她攬在懷里,久久不愿撒手。

      他也曾向室友抱怨過苦和累,但這一刻,他覺得很值得。

      易楠的父母擔(dān)心女兒在外過得辛苦,生活費自然是給得富余。她向來不知錢財輕重,難免給人花錢大手大腳的印象。

      但她也不是沒心眼兒,宋臨安生日,她招呼他的室友吃飯,選了一家中高檔的餐廳,中途上洗手間時,聽到宋臨安的室友在打電話,說是這樣的餐廳,吃個飯都束手束腳。

      從此,易楠就留了心思,再不去高檔的餐廳,她學(xué)著宋臨安那樣,挽起袖子擼串兒,和他室友比誰先干完一瓶啤酒,直把小小的路邊攤攪得風(fēng)生水起。

      他們說:“臨安,易楠像你,豪氣!”

      她喜歡這句話。

      拾壹

      變故發(fā)生在大三那年。

      2013年,易楠的父親被查出重大賬務(wù)問題,鋃鐺入獄。

      易楠得知消息,只覺得天塌了一半,卻又不敢相信,抓著宋臨安的領(lǐng)口問:“他們冤枉他了,對嗎?我爸爸是那么好的人?!?/p>

      人是會變的。

      關(guān)于易楠的父親,宋臨安也有所耳聞,他不敢說天網(wǎng)恢恢這樣的話,卻也覺得,理當(dāng)如此。

      他心疼易楠,卻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她什么都聽不進去,哭得像個孩子,他只有一雙手,只能抱緊她。

      像遭遇大浪的一葉孤舟,易楠整個人縮在宋臨安的懷里,氣若游絲地說:“宋臨安,我只有你了?!?/p>

      生活遭遇巨變,易楠受不了同學(xué)的目光,說什么也不肯住在宿舍了。宋臨安只好租了房子,將她好好安置。

      只是,這樣一來,開銷更大了。

      好在那時他已探索出一些門路,跟老鄉(xiāng)搭伙開起了大排檔。每日兼顧學(xué)業(yè)、生意,還有易楠,他焦頭爛額,幾近崩潰。

      將近半年的時間里,易楠窩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每日沉浸在游戲中。那日他推門進屋,只見她坐在電腦前操縱著鼠標(biāo)、鍵盤,游戲中的打殺聲不絕于耳,他只覺得心煩氣躁,一把拽過她手中的鼠標(biāo)摔在地上,厲聲罵她:“天塌下來了!你還只知道打游戲!”

      她抬起頭,一臉茫然,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喃喃地問他:“不是你教我打游戲的嗎?”

      她又醒轉(zhuǎn)過來,手腳并用地挪到宋臨安的跟前,拽住他的衣角:“宋臨安,你不要生氣,我錯了,我會改的。你別生氣,別不要我,我都聽你的?!?/p>

      宋臨安嘆了口氣,輕輕攏住她,懷中的她唯唯諾諾,像只擔(dān)驚受怕的小兔子。

      他只當(dāng)她受了刺激,神志有些不清醒,卻不知道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常常因為工作上的事在家里大發(fā)雷霆。

      每一次父親發(fā)火,她就這樣拽住他的衣角,囁嚅著說,你別生氣,我都聽你的。那樣唯命是從地長大,養(yǎng)成了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直到遇見宋臨安。

      或許,宋臨安從來不知道她是什么樣子,他喜歡什么樣,她便成了什么樣。

      拾貳

      那之后,易楠果然有所好轉(zhuǎn),回到學(xué)校上課,努力彌補落下的功課,偶爾也去大排檔幫宋臨安的忙。

      周末生意慣常地好,他們忙到后半夜,仍有一桌客人不愿離去。易楠縮在椅子上呵欠連天,宋臨安心有不忍,上前催促那桌客人。不知道他說了什么,惹怒了客人。

      易楠被連聲的責(zé)罵驚醒,抬眼望見宋臨安彎腰弓背,嘴里不斷說著抱歉之類的話語,那桌客人卻不依不饒,眼見著手指就要戳到宋臨安的臉上。

      易楠怒火中燒,來不及思考,便操起手邊的塑料凳向那桌客人砸過去。

      砰的一聲,塑料凳將一桌殘羹砸得四下飛濺,眾人驚疑不定地望向凳子的來源,竟是那樣瘦弱的女孩子。

      “再敢罵一句試試?!币组犚娮约豪滟穆曇簦稽c都不像自己。

      宋臨安嘆氣:“易楠,你這又是何必?!?/p>

      最終還是賠錢了事,好在之前還有點積蓄。易楠回過神來,像被抽走了渾身力氣,只喃喃重復(fù)著:“宋臨安,他們罵你,怎么可以罵你呢?你不要做這種生意了,好不好?”

      向來做生意,招來四面來客,難免遇見牛鬼蛇神,低眉順眼是常事,點頭哈腰也是做慣了的,這不是屈辱,而是圓滑。

      易楠不懂,她只見過這一次就這般受不了,但宋臨安,是這樣長大的。

      她習(xí)慣了他驕傲,習(xí)慣了他凡事壓她一截,趾高氣揚,可是,這樣的宋臨安,她沒見過。

      宋臨安安撫她:“好的,不做了?!?/p>

      他也確實想過,做大排檔的生意并不是長久之計。臨近畢業(yè),他得找一份體面的工作。當(dāng)年那位老師的話最近時?;厥幵谒亩?,他說,他應(yīng)當(dāng)變成足夠優(yōu)秀的人。

      此前,他不知道足夠優(yōu)秀的人是什么樣,但自從易楠家里出事后,他心里隱約有了打算,也許應(yīng)當(dāng)做一個像易楠的父親那樣的人,能為她圈起方寸天地,不受任何侵?jǐn)_。

      不行,他要比易楠的父親更優(yōu)秀才行。

      拾叁

      那已經(jīng)是五年前的事了。

      五年,足以讓無數(shù)座高樓拔地而起,湖澤變平地,足以讓一個人改頭換面,猶如新生。

      宋臨安的西裝剪裁合體,愈發(fā)襯得他英俊挺拔。

      易楠剪掉了長發(fā),耳環(huán)折射著窗外的陽光,有些刺眼。宋臨安皺起了眉頭:“摘掉?!?/p>

      “憑什么?”易楠橫眉上挑。

      “我不喜歡。”

      “用不著你喜歡,”頓了頓,她又說,“宋臨安,我們已經(jīng)分開很久了?!?/p>

      有五年了。

      是為什么分開呢?是因為宋臨安用大半個月的薪水給易楠買了一套她常用的高端化妝品而引發(fā)的爭吵,還是簡寧苦口婆心地勸易楠,別逼臨安這么緊?是宋臨安逢場作戲,送了客戶的女兒一對耳環(huán)被易楠發(fā)現(xiàn)購物的小票,還是易楠去做銷售,一臉奉承心懷不軌的客戶被宋臨安撞見?

      宋臨安不知道癥結(jié)到底在哪里。

      他只記得那次自己為了趕方案連熬幾個通宵,累倒住院,醒來時看到父母在病房里忙碌,卻不見易楠的身影。

      她不接電話,他滿世界找她,卻找不到,他總念叨著她一個人會出事的。

      宋媽媽大概也不愿他拖著病體去找她,一直安慰說:“不會有事的,這幾天里里外外都是易楠在招呼,她精明得很,像你?!?/p>

      聽到這一句,宋臨安的身子晃了晃,終于將頭埋在被子里,痛哭失聲。

      他其實知道的,在將醒未醒時,他聽到易楠附在他耳邊輕聲說的那一句:“宋臨安,我們就到這里吧。”

      她說過,是他先喜歡她的,不管任何時候,都不準(zhǔn)先離開她。

      最后,她自己先走了。

      拾肆

      “這幾年一直躲著我,是做了虧心事?”宋臨安好整以暇,一副詰問的姿態(tài)。

      易楠瞇起眼睛:“宋臨安,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p>

      一段感情的終結(jié),要么源于雙方的互不相讓,要么是有了第三個人。

      可是,他們最后的日子,雖然爭吵激烈,卻也互相釋懷,坦然相擁。他們的感情向來容不下其他人。

      宋臨安想不通,明明他已經(jīng)很努力地變得優(yōu)秀,變得足以與她相配,甚至可以為她遮風(fēng)擋雨,為什么她還是走了呢。

      他不知道,在他昏睡的時候,宋媽媽因為心疼他勞累而掉下的淚,盡數(shù)落在了易楠的心上。

      宋媽媽常常回避易楠的關(guān)懷,但易楠一眼就看出了她眼里的苛責(zé)。

      易楠說起曾偷偷回去探望過爸爸,那個給了她半生庇護的男人,他如今消瘦憔悴,不復(fù)往日風(fēng)光。他說:“楠楠,最后聽爸爸一次,和宋臨安分開吧。你看你現(xiàn)在,一點都不像你自己?!?/p>

      宋臨安苦笑:“易楠,沒想到,我們拼了命為對方改變,最后竟成了這樣?!?/p>

      易楠點點頭:“也許我們一開始喜歡的,根本就不是對方真正的樣子?!?/p>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學(xué)校的小樹林。他和幾個同學(xué)坐在樹蔭下,暢談理想,他說自己的理想就是把“余味小吃”繼續(xù)開下去,到時候哥幾個來了,關(guān)門歇業(yè),徹夜痛飲。那時候她艷羨這樣自由的生活,偷偷把他的模樣刻在了心上。那樣快意的人生,他為她舍棄了,從此背井離鄉(xiāng),孤身闖蕩。

      還好今天,宋臨安結(jié)婚了,新娘子活潑伶俐,惹得一眾賓客開懷大笑。

      不像她,觀望許久,刻意揣摩,才終于變成他喜歡的模樣。到后來裝不下去了,不愿留給他的全是歇斯底里,她只好落荒而逃。

      那曾是她的少年,被她禁錮許久,走到窮途末路,只能放彼此自由。

      她想起被沒收的第七封匿名信,那上面寫的是:

      你若是愿意,我就永遠(yuǎn)愛你;你要是不愿,我便永遠(yuǎn)相思。

      誰說一段感情一定要長長久久呢?大概無疾而終,妥善別離,也算是最后的善意。

      編輯/張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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