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我走進了公司所在的大廈,突然覺得有什么不對── 一樓的大堂里有好多人,有警察、醫(yī)護人員和消防員。還有四五個戴安全帽的壯漢,正在又切又焊或撬或敲地折騰其中的一個電梯門,在他們的外圍還拉起了警戒線。
是電梯出事故了。原來,在昨晚,這座大樓中所有的公司都過了下班時間后,人幾乎也走光了,所有的電梯也都沒有人再使用了,整座樓也開始安靜下來。但到了大約八九點鐘時分,樓中忽然傳出了似乎是重物落地的一聲震天巨響,使整座樓都幾乎搖晃起來。不久后,有保安證實說,是某個電梯因絞索斷裂而墜地了。
事情很快就報了上去,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拖到了天快亮?xí)r,才有人用確鑿無疑的口氣說,電梯里面的確有人被困,至少是五個人,但很有可能已經(jīng)全部罹難了。因為從災(zāi)難降臨到現(xiàn)在,電梯里面始終沒有發(fā)出任何形式的求救信號。
人們這才覺察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于是乎,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里,就到齊了與此類事故有關(guān)的所有單位的幾十號人馬。救援工作隨即展開了。
就在我看得正覺精彩時,突然有人用拳頭朝我的腰眼捅了一下。我一回頭,發(fā)現(xiàn)儀薇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我的身后,我頓時覺得喪氣無比。
說來就來,給了我一拳后,她見我對她的玩笑反應(yīng)并不激烈,立刻就張嘴吐出了一串驚人之語:“你丫的,看熱鬧這么投入,一拳都沒有打醒你,人家死了,你特爽是不?看笑話是不?當(dāng)心明兒你就得死給人家看?!?/p>
這都是些什么話?
我面紅耳赤地敷衍了她幾句,轉(zhuǎn)身就往另一邊的電梯處走。我頓時泄氣了,因為正要關(guān)門的電梯里已經(jīng)站滿了人,我大略打量了他們一下,差不多都是熟悉的面孔,我甚至還看到我同一個辦公室的另外三個同事馬達、李蕓和蘇珊都在。此時里面顯然已經(jīng)無法再擠下哪怕是一個兒童。
我沮喪地站在電梯口,在心里準(zhǔn)備著怎樣去應(yīng)付身后這個可惡的女人。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一個人以極快的速度從我的身后沖了出來,然后一頭鉆進了電梯里,硬生生地擠進了人堆。
電梯門關(guān)上了,一陣輕微的噪音表明,電梯正在向大廈的高處攀升,而我卻被驚呆在了原處。然后,我開始回想這個粗魯?shù)募一飶奈疑砗鬀_出的那一瞬間,我這才想到,這個人并非是從我的身后沖出來的,而是直接從我的身體中穿過去的,之后,進入電梯,又穿過了另一個人……如果我的確看清楚了的話,那個人就是馬達。
但這怎么可能,一個人怎么可能會穿過另一個人的身體?
大嘴巴儀薇此時也已經(jīng)走到了我的身后,把她的纖纖玉手舉起來,看樣子是打算再朝我的肩膀上來一下。但我顯然已經(jīng)驚慌失措的樣子,把她也嚇住了,她的手終究沒有落下來。我?guī)缀跏嵌哙轮B聲問她:“你看到了嗎?剛才那個人……你看到他了嗎?”
我這樣一問,儀薇總算松了一口氣,一臉嗔怪地問我:“我當(dāng)然看到了,那個人沒什么不同??!”
我說:“你難道就沒有看見他是從我的身體中穿過去的嗎?你到底有沒有看見?”
儀薇的表情開始不悅了,她說:“哦,看樣子你不是想嚇我,就是當(dāng)我是白癡??!大白天的,難道他是鬼不成?”
我說:“對了,我就是這樣想的?!?/p>
儀薇白了我一眼,罵道:“你去死吧!”
電梯在十多分鐘后,再一次滑了下來,里面是空的,因為這是上班時間,上樓總是擁擠的,而下樓的人就稀少多了。我本來不愿意和這個女人同乘電梯,但現(xiàn)在看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進了電梯,剛站穩(wěn),儀薇就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一臉的壞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么。
很快,電梯升到了三樓,然后停住了,又走進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真是太好了,這兩個人走進來后,一前一后地往我和儀薇中間一站,正好把我們兩個隔開了。
電梯繼續(xù)往上爬升,很快就過了四樓、五樓。突然,我感覺到有什么不對,脖子后面涼絲絲的,我仔細體味,明白這是一只在輕撫我后頸的手掌,但怎么會這么涼,現(xiàn)在是炎熱的夏季???我突然覺得有些憤怒了:這個慣于欺負老實人的可惡女人,都距離這么遠了,怎么還這樣?
但我只是向身邊瞟了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不可能:因為儀薇仍然站在老地方,一動不動。我和她的距離至少有兩米遠,隔這么遠,她的手是摸不到我的脖頸的。
剛進來的那個男人站在我很近的地方,但距離電梯門比我靠前,他的一舉一動都能夠進入我的視線,撫摸我脖頸的人當(dāng)然不會是他。那還會有誰?現(xiàn)在只有和他一起進來的那個女人是站在我身后了──媽的!我簡直有些不敢相信了,這座大廈里不正常的女人也太多了,一個儀薇已經(jīng)讓我疲于應(yīng)付,現(xiàn)在居然又多了個色情狂!
我努力在忍受著,心想十樓也不算高,很快就到了。但沒想到的是這只冰涼的手竟開始往我的衣領(lǐng)里面伸去,并且它也太涼了,那幾根冰錐一樣尖冷的手指竟無比可怖地刺痛了我的皮膚。
我再也無法忍受了,回過頭對著那個女人大吼了一聲:“你到底想干什么?”然而,就在我大聲吼出的同時,我也看清楚了,這個抱著一堆文件夾的女人雙手就暴露在胸前,根本就沒有閑著。而撫摸我脖頸的那只手,在我回頭的一瞬間也快速地縮向這個女人的身后。我?guī)缀蹙蜎]來得及思考,一個箭步躥到她的身后,結(jié)果,在一剎那間看到的真相徹底讓我驚呆了──那只手不是別人的,最終仍是儀薇的,儀薇的右手。
相信大家也想到事情的詭異了:儀薇的手居然可以伸縮自如,長,可以在兩米開外。短,可如平常一般長短──在今天之前,我已經(jīng)認識她好幾年了,還從沒有發(fā)現(xiàn)過她這個樣子。
我呆呆望著她,至少有三秒鐘沒能反應(yīng)過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到我大腦恢復(fù)作用時,十樓剛好已經(jīng)到了,電梯門刷的一聲打開了,毛骨悚然的感覺也隨著新鮮的空氣涌了進來,我又一次禁不住大叫了一聲,隨即向電梯外面沖去。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顯然已經(jīng)有人在了,而我完全忘記了自己形象的狼狽,像即將溺斃的人看到了安全島一樣,我一頭撞進了辦公室里。
不出我的意料,辦公室里,馬達、李蕓和蘇珊都低頭在自己的計算機前木木地坐著,似乎在忙些什么,沒有人理我──這一點在我的意料之外。因為我是個老實人,一向沉默寡言,從來都是大家捉弄和調(diào)侃的對象,但今天的情形似乎一反常態(tài)。
但極度驚恐的我已經(jīng)顧不上這些,我?guī)缀跏墙泻爸鴮Υ蠹艺f出了我心里剛剛冒出的可怕想法:“天啊,儀薇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她肯定是死了,你們誰有她最近的消息?但不能算剛才在電梯中遇見的那一次,那一個已經(jīng)不是真的儀薇了,她不是人,是鬼,一定是鬼,她是儀薇迷失的游魂,一定是的。”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