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陽
許文光是一個自由撰稿人,為了方便寫作,他在市郊買了一套獨門獨院的二層洋樓。當然,房子是二手貨,好長時間沒人住了,內外破敗不堪,買它也就是圖便宜。
許文光為洋樓起了個挺雅致的名字——聽湖齋,還請來建筑裝飾公司的老板吳建洲裝修,他們是同鄉(xiāng),也算有些交情。
許文光對吳建洲說:“這樓背靠太陽湖,面向一望無際的大平原,真是個景致如畫、詩意飽滿的好地方?!?/p>
吳建洲見了,卻吃驚地問許文光,是誰介紹他買的這套樓房。許文光說是一個非常要好的老同學,他在一個電子廠做工程師。吳建洲搖搖頭說:“你肯定被騙了,這房子啊,即使再便宜一半也沒人要的。”接著他又說:“你還記得兩年前市里發(fā)生的太陽湖慘案嗎?”
許文光點點頭,他當然記得,兩年前的秋天,有四個女游客在太陽湖集體遇害。血案激怒了當?shù)厝罕?,市領導要求迅速破案緝拿兇手,可兩年過去,案子依然懸著。
吳建洲說:“那四個女游客就是在這樓上遇害的,這房子在慘案發(fā)生后一直閑置著,據(jù)說每到晚上都會聽到女人尖利的慘叫聲,當?shù)厝硕冀兴碚??!?/p>
許文光看著窗外刺眼的陽光,說道:“哪有什么鬼神?如果有,那我正好會一會,也好為創(chuàng)作提供一些刺激的素材?!?/p>
吳建洲嚴肅地說:“無風不起浪,我勸你還是快點把房子出手,要不……我替你原價賣出去?”
許文光卻說:“我不會賣的,你替我裝修一下,我盡快入住,體驗一下被女鬼纏身的滋味?!?/p>
吳建洲很無奈,嘟囔道:“你們文人可真是捉摸不透。”
這天,吳建洲向許文光交工,戲謔道:“老許,晚上警覺點,發(fā)現(xiàn)風吹草動馬上打110?!?/p>
許文光笑著說:“放心吧,我一直羨慕《聊齋》里的書生,夜深人靜時總是有美人作陪。”
許文光當天就住進了聽湖齋。最近有人約他寫一部武俠小說,城里蝸居斗室,不是老婆嘮叨就是孩子哭鬧,很難進入狀態(tài),現(xiàn)在搬進寧靜的新居,他迫不及待坐到二樓書房的電腦前,開始了創(chuàng)作。
入夜,一輪新月掛上柳梢,遠處不時傳來太陽湖水輕輕拍岸和莊稼地里玉米葉隨風擺動的聲音。許文光驀然想起吳建洲說的關于女鬼的傳說,禁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很快,隨著思路的深入,他又沉浸在小說的創(chuàng)作中。突然,樓下傳出輕微的腳步聲和“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接著好似有人走上了樓梯……許文光心里一凜,他壯著膽子大喊了一聲:“誰?!樓下有人嗎?”樓下出現(xiàn)短暫的平靜,轉而又傳來女人嬉笑的聲音。
許文光感到脊背涼颼颼的,他是一個唯物主義者,但此時聯(lián)想到吳建洲的話,心里又不免犯嘀咕。他想了一會兒,猜測莫不是小偷光顧,被自己一聲斷喝嚇跑了?于是決定下樓看個究竟。他打開樓梯燈,接著下樓,又點亮大廳燈。只見一樓一片寂靜,幾件家具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立在那里,沒有一點被翻動的跡象。許文光見狀,覺得自己是被吳建洲的危言嚇住了。他走上樓梯,準備回書房繼續(xù)寫作,誰知一只腳剛踏上樓梯,上面一道白光“嗖”地晃過,傳來一聲女人凄厲的慘叫:“救命啊救命……”接著是撕扯撲打聲。許文光大驚失色,他拼命地沖出屋子,衣服剮破了,鞋子跑丟了,總算上了公路,攔了一輛車向城里疾馳而去。
這時已是下半夜,妻子揉著惺忪的睡眼打開門,看見狼狽不堪的丈夫嚇了一跳,許文光支支吾吾說回家查些資料,不小心跌倒了。他一夜沒睡,心里七上八下的。
第二天日上三竿,許文光才硬撐著去了聽湖齋。只見院門、房門洞開,屋內擺設如舊。許文光拉開窗簾,陽光照進來,屋里亮堂堂的。他轉遍了所有房間,希望找到一點“鬼”跡,可什么也沒有。不過,他確信昨晚的經(jīng)歷都是真的。
一想到聽湖齋鬧鬼,許文光就心驚肉跳,可他不敢告訴別人,怕人家笑話,便把這事藏在心里,終日寢食難安。一天,吳建洲碰見許文光,壞笑著問他在“鬼宅”里寫作滋味如何。許文光只胡亂應著:“好,好……”吳建洲不忘打趣道:“如果要出售房子你記得找我,我們可是老鄉(xiāng)!”
過了好多天,許文光才穩(wěn)住了神,他想,花錢買的房子總不能空著吧?于是決定再闖“龍?zhí)痘⒀ā?。不過這次,他是請了幾個要好的朋友,一起去的聽湖齋。他們瘋玩了一夜,許文光始終警覺著,可出乎意料,那一晚平安無事。這讓許文光更加焦慮不安,他一遍遍回想之前的情景,腳步聲、嬉笑聲、驚叫聲猶在耳畔,可為什么這次又沒有了呢?是不是人多陽氣重,女鬼不敢來?
萬般無奈之下,許文光改在白天去聽湖齋寫作,日落前回家??杉词惯@樣,他心里也十分不安,為防不測,腰間總是別著一把尖刀。這天,許文光因為趕稿子忘了時間,黃昏時正要離開,可天氣突變,隨即下起了瓢潑大雨。許文光剛出大門,一個炸雷嚇得他一個趔趄,不得不回到屋里。
見大雨沒有停的意思,許文光只好決定留宿一夜。他打開了所有的燈,檢查了所有的門窗,確認無誤后回到書房,關上門,拉上窗簾,躺在了床上??伤睦锟偸侨滩蛔』叵肽峭淼那樾?,越想越睡不著。下半夜時,他剛有些睡意,就聽到樓下房門“吱”的一聲開了,然后是翻箱倒柜的聲音……許文光嚇得拉起被子蒙上頭,這時,似乎有人走上樓敲書房的門,越敲越響,許文光臉色鐵青,渾身發(fā)抖,拿出手機想報警,可一點信號都沒有,敲門聲卻越來越急,同時傳來女人的慘叫聲:“救命啊救命……”
許文光大聲喊道:“你是誰?!是人是鬼?!”可沒人回答,還是一個勁兒地敲門。許文光爬下床,拔出尖刀朝門口走去。這時只聽一聲巨響,好像門被撞開了,許文光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許文光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他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沒命地往外跑。回到家后就生了一場大病,持續(xù)高燒,囈語不斷,渾身不住地發(fā)抖。
這天,許文光稍一清醒,立刻給吳建洲打了電話,央求他替自己賣掉“鬼宅”。吳建洲痛快地應了下來。
幾天后,吳建洲剛告訴許文光聽湖齋出手了,當初幫許文光買下聽湖齋的老同學卻打來電話,恭喜他即將成為千萬富翁,說是剛得到內部消息,市里決定開發(fā)太陽湖周邊地區(qū),他那套洋樓也在開發(fā)范圍之內,屆時市價可能超過一千萬。許文光驚呆了,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讓老同學帶上單位的電子探測器馬上趕去聽湖齋……
碰面后,許文光請老同學打開探測器仔細檢查房子的每個角落。老同學見許文光神秘兮兮的,雖有些匪夷所思,但還是照做了。突然,探測器在一面墻上發(fā)出尖利的鳴叫聲,許文光拿著一把鐵鎬砸開墻壁,不一會兒就刨出了一些黑乎乎的小玩意兒。老同學是電子工程師,一眼就看明白了:“怎么會有這些東西?這是微型放聲器,這是微型攝像頭,還有激光發(fā)生器、電子干擾器,這些都可以遠程遙控的?!苯又闷鹆宋⑿头怕暺?,簡單按了幾下,就響起了腳步聲、敲門聲和慘叫聲……
許文光恍然大悟,他問:“開發(fā)太陽湖的事,吳建洲知道嗎?”
老同學道:“他是市里聘的開發(fā)總顧問,應該是知道的?!?/p>
許文光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說:“我要打官司,告吳建洲!”
(編輯:曹晴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