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偉亮詩歌

故鄉(xiāng)吟

1

一生徘徊，南于格莊的土地有多遠

故鄉(xiāng)風口，母親的視域，低矮而狹長

半生仰望天空，梨花落得滿頭

半生延伸，地平線外

遠方，云朵深處是海洋

黃崖土的擔子，日夜碾壓著軀干

南河，干涸在母親眼角

皺紋，顯然比歲月多了一茬時光

雁鳴、爆竹聲、一場雪、一季倒春寒

都容易牽扯出母親脆弱的神經(jīng)

入夜，柴屋犬吠，打斷筋骨的呻吟

夢中，風剪卻一半的燭火

搖搖晃晃。記憶的白洞吐出距離的禁錮

兒子在遠方，四季溫飽否？

2

西崗以東，月光滿河

今夜，鄉(xiāng)愁，咀嚼異地的芳草

一縷野山棗的思念，爬上眼睛

記憶的海洋里，波濤洶涌，游子

小心翼翼，過濾掉沙石的粗礪，任流水

滌洗脾臟。如果細膩的癢不經(jīng)過臉龐

會不會串成一條鎖鏈，將游子

系在故鄉(xiāng)的小推車上，逃進大山深處

荊棘的尖銳刺透盔甲，證明

血脈流淌著與大地別無二致的純厚

回歸故鄉(xiāng)，哪怕只剩下丟盔棄甲的靈魂

與一把舊鐮刀廝守

曾經(jīng)，收獲歡樂的工具很多

比如過家家的石子，細土揉得勁道

夕陽被炊煙牽著，一聲賣油炸糕的吆喝

孩童淌著口水，躥上母親擺好的飯桌

村莊，富足太小，以至于笑聲溢出院墻

聽不清說著什么，異鄉(xiāng)扯回肢體

我，成熟的軀殼笑容可掬，鎖口處

鑰匙，懂得三緘其口

3

風聲很輕，不忍心打亂雨水的節(jié)奏

一場月季花的表白，足以讓荷花

騰出美的空間，滾圓的露珠在晚風中交杯

蛐蛐、蟬鳴與飯后林旁馬扎上的閑談

生來便屬于故鄉(xiāng)的一份子。時光漫溯

那些星星眨眼的夜，葉子清香

水中映著月的影，魚兒逃離手電光

方言如清風般和諧，東山蒼翠的不是鄉(xiāng)愁

總會有愛上電線桿的孩子，草垛里

捉迷藏，在成人的世界之外尋找樂趣

那年春天放飛的風箏，線越拉越長

影子，消失在凌亂的春風中，不見了蹤跡

渴望的天空是變形的枷鎖，逃離的故鄉(xiāng)

經(jīng)歷鋤頭的打磨，骨架參差

不忍心擾亂記憶的腳步，懷揣月光

如同單薄的村莊

一步步移走。她隱進丘山深處

而我，邁步尋覓的泥沼，一貼藥方

正在黑夜中呼喚

4

故鄉(xiāng)，裸露在子孫腳下，返璞歸真

北風殘破，疲憊不堪的魂

牽著游子返航的孤舟，唱起歌謠

夕陽西下，葉落歸根……

致母親

母親，我想送你一束康乃馨

但我知道，你不會同意我去購買

你說過，果樹開花勝過一切的美麗

在過去的二十年

當你的滿頭烏絲被土地打磨成白發(fā)

皮膚在骨骼上松弛，扯出一道道溝壑

生活的余音，不斷牽引著我內(nèi)心的弦

母親

我是上帝給予你的禮物

卻背負著壓榨的天性，不斷剝削

剝削了你嬌好容顏

吞噬青春的背后，壓迫你瘦弱的身軀

超度出骨頭前世的裂紋

毫不留情地汲取母愛，趁了風濕的意

你的笑容，無私無怨

如今我一事無成的醒悟，不足以彌補

身為兒子的虔誠

母親，我要在生存的東山下

呵護你播種的麥子

荊棘的尖利不足以劃破我熟透的胸膛

大地的氣息，滿足、豐盈

我將過濾風雨，讓你的下半生

感受到和風細雨的暖意

我要拿所有的歲月?lián)Q您一笑

笑得淋漓痛快，笑得無憂無慮

最好是笑著咳出20年來體內(nèi)積壓的瘀血

陽光穿過，焚除所有刺骨的遺留

做余生的國王

去欣賞一萬次花開一萬次花落

母親，請您從生活和兒子處找回渴望的歲月

余生，完整的將自己交回自己

鮑偉亮：

1997年1月生，山東萊陽人；詩歌散見《綠風》《延河》《山東文學》等刊物；臨沂大學機械與車輛工程學院2016級車輛工程1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