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玲
摘 要:在太原方言中,帶“圪[k??]”的詞語及其變式廣泛存在,“圪”的構詞形式繁雜,“圪”的運用是太原方言最突出的特征之一。通過對太原方言中含“圪”字的結構以及在“圪A”結構的基礎上衍生的各種變式分類進行周遍的描寫,發(fā)現“圪”作為詞綴,無論在詞義上還是在結構上都不斷地弱化,甚至完全虛化?!佰佟弊纸洑v了由表義的有效“構詞成分到”不表義的無效構詞成分這一虛化過程。可見,“圪”在太原方言中具有極高的構詞類化性與能產性。
關鍵詞:太原方言 “圪” 結構變式 構詞成分 虛化
晉語指山西省及其毗連地區(qū)有入聲的方言[1](P37)。在山西省內有入聲的方言多分布在中部、北部、東南部等地,是相對封閉的地理區(qū)域,人們世世代代處于閉塞的自然環(huán)境中,長年累月形成的造詞意識和取料規(guī)則使得他們創(chuàng)造了大量的“圪[k??]”字詞。在現有文獻中,前人已對其用字源流、音韻演變、分布情況、結構類型、語法意義等方面進行了探究,如:邢向東(1987)提出“圪”是一種有效的構詞手段[2];之后,王臨惠(2001)在分析“A圪BB”式時提到“別的圪字都是有效的構詞成分[3]”;白云(2005)認為擁有大量“圪”字詞是晉語最具特色的方言特征之一,是區(qū)別于其他方言區(qū)的重要標志之一[4]。但都并未對“‘圪字在本身是詞綴的基礎上如何進一步虛化”做詳細描寫,所以,本文即以晉語的太原方言為切入點,深入探究在太原方言中帶“圪”字的詞語,通過與當地土生土長的發(fā)音合作人進行交談獲取語料,在此基礎上,對其結構及大量變式做細致梳理,同時兼顧該字的表義情況,深入分析“圪”字作為詞綴的虛化過程,即“圪”字如何從一個表詞匯義的有效構詞成分逐步發(fā)展為一個不表任何意義的無效構詞成分。
一、“圪A”結構的基本語法功能
在太原方言中,“圪”字并不單用,《現代漢語方言大詞典》[5]中對其釋義為“圪[k??],前綴,可以構成名詞、動詞、形容詞、量詞和象聲詞?!逼渥詈喆钆錇椤佰貯”式,一般限于名詞、動詞、形容詞、量詞、擬聲詞五類,可作主語、謂語、賓語、定語。例如:
1.名詞
(1)那有個圪洞不好走。(普通話:那有個小坑兒不好走。)
(2)你站到圪臺上去耍哇。(你站到小臺子上去耍吧。)
(3)小心外樹上的圪針刺扎住你。(小心那樹上的小樹針扎住你。)
2.動詞
(4)圪瞇上十分鐘。(稍微小睡十分鐘。)
(5)說你就說你哇,圪扯上個我做甚嘞?(說你就說你哇,牽扯上我做啥了?)
(6)進來哇,圪眊甚嘞?(進來吧,偷看啥了?)
3.形容詞
(7)外人可圪料嘞?。莻€人可古怪啦?。?/p>
(8)她天沒亮就去上班,累了一天,現在人都圪蔫了。(她天沒亮就去上班,累了一天,現在人都蔫了。)
(9)我們都知道你們倆感情好,就不要從早到晚圪膩人啦?。ㄎ覀兌贾滥銈儌z感情好,就不要從早到晚膩歪人啦?。?/p>
4.量詞
(10)小心一圪蹬臺階。(小心一小級臺階。)
(11)你把門口外幾圪撮垃圾收拾收拾。(你把門口那幾小撮垃圾收拾收拾。)
(12)掰一圪節(jié)玉茭子給我。(掰一小節(jié)玉米給我。)
5.擬聲詞
(13)吃飯的時候不要“圪叭”嘴。(吃飯的時候嘴不要發(fā)出“吧唧”的聲音。)
(14)只聽到“圪嚓”一聲,繩子就斷咧。(只聽到“咔嚓”一聲,繩子就斷啦。)
(15)風把門吹得“圪吱”響。(風把門吹得吱吱作響。)
二、“圪A”結構變式的語法功能
在太原方言中,可將“圪”構成的“圪A”式看作一種基本結構,在此基礎上與其他框式結構相結合,衍生出“圪AA”“圪A子(兒)”等結構變式以及一些其他慣用結構。
(一)“圪AA”
在“圪A”式的基礎上重疊詞根得到結構“圪AA”,多為名詞、動詞、量詞、擬聲詞,變換后的語法功能不變。從構成成分來看,它們是同時受兩方面的影響產生的:一方面是雙音圪頭詞,另一方面是“ABB”式形容詞。前者“給”了它前級,后者“給”了它重疊的詞根,即“圪A+ABB=圪AA”[2]。在太原方言中,這種結構被廣泛使用。例如:
名詞:圪針針 圪臺臺
動詞:圪轉轉 圪拍拍
量詞:圪節(jié)節(jié) 圪堆堆
擬聲詞:圪吱吱 圪叭叭
此類結構中,“圪”為前綴,仍表示“小”之義,重疊詞根進一步強調“細小、微小”,但詞義稍有不同,在該結構中,名詞表示“細小、微小”義,如“圪針針”是酸棗樹或玫瑰枝等植物的刺[6](P277);動詞表示“稍微,輕度”義,如“圪轉轉”指稍微轉一轉或專指散步[6](P279);量詞表示“數量極少且粗略”,如“圪節(jié)節(jié)”用于分段的事物或整個人;擬聲詞則表示“時間上的短暫延續(xù)”義,如“圪吱吱”表示門等發(fā)出響聲。此外,這類結構還有一種衍生結構:
“圪AA的(哩)”:圪在在的(哩) 圪扭扭的(哩) 圪出出的(哩)圪彎彎的(哩) 圪繞繞的(哩) 圪吱吱的(哩)
在“圪AA”式做了這樣的變換后其語法功能都為形容詞性質,可做謂語、定語?!佰佟比员怼拔⑿ 敝x但更強調輕微、稍微,“的(哩)”則表一種持續(xù)的狀態(tài),相當于“……的樣子”。“圪在在的(哩)”形容天氣極冷,將東西凍得發(fā)硬[6],“圪扭扭的(哩)”和“圪繞繞的(哩)”都形容纏繞的狀態(tài),“圪出出的(哩)”形容衣物等起皺的樣子,“圪彎彎的(哩)”形容彎曲的樣子,“圪吱吱的(哩)”形容門持續(xù)發(fā)出聲響。
1.“圪圪AA”
在“圪AA”的基礎上重疊前綴“圪”得到結構“圪圪AA”,變換后為形容詞,可做謂語、定語。例如:
圪圪咋咋 圪圪扭扭 圪圪搖搖
圪圪蔫蔫 圪圪出出 圪圪吱吱
該結構由最初的“圪A”式到“圪AA”式再到“圪圪AA”式,在太原方言中,這種結構使用的頻率也較高?!佰氽僬φΑ毙稳荽舐暯泻?,“圪圪扭扭”形容扭來扭去,“圪圪搖搖”形容搖擺不定,“圪圪蔫蔫”形容蔬菜水果等不新鮮,“圪圪出出”形容衣物上的小皺褶,“圪圪吱吱”形容門等發(fā)出的細微聲響。
3.“圪A圪A(B)”
結構“圪A圪A(B)”為形容詞或副詞,做定語或狀語,但這種變換只限于原結構為動詞和擬聲詞的情況。例如:
圪扭圪扭 圪搖圪搖 圪轉圪轉
圪吱圪吱 圪搖圪擺 圪呢圪喃
在此類結構中“圪”在語義上不表義,可它仍是這種結構中必須存在的部分,不可省略,只表示某種狀態(tài)或動作的持續(xù)性。如:“圪扭圪扭”表示一扭一扭的狀態(tài);“圪搖圪搖”和“圪搖圪擺”都表示一直搖晃的狀態(tài);“圪轉圪轉”指到處轉一轉;“圪吱圪吱”形容聲音,與“吱吱”語義相同;“圪呢圪喃”形容輕聲說話,與“呢喃”語義一致。
3.“A圪BB”
“A圪BB”結構里“圪”的意義完全喪失,也因此它的原型不再是“圪A”式,而變成了“ABB”結構,其語法功能也與“ABB”結構的語法功能相同。例如:
土圪堆堆 水圪坑坑 肉圪蛋蛋
硬圪錚錚 濕圪嘰嘰 凍圪兮兮
由上例可見,這類結構中,“圪”字無論在語義上還是結構上都不表義,且可省略,如“那兒有個土圪堆堆”就相當于普通話中的“那兒有個土堆堆”,“土圪堆堆”和“土堆堆”都表示“小土堆”之義,但“小”義由“堆堆”這一重疊式表現,而非“圪”字。
(二)“圪A子(兒)”
根據語法類推作用,從構成成分來看,“圪A子(兒)”也是同時受兩方面的影響產生的:一方面是雙音圪頭詞,另一方面是“名詞+子(兒)”?!佰貯”“給”了它前級,“n.+子(兒)”是詞根,即“圪A+n.+子(兒)=圪A子(兒)”。該結構多為名詞,一般做主語或賓語,表義上與“圪A”結構相近,只是更加口語化。例如:
圪蛋兒 圪枝兒 圪卷兒
圪勾子 圪臺子 圪團子
這類結構一般只用于“圪A”結構的語法功能為名詞和量詞時,而且變?yōu)榇私Y構后的詞都具有名詞性質,在“圪A”結構之后加“子”還是“兒”則是一種習慣性用法。在太原方言中,以“圪A子(兒)”結構為基礎還衍生出另外兩種結構:
1.“名詞+圪A子(兒)”
肉圪蛋子 土圪堆兒
云圪朵兒 樹圪枝兒
(2)“形容詞+圪A子(兒)”
親圪蛋子 小圪刺兒 小圪團兒
(三)其他慣用結構
“圪A”的衍生式除了上述幾種主要類型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慣用結構,在這些結構中,“圪”不表義,僅僅作為一個構詞語素構成四字詞語,無其他作用。具體如下:
“圪里圪A”式:圪里圪垯(形容多處凸起,不平整)圪里圪出(指衣、物等因褶皺而凹凸不平)
“圪ABC”式:圪腥爛氣(指魚蝦等因腐壞發(fā)出的難聞氣味)圪溜拐彎(指彎彎曲曲,跟直相對)
“AB圪C”式:麻求圪煩(意同“麻煩”,指煩瑣,費事)窩里圪囊(意同“窩囊”,指無能、怯懦)
三、“圪”字的虛化過程
在上述“圪A”式及其衍生式中,“圪”字的詞匯意義一步步不斷弱化,甚至有些結構中“圪”字可有可無,足見“圪”字經歷了一個虛化的過程?!佰貯”式及其幾種主要衍生式的虛化過程用樹狀圖表示如下:
從“圪A”基本式到其各種衍生式的大致流變中,我們不難發(fā)現“圪”字虛化程度明顯加強的情況。沈家煊(1994)曾提出“虛化就是一個語素的使用范圍逐步增加較虛的成分和演變成一個較虛的語素。”[7]但由于在“圪”字的研究中,各學者對其性質的界定觀點不一,所以本文主要從“圪”字作為詞綴性質入手,對其構詞能力進行梳理,同時兼顧“圪”字的表義情況,發(fā)現該字無論從詞義上還是結構上都明顯存在虛化程度不斷加深的情況。邢向東在《晉語圪頭詞流變》中提到,“在晉語的單音詞雙音化過程中,人們可能注意到了析音詞中這個位置固定在詞首、既不表義、又不標類的“圪”,覺得把它挪借到某些單音詞前可以起某種區(qū)別作用,是一種有效的構詞手段。”[2]王臨惠在《山西方言“圪”頭詞的結構類型》中分析“A圪BB”式時提出“別的圪字都是有效的構詞成分。”[3]白云在《晉語“圪”字研究》中提到“‘圪是晉語詞匯復音化過程中的一個重要構詞手段?!盵4]另外,劉育林、劉肖杉在其對現代晉語中的“圪”進行歷時分析后,歸納出“圪”字發(fā)展的不同歷史層次:“‘圪字作為帶有黏著性的成分是‘圪字的底層形態(tài);‘圪字虛化融于詞中是‘圪字的表層形態(tài);‘圪字脫落殆盡是‘圪字回復漢語?!盵8]這是晉語中“圪”字的發(fā)展情況,而對于晉語范疇下的太原方言,“圪”字情況又存在差異。所以本文以上述情況為參考,發(fā)現“圪”字不僅在歷時發(fā)展中出現不同層次,而且在共時層面上同樣存在一種多層次、漸變式的虛化過程,所以對太原方言中“圪”字的虛化過程需要做更加細致深入分析。
(一)表層:表義的有效構詞成分
《現代漢語方言大辭典》對“圪”在太原方言中的釋義為:“前綴,可以構成名詞、動詞、形容詞、量詞、象聲詞。”[5]如“圪垯”“圪扯”“圪料”“圪堆”“圪吱”等等。由上述例可看出,“圪A”式具備語法功能,可充當不同的句法成分。但構成“圪A”式的“圪”字,從語法功能而言,它通常只是一個構成合成詞的詞綴,因為它只有附加性的詞匯意義(表示“小”的意義)而沒有語法意義,既不能表示詞性,也沒有其他語法功能[8]。
因此,在“圪A”的基式中,“圪”在詞義上與后面的詞根是相對獨立的,“圪”一般表示“小、細小”或“稍微、輕微”等詞義;結構上,“圪”只是前綴,無法單獨成詞,必須附著于詞根,構成的詞的語法功能由詞根決定,但“圪”仍是構詞的有效成分,不可省略。如“圪瞇”為動詞,指的是“稍微小睡”,“圪瞇上十分鐘”;“圪咚”為擬聲詞,“它圪咚一聲跳進水里咧”。
在由“圪A”式直接衍生出的“圪AA”式中,“圪”在詞義上表示“小、稍微”之義,但是,將詞根進行重疊,又進一步強調了“細小、微小”之義。如:“圪轉轉”指的是稍微轉一轉,“圪堆堆”指的是一小堆一小堆。需要強調的是,上文提到“圪AA”源于“圪A”和“ABB”這兩種結構,但二者同形異構?!癆BB”式,如“白花花”“綠油油”等后面的重疊語素意義較虛,但“圪AA”式中詞根是后面重疊的部分。也就是說,在“ABB”中意義很虛的成分到了“圪AA”中卻成了詞匯意義的體現者[2],此時,在結構上,“圪”仍為前綴,且不可省略。
在由“圪A”式直接衍生出的另一結構式“圪A子(兒)”中,“圪”在詞義上還是表示“小”的意思,“n.+子(兒)”后面附加的“子(兒)”也強調“細小”之義,但其詞匯意義主要由后面的“n./adj.+子(兒)”承擔。結構上,同理。據語法類推作用可得,“圪A子(兒)”源于“圪A”和“n.+子(兒)”,“圪”為前綴,且“圪”不可省略。如:“圪臺子”指的是低矮的平臺;“圪蛋兒”一般用來稱呼年齡很小的孩子。
綜合上述兩種結構可見,“小、稍微”這一意義除由“圪”字表示之外,還由后綴“子(兒)”或詞根重疊進行表示,“圪”字在其中雖然表義,只是所占表義成分已經被削弱,但其仍為有效構詞成分,不可省略。
(二)淺層:不表義的有效構詞成分
“圪圪AA”式由最初的“圪A”式到“圪AA”式一步步演變而來,以“圪圪扭扭”為例。如:“圪扭”原本表示“小幅度的扭動”,語義中的“小幅度”之義由“圪”字承擔,比如太原方言中說:“聽到這個消息,他高興得地一直圪扭?!薄0l(fā)展成“圪扭扭”后則表示“稍微扭動一下”,語義中“稍微”之義由“圪”和“扭扭”共同承擔,比如,“你用手圪扭扭就能打開它?!?。而發(fā)展到“圪圪扭扭”,表示“一種持續(xù)不穩(wěn)定的扭動狀態(tài)”,語義中所說的“持續(xù)扭動狀態(tài)”更多的是由重疊形式和“扭”字承擔,如:“他老是圪圪扭扭的,不好好站?!庇纱丝梢?,在此過程中,“圪”的表義能力進一步被削弱甚至消失,詞義主要由后面詞根承擔,但在結構上“圪”仍為有效構詞成分,不可省略。
在“圪A圪A(B)”式中“圪”字也是完全不表義。這類結構中“圪”的意義幾乎消失殆盡,可它仍是這種結構中必須存在的部分,不可以省略,只表示某種狀態(tài)或動作的持續(xù)性。如:太原方言中的“他走路圪搖圪擺”就相當于普通話中的“他走路搖搖擺擺”。又如:“門圪吱圪吱地響”相當于“門吱吱地響”。此時的“圪”不再表示“小”或“稍微、輕微”之義,僅僅作為構詞語素存在而不表義。
“語法化是漸變的,從這個意義上說它是非瞬時的,而且是經過一些細小而典型的重疊的、中間的、有時是模糊的演變過程。語法化還典型的涉及具體字面意義的消失,即‘詞義淡化,甚至無指稱……”[10](P22)
歷經長時間的發(fā)展,“圪”在太原方言中構成了一個十分龐大的語詞家族,通過對“圪圪AA”和“圪A圪A(B)”的分析,可見其經歷了由表義到不表義的虛化過程。
(三)深層:不表義的無效構詞成分
在“A圪BB”結構中,該結構的“圪”與其他結構中的“圪”性質不同:第一,前綴“圪”具有一定的附加意義,而它沒有;第二,別的“圪”都是構成結構的有效成分,而它可以省略,從性質上看,它僅僅是一個嵌入結構中的音節(jié),我們姑且叫它“中綴”[3]。如:“他是個硬圪錚錚的壯漢”相當于“他是個硬錚錚的壯漢”,在這個例子中該結構的屬性體現得更加明顯,“硬圪錚錚”與“硬錚錚”形式不同但意義完全相同,都有“堅挺結實”義[11]。
另外一種情況是以“圪A子(兒)”結構為基礎衍生出的另外兩種結構:“名詞+圪A子(兒)”和“形容詞+圪A子(兒)”。在衍生的這兩種結構中,“圪”已經由前綴變?yōu)橹芯Y,前綴有一定附加意義但變?yōu)橹芯Y后并無此意義,即其本身表示“細小,微小”之義,在這兩個結構中其意義被進一步削弱甚至消失。另外,在“圪A”或“圪A子(兒)”結構中,“圪”為構成該結構的有效成分,但是衍生的這兩種結構中的“圪”可以省略。如:“土圪堆兒”相當于“土堆兒”,“云圪朵兒”相當于“云朵兒”,“小圪刺兒”相當于“小刺兒”等等。
由此可見,在不斷發(fā)展衍生的過程中,無論是以“圪A”式為基礎產生的變式還是以“圪A”的衍生結構進一步產生的變式,“圪”字在其組成的語詞家族中所承擔的詞義都逐漸被削弱直至消失,構詞上也從有效的構詞成分變?yōu)闊o效可省略,而“語言中意義實在的詞演化成無實在意義、只具有語法功能的語法成分,或者一個較虛的語法成分變成更虛的語法成分?!盵12]這正是虛化最顯著的表現,到后來“圪”字已經被完全虛化了。
四、結語
本文在對太原方言中含“圪”字的各種結構進行周遍的描寫及梳理之后,發(fā)現“圪”字經歷了從表義的有效構詞成分到不表義的有效構詞成分再到不表義的無效構詞成分這樣一個虛化的過程,其在詞義甚至結構上不斷弱化的過程也就是虛化程度不斷加強的過程,從而證實了“圪”字在太原方言中具有極高的內部一致性與構詞能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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