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袍為媒

高偉

開元初年，這日元宵佳節(jié)，唐軍大將高鮮子班師回京，一路上，京都百姓夾道歡迎，這場面讓高鮮子感慨萬千，離家三年，我終于回來了。

長安城內(nèi)，唐玄宗早早就和大臣們一起上了大殿，今兒個他高興，出征西域平息外患的部隊將回來受他的召見和嘉獎，玄宗皇帝心里樂滋滋地坐在龍椅上，不時和身邊大臣們說著話。沒半個時辰，高鮮子將軍及幾位部下上得金鸞寶殿，他們跪倒在地，三呼萬歲。

看到這些英雄威武的將士，玄宗皇帝瞇著眼笑開了口：“諸位愛卿平身，三年征守邊關，你們辛苦了。如今朕要犒賞三軍，各位愛卿有何要求盡管提來?！?/p>

話音剛落，只見一位身材高大的將軍重新拜倒在地，大伙一看，原來是高鮮子將軍。大伙屏氣凝神，高將軍三拜皇帝后說：“啟稟萬歲，微臣有一事相求，微臣請求把此繡詩之人許配給微臣，微臣愿意和她共度一生，白頭偕老，永不言分！”說完，高將軍就從貼身處拿出了一件嶄新的戰(zhàn)袍。張九齡丞相忙踏步向前，接過高鮮子將軍手中的新戰(zhàn)袍，然后恭恭敬敬地呈給玄宗皇帝，玄宗皇帝接過戰(zhàn)袍，仔細一看，“??！妙哉！妙哉！”

唐皇為何如此高興，故事還得從三年前說起。話說唐玄宗做了皇帝后，他勵精圖治，任用姚崇、宋璟、張九齡等為相，把國家治理得有條有理，上下同心，和諧安康。但沒過多久，西域就戰(zhàn)事紛起。為了平息外患，唐玄宗派手下大將高鮮子遠征西域，翻過蔥嶺，攻破吐蕃軍事要塞連云堡，以千余人之力大破小勃律國軍隊，活捉小勃律國王及吐蕃公主，并滅掉了位于塔什干地區(qū)的“石國”，繳獲金銀財寶無數(shù)。捷報傳至京都長安大明宮，為了給征守邊關的將士們犒賞，唐玄宗命令后宮中的宮娥彩女們?nèi)技尤氲娇p紉衣服的隊伍中。這玄宗皇帝很是節(jié)儉。宮女們縫了半個月，終于把三千件衣服縫制完畢?？吹竭@些嶄新的衣服，玄宗龍興大發(fā)：“姚愛卿，吩咐下去，把衣服送到最需要的地方?！?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12/13/qkimagesmjmwmjmw201812mjmw20181220-1-l.jpg"/>

唐玄宗金口一開，姚崇便恭身接答：“ 臣遵旨?！币Τ缤讼潞?，很快就命令手下把這些衣服打包且用馬車運往邊關。

一個月后，遠在邊陲的將士們在冬至這天收到了從皇宮中送來的寒衣。他們高興得直呼萬歲。小士卒長貴把衣服送到高鮮子將軍的手中，“將軍，這是您的衣服，請試穿一下吧！”

高將軍把衣服拿到手中，打開這嶄新的衣服后穿在身上。突然，長貴把頭湊近高將軍的身體：“將軍，您這衣服上有字，您看，是繡上去的。”

“哦？長貴，撐燈，讓本將看來。”高將軍展開了袍子，真的在這戰(zhàn)袍上看到用金絲繡成的一首詩：

“ 沙場征戍客，寒苦若為眠。戰(zhàn)袍經(jīng)手作，知落阿誰邊？蓄意多添線，含情更著綿。今生已過也，重結(jié)后生緣?！?/p>

高將軍讀著讀著，怦然心動，眼淚滾滾落下，他想像著那個繡詩的女子情思綿綿了無心境思春的樣子，驀地，他發(fā)現(xiàn)自己迫切想知道這個繡詩女子的情況，她是后宮的繡女嗎？

“將軍，好美的詩??！真讓人動容，我猜想，這個女子一定是個書香門第出身，要不然也是大家閨秀，不然怎會有如此的才情呢？將軍，是不是對她動心了？”長貴嬉笑著。

“亂扯，下去吧！這兒沒你的事了。”高將軍一臉嚴峻，他明白，大敵當前，兵沿陣地，容不得分半點心思。

“遵命！”長貴出了戰(zhàn)帳。高將軍拿著這有詩的衣服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他把衣服又重新拿出來在燈下觀看，他的腦海中閃現(xiàn)了一個女子模糊的身影，那身影拿著繡針在一針一線地把這首詩繡在衣服上。高將軍的心開始急速跳動，母親的信在他眼前浮現(xiàn)：吾兒！你今年已達而立，該成個家了，別老是打啊殺啊！想到這，高將軍打定主意，凱旋回朝后，一定要向皇帝請求，把這個繡詩的女子帶回家做老婆。

三載邊關戍守終于結(jié)束，高將軍和隨從長貴回到了長安，第一件事就是想讓皇帝老子賜婚。

一時間， 朝野之上都為高將軍這動人的故事所感染，玄宗看了張九齡遞上來的繡詩戰(zhàn)袍后也是興情大發(fā)：“姚丞相，張丞相，依你們之見，這繡詩之人還在我后宮嗎？”

“應該還在，不過事情都過去三年了，物是人非?；噬?，這些衣服是后宮織染坊和織司坊督造，是張丞相監(jiān)工的，您只要問他就行?！睆埦琵g笑嘻嘻地回答著玄宗皇帝。

“那么，張丞相，依你之見呢？”玄宗皇帝今天是心情大好。

張九齡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吾皇萬歲，這事也不難，只要把織司坊的宮女們找來，讓高將軍把詩的上半闕念出，看有哪位宮女對上下半闕不就行了?！?/p>

如果那位宮女不愿意嫁給高將軍，她不念高將軍的詩呢？那又將如何呢？一時間，大家又唏噓起來，是啊！人家姑娘不想嫁那又如何？

此時，宋璟站出來，他拿起那件衣服，把詩看了又看，最后他竟微微笑出聲來：“吾皇萬歲，請您放心地把那些織司坊的宮女們叫出來吧！我想只要繡詩姑娘還在，她定會出來應詩?！?/p>

“宋愛卿何出此言？難道你認識這位姑娘？”玄宗皇帝一臉好奇。但他還是吩咐下去，讓后宮的織女們都前來大殿相親。然后他把宋璟招至身邊，宋璟在皇帝身邊耳語：“皇上，放心吧！高將軍是一位名將，年輕有為，長相英俊，那繡詩的宮女想必是情竇初開的女子，從她的詩中就略見一斑。放心吧！只要她見到高將軍的儀容，一定會出來應對?！?/p>

后宮織女們都來到了大殿，看到英俊陽光的高將軍后都心花怒放。但當高鮮子念出：“沙場征戍客，寒苦若為眠。戰(zhàn)袍經(jīng)手作，知落阿誰邊？”這四句詩后，大殿上靜靜的，沒有聲息，大家都在期待那位繡詩姑娘的出現(xiàn)。

然而沒有人出來應對，大伙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高鮮子將軍更是急得亂了方寸，他在心中暗暗禱告，上天保佑我，快些出來吧！姑娘。

一個時辰都過去了，還是沒有宮女出來應對，玄宗皇帝不耐煩了，他板著臉轉(zhuǎn)向宋璟：“宋愛卿，這是為何？難道你沒把人員全部招集？難道那繡詩之人已不在宮內(nèi)？”

宋璟長跪在地：“微臣不敢怠慢，皇上圣明，的確是還有幾位冷宮中的娘娘和侍候的宮女參與到縫紉衣服的隊伍中，卑職想詩也不會是她們繡的，所以卑職就沒有喚她們前來，卑職怕那些冷宮中的娘娘出來后會驚動圣駕?！?/p>

“宋愛卿，本皇免你無罪，你速速把她們招來，冷宮中住的都是前朝皇帝寵幸過的嬪妃，如正是她們中某一位的話，也是她的造化，本皇把她賜予高將軍，高將軍意下如何？”

“謝皇上恩典！”高鮮子將軍磕頭謝恩。不過他心中想著，慘了，要真是那些失寵的宮妃的話，我可以把她領回家，但我不會和她圓房，她畢竟是先皇寵愛過的，況且說不定她的年齡也許比我母親還大呢！”

不一會兒，宋璟便把冷宮中的十多位嬪妃和宮女帶上殿來，她們一字排開，靜靜地望著高鮮子將軍。

看著這些女子，高鮮子開始念道：“沙場征戍客，寒苦若為眠。戰(zhàn)袍經(jīng)手作，知落阿誰邊？”立刻，大家屏著呼吸，聆聽著，十多秒鐘過去，排在最后一位的妙齡女子走出了人群，她輕啟朱唇輕輕地念著那詩：“蓄意多添線，含情更著綿。今生已過也，重結(jié)后生緣?！?她的聲音猶如黃鸝婉鳴。

立刻，大殿之上騷動起來，皇帝也看呆了。但見那姑娘：身影嬌柔，款款移動倩步；臉如滿月，眼含秋水，實是嫦娥下凡。

大伙兒都為姑娘的美貌和才情所征服，高鮮子將軍更是看得迷失了神態(tài)。此時，宋璟踏上殿來，他開口道：“啟稟萬歲，此宮女乃是侍候過先皇的王美人的仆婦小珠姑娘，她十二歲進宮，在冷宮中服侍王美人十載有余，可謂敬業(yè)，現(xiàn)如今王美人仙去，她和高將軍倆人既有戰(zhàn)袍為媒這段情義在，老臣懇請皇上恩準此女和高將軍成就百年好事?！?/p>

玄宗皇帝聽聞后龍顏大悅，“有此等才情的宮人，有此等英勇善戰(zhàn)的將軍，實是本朝的福分，今天恰逢元宵佳節(jié)，本皇就恩準你們成就百年之好！”玄宗皇帝立即傳了圣旨賜婚，并且賞賜了小珠姑娘許多嫁妝。

三個時辰后，宮殿上張燈結(jié)彩重擺宴席，喜樂中，宮女小珠身披霞帔，頭戴玄宗所賜鳳冠，美若天仙降臨人間，她在眾姐妹的陪同下走向大殿。此時，高鮮子將軍和長貴已在大殿外候著她，在一路鼓樂的吹吹打打中，主仆倆把新娘子迎接回了將軍府。

選自《野馬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