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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立于記憶的那抹蒼翠(外二篇)

      2018-12-13 23:17張瑜
      西部散文選刊 2018年11期
      關鍵詞:外公

      張瑜

      記憶中的童年不是麥浪汩汩,不是流水潺潺,它是綠色莊稼地和黃褐色的高原拼接而成一幀一幀的慢鏡頭,風卷過彤云,團在瓦藍空鏡里。鏡頭里有個風馳電掣的女孩,在山下的操場奔跑,長發(fā)舒襲微風,笑語漫過籃架,裊裊盈盈……

      “章魚,快把球踢回來!”

      說話的是我父親,他是城西一個中專學校的老師,教體育,所以我每天早上都起得特別早,陪他出早操。關于那些金色的幼年時光,留下的除了一張小朋友們涂著大紅臉蛋,戴著紙兔子耳朵特別神氣的黑白集體照以外,就剩下在那大操場上奔跑、玩耍的記憶了。

      我是一個凡是能跑就不喜歡規(guī)矩走路的女娃,在父親的課程里,我處于小屁跟班角色,旁聽的我對籃球、足球、單雙杠、跳馬、鉛球、滑冰等體育項目很是精通和熟練。五六歲時候父親發(fā)胖不再方便上下單雙杠的時候,我總是充當小小示范員,動作嫻熟標準頗得學生喜愛。當時的中專生住校,我經常會分享到美味的烤紅薯、海紅干、輪胎爆米花、桔子汁以及他們的故事,母親也會在蒸洋芋叉叉和煮餃子的時候招呼學生們來吃,處得亦師亦友又似親人般。因為學生的輪課,所以我?guī)缀鯖]有經歷到過同齡孩子每天掛著鑰匙串,或經常被鎖在家里的場景,父親再忙也有很多大朋友陪著我。成年人世界里的小不點總是備受寵愛,班里有個腿傷殘疾的姐姐,每逢課間就過來陪我,她架著雙拐摸索前行的姿勢,搖擺間笑容漾起五月蘭花,“等下姐姐給你講故事”,我細看她細密黛墨眼睫,撲閃溫潤光芒,我總湊著她坐,發(fā)絲繾綣桂花的香氛。她講家里在遙遠的山旮旯,用煤燈,家里八個姐妹都攤在一張炕上睡覺,現今能來學習是以前想不到的好事。沒有白雪公主、機器貓、美少女戰(zhàn)士的舊伴,靜靜守在我童年故事里的就是那姐姐支著跛杖回眸遞來柔舒笑容。

      學校家屬院小伙伴涌在操場,因體育技能卓絕、拼音好認字多,深受小弟弟妹妹的喜愛,我這個娃娃頭就領著一眾玩耍,內容呢分為競技類和探險類。競技類就是比誰秋千蕩得最高、毽子踢得最多之類;探險類主要就是爬山。學校背后有一座青山,叫大東梁,荒凸凸山茆茆展平綠色坦直,又好爬又滿足我們的獵奇欲,蔓草雜生沙土地里,綴有搖曳毛絨絨的狗尾巴草、捏著會發(fā)出響聲紫色泡泡花、踩到會扎腳的“疤凌子”炸彈荊棘,那時云遠山高,陽光刺目,步履邁開童趣遠闊,歡騰之語玉塵般縈繞。作為姐姐,自然也會走在最前,我們碰到過一次穿山甲,也抓回過兩只刺猬。當然,因為對探險的癡迷,一次,帶領一隊小朋友玩了一天,家長們都來找爸媽問詢,傍晚“凱旋”回來自然少不了一頓挨打。父親是很嚴肅的家長,先兵后禮,所以我記得的總是他后面慈愛的話語。

      小學后搬到城東家屬院,那里有一座黃土山,山上是明代建筑梅花樓,此樓本是古剎壽寧寺的藏經閣,古典秀雅。黃土山坡斜陡峭,攀爬無附著之物,但到達山頂就可以臨遠高望,故鄉(xiāng)飄渺的寬鏡頭全鏡便也盡攬眼底了。黃土遇水黏膩,干裂時則很易滑,小伙伴們動輒心力,便也在幾年間于土山上琢上了一條通道。爬在半山不敢回望,欣賞著野枸杞搖曳在枝頭的紅潤,胸中充盈著那到達山頂的豪邁之氣。特別是夏夜,涼風沁爽,扣入心田,此刻站在梅花樓看古城夜色,星鉆幻影,遼闊通達。那如流水般漫溢在古街的榆林小曲兒《掛紅燈》在傳統(tǒng)樂器三弦、四胡、笛、漁鼓、簡板、手鑼、小鈸、銅鈴、梆子等的奏響下,是那么純澈、柔婉:

      正月(那個)里來(咳咳咳咳)是新年

      紙糊的(那個)燈籠掛在窗前

      風刮(那個)燈籠(咳咳咳)吐嚕嚕嚕嚕嚕嚕嚕轉

      我要和(那個)三哥哥你過上(咿呀哈)新年

      嗨,曾本兒咿本兒曾呀蹦呀火火兒花火兒一火兒紅哎

      火啦衣乎兒衣乎兒紅呀紅呀紅呀綠格瑩瑩

      張姓那個李娃哎小情人那斯咿呀呵

      ……

      家屬院里幫家長砸炭塊、唱“麥苗兒”皮筋歌、看香港澳門回歸的直播后徹夜狂歡的伙伴,隨著全國《還珠格格》和《泰坦尼克號》的風靡,踩著跨世紀的鐘聲步入了大學。在西安的大學生活中我性情嫻靜起來,用功讀書。2003年“非典”封校,聽到宿舍同學每天收到父母電話都是強調吃好喝好的內容。封校一周后,接到我爸的電話,開門見山一句“魚子,父親給你說,你千萬不敢翻墻出去,是違反紀律的”,卿為之絕倒,哭笑不得,“原諒我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的歌詞飄忽在耳后。很多的家鄉(xiāng)人選擇在省城定居,工作和生活,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研究生畢業(yè)后留在高校教書。

      回憶血色豐腴,不落窠臼。榆林的摯友曾在生日時給我寄來一封信,信封右下角落了一行小字:“內有家鄉(xiāng)空氣?!鳖D時思緒翩躚,空氣里飄散出清純的氣息。高原闊坦風貌,有著無邊無際的廣遼和富饒,這大地和山梁,這剛勁和柔和,正是我的現實和理想。

      拉爾夫·愛默生曾說過:“自然是精神之象征”。多少年后大東梁的青麓、梅花樓的土山還會蕩起脈浪的歡愉。近鄉(xiāng)情更深,每次回家,仍會爬在山頂,目送染紅的片片晚霞從蔚藍的天空中隱遁消散,豪暈壯觀。青山和黃土山,是簡樸的、精神的,和自然的,走向它,便是一條通向心靈的寧靜旅程,一種充滿著濃郁芳香的自我實現。

      在我的周圍更是看到了更多的榆林人在用勤實篤定的努力和樂觀豪爽的個性融入這個城市,敢闖擔當的性情像極了兒時的綠山,氣脈凌然;淳厚平易的品格幾近黃土山的持重隱忍,遒勁挺闊。家鄉(xiāng)的概念是在于每次都在提點你去做一個配得上她風骨的人,要求每一個離鄉(xiāng)的人都在塵世間閃光律動創(chuàng)造奇跡。

      家鄉(xiāng)的山,融入了神圣而敦厚的造物技巧,它是自然和心靈的一體,它是內心平靜和幸福的源泉,感激黃土山的品格,感激父輩給我人格自由與堅毅訓導和傳承。我的心中一直有兩種風景,一種迷朔著清新而盛開的花兒,一種喚醒了精神生命的新生。噢!我心中的那份蒼翠,那份赤黃!

      走向自然,也就是走向內心。慢鏡頭中的那個女孩,在山下操場奔跑,長發(fā)襲卷微風,笑語漫過籃架,裊裊盈盈……

      暮色

      午間,父親要休息,我徑直走過雪色的樓道,尋個坐處。凄白而落空的長廊,綿延伸展到烏黑色的未知,樓道是沒有鐘表的,而我分明聽到一幀一幀的故事鏡頭在播演,停,頓,聲消,像走過四季那么長。

      樓里住著好多年老的病人,有來醫(yī)病的,也有養(yǎng)托的。我曾第一次問詢母親最后要住的醫(yī)院時,聽到護士在電話那頭非常專業(yè)的工作語腔:“女士,您咨詢的是臨終病房,我們這里可以提供?!蹦赣H從異地離開,因不能同時照顧父親,讓她也暫住在喚作醫(yī)養(yǎng)結合的養(yǎng)老院。

      我們的人生從接受語詞開始,有一些是歡樂馨雅恰似逗號,聽著讓人興奮,投擲自己的信心往更遠將來,而有些聽起來是悲嚎絕望的句號,不由自己決定,便分明落在當時局地,只能接受,眼下,這個“養(yǎng)老院”便是。

      語詞的概念性和延展意義往往會影響一件事情的判斷,比如,父母并不能在年壯時接受最后呆在這個地方,作為兒女,送去了,便也打上了不孝的身份印記。記得母親但凡能托著我手站起來一秒讓我能抱著她挪在輪椅上時,我尚能轉架著她到馬桶、床頭,一個人能勝任獨自照料??珊芸斓囊惶煜挛纾牭轿以谥v電話,爸爸在內蒙突然腦出血了,情急之下再也站不起了,我便失去抱起她的體能。晚間整整打了三十多個電話,才找到一個護工阿姨上門照料,此刻回想揪腮撩發(fā)那個黃昏,我如濁色跳脫的皮影,在暮色中被提線抽動,亂撞而無助,竟忽視了在床上靜靜觀看我里進外出的母親她內心的焦灼和不安,一個獨女尚疼愛不舍,又怎能被自己的病痛牽連。換了幾次護工阿姨,病情急轉惡化,只能輾轉在重癥病房里,我每日就呆在冷匣子外,看鐵皮的照影隔開我與母親的距離,心如刀絞。人生最系戀著過去,希冀來者,可當下的浩浩湯湯該如何度過,滿身的儀器管道,我杵立在她的身旁,看她眼角淌下淚來,它奔涌在我的體內,深感自己的窩囊和無能。我要救母親出去,她說她疼,沒人翻身,可我懂,更多的是她對未知深深的恐懼。重癥病房是全醫(yī)院最忙亂的科室,最緊急也最難救治,母親說根本沒人顧著她翻身,每日我只能在里面呆五分鐘,看窗臺上高摞著我送進去的飯盒,明白了更是沒人給母親喂飯。接她出來那日,我記得主治大夫非常嫌惡的語調:“你這個當女子的,你這等于放棄治療,真的想好了嗎?”我要再多一點陪她,知道病是無望的,也真真成了最心狠的那個,“想好了,我接回老家的醫(yī)院!”十個小時的120,到了家鄉(xiāng)的醫(yī)院養(yǎng)老部,陪了母親最后兩個月。而今,又來到這空曠無望的養(yǎng)老院,分明感到總有操盤手在隨時準備提線,讓我再次在慌亂里奔走無告,驚厥害怕。

      “咕嚕?!?,一個老人,坐著輪椅浮在走廊盡頭,近了,他在微笑,“哎,女子,你是誰家的?”他戴著五六十年代黃色大檐帽,穿著洗白的藍中山裝,雙腳錯落帶走著輪椅,雙手使勁掄輪子,脖頸一躍一仰,很快就停在我面前?!拔艺钫l給我調個表呢。”他從胸前兜兜里撫出一臺白色手機,說時間壞了,屏幕上映現是的10:55,我看了我的時間13:50,再看日期也不對,2016年10月4日,而今天是2018年5月14日。叔叔渴盼語氣中模糊了我對時間的認知,我與他,或者我與生活在這里的人,擁得的不是一個時間,又是同一個時間?!笆迨澹闶?016年來的嗎?”“哎對,你咋知道哩?”苦澀泛起臉頰的余波,撐上去一個笑,兩年了,竟沒有人來給他調手機!“你看看這手機,說是智能的,很貴貴了吧,現在外頭賣多少錢?”“大幾百幾千的都有。”他挎起嘴角,眼睛睜圓,“我們小子給我的么,噢~這么貴的。”手里的這臺機子,側縫狹長撐開一個硬幣棱子寬,落進去很多灰,四厘米見方屏幕劃痕四角八叉橫躺,想起大爺摸出來它時倍加愛護的動作,想來也是兒子用舊才給老父親的。

      他眼波泛著激動,好不容易尋著個說話的人哩,給我說他外甥女如我一般大,也會來看他,臨別說他要在病房等去了。我瞬時想到了《邊城》的結尾,那個人,那些親人,他們愛著的人,也許,只是也許,會來。

      午睡的樓道,空蕩蕩,一個身響能拐著彎穿過很多個回廊。此時傳來柔軟一縷語調,循聲而去,樓下的樹叢邊,一個著蒙族服飾的光頭老大爺,抱著很大的收音機,能放磁帶那種,播著《游園驚夢》,他閉著眼睛,搖搖頭,哼唱,我拉開窗戶,幻境般入進了另一個時空,杜麗娘唱得很動情,我卻很傷情。

      三點時,護工叫我進去,爸爸睡起來了,恍然一瞥,物態(tài)錯落都慌亂被丟棄在老年。有一天親情都成為功利,他們壯年撫養(yǎng)我們長大,而今病體失能,就要荒棄在這里,梨花落滿屋頂,一生的溫存是如此短暫。

      每一個老人向晚而立的樣子都讓人傷感,斷壁殘垣,守著余生,很多人就這樣一分一秒從此地到不遠的終點站,離家本太近可又太遠。陪著他們的,也許是等著家人探望,或自在昆曲的余生游園里,享夢……

      我在他們的背影里看到自己的背影,樓下矮樹終究會長大,而曾經從它身邊走過的那些人,也會慢慢更換。一封春秋來信,帶著母親的哀思飄在我目前,我讀到她多么也想與我一起,多陪陪父親,在家好好服侍些年。

      黃昏,姹紫嫣紅與斷壁殘垣,同構,被牽起舞成我們每人的悲喜。

      那股清洌潤春秋

      一身對襟子褐色布衣,汲納泉的步履,一趟趟行走在黃土高原的袖脈里。靈秀土地,莽山裹著澄瑩的水氣,蕩漾著悠遠婉轉的歌謠。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右肩搭著扁擔的外公要出去挑水啦!扁擔的力道總是勻稱,滿汩汩的水前涌后溢總灑不出去。外公并不牽那擔兒,淘氣的水兒看著背抄手信步而走的外公,惱惱地鼓著泡,一撲一退。

      “那桶為什么不會掉下來?”這是我幼年時最大疑問,每次問外公,他總笑嘻嘻地說:“這水是情愿到咱家的,自然不會灑?!币汇迦?,綴滿真意,遠道順延至外公家。清泉就成了我家的客人,它們無所拘束,蕩著歡快的舞調旋步而來。

      布谷、喜鵲一起抹著春色在樹的家上,呼朋引伴??諝饫滟?,一沐春光浸得我身心透亮。多年后,仍能隨著記憶回到霜齒啃過的那片土地。那是早春,奔在外公后面挑水,是童年最快樂的時光。外公家住的地方叫“水橋畔”,在這不遠的梅花樓下有一“桃花泉”。我隱約覺得,這處泉水必是時光用水線縫補出的一潭碧畦。深谷里澗水一路裊裊流淌,灌溉了莊稼,也隨著天光傾瀉,把琉璃銀光的水脈留給了這里的人們。那水清冽甘甜,掬一捧飲下,水上映著的流云,水底婆娑著的青草味兒也一并灌注而下。大自然的春萌秋萎,提挈流水落花,就隨這漫溢甘美,浸潤著萬物生長,這里的人們也順著潭岸水橋,在桃花盛開之地,過著安詳的生活。

      這份安詳里,有清洌的泉水水,也有外公聽著陜北民歌安逸嫻雅的悠然生活:

      一朵朵云彩天上飄

      開口唱起而今的時世好

      珍珠瑪瑙靈芝草

      家家戶戶都冒尖了

      大囤字圪堆小囤子圓

      睡到炕上把歌唱

      騎上車子轱轆轉

      楞格錚錚料子身上穿

      七座山來八道道茆

      漫山遍野都是寶

      人有精神手腳歡

      窮光蛋變成錢串串

      擔兒嘎吱嘎吱搖響、我走路衣間的窸窸窣窣、外公袖間的風聲婆娑,好遠就能喚出外婆,她青布短襖腰間綁著圍裙,撐起門簾,笑盈盈地說:“又一趟回來了,歇歇,快吃飯了。”外公踱步進屋,左手提著桶環(huán),右手托著桶底,呼啦啦將水倒在水缸里。那缸比我還高,總是喝不飽水,兩桶下去也就沒個底。

      “來,魚子,咱先吃飯,吃完外爺給你熬茶,內蒙你六外爺又捎下來茶了?!?/p>

      我步法顛蕩,那喜悅能補綴春衫,褲腳也能飛起來——茶,定是很好喝的。吃完飯,外公從立柜上取下一個白塑料泡沫包著的小盒,翻開蓋子捧出舊紙包著的一塊磚茶,用刀摁、釘下去,再一掰,就能取下火柴盒大的一片。

      “來,你拿一哈,我把茶擱柜頂上?!蔽遗踔遣鑹K,粗黑扎手,像中藥渣滓卻有淡淡的馨香,“這會好喝嘛?黑疙瘩子?!?/p>

      外爺轉過頭,吊起一只眼覷我,“比你那巧克力好吃多啦,你咋不嫌那黑?!蔽椅咐锏奶鹉佅裆咛贀渚Y在了這一方茶里,外公把它投在了茶壺里,放在了灶火上,壺里波紋漾漾,饞藤也順著水蒸汽彌漫到了整個窯洞。

      外公投了茶便躺在隔間炕上午睡,翹了二郎腿,把收音機擺在胖胖的肚皮上。那音調,熱烈如天影云光一下子雷霆錚錚,又如斑駁的箱底故事要翻滾,從窗前躍向庭前山崗。

      我問外公,這唱的是啥,他說這叫秦腔。

      “這女的哭啥嘞?”

      外公閉著眼低嘆說:“碰上了負心漢?!睕]幾秒,就呼呼打起鼾聲來。那方言我一句都聽不懂,也不懂外公為啥聽著這么悲愴嘶喊的唱腔也能入睡。后來知道那本是《鍘美案》,所有的因緣際會都須終斷,善念的評判自在人心,是真能品出個和熬茶的苦一樣的味兒,而被清茶洗過的外公,在糾葛的人事中看淡撕裂與背叛,喧嚷與紛爭,摒掉了虛晃與辯白,是一脈生不起雜念的山泉,寂然且無塵。

      爐子上還在燒水呢!我急得拽著外婆看茶,她說茶好了外公自然會起來端壺,我撫額等待了半個時辰,外公真過來了,拿了個白洋瓷缸子,茶水順著壺嘴子就瀉了下來。外公攏了圓嘴巴,欠著缸子,噓噓吹起,咽口水的我杵在旁凝看。

      “好啦,娃娃,你嘗嘗?!蔽椅?,黃褐色茶湯微苦,但一股暖意游走于五內,尖石般的冷寒亂柱瞬間被沖為流沙,三兩口下去,毛孔舒張開來,散出微甜的幽香。

      “好喝呢,喝下去是苦的,一會嗓子那是甜的,你說神奇不?”外公哈哈笑起來,“憨娃娃,這叫苦茶回起來甘?!蔽亦豚牍嘞氯纱蟾鬃?,外公看著烹茶的火信子,兩人額頭都冒了汗珠,他說:“以后覺得涼,就喝茶,能暖起來。”

      那日下午,燒了兩壺茶,添水舀水,眼見著缸見底,我又跟著擔兒水兒來回了好幾次。多年后,當自己煮茶,也是等不及那茶蟲搔喉,不等水沸涎水自涌,想起第一次等茶的時光,要是喝完還能跟在外公屁股上挑水,那該多好。

      喝茶是外公教的,他是我的第一個茶友,可惜慢慢就走散了。小學六年級,外公急發(fā)癌癥,得病一個月就仙逝了。那日我大哭著撲回外公家,那立柜頂上的白泡沫盒子也在尋他吧。他被埋在東山的墓園里,臨填土的時候,我探著頭最后見了一眼外公,他還是如在炕上睡午覺那般,定是聽著嘶吼的秦腔,吮著暖暖的茶香,入眠了。墨綠色的松濤,不隨濁世,謝絕塵緣,四季在草木上枯榮。而唯有茶,一盞清輝映下的古茶,剎那間在沸水中時空挪移,如曠古的聲影在舒展在勃發(fā)在蹡蹡奔騰出流淌的清音。

      霧靄中的城,有銀光閃閃浮動。如果幻化這昏沉為遙望遠方的阻隔,那吸納心肺的也就多了琉璃般的光潔。物華或慘淡,喧鬧與安寧,如夢般疏離,此刻,我如池底的魚兒,靜靜等著月光的播撒。

      多年來,上墳時都會煮一杯老茶呈在墓前,想著外公吼了兩嗓子秦腔后捧起一缸子老茶飲下的時候,那寒夜的潲雨就不會淋濕他。他說遇到任何寒涼,喝茶就能暖,我記下了,我們都要暖,不畏風霜。每次,順著煮茶的香蔓,思縷懸垂,像遙遠的往事,拂起我的記憶,又或是現實,對面坐著的,是一身對襟子褐色布衣,笑藹藹的外公……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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