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琳 袁興錢
摘 要:江西唐宋以來出土地劵,既有全國地劵的共同特征,也有其地方特色,在分析40通出土地劵過程中,一些地劵常出現(xiàn)張堅固、李定度、梅子真人。對此三者進行釋讀,是我們認讀、研究地劵的必要工作。
關鍵詞:地劵;張堅固;李定度;梅仙
1 江西出土地劵基本情況
地劵,作為一種隨葬品,常被稱為“地劵”、“買地劵”、“符劵”、“冥劵”、“幽劵”,是專用于墓葬的,有文字的明器。從東漢到明清,歷代皆有。
新中國成立以來,江西地區(qū)出土的地劵,尤以宋、元兩代最多。陳柏泉先生編輯有《江西出土墓志選編》一書,其中收集地劵40通,唐朝地劵2通,宋地劵28通,元朝地劵7通,明朝地劵3通。就材質(zhì)來說,木質(zhì)地劵1通,磚質(zhì)地劵6通,石質(zhì)地劵36通。
2 張堅固、李定度梅仙釋讀
張堅固、李定度不見于東漢魏晉買地劵,最早見于南朝劉宋元嘉十九年442年廣東興始出土買地劵,劵文“此冢地分界時有張堅固、李定度,沽酒各各半,共為劵莂”[1],其次為南朝齊永明五年487買地劵,劵文“即日畢了。時證知李定度、張堅固,以錢半百,分劵為明。如律令?!盵2]堅固,當是著眼土地買賣成交后固若金石,不得反悔。定度的度,是計量長短的器具和標準,所以定度就是確定丈量土地的標準,取意土地度量準確,不會有絲毫誤差,也沒有欺詐,交易公平而且合法。因此,“證人和保人使用張堅固、李定度,是為了強調(diào)土地買賣的合法性和可信性?!盵3]林忠干先生認為“顧名思義,堅固、定度,是有永久法度之意”[4]翰森指出:“張和李都是普通姓氏,而他們的名字堅固及定度則是強調(diào)他們的可信度及堅定不變的特質(zhì)?!盵5]由此可見張、李二氏既非神仙也非人間職官,他們是書寫買地劵時虛構(gòu)出來以確保地劵可靠合法性的陰間職官。
蒿里父老。唐《熊氏十七娘地劵》“今用銅錢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貫口,口口口百匹,就蒿里父老口都承武夷王賈得此地口……”[6]宋《陳氏六娘地劵》:“命歸泉路,忽被太山敕召靈魂,禁司土公土母土伯土歷土下二千石祿,墓門亭長蒿里父老武夷王等……”[7]蒿里一詞,西漢已經(jīng)出現(xiàn)。“蒿里召兮郭門閱,死不得取代庸,身自逝?!盵8]顏師古注曰:“蒿里,死人里?!盵9]東漢時,曹操曾作《蒿里行》,蒿同薨,枯也,人死則枯槁,蒿里指死人所處之地。蒿里行為漢樂府的一個曲調(diào)名,是當時人們送葬時所唱的挽歌。然泰山腳下有蒿里山,也指魂之歸所。晉陸機《太山吟》中有:“梁甫亦有館,蒿里亦有亭。幽途延萬鬼,神房集百靈?!盵10]清初小說《醒世姻緣傳》:“這蒿里山離泰安州有六七里遠,山不甚高……凡是死的人,沒有不到那里的?!盵11]這里蒿里與蒿里山,目前關于兩者之間的關系學界仍有爭議。關于這個問題,賈海建博士在《魂歸蒿里信仰辨析》里認為:“蒿里由薨里演化而來,武帝高里山封禪后在內(nèi)外因的共同作用下,魂歸蒿里之蒿里逐漸與高里山之高里相混淆?!盵12]但無論是蒿里還是后來的高里山都指人死后之歸所。
武夷王,與人間神仙武夷君對稱,武夷王由武夷君演化而來,后演變?yōu)殛庨g地官。湖北江陵九店56號墓出土楚簡:“口敢告口口之子武夷。”饒宗頤先生認為這是迄今為止見諸文字記載的關于武夷君傳說最早的例證。唐陸羽《武夷山記》云:“武夷君,地官也?!彼稳俗D隆夺Mふ醒纭吩疲骸拔湟木谇厥蓟识?,置幔亭,會鄉(xiāng)人?!盵13]盧氏認為從《史記·封禪書》把武夷君與澤山君并列為地主,到劉宋以來地劵關于地主神武夷王,說明武夷君已從上古時代的司兵死之神演變?yōu)榈刂髦?。著名學者饒宗頤,通過對九店簡39的解讀認為武夷君為土地神。[14]《宋·吳助教地劵》:“謹用錢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貫九十九文九分,問西夷王買得地一穴,作亥山丙向……”[15]此劵有“西夷王”,然無論是在人間神仙、道教神仙譜、還是其它地劵都不曾出現(xiàn)。此處西夷王顯然是陰間地官,查出土地劵,作為陰間地主出現(xiàn)者有東王公、西王母、武夷王、張堅固、開皇地主、后土陰官、后土富媼等,“西夷王”以陰間地主出現(xiàn)唯此一劵?!拔饕耐酢笔欠袷俏魍跄负臀湟耐醯暮戏Q還是武夷王的筆誤,筆者不敢妄斷,在此存疑,以待考證。
3 結(jié)語
如是觀之,在地劵中出現(xiàn)的一些名字多為地下神仙,他們的官職也多仿人間官職而立,其發(fā)展過程和人間官職發(fā)展并不一致。然張堅固、李定度不在此例。查道教神仙譜,不見二者出現(xiàn),梅仙,為漢時名臣,后羽化成仙,宋時崇道,故在地劵中梅子真人常以旁知出現(xiàn)。
參考文獻
[1]廖晉雄執(zhí)筆《廣東始興發(fā)現(xiàn)南朝買地劵》考古1989年6月。
[2]黃增慶、周安民執(zhí)筆《桂林發(fā)現(xiàn)南齊墓》,考古1964年6月。
[3]黃景春《地下神仙張堅固、李定度考述》世界宗教研究2003年第1期。
[4]林忠干《福建五代至宋墓葬出土明器神煞考》福建文博1990年第1期。
[5]韓森《中國人是如何皈依佛教的?-吐魯番墓葬揭示的信仰改變》敦煌吐魯番研究第四卷,第23頁。
[6][7]陳柏泉《江西出土墓志選編》,江西教育出版社,1991年,550、551頁。
[8][9]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5年,2762、2763頁。
[10]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中華書局,198.3年,第660頁。
[11]清,西周生《醒世姻緣傳》,齊魯書社,1993年,第533頁。
[12]賈海建《魂歸蒿里信仰辨析》,《宗教學研究》,2014年,第2期。
[13]轉(zhuǎn)引盧美松《武夷君傳說的新材料》,《文物研究》032頁。
[14]饒宗頤《說九店楚簡之武夷君與復山》,《文物》,1997年第6期。
[15][16]陳柏泉《江西出土墓志選編》江西教育出版社,1991年,555、556頁。
[17][18][19]陳柏泉《江西出土墓志選編》江西教育出版社,1991年,570、575、576、580頁。
[20][21]班固《漢書·梅福傳》中華書局,1965年。
[22]李俊清《梅仙觀記考辯》,《世界宗教研究》1997年,第4期。
作者簡介
羅琳,江西省博物館,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