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

一?

曾經看過一張圖片，令人感慨萬千。圖片上，一位85歲的老母親，爬上80厘米高的灶臺，雙手撐著窗臺，一臉熱切地往樓下張望著過年晚回家的兒子。

事情是這樣的。

那位老母親姓黃，老人家的兒子因為工作忙碌很少回家，大年三十依舊堅守著崗位，初一早上交完班才趕回家和母親團聚?？梢驗槁飞隙萝?，晚到了近3個小時，這可把黃奶奶急壞了，一直在屋里團團轉。

這時，兒子回來了，他按了一下喇叭，意思是告訴家人“我回來了”。黃奶奶聽到鳴笛聲，激動得一個箭步爬上了近一米高的灶臺，看向樓下的停車場，尋找兒子的身影。

老人的女婿用手機抓拍了這一幕，便有了這張圖片?？墒潞笙胂攵己笈?，那么高的灶臺，要是平時根本不敢想象老人能上去，那一刻，是母愛的本能，讓一個老人有了超常的力量。

二

幾年前的一個冬天，我在路邊等公交車。那天剛下完雪，特別冷，我裹緊羽絨大衣，還是覺得很冷。當時，旁邊有一個女人領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也在等公交車，孩子的小臉凍得通紅。

估計是路不好走，等了十來分鐘車還沒來。小男孩打了個噴嚏說：“媽媽，我冷，車怎么還不來呀？”女人趕緊脫下身上的羽絨服給孩子穿上，然后看看表說：“看來車晚點了，咱們不等了，打車吧。”

我瞬間驚到了，這么冷的天，能毫不猶豫地脫下羽絨服，是一種多么可敬的勇氣和力量??！

女人一手拉著孩子，一手攔出租車，過去了幾輛，里面都有人，沒停。我看著，心里也跟著著急，她只穿了一件毛衣，會凍壞的。終于，他們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粗@對母子上了車，我的心才緩緩舒張開來。

母愛，真是太偉大了！面對孩子，她總是傾其所有，毫無保留，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予孩子，卻把所有的苦和累都擔在自己身上。

三

“五一”放假時，小雨發(fā)了一條朋友圈：“每年‘五一我都和老公回千里之外的娘家看看，今年懷孕了，不愿長途跋涉就沒有回去。于是從未出過遠門的媽媽，坐農用車，坐高鐵，坐汽車，倒了好幾次車來看我，當媽媽出現(xiàn)在我眼前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輩子只到過幾次縣城的媽媽，竟然千里迢迢來到我所在的城市。我不知道，她問過多少人，走錯過多少路，才找到了我的家。這幾天，媽媽把我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打掃得干干凈凈，冰箱的抽屜里放滿了她親手包的好幾百個餃子，五六種餡，還有手搟面……”看著看著，我的眼睛濕潤了，想起一句話：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上個月，朋友Z來找我玩，說起他年前去世的母親。他母親患了癌癥，平時Z和妹妹輪流守著母親。那天晚上是Z陪護，凌晨4點多的時候，母親眼看著不行了，Z趕緊給妹妹打電話，母親擺手示意他不要打，氣若游絲地說：“再等等，你妹妹太累了，天還沒亮，讓她再睡會兒?！?/p>

母親艱難地呼吸著，卻在強撐著一口氣。Z不知所措，怕萬一妹妹見不到母親最后一面會怪他，可又不敢違拗母親，只能焦急地看著窗外，盼著天快點亮。過了6點半，窗外才有一絲光亮，母親點點頭，示意Z打電話。等他妹妹趕到醫(yī)院時，母親已經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只抬了一下眼皮，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我難以形容自己那一刻的震驚。是怎樣的信念，讓一個母親在生命的盡頭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氣，等著天亮，只為讓自己的孩子多睡一會兒？我無法解釋，但我相信，這個世間凡是有母親的地方，就會有奇跡發(fā)生。

四

女兒上幼兒園之前，每天早上我都先把她送到媽媽那兒，再去上班。晚上下班的時候，媽媽早早地就把飯菜做好了，讓我和老公一回來就可以吃飯。我胃不好，怕涼，媽媽總是把第一碗飯盛給我。

那時，女兒還不會自己吃飯，都是媽媽一口一口地喂她。有時女兒會纏著我喂她，媽媽就用各種方法哄她，讓我好趁熱吃飯。而媽媽總是等我們全家吃完，送走我們，再吃飯。那兩年，媽媽總是最后一個吃飯，吃的飯菜都是涼的，卻從未抱怨過一句，努力地多替我分擔一些原本應該由我承擔的責任。

母親在大病臨終前一天，幾乎吃不下東西，可她還是努力地喝小米粥。她說要多活幾年，陪孩子們久一點，還說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從小沒讓我做過家務、學過做飯，她不在了，怕我遭罪。

我沖出病房，號啕大哭。都這個時候了，媽媽卻沒有想到她的病，而是還在擔心我的生活，這至死難休的母愛??！

在媽媽離開后，我不得不笨拙地承擔起自己該背負的責任時才知道，這些年她竟然為我做了那么多。原來，她一直都是我的鎧甲，為我抵擋這世間的明槍暗箭，好讓我能享受靜好的歲月。

五

那天，在街頭的一家店門口聽到劉若英唱的《后來》：“后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后來，終于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我的淚肆無忌憚地落下，這哪里是寫愛情？這分明是在訴說我的懺悔，我還沒有來得及愛媽媽，她就已經永遠地離開我了。

美國著名詩人惠特曼說：“全世界的母親是多么的相像！她們的心始終一樣，每一個母親都有一顆極為純真的赤子之心?！?/p>

媽媽──是這個世間最美麗、最有力量的名字，飽含著最深情的愛。為了讓孩子走向遠方，媽媽寧愿像石頭那樣匍匐在地上，墊在孩子們追逐夢想的腳下。

聽說，天使是上天派到人間最美麗善良的使者。雖然并沒有人見過，但是我想，如果真的有天使，一定就是媽媽的模樣。

（摘自《文苑·經典美文》2018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