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村上春樹
"所以我不信革命了。我只相信愛情。"
"和平:"我說。
"和平。"阿綠也說。
"對了,我們要往哪□去?"我問。
"醫(yī)院。家父入院了,今天一整天我都要陪他。今天輪到我。"
"你父親?"我大吃一斗。"你父親不是去了烏拉圭么?"
"那是謊話。"阿綠若無其事地說。"他老早就吵著要去烏拉圭,可是怎能去嘛。其實(shí)他連東京的郊外都去不了。"
"他的病情怎樣?"
"坦白說一句,時間問題而已。"
我們默默無言地邁步往前。
"他的肩和家母一樣,所以我很清楚。腦□瘤。你相信嗎?家母在兩年前死去。就是這種病?,F(xiàn)在輪到家父患惱瘤。"
星期日的關(guān)系,大學(xué)附屬醫(yī)□里鬧哄哄的,擠滿探病的客人和病情較輕的病人。彌漫看醫(yī)院特有的味道。消毒藥水、探病花束、棉被的氣味混為一體,籠罩整個醫(yī)院,護(hù)士踏看喀吱喀吱的鞋音在室內(nèi)跑來跑去。
阿綠的父親躺在雙人病房靠門的床上。他的睡姿令人想起負(fù)了重傷的小動物。運(yùn)身無力地側(cè)身橫臥,插了針管的左腕無力地伸直,身體一動也不動。他是個瘦小的男人,看上去給人一種還會更瘦更小的印象。頭上□看白棚帶,蒼白的手臂上有許多注射或吊水針孔留下的痕跡。他用半睜開的眼睛呆然望看空間的某一點(diǎn),當(dāng)我進(jìn)去時,他稍微轉(zhuǎn)動一下充血的紅眼睛看看我們,看了十杪左右,又把柔弱的視線轉(zhuǎn)回空間的某一點(diǎn)。
看到那樣的眼睛,就能理解這人不久于人世了。在他身上幾乎看不見生命力,只能找到一個生命的微弱痕跡。就像一間所有家具已被搬走的舊房子,只有等候解體的命運(yùn)一樣。干涸的嘴唇邊上長滿雜草般的稀疏胡子,令我驚訝于一個如此失去生命活力的男人,居然還有胡子照常生長。
阿綠向另一個躺在靠窗床位的中年胖子說"午安"。對方似乎不能開口似的,僅僅微笑點(diǎn)頭示意。他咳了兩三聲,喝了幾日放在枕邊的開水,然后蠕動看身體躺臥下來望窗外。窗外可以見到電燈柱和電線,此外什么也沒有,天空里連云也看不見。
"爸爸,怎樣?好不好?"阿綠對看父親的耳洞說,就像在試麥克風(fēng)的說話方式。"今天覺得怎樣?"????????????????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