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立秋
這是這座北方古城最晦暗的一段日子。淅淅瀝瀝的雨,不緊不慢、沒完沒了地敲打在灰色的街道上。高大寬厚的城墻像一位沉默不語的長者,穩(wěn)穩(wěn)地矗立在古城周圍。也許是因為它目睹了古城千百年來大大小小無數(shù)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所以,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城外空曠的田野時不時傳來怨婦般嗚咽的風(fēng)聲。
這條繁華熱鬧的步行街,今兒也像以往一位昏睡老人的眼睛,只是偶爾地往上挑一下眼皮又合上,沒了往日的生機。
在濺著水花、到處冒著泡泡的街面上,人們發(fā)現(xiàn),移動著一雙男人的大腳。久違的解放牌膠鞋,上面被雨水浸得濕漉漉的,有些發(fā)黑,鞋尖的膠皮處,泛著兩處油汪汪的光亮。這種拖沓遲緩的移動,與步行街眼下人們匆匆的步伐形成巨大的反差。往上看去,這個老男人臉上幾乎沒什么肉,蕎麥面包裹著一堆骨頭,總是讓人聯(lián)想到許多不大吉祥的詞匯。頭發(fā)如同深秋里被狂風(fēng)抽打過的枯草,稀疏而又衰敗。若不是那雙發(fā)亮活泛的眼睛,任誰也不會相信這是一位在雨水中行走的活人。
老人的年齡有八十左右,此時,他停下腳步,仰起頭,從短小的雨披里伸出右手,用力把臉上的雨水往下擼了幾把。當(dāng)他確認了不遠處“陽春酒店”的目標時,才加快了步伐。
陽春酒店的胖老板正和員工們在一張臨窗的桌子上甩撲克,也許因為下雨,或者是沒到吃飯的點兒,酒店里還沒有一位客人。當(dāng)老人穿著滴著水的衣服來到胖老板面前時,胖老板只是用眼角掃視了一下,輕聲問道:“您有事兒嗎?”
“大雨天,沒事我來這兒干嗎。”
“您是吃飯嗎?”
“這不廢話嘛!想按摩我能來貴店嗎?”
聽到這里,胖老板有了點觸動,好像有人在他頭頂上輕輕拍了一下,這洪亮的嗓音,聽著一點也不像是從老男人那紫青的薄嘴唇里說出的,而且聽起來是那么耳熟。
“他是誰呀?”胖老板心里這樣想著,嘴上卻禿嚕出另外一句飯店日常用語:“吃飯啊,您幾位?”
“就我一位,怎么啦,豬八戒摔耙子嗎?”
這位一定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了,胖老板這才抬起頭,仔細地瞅著這位老人,看了半天,突然大聲叫道:“白薯王!啊,這不是老朋友白薯王嗎!”
胖老板這么一驚一乍的,把飯店的員工全都招引過來。他們上上下下把老男人打量了一番后,相互擊掌,最后確認這個老男人就是他們的老朋友白薯王。
“栗子味的烤白薯——夜(熱)乎的!”
“糯米糕一樣的白薯——夜(熱)乎的!”
老人突然放開喉嚨,吆喝出憋了很久的叫賣聲。
“白薯王,真的是你呀!”
“白薯王,這么多年你干嗎去了?”
“白薯王,你讓人家好想你呀!”
大家七嘴八舌,把老男人問得不知怎么答對了。
也難怪,白薯王是誰呀?古城上至百歲老人,下到剛剛學(xué)舌的小孩子,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诠懦?,不知道市長尊姓大名的,算你孤陋寡聞;不知道白薯王是何方神圣的,你就不算是真正的古城人。
白薯王這輩子活了八十歲了,用了六十年時間鼓弄烤白薯。就在上個世紀個人買賣不讓干的那十幾年里,他也沒歇過手。不同的薯種,不同的方法,可以烤出十多種不同風(fēng)味的白薯?;蚴歉恻c糯,或是栗子香,或是……不但老百姓喜歡,當(dāng)官兒的也用它來招待外地來的客人。古城比較有名氣的酒店,大多數(shù)也有“白薯王烤白薯”這道名吃。
其實,這位被古城人喚作白薯王的人并不姓王,他姓高,父母早年給的大名叫高達權(quán)?!拔母铩蹦悄?,街道革委會說他的名字有通曉權(quán)宜之嫌,是舊社會的產(chǎn)物。所以,有一次看完樣板戲《紅燈記》后,他自己做主改名為高大上了。只是這個名字和這段歷史一樣,在古城幾乎沒有人知曉。
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古城的小買賣家沒有字號,為了方便記憶,有個區(qū)別,初入某一行時,就在這個行當(dāng)?shù)暮竺婕由蟼€姓氏。比如挎籃子賣茶葉的叫茶葉李,挑擔(dān)賣豆腐的叫豆腐張,推小車賣瓷器的叫瓷器劉。但是,當(dāng)某人把所從事的行當(dāng)干到讓古城人公認最好的時候,古城人才將他的姓氏換成這個“王”字,這個字是古城人心中的金杯。
白薯王在失蹤前,一直把烤白薯的爐子放在陽春酒店的門前。有一天,當(dāng)胖老板忽然發(fā)現(xiàn)好幾天沒看到白薯王了,便和別人打聽。有人小聲告訴他們說,白薯王得了肺癌,住院好幾個月了,沒準兒這時候人都走了。還有人說,得了肺癌不假,但是白薯王有個好兒子在美國,是個醫(yī)學(xué)博士,人家是不是到兒子那里去看病了?眾說紛紜,除了得病這點兒信息相同外,其他的話都對不上茬口。
白薯王朝大家擺了擺雞爪子一樣黑瘦的大手,仿佛一陣風(fēng)吹過臉頰,又是烏云密布了。白薯王從肥大的口袋里掏出一沓文件,對大家說:“沒錯,我是肺癌晚期,被醫(yī)生判了死刑,上個月就該執(zhí)行,托老天爺?shù)母?,又緩期了。?/p>
“不會吧?白薯王。”
“怎么不會?誰會自己咒自己呀?”
“被診斷成癌癥晚期的,有多少人還活得好好的!”
“是啊,我們……可不能……輕言……放棄呀!”胖老板像一條缺氧的魚在水里吐泡一樣,吐出這幾個字,其他人都沉默著把臉扭向一邊。
窗子外面突然刮起了一陣狂風(fēng),雨點也暴躁起來,噼里啪啦地敲打著玻璃。這樣打還不解氣,遠遠地又送來轟隆隆的雷聲,炸彈一樣的閃電給陰沉的天空撕開了一道口子,之后又迅速跑掉了。酒店里的燈在這時候熄滅了,大家相互看看,誰也沒有說話,一位員工從角落里拿出蠟燭,胖老板打開打火機將它們點燃。
“我炒幾個,大家邊吃邊聊?!迸掷习謇资硗踝拢萌瞬蛔⒁?,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
當(dāng)大家把第一杯酒端起來時,胖老板不爭氣的眼淚又涌出眼眶。在胖老板的心里一直藏著兩個秘密。第一,這個陽春酒店應(yīng)該有一半兒是白薯王的,因為那年初入這行的胖老板貪大求快,不知深淺地大筆大筆地賒欠,經(jīng)管人年底跑路后,酒店因無后續(xù)資金支持就要停業(yè)時,在酒店前烤白薯的白薯王拿出自己的積蓄為胖老板解了圍,保住了陽春酒店。后來,胖老板堅持要在本金之外多給白薯王一些利息,白薯王卻堅決不收,說:“如果你這么做,就是把我當(dāng)成了放高利貸的了,我們之間也就不是朋友嘍!”
胖老板嚇得老老實實把多出來的錢拿了回來,因為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愿意失去這個朋友。
第二,就是白薯王對胖老板還有養(yǎng)育之恩呢!想當(dāng)年胖老板的父母在胖老板十四歲的時候就雙雙離世,是白薯王暗中資助胖老板完成了高中學(xué)業(yè),又順利地讀完了大學(xué)。
白薯王站起身,把剛剛掏出的那沓文件抖了抖,說:“我一是想和大家告?zhèn)€別,二是想給你添點亂。”白薯王把手搭在胖老板的肩上,使勁按了按。
“別說什么添亂,有事兒您說吧,只要我能做的?!?/p>
胖老板說到這兒,又看了看大家道:“其實,這么些年,我一直拿您當(dāng)父親,就是不知道您能不能要我這個兒子。”
“是啊,我們都是您的孩子?!?/p>
白薯王把深深低下的頭慢慢抬起來,眼眶里霧氣蒙蒙的:“要走的人啦,也不怕你們笑話,其實我還真有個王八犢子在美國,為了不給他添堵,這個月才告訴他病情。沒想到,他除了給我寄了點兒錢,發(fā)了個短信問候一下,就沒下文了。這個王八犢子,我缺錢嗎?”
白薯王說到這里,變得氣喘吁吁的,激烈地咳嗽,像是給他腳下安裝了掀動器,整個身體不停地上下跳動搖擺。這是一個病入膏肓、有今天沒明天的老人,怎么能這么忍心呢?胖老板這樣想著,有朝一日讓我遇到這個不孝之子,一定要“教育教育”他。
大家的心都碎了,自動分成兩撥兒,前面的抹胸,后面的捶背,都想為白薯王減輕痛苦出點力。
就像窗外的暴風(fēng)驟雨減弱了一般,咳嗽聲漸漸小了,白薯王擺了擺手,把其中的一張紙遞到胖老板面前。胖老板看上面寫著:贈與合同。
“我把這三十萬元給你……”
白薯王的話剛剛出口,就被胖老板攔住了:“這么多錢,我怎么能收?”
“你別急,不是給你的,是讓你拿這錢給我辦理后事。”
“哦,那不成問題?!?/p>
“這個老張,在醫(yī)院陪我半個月,一分錢沒要,所以,這兩千塊錢你交給他。這個老李,那天從五樓把我背上背下跑了三趟,腿都累腫了,這兩千塊錢交給他……”
總共十幾個人,每人兩千。最后,白薯王又交代其他該花錢的地方。胖老板一算,還有二十五萬沒有去向,就問:“剩下的錢怎么辦?”
“我也正想和你商量一下?!卑资硗鯇⑴掷习謇嚼镂?,從另一個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本,小心地交給胖老板。
胖老板把小本本一頁一頁地打開,上面記載著白薯王這十年來資助古城十多位貧困家庭孩子的詳細情況:通信方式、收款方式,等等。
看到白薯王這些深藏已久的秘密,胖老板心中不禁涌起巨大的波濤:“您這么辛苦,圖的是啥?”
白薯王嘆息道:“小時候家里窮,不然,按我的學(xué)習(xí)成績,上個大學(xué)應(yīng)該不難。唉,那些沒學(xué)上的孩子,太可惜了。哦,扯遠了。”
胖老板使勁兒地把不聽話的淚水抹到袖子上,哽咽道:“您接著說?!?/p>
“我大概算了算,無論是小學(xué)、中學(xué)還是高中,每人每年只給一千塊錢,補貼他們上到大學(xué)畢業(yè)還是夠用的?!?/p>
說罷,白薯王把臉轉(zhuǎn)向窗子外面,目光突然變得那么深遠、平靜、柔和。
白薯王繼續(xù)說:“我走以后,你可以把我的情況跟孩子們說明白,老小孩走了,不能再過多地資助他們了。”
“這么說,在此之前,孩子們還不知道是誰在幫助他們?”胖老板一臉的不相信。
“對,我的匯款單上的簽名就是老小孩?!?/p>
胖老板熱切地望著白薯王,慢慢地搖搖頭道:“您把誰都想到了,唯獨忘了自己?!?/p>
白薯王拍了拍胖老板的肩頭,臉上的表情異常輕松。
“6號那天,你得把這些人請來,辦桌酒席,算是給我送行了?!?/p>
“那也用不了這么多,好像還有剩呀?!?/p>
“剩下的就做你的勞務(wù)費和律師費吧!”
“本來說好的是幫忙,如果我拿您這么多錢,我上哪兒去花?心里不愧嗎?”胖老板有點激動,他說的是心里話。
“錢這東西,到了善良人手里,可以辦好事,起好作用?!卑资硗跤执舐暤乜人粤艘魂嚕又f道:“我知道你還是兼職的律師,也知道你和我一樣這么多年為古城貧困學(xué)生捐了很多錢,錢在你手上是善財,我放心?!?/p>
“那您兒子回來,我是不是可以把錢交給他呀?”胖老板想,如果白薯王有這點意思,他堅決照辦,畢竟是父子,從法律上講也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的。如果沒這層意思,到時候他也會將錢和遺囑一同交給他的兒子處理。剛想到這兒,白薯王又將另一份文件遞到胖老板手里:“如果他回來,就把這個交給他。”
胖老板看上面這樣寫道:“喪葬費共計二十萬元,由吾兒高峰全部承擔(dān),交給墊付人陽春酒店老板×××?!迸掷习蹇纯次募?,又看看白薯王,仿佛在問:您這是什么意思?
“收到錢,你就替他把這些錢交給養(yǎng)老院,也許他會補上不孝這一課。如果是其他情況就是不知者不怪了?!?/p>
窗外又是一聲雷響,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循聲望去。其實大家什么都沒看見,也不可能看見。風(fēng)還是那么急,雨還是那么大,可是陽春酒店里卻出奇的安靜,白薯王好像把所有的話都倒干凈了,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像睡著了一樣。大家相互看了一下,都沒說什么,輕手輕腳地收拾著桌上的碗筷。
白薯王要走了。
臨行前胖老板小心地問:“6號我們幾點去接您啊?”
“不用了,6號我自己來?!?/p>
白薯王的嘴角向上提了提,勉強笑了笑。
就在這時,雨停了,風(fēng)也住了,太陽出來了。白薯王瞇縫著眼睛,向窗外望去。許久后,他又回頭打量著陽春酒店的每個角落、每個員工。那目光像是沾了膠水一樣,黏黏糊糊的!
出門前,他把一張銀行卡和自己的身份證交給了胖老板,小聲說道:“我把我自己都交給你了?!?/p>
一晃,四天過去了。5號那天中午,本市新聞報道,一位八旬老人在市殯儀館接待室的沙發(fā)上去世。工作人員在他手里發(fā)現(xiàn)了遺書,他自稱肺癌晚期患者,對自己實施了安樂死。警方介入后,未發(fā)現(xiàn)異常,事實與遺書陳述相符。
胖老板驅(qū)車來到火葬場一看,果然是白薯王。聯(lián)想到四天前他們之間的談話,心里便像涌進了一股冰水,一下子蔓延開來……
凄涼淹沒了胖老板,真是想不明白,白薯王怎么會自己了斷自己,自己把自己送到另一個世界呢?就算是兒子不管了,不是還有我們嗎?就算你白薯王有天大的不情愿,不情愿去麻煩別人,也不必這樣殘忍地對待自己吧?這樣走了,你是不知道了,可是,你讓我們這些活在世上的朋友和親人,心里有多么慚愧、多么難受??!
想著想著,胖老板終于忍不住了。男人的悲愴是一把巨大的鐵錘,敲打著停尸間的每一塊磚。隔壁吊唁大廳的哀樂不知啥時候也響了起來,淚眼蒙眬中,仿佛進入夢境一般,胖老板看到了幾十年之后,自己也是孤獨地走向了火葬場……
又是一個痛苦的日子,6號如期而至。
中午,胖老板按照白薯王的遺愿,把錢分給生前幫助過他的那些好人,并做了一桌子上好的白席讓大家慢用,就獨自走到大門外去迎接什么人了。就在昨天,胖老板未經(jīng)白薯王同意,把白薯王數(shù)十年資助貧困家庭孩子的秘密公布在古城好人網(wǎng)上。孩子們說了,他們今天要來這里和白薯王爺爺見上一面,送一程這位有恩于他們的老小孩……
這幾天胖老板都快變成瘦老板了,腰帶都收到最后一個眼兒了,心很累,也很煩,腿也很軟,連眼皮都往下使勁兒,話也懶得說。剛剛進店,從外屋就傳來了一陣亂哄哄的叫喊聲。
胖老板出去一看,是自己的員工和那些吃白席的好心人,圍著兩個男人大聲吵嚷著??吹脚掷习暹^來,人們自動讓開一條道。
“你們是誰?”
看到那位西裝革履,鼻子上挎著眼鏡的男人左臂上戴著孝,胖老板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感覺一下子出現(xiàn)在腦海里。
“我是給高……對了,就是白薯王吊孝來了。”接著,他回手指了指另一位男人道:“這是我的同學(xué),陪我一同來的,叫……”
“我不想知道別的!”胖老板打斷他的話,接著問道,“你是從美國來的?”
對方點了點頭。
“哦,這就對了?!迸掷习逍念^的怒火,瞬間從腳底一下燒到了頭頂,不用再問下去,他也知道是白薯王說的那個“王八犢子”留美博士了。
“給我打!”胖老板一揮手,憋足了勁兒的員工立馬就“教育”起不孝之子來。
約摸有兩三分鐘,旁邊那位陪同的人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因為大家一邊打一邊數(shù)落著這個不孝之子的條條罪狀。
“他不是高老師!他不姓高……他是替高老師來的,高老師兩個月前就去世了!”
“停!?!迸掷习逅坪踔肋@里面有事兒,連忙上前攔住大家,把他們認為的“王八犢子”從眾人憤怒的拳頭下?lián)尵瘸鰜怼?/p>
“到底是怎么回事?”胖老板從員工手里搶過毛巾,為“王八犢子”擦抹著臉上的血跡。
“高老先生,對了,就是你們說的白薯王的兒子,是我們的老師,他患了肝癌,兩個月前就在美國去世了,唉——”停了停又道:“老師去世前把我叫到床前,說無論如何在他父親去世后,替他回去祭奠一下,并給我們留了一筆錢?!?/p>
“這么說,錢是你打的?短信也是你發(fā)的?”
“對,對呀!”
這下在場的人都明白了。
胖老板忽然覺得心里有些發(fā)酸,回頭在酒店找著什么東西。有一位員工問:“老板,你找什么?”
“看看有沒有白薯王的遺物?!?/p>
“那個烤爐不就是嘛!”
胖老板一轉(zhuǎn)身就跪在烤爐面前,大聲地說道:“白薯王,您聽著,您的兒子是個大孝子,您錯怪他了!我們大家都錯怪他了!他寧愿帶著不孝的罵名離開這個世界,也不想給您添堵??!您聽到了嗎?您的兒子是天下第一大孝子!”
轟的一聲雷響,又下雨了,雷聲和雨聲淹沒了胖老板的哭訴。古城的天漏了嗎?不然,都入秋了,為啥雨還是下個沒完沒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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