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純榮
想起《西廂記》。想起
教我認識書名的人,此時在西鄉(xiāng)
深圳的冬天,究竟成了什么樣子
每天會有什么被海風改變
晚間來電。帶來沿海的燥熱、喧嚷
天氣的緩慢,猶若懶惰本身
而出租屋是匆忙的
搬離和遷入,總會在同一時間完成
遙遠的西鄉(xiāng),擁擠而陌生的城市
讓冬天蓄滿想念的力量
看工地的父親,他剛邁過的六十七歲
像一種罪過,令我羞于彌補
他將手臂盡可能地探進去
那里有塑料袋、廢紙殼
如果再深入一些,或許還能翻找到
一兩只易拉罐或塑料瓶
這是上午的南街口
風吹動發(fā)黑的垃圾箱,一頭蓬亂白發(fā)
開始無規(guī)則搖晃
“這冬天,終究還是來了”
——直起身來
他喃喃自語。在抖索著掖緊衣衫以前
他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下雪的時候,二哥正與我通電話
在深圳街頭
一群海風跟在他身后,追趕一輛
駛離站臺的公交車
每天攆公交的二哥
與時間斤斤計較的二哥。天天加班的二哥
半夜寫詩的二哥。被一場雪
打濕異鄉(xiāng)枕頭的二哥
下在一月的雪
與房貸、借款情緒曖昧。與老婆孩子
眼巴巴的年關聯(lián)系緊密
越控越高的生活成本,像一場雪
阻滯了返鄉(xiāng)的路途
寫詩的二哥。犟脾氣的二哥
心高氣傲的二哥。怒其不爭的二哥
——和一場雪
互相照應著
擠上最后一趟通往達州的火車